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这柄佩剑的渊源，宋先生，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猩猩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就是一级云骑士勋章？”
秉桔颌首道：“不错，你既然知道它是骑士勋章，想必也明白它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代表着什么吧。”
“崇高的荣誉与显赫的功绩。”
秉桔笑了，他开始有些欣赏猩猩现下这种开门见山、干净利索的说话风格：“简单来说，确实如此。但你知道它为什么没有被我好好收藏反而零落到异地呢？”猩猩和黛丽对视了一眼，一起摇摇头表示不知。虽然他们能隐约从各方面的情报里估计到一个梗概，此刻却不想打断秉桔的发言。
“二十五年前，我在六安集遇刺受伤，住进了野战医院，这一住就是大半年。”秉桔提起往事，语气里有一些唏嘘。毕竟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戎马生涯，虽然秉桔有时候刻意淡忘，但它却如同一罐尘封多年的老酒，一旦启封，怀旧的滋味便渐渐漫溢。
“一开始，那是一段十分孤独的岁月。变相地讲，我是在帮助原住民的时候受的伤，这一点不但令很多军官同僚不理解，就连那些大夫护士们也不愿接触我。你们岁数小，对当时那种仇恨原住民的敌对情绪不太理解，但我却在住院时深深地体会到了它的威力和影响。”
“你们知道，我那时候是一个职业军人。做为一个军人，他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在战场上，我可以根据作战需要对敌人毫不手软，但是让我指挥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去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我没办法做到。”秉桔缓缓摇头道：“即便他们是原住民，也不是任人屠宰的家禽走兽。”
客厅里刚才所放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秉桔缓慢的声音像穿越时光的潺潺溪水一般涓涓而流，黛丽望着这个从战场上的你死我活和官场的尔虞我诈中拼杀过来的老人，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份敬意：“桔公爵，如果现在让你重新再来一次，你是否还会出手救助六安集的灾民？”
秉桔脸上露出苦笑：“有时候，我也曾经扪心自问这个问题。不过思前想后，我并不后悔。因为它牵连着一个做人的原则，没有它，也许就没有今日的秉桔。”说到这里，秉桔眼角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带着一份愉悦的光彩，仿佛冬眠的动物在春风里恢复了活力：“何况，上天总是公平的，我虽然被人排斥，还负伤住进了医院，但却得到了我一生里最甜蜜的时光。”
“当时我的伤势不轻，需要专人护理，而我由于思想有矛盾，脾气很坏，因此大部分的护士们对我都有思想抵触。于是，医院便把一个刚刚从护校毕业的姑娘调了过来，她的名字叫林霖。”黛丽听到这个名字，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至此，她已经基本明白了。
“关于我和她的事情，我不想再多提了。总而言之，林霖是一位善良体贴的姑娘，她能够理解我，安慰我，令我感受到女性的温暖。不久，我和她发生了感情，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临出院前，我向她提出了求婚。起初林霖并不同意，认为和我的地位距离太远，后来经不住我的执拗，终于答应了和我成亲。由于那时候战事并未结束，不方便结婚，我便将这把佩剑送给了她，算作定情之物。”说到这里，秉桔的声音又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定情之物”这四个字恍如梦中呓语，既低沉，又伤感。
黛丽自然知道后面发生的故事，心中不忍秉桔自己说出伤心事，接口道：“遗憾的是，由于后来的种种原因，您最终没能和林女士结合，而这把剑也随着林女士的离开而消失了。对吧？”
秉桔低着脑袋，金发垂在眉际，眼睛愣愣地盯着手中的佩剑，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必再废话了。”
猩猩停了一会儿，试探道：“公爵先生，您……”
秉桔眼睛从剑上移开，看着眼前二人，勉强笑道：“都是些老掉牙的事情了。唉，今天你们要不提，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黛丽道：“桔公爵，关于这把剑的历史我们已经清楚了。那么，为什么它会出现在一个年轻人的手里呢？”
秉桔思索片刻，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有些恍惚道：“几个月前，我偶然得到了一个消息，得知林霖目前居住在戈壁区，日子过得很苦。因为那段日子我太忙，实在没有时间，便赶紧让季雨带着人去接她。没想到……他最后却只把霖儿病逝不久的骨灰给我带了回来。有时候，我就想，我到底忙什么呢？如果当时放下工作亲自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她最后一眼。”说到这，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垂下头，声音哽咽起来。
会客厅里静静的，黛丽和猩猩只能用无言来体会秉桔那无尽的失望和悲哀。
过了许久，秉桔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看上去更苍老了些，继续哑声道：“林霖既然走了，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也是获得了安宁，省得我这个负心的罪人再去打扰她，毕竟到了我这个年纪，生生死死不过是清晨和夜晚的关系，自然也就看得开了。老天给了我荣光，也许就注定要我一生活在孤独之中。只是，她这么一走，我便永远还不了亏欠她的感情债了，每当我想到这点，心里就憋得难受。”
此刻，秉桔的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又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霖儿，霖儿，你这辈子吃了这么多苦，没享一天福，你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
猩猩同情地注视着这位海城举足轻重的政治领导人，忽然想起了一首诗里一句话：“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永远没有回头再寻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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