? 作者：金刀河
(一)
一条狗。
一条体格健壮的黑狗。
一把剑。
一把几乎从不出鞘的剑。
一个少年。
一个穿着极其普通的少年。
少年只有十六岁。少年总是闭着眼睛。少年左手牵着黑狗，右手紧紧地握着宝剑。
少年会不会是一个盲人？
不知道。
除了狗没有人知道。
少年就这么牵着狗，握着剑，在江湖上走动开了。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少年，暗地里为了交谈方便，都称少年为狗剑少年。也想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可怜的孩子，他身后到底有一段什么故事。
可这个故事只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是一个爱狗如命的人。
他姓苟，大名没人知道，他的绰号“狗神仙”却在江湖上如雷贯耳。但没有人见过他，听说他武功深不可测，也仅仅只是听说。听说他死了，不死也有一百多岁了。当然仍旧是听说。
事实上，很多江湖上的聪明人，都把狗剑少年和狗神仙联系到一起了。
他们的联系很有道理。
有高手盯梢后得出结论。
狗剑少年就是狗神仙的弟子！
这么说要想知道狗神仙的下落，就必须得打开狗剑少年的嘴。
可狗剑少年从不说话。
很多人用尽手段，除了没敢当面向狗剑少年提出挑战外，其它什么招儿都使上了，可狗剑少年既不睁眼也不说话。又哑又瞎怎么可能？
这天，狗剑少年来到一家酒楼。每次吃饭做宿都是黑狗去张罗的。
那黑狗大摇大摆地直奔雅间。
那黑狗似乎比少年更令人吃惊，居然也喝酒，而且只喝女儿红。吃肉，只吃卤牛肉，不啃骨头，从不啃。
这黑狗和少年都很有名。很多酒家早都听说过了。一见到他俩便主动端上上等女儿红，一大盘喷香卤牛肉。那狗和少年对面而坐，少年看上去酒量和黑狗不相上下。
他们喝酒，也很有特点。少年和黑狗一人一坛。不用酒碗。少年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根硕长的竹管来，插进酒坛就开干。一大坛酒连酒味都不会外泄就被少年不抬头地喝干了。先喝酒后吃菜。少年始终闭着眼睛。
黑狗更怪。两坛酒拿来后，它总会用鼻子分别闻闻，然后把其中一坛用前爪推给少年。另一坛，他用前爪抓开封口，也不用碗，像人一样，用前爪捧起来，直往肚子里灌。
少年和狗从来没有喝醉过。也没人敢再戏耍他们。因为这之前有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曾经有一店家，吃了大亏的。这是前不久的事。
那家酒楼叫醉八仙。老板是一个江湖中人，黑白两道都有朋友。他见狗剑少年和黑狗来了。便想戏弄一把，故意将两坛假酒弄了上来。结果那黑狗用鼻子一闻，“汪汪”两声，两坛酒便被黑狗抱起来扔到了地上。砰砰两声。两坛酒开了花。老板不由暗暗佩服。但他仍不死心，还决定再玩玩。于是他叫小二弄了两坛真的女儿红，不过没有就这么抱上去，老板悄悄地往酒里下了一点泄药。
结果，这次黑狗微微一闻便狂吠不止，接着那两坛酒被黑狗两爪击飞到了十丈开外。少年仍旧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板有些想发火，但他忍了，又叫小二再上酒，这次黑狗不吠了，也不闻就把其中一坛分给了少年。少年又拿出管子喝，很快喝了个底朝天。
那狗也三下五除二喝完自己的酒。这时老板才把两大盘牛肉端了上来。
那狗照例用鼻子一闻，然后令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狗把两大盘牛肉就势扣到了桌子上，接着箭也似的直扑躲在里间的老板。整个过程有如电光火石。以老板的身手，尚未作出反应，便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他的小腿上至少有两斤精肉被黑狗用嘴撕扯了去。等周围伙计反应过来时，黑狗一阵黑风般早已回到了餐桌上。少年牵着狗，满脸怒容地离开酒店大门扬长而去。趟在地上的老板，忍着巨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追——”酒楼里的打手这才呼拉追出去一大片。
那少年和狗没有想逃走。他们走得很慢。
打手们很快追上去，将一人一狗圈在了中间。有打手还把隐藏在身上的兵器拿了出来。有刀有剑有软鞭。
不过他们雷声大雨点小。在周围喊得凶，没有人敢往上扑。
那黑狗啮着牙咧着嘴，鼻子里哼出呜咽声，让打手们的小腿肚都在不由自主地抽筋。
对峙着。
较量着。
老板简单包扎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到自己无用的手下，喝道：“你们这帮饭桶，还不快动手，把那条死狗的骨头拆卸下来，锅里的水都快烧开了。”赶情是老板也想吃狗肉了，等着手下们杀狗呢。
老板既然下令，打手们也不想当饭桶了，各自将手中兵器舞得呼呼生风，一场争斗在所难免了。
一团黑风从打手们的胯下吹过。
一阵阵惨叫就像异口同声的合唱。
“噼哩啪啦”，倒地的声音几乎分不清先后。
十余名打手，十余条右小腿。黑狗仍旧回到了场子中间，他的嘴巴下面是十几块血淋淋的精肉。打手们和他们老板一样。这么多精肉不知可不可以煮一锅了呢？黑狗“汪汪”两声，算是这场争斗的结束语。老板早已把持不住再次栽倒在地。这次他被彻底击败了，这就是他刚才再牛肉里下毒得来的好处。
（二）
这一战，黑狗成名了。
再去酒店时，老板们都不敢再使坏了。还生怕黑狗不满意闹将起来。所以侍候起黑狗来，比侍候达官贵人还周到。
少年有如此神狗保护，即使又哑又瞎也不会在江湖上受人欺侮了。
更多的人相信，这狗是狗神仙调教出来的了。
既然是狗神仙的弟子。那就没有理由不与众不同。
但天下之大，什么鸟儿没有。
一些武林怪杰，正自我吹嘘老子天下第一找不到对手哩。忽闻狗神仙弟子在行走江湖，连那狗都武功盖世，便不信，全都摩拳擦掌闻风而动，纷纷冲狗剑少年和黑狗而来。他们想会一会狗神仙，可没有机会，也不知此人还在不在人世。现在，要是能第一个击败狗神仙的弟子，不就等于击败了狗神仙吗？那时再称老子天下第一，还有谁不服的？
乞帮长老洪九公，一套打狗棒法早已天下闻名。打遍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无对手，可他打的都是人，还从来没打过狗，尽管这套棒法编创的初衷是打狗的，可后来到哪里去找比人还厉害的狗呢？
现在江湖上有这么一条狗了。不赶紧去打，让别人抢了先，你再去就只有打死狗了。
洪九公，弟子遍天下。狗剑少年和黑狗的行踪自是全在他的掌握中。为了阻止别的高手抢了头功。洪九公向弟子们下了命令，我未赶到之前阻止任何人向狗剑少年和黑狗下手。
于是，在狗剑少年和黑狗的身边，常常出没着一群又一群的乞丐。他们既跟踪又保护着少年和狗。还好，在丐帮弟子的保护下，其它高手也都暂不出手。等着看鹿死谁手，他们也好坐收渔人之利。
洪九公赶来了。
洪九公终于可以用打狗棒法打狗了。
洪九公毕竟是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声名显赫，行事也不会偷偷摸摸，他写了一封挑战书，叫人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少年。他不管少年是真瞎还是假瞎，他这么做是免得江湖上的人说闲话。
少年把那挑战书放到狗鼻子上闻了闻，那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连叫了九声。不用说，少年也知道想和他们挑战的是谁了。
少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少年和黑狗在客栈里作好了迎战的准备。他们多喝了一坛女儿红。
次日一早。比武的时辰到了。守候在狗剑少年门外的乞丐，早早地把狗剑少年和黑狗叫了起来。
狗剑少年和黑狗总是同吃同睡的。
现在，他们又一同起了床。
狗剑少年简单洗漱后，左手牵狗，右手握剑，穿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出现在了比武场地上。
好多的人。其中丐帮弟子就有好几千。其它武林人士来的也不少。看来，狗神仙的名头，大得超出了想像。
洪九公手持绿竹杖，早已站到了场中。
黑狗径直把少年领向场中心。
洪九公第一次见少年，觉得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我丐帮的人。便问：“老夫杖下从不打无名之狗，小子快快报上狗和人的名来。”
是人都听得出，洪九公没把少年放在眼里，话语中既有霸气也有骂人之闲。
可狗剑少年没有反应，在他的心中，早已人狗不分了吧。
“小子为何不说话？”洪九公又问。
黑狗“汪汪”两声，就欲发难。
少年忽然说话了：“师弟，把他交给我吧。”把狗称师弟，洪九公愣了一愣。
“小子，老夫听到的第一句话，就他妈不是人话。人狗不分的家伙，先吃我一打狗棒吧。”
话音未落，绿光一闪，少年立时被卷进了杖影之中。
但十几个回合下来，少年没有出手，那刀也没有出鞘。
洪九公那密不透风的杖法，竟连少年半片衣角也没有扫到。洪九公赶紧纵身后退三丈。心惊的同时，洪九公嘴却不软，问：“小子，你为何不出招？为何不睁眼？”
少年说：“你不是我对手，我有必要出招吗？至于我睁不睁眼，你管不着，这个世界太黑，我睁不睁眼都一样。”
“哈哈哈哈！”洪九公大笑，“小子，我一直以为我乃天下第一狂人，今天见了你，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狂。哈哈，有种！天下太黑，伸手不见五指，哈哈说得好，想那朝中奸党若能听到，也会佩服小子敢说真话的，不过，我才不管他娘黑不黑，既然你不愿睁眼，老夫就算赢了你，也没有什么说服力，你还是走你的路吧。老夫告辞。”说完，洪九公双脚微矬，早已斜飞五丈落到了众多丐帮弟子的人头上，接着，洪九公脚点人头，和弟子们一起，乌云似的瞬间消失在一座小山背后。这一切就像忽然刮过一阵风，除了漫天尘土，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这么完了。
不过瘾。
武功稍差的人根本就没有看到少年是否移动过，少年一动不动，又怎么能够躲过洪九公的打狗棒法？只有几个一流高手浑身看得出了冷汗。
刚才，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少年至少有五次把手放到了洪七公的死穴上，但他并没有下杀手，而是轻轻地拍了一拍。洪九公就是猪也能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这武还比个什么劲？趁找给自己找个台阶走人吧。
少年的手法奇快，难怪很多人什么都没看到。
就是狗神仙出手也不过如此了。
人群开始四散。狗和少年依然站在原地。
人群散尽的时候，场子中间仍然站着一条汉子，看样子他并不打算离开。
这人生得虎背熊腰，年纪五十多岁，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知是内力深厚的人。此人衣着光鲜，很有钱的样子，他亦步亦趋地来到少年和黑狗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到了少年的脚下。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少侠就是十三年前，金龙山庄血案中幸免于难的卜金龙卜公子了。”
少年一怔，黑狗狂吠。
“你是怎么知道的？”少年问。
“少爷，我是金龙山庄护院，卜大海呀。”汉子仍跪在地上。
“卜大海，你还没有死？”被称着卜金龙的少年大惊，忽地睁开了星目。
卜大海抬头看了一眼他口中的少爷，眼泪就下来了。
“少爷，说来话长。那日正逢我出庄收租子，等我三天后回来时，卜家一百八十三口老少爷们早已横尸当地，血流成河了。老爷死在书房，夫人死在后花园，大小姐二小姐则死在了各自绣楼的床上，她们全都**着身体，一看就知是被奸杀了的呀。呜呜——还有家里的丫环，仆人、护院武师等全都身首分离，死相惨不忍睹。我当时真是哭天不应叫地不灵呀。待请人把老爷和夫人以及小姐们的后事忙完，我才一下发现，我家三岁的小少爷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难道强盗会忽发善心放小少爷一马，不可能呀。斩草除根，可是强盗们经常用的手段呀。后来，我一下想起，少爷你从小喜欢和狗儿在一起嬉戏和玩耍。经常不睡自己的小床，而是悄悄溜到狗窝里和狗儿搂在一起睡大觉。于是我赶紧去狗窝里找少爷和狗。可是，狗窝早空空如也，别说少爷了，连狗毛也没见着一根。当时我就想，少爷多半凶多吉少，说不定被强人掳上黑峰山去，被当作下酒菜吃了哩。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见到了少爷，真是苍天有眼，我家少爷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拥有了绝世武功。看来，我卜家的一百八十三条冤魂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少爷是要替他们报仇的了。”
“起来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卜家少爷了，你还是称我名字吧。不过，听你刚才说，我全家是被黑峰山的强人所杀。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卜金龙问。
卜大海本来已经站起来了的，这次忽又重新跪到了地上，以头抵地说：“少爷，那黑峰山距我们金龙山庄也就百里之遥，快马只需一两个时辰便到了，早就听闻他们在打我们山庄的主意了，开头是想图蒙我们山庄的财产，后来得知我家两位小姐初长成，生得貌美如花宛若天仙下凡，那黑峰山寨主，人称‘铁爪鹰’的是个色中饿鬼，一手鹰爪功也入化境，据说铁板也能被他抓出几个洞来。他早就垂涎三尺了，扬言娶不到我家两位小姐，他就要血洗我们山庄，老爷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手下又有近百人的护院，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谁知大意失荆州。铁爪鹰果真下手了。老爷和夫人均被他的铁爪开了膛，内脏满地都是呀。而且看得出，两位小姐因不愿做他的压寨夫人而被奸杀，所以，少爷，仇人不是他们还会是谁呢？”
卜金龙不置可否，答非所问地说：“你现在居住何处，凭什么认定本人就是卜金龙？”
卜大海说：“少爷，你下颌有一较大的绿痣，乃胎中带来，你不抬头没有谁能看到，刚才看你和红九公打斗时，我就注意到了，只是不敢确认，后来小的跪到你身下时，又仔细看了，你的确是我家卜少爷。少爷，我现在仍住在卜龙山庄，我经过十三年的苦心经营，现在山庄虽说没有以前那么红火，但，也初具规模了。少爷若要回去，就可以重振我金龙山庄的威名了。”
“那黑峰山本人去年就去过了，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为何？”
“少爷，这伙强盗早在五年前，就被招安去了京城，听说，他们寨主现已是大内带刀护卫了，手下统领着三千御林军。现在想报仇，只有去京城了。不过，少爷，在下也想知道，当年少爷是如何逃生出去的，又是如何学得这盖世武功的。”
“此地人多耳杂，我尚未吃早饭哩，黑狗，我们回客栈吧。”那黑狗得令，“汪汪”两声，向来路走去，卜金龙又闭上了眼睛。卜大海赶紧跟上。
二人一狗选了一清静的雅间，要了酒菜开始边吃喝边畅谈起来。
卜大海说：“少爷，你老是闭着眼睛，不难受吗？”
卜金龙说：“我的眼睛只有在诛灭仇人时才会睁开，今天因为你，我已经破例了。”
接着，卜金龙说了他逃生学艺的经过。
（三）
那日三更刚过。
小金龙又悄悄溜到了狗窝，搂着他的小黑睡起觉来，忽然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传来，也不知那些强人是如何进得庄来的，整个山庄都响起了喊杀声，小黑是一条很通人性的公狗，它本来是要叫的，忽然感觉到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金龙，它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由于强盗来得突然而且人多势重，大战逞一边倒的趋势。卜家一百八十三口很快死于非命。
强盗也知道卜家有一宝贝少爷，卜庄主很是宠爱，连庄名都改为了金龙，可在清点尸体时，独没有小家伙的。一蒙面大盗便叫人挖地三尺也要把卜少爷搜出来。
可是他们折腾到天亮，也没有找到卜少爷，只好收拾起劫来的金银细软得胜收兵。
那是谁救了卜金龙卜少爷呢？
是小黑。
它趁强人在和山庄人拼杀的时候，用嘴叼起小少爷从狗洞里钻出庄去。
小黑开头也不知往哪里去，后来他在一口气跑出庄五里左右时，遇到了另一条和它一样的黑狗。这条黑狗力大无穷，而且还是一条母狗，它接过卜少爷，用嘴咬住卜少爷的衣服，经过长途跋涉，两条狗轮流休息，终将卜少爷叼到了一处无名大山的山洞里。
两条狗都累得不行了。他们趟在地上喘了会儿气，卜少爷也表现出了少见的聪敏。他一直没有哭叫，他似乎意识到了家中的变故。
两条狗给卜金龙叼来一些吃食，它们也吃了点。两狗一人便躺在地上休息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那条主人一样的母狗，忽然对着一道大石门狂吠。
很快大石门打开。里面缓缓走出一位头发胡子全白了的老头，看上去少说也有一百岁了。
老头闭着眼睛，责怪那母狗说：“黑虎，我不是给你吩咐过了吗？没有什么大事，不许叫门，以免影响我闭关修炼。”被称着黑虎的母狗，又“汪汪汪”连吠了三声。接着小黑也跟着连吠了三声。老头一下睁开了眼睛。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山洞里不仅又多了一条狗，还多了一个满脸泪痕的小男孩。
老头明白了，赶紧伸手将卜金龙抱在了怀里。
黑虎见主人收留了他们，很是兴奋，和小黑卿卿我我撒起欢来了。不用说，小黑是黑虎的相好，它们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私订终生了。
老头便是江湖中人闻名色变的狗神仙。
黑虎是他惟一的弟子。
现在他又有一个弟子了。
这个弟子是他的黑虎与它的狗丈夫救下的。
这个弟子更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狗神仙把他比生所学的武艺全都传给了卜金龙。
就连他不爱睁眼的毛病也传给了卜金龙，而且还被卜金龙赋予了新的意义。因为山洞里太黑，睁不睁眼还真的没有多少分别。
十三年，弹指一挥间。
卜金龙也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
他当年的小黑和黑虎已经仙逝。
他们最小的后代也有六岁了。
这就是被卜金龙称着师弟的黑狗。
师傅在教卜金龙功夫时，也征对狗的特点，教了黑狗不少绝技。
那日酒楼的事，不过是黑狗牛刀小试也。
师傅狗神仙传完功后，就显得更加苍老了，他再也没有能力重现江湖了。卜金龙和黑狗学成下山后，狗神仙又把自己关进了密室。开始了他的养生修炼。
卜金龙简单把自己获救和学艺的过程说了一下。
卜大海自是惊喜异常，说：“少爷，你真是好造化，想那狗神仙，乃世外高人，很多人做梦都想做他的弟子呢。只可惜没有这分机缘呀。看来我金龙山庄将名震天下了。”
两人一狗吃好后，卜大海付过酒钱。上路前，卜大海竭力请卜金龙回山庄接管庄主之位。但被卜金龙拒绝了。卜金龙说：“既然我也知道了凶手在何处，岂能不除之而后快？”
卜大海说：“既然少爷报仇心切，那我马上回去点齐二百家丁，与少爷一起杀奔京城，灭了那个该死的铁爪鹰。”卜金龙拒绝了：“不必，我们又不是去攻打京城，弄那么多人去干什么。我和黑狗师弟足够了。”
说完，也不管卜大海作何感想。卜金龙左手牵狗右手持剑，向京城方向从容而去。
（四）
京城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很繁华也很享受，无数人都也能在京城为官而感到骄傲。在这个奢华的朝代，京城其实就是一个大杂烩、大染缸，更是一帮奸邪结党营私玩弄黎民百姓于股掌之间的地方。
铁爪鹰是怎么进的京城呢？说来也并不新鲜。十三年前，铁爪鹰带人大开杀戒，灭了金龙山庄后，他们将劫来的数万两金银珠宝，拿到京城去贿赂了当朝二品大员兵部尚书，很快，一帮强盗摇身一变成了大内锦衣卫。而那个铁爪鹰也因被兵部尚书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几句，说铁爪鹰是什么忠勇之士，武功惊人，愿保卫皇族建功立业。结果，昏庸无能的皇帝当即龙颜大喜，封铁爪鹰为四品带刀锦衣卫，后又因抓刺客有功，被提拔为了锦衣卫的指挥使。而那个所谓行刺皇上的刺客，不过就是铁爪鹰手下的一个小喽罗，他致死也不明白，明明是铁爪鹰叫他夜里子时去皇上的书房门外加强警戒的，不想，人一到那儿，就听四周阵阵高叫捉拿刺客的声音。他赶紧抽刀出来寻找刺客的时候，早有人一阵乱刀向他砍来。他就这样成了所谓的刺客。铁爪鹰也因护驾有功，做了梦寐以求的指挥使。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爪鹰在宫中的势力日益扩大，他和兵部尚书狼狈为奸，大有废天子而自立之势。
就在这个时候，卜金龙进京了。
尽管卜金龙行事谨慎，但他一只脚刚一踏进京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行踪早已败露了。
身前身后早有无数双贼眼在盯梢。
终因担心不是卜金龙的对手，这些盯梢之人才一直没敢动手。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卜金龙不得不加倍小心。
尽管天色尚早，卜金龙还是早早住进了一家繁华路段名叫“悦来”的客栈。吃过东西后，一人一狗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铁爪鹰虽说耳目众多，仍旧打探不到一点动静。
气得铁爪鹰一连摔了几个茶杯，骂了无数声的“饭桶”。但没有用。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一人一狗就像压根不在里面一样。
每过一刻钟，就有手下回府向铁爪鹰通报这边的情况。
铁爪鹰只狠自己当年没能斩草除根，如今，这根不仅长成了大树，而且还伸到京城来讨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时辰已到二更天，客栈里仍旧没有动静。
铁爪鹰不敢再这么拖下去了。他非常清楚什么是夜长梦多。
他更清楚什么是先下手为强。
他密令三千锦衣卫除留一千人保卫皇宫外，其余的刀出鞘箭上弦。立即包围悦来客栈。
宁可错杀三千，不许放走一个。
客栈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铁爪鹰在府里的太师椅上坐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他在焦急地等待围剿的胜利消息。
根据铁爪鹰的命令。先来一招火烧客栈。从里面跑出来一个砍一个，跑出来两个砍一双。砍翻后，还要把这人的首级取下，拿回去备查，根据情报，卜金龙下颌有一大绿痣。
铁爪鹰渴望早日看到这颗绿痣能够和一个头颅连接在一起。
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
皇上被惊动了，派人问怎么回事。
铁爪鹰手下按事先约定回报说：一客栈忽发火灾，指挥使已带兵前去灭火。
“明火执仗，为所欲为，铁爪鹰，你的死期到了。”
一个红亮而又略显疲惫的声音忽然响在了铁爪鹰的耳边。
声未落，一人一狗仿佛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到了铁爪鹰的面前。
铁爪鹰大吓，连呼来人。可惜，门口没有一个人进来。
“省点力气送死吧。你的左右早在一个时辰前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们已经先去地府为你报名儿了。”卜金龙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直到此时，他那双星目又才缓缓睁开。铁爪鹰只被他看了一眼，浑身便抖成一团。这是充满杀气的眼睛。更是一双盯着不共戴天之仇人的复仇的眼睛。
铁爪鹰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
狗神仙的弟子，武功真的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过，他不会就这么送死。
他手里还有东西，确切地说，他手里还有让卜金龙也震惊的底牌，他想用这些牌来换取自己的性命。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这样做到底能有多少胜算。但死马当活马医，他只有一试了。
“卜少侠，请暂缓动手。老夫有话要说。”铁爪鹰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把声调变得平缓一些，不能让卜金龙听出他那快吓破胆的声音。他大小也是朝廷命官。他死也得死出个样子来。尽管他是强盗出生，也贪生怕死。他还心存侥幸。
“说吧。我可以让你死得非常明白的。”卜金龙说，一旁的黑狗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就欲向铁爪鹰扑去。被卜金龙喝住了。
“卜少侠，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是在客栈吗？”铁爪鹰打死也不会相信卜金龙会从他所扎的铁桶般的口袋里逃出来，而且身上连一点伤痕都没有，故有此问。尽管对卜金龙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他相听的也不是这么一句话，但铁爪鹰想知道，他可以告诉他。
“我只回答你一句，没有人进你的口袋，也就无从谈起逃与不逃了。”
“不可能，我的手下明明看到你进了客栈后再也没有出来的。”
“那是，不过，待你把两千锦衣卫调过去的时候，我已经化装成你的手下来向你通报悦来客栈的情况了。我还被你连着骂了三声饭桶。不过，现在看来，你的手下的确是饭桶，就他们，你也不想一想能盯得住我吗？我师傅狗神仙岂不浪得虚名？同样，你府里的近百名精锐锦衣卫，也和饭桶差不多，我和我的狗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把他们解决掉了，这样的好处是，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交易时，不会有人打扰。这也是我进来向你通报情况时，为什么没有马上取你狗命的原因。”
“哈哈，少侠真会讲笑话。不过，我也相信，一个多时辰前，进来的那人就是你。只怪老夫大意，也没细看，直觉你有些陌生，没想到，我一心想要剿灭的人竟然就在眼前，这要传到江湖上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不过，我不明白，你打算和老夫做什么交易？”一来一往，几番话一说，铁爪鹰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我想知道，真正的铁爪鹰在哪里？”这一句话一出口。“铁爪鹰”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服少侠了，既然你早就看到我的底牌了，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你没有看错，我不是真正的铁爪鹰，我只是铁爪鹰手下的二头领，我根据他的吩咐，打入京城，然后冒他的名，准备在京城发展自己的势力，因为真正的铁爪鹰想当皇上。想过万民景仰、威风八面的生活，而且，他还特别好色，他早就垂涎皇帝的三宫六院的美人了。他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当初，杀你父母，奸你姐姐的便是他。我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他现以金龙山庄为大本营正招兵买马，准备叫我和兵部尚书里应外合。现在看来，他的美梦到头了。”
“我已经知道铁爪鹰是谁了，当初只是怀疑，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哈哈，他本以为我会死在你的手上。没想到，他太小瞧我了。我卜金龙绝不会手软。”声落剑响，一把华光四射的宝剑出鞘了。“你话说完了。虽说你不是主谋，但你一样要死。出招吧。”
二头领一直想找机会逃走，无奈何那黑狗盯得紧，哪敢动，只好硬着头皮，从太师椅下抽出一把鬼头大刀，挽了一个刀花，一声长啸，整个人腾空一招“力劈华山”就向卜金龙头顶砍下。眼见那刀锋快到卜金龙头顶上了，卜金龙在似动非动间，也没见怎么出手，一片血光中，那把鬼头大刀和半块尸身飞了，另半块尸身则咚地掉在了地上。同时卜金龙的长箭已经入了鞘。
卜金龙只用了“神仙剑法”中最快捷的一式，“海底捞月”，便将腾空砍来的黑峰山二头领，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劈成了两半。
黑狗狂吠几声，一团黑风似的围着那两块尸身吹了一阵，待他重又回到卜金龙身边时，那所谓的指挥使便只剩一副骨架了。
（五）
金龙山庄虽说名字还在，但里面的主人早已变成了卜大海。
京城将要发生的事情，卜大海一直很关注，可时间都过去半年了，京城方向没有任何好的消息传来。卜大海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想，二头领这个饭桶多半什么话都说了。他当初到金龙山庄卧底时，就已经是黑峰山的大头领了。为了雄霸天下，寻找到一笔原始资金，他不惜卖身为奴，做了金龙山庄的护院。本想里应外合把金龙山庄灭了后，就进京为官的，可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忘了狗崽子钻进了狗窝，未能斩草除根，为自己的霸业留下了隐患。那日见狗崽子和丐帮长老洪九公比武，就知这小子武功已入化境。本想劝他回庄来当庄主，然后再设计除掉他的，没想到小子不领情，只好把他引向京师，然后秘密修书一封，让二头领利用自己手握兵权的优势，把这小子灭杀于京城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看样子，这愚蠢的指挥使多半凶多吉少，卜金龙不日将会杀回庄来也，这可如何是好！卜大海，毕竟不是等闲之辈。权衡再三后，他已经有了一条妙计。
只是颇费人力物力。但终于如愿以偿。
卜大海可以敞开大门，让不可一世的卜金龙，除了缩手就擒外，别无他法。
这说明姜是老的辣，狗不如猴精。
经过日夜兼程，卜金龙和黑狗还是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才赶到了金龙山庄。
这是多么雄伟的一大片庄园呀。
房屋层层，亭台座座，院墙高耸。当年不是卜大海悄悄开了庄门，那黑峰山的强盗又如何能够进得庄去偷袭成功呢？
当年的事情已经很遥远了，卜金龙又太小，除了耳边还在回响的惨叫声，他的眼前便只剩下一滩滩血迹了。
卜金龙来到庄前，他很纳闷，怎么大门洞开，也没有人守卫呢？
卜金龙顾不了那么多，他大踏步走进庄内。
卜大海早在庄子里准备好了，他见到卜金龙和那条黑狗进得庄来，便吩咐手下庄丁关上大门。
“你终于又回来了。少爷，此去京城一切都还顺利吧。”卜大海一边说一边还从椅子上欠欠屁股，抱了抱拳，这次，他没有给卜金龙下跪了。
“铁爪鹰，你的死期到了。”卜金龙牙齿咬咬得格格响，仿佛嘴里正在嚼着豌豆。
“少爷息怒。少爷是一个难得的练武奇才，更是谋略冠天下的奇男子。我不想和少爷为敌。如果少爷愿意和我摒弃前嫌，我仍是你的手下，我卜大海也愿助少爷打拼天下，登上帝位，让少爷成为卜氏家庭历史上第一位皇帝。”
“我卜金龙还会上你的当吗？不要痴人说梦了，我不想和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费什么口舌！看剑！”卜金龙话音一落，人剑合一，直向铁爪鹰扑去。
铁爪鹰挥着一双铁手，左冲右挡，他知道他不是卜金龙的对手，他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呐喊：“住手，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人？”卜金龙一剑将铁爪鹰的一只手砍下后，才转过身去，他忽地怔住了。
卜金龙那已经一百零九岁的师傅狗神仙，早被铁爪鹰的手下五花大绑，推了上来。狗神仙自从把毕身功力传给卜金龙后，加上年事已高，走路都不稳，早已形同废人。没想到，阴毒无比的铁爪鹰，竟从深山里把老人家找来作了人质。
卜金龙一时方寸大乱，他万万没料到铁爪鹰会来这一手。看着白发苍苍的师傅，这个不仅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还传给自己绝世武功的老人，如今竟成了别人手中用来对付弟子的工具，卜金龙的心就开始滴血了。
“铁爪鹰你这个魔鬼，赶快放了我师傅，你我之间的恩怨与他老人家无关。”
他正欲挥剑再次刺向铁爪鹰时，铁爪鹰却哈哈一笑说：“你杀了我吧，这样你的师傅将会陪我的葬，哈哈，能让名满天下的狗神仙陪着死，老夫已经很知足了。”卜金龙挥出的长剑就那么停在了半空。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一边是灭门之仇，一边是恩重如山。
铁爪鹰的断手早有手下过来作了包扎。铁爪鹰早已料到了这一幕，尽管他的断手钻心似的痛，但他的眼里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对左右喝道：“愣着干啥，还不快把卜金龙给我拿下。”
几个庄丁就欲扑上去时，卜金龙喝道：“谁敢上来我杀谁！”
庄丁不敢动了。
一旁的铁爪鹰忽地窜到狗神仙面前，伸出铁爪放到狗神仙的颈部，呈锁喉姿势，威胁卜金龙道：“你如果不想让你师傅血溅当场的话，你就随便杀吧。当然你若愿缩手就擒，我定会完好无损地放了你师傅，赶紧扔了你那把破剑吧。”
狗神仙被捏得咳嗽不止。情势万分危急。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狗神仙不愧为一代宗师，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徒儿，别管我，杀了这个畜牲好为你全家报仇。为师去了。”话音一落，狗神仙竟然咬舌自尽，从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水来，变故突然，铁爪鹰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松开狗神仙，就欲夺路而逃。
本来已打算扔剑受缚的卜金龙，一见，惨呼一声“师傅”，手中长剑有如蛟龙出海，一下子封住了铁爪鹰的退路，一旁审时度势的黑狗，也满怀悲愤，不失时机地向铁爪鹰的手下发起了攻击。
一场恶战，飞沙走石。
惨叫声中，不时有人倒地，但见血光一道道。
铁爪鹰黔驴技穷，困兽犹斗。居然用一只手和卜金龙过上了十余招，不过，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看样子，卜金龙不想一下杀死他，大有把他活剐了之势。
又一声惨叫，场中铁爪鹰的最后一名手下，也被黑狗摞翻。
接着又是一声惨叫，铁爪鹰最后一只手被剁下。同时，两条腿也各自中了一剑，整个人再也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黑狗趁机扑上去，
又是一阵黑风。
很快一具无手骨架横陈场中。
卜金龙看到仇人已成骷髅，心中不由得长疏了一口气。不过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师傅时，又哭了起来。
他赶紧上去抱起师傅。
黑狗也过来不住地用嘴亲吻着师傅的手脚，嘴里发出哭也似的呜咽声。
卜金龙正哭得很伤心时，怀里的师傅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
狗神仙微微一笑说：“两个徒儿不必悲伤。为师没有死。虽说为师武功不行了，但行走江湖的经验还在。刚才，情急之中，为师不过略施小计，咬破一点嘴皮而已，没想到铁爪鹰竟中了计，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师徒仨了。哈哈。”
（六）
金龙山庄少庄主卜金龙正式掌权那天，江湖人氏在丐帮长老洪九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来祝贺。
这帮人一是贺喜卜家大仇得报，这第二嘛，很多人都想来看看那个狗神仙到底长什么样。
结果，庆典大会都快结束了，也没见到狗神仙出场，大家心有不甘，便都怂恿洪九公来当说客，表达了大家想见见老前辈的愿望。
没想到卜金龙一听，竟哈哈一笑说：“我的神仙师傅早已不在庄上了，他呀住不惯我这儿，又回到他那荒山野岭去闭关了。你们若与他有缘，定会见到他老人家的。”
武林人士们只好扫兴告辞。
等这些人一走，狗神仙从一密室里跳出来，对卜金龙说：“徒儿，他们都走了吗？”“是的，师傅，按你老的吩咐，我第一次扯谎了。”“这就对，想你师傅威名齐天，如今老成这样了，不能让他们看到，以免破坏了师傅在他们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哈哈……”
“师傅英明，说了半天，原来如此呀。哈哈……”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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