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纪念尚未忘却的纪念 > 友情岁月

?    帮派间经常为了争夺乒乓球桌,篮球场而发生争斗,有时也是为了一块树阴或者几个位置比较好的厕所蹲位。

    通常,三大帮派各占一个地盘。我们飞虎帮占领乒乓球桌,二郎派占领篮球场,鹰嘴寨就只好到厕所里占坑为王了。如果我们飞虎帮的人想上厕所,那就得让二郎派和鹰嘴寨的人打乒乓球,因为厕所由鹰嘴寨的人占了,而要去厕所,则必须经过篮球场。令我们飞虎帮比较郁闷的是,对于二郎派和鹰嘴寨来说,乒乓球是可以不打的,而对于我们飞虎帮来说,厕所却是不能不上的。所以说,如果我们想上厕所,除了要让出乒乓球桌外,往往还要附加其他条件。

    慢慢地,飞虎帮内的成员开始向其他两派跳槽了。二郎派和鹰嘴寨也渐渐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他们也不再满足于在自己的地盘里要求别人做这做那了,也开始想点其他的了。

    不久后,鹰嘴寨的大寨主陈富就跳出来,说要娶个押寨夫人,对象都考虑好了,就是伊诗诗。而伊诗诗座位后面就是贾仁贾义两兄弟,他两兄弟当然不愿意自己前面坐着敌人的老婆,于是就以保护自己小组成员为名阻止陈富靠近伊诗诗。两派为此打了不少架,而我帮则安于乒乓,无心过问这些江湖纷争,只是帮主张元显得比较忧郁。

    鹰嘴寨和二郎派的架打了一个多星期,两派都是伤兵满营,每天都有人因伤不能上课。陈富这才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对两派都没有好处,说不定还让我们飞虎帮坐收渔人之利,白白捡了个伊诗诗。于是,鹰嘴寨大寨主陈富让三寨主王喜劝降贾仁贾义。贾仁贾义起初说什么也不干,还召集帮内成员开了个誓师大会,说誓死不让伊诗诗成为鹰嘴寨的人。后来,鹰嘴寨出钱让贾仁贾义到后街张八跛子开的游戏室玩了一下午街机,保护伊诗诗的事,贾仁贾义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扫清了障碍后,陈富笑得和所有流氓土匪奸计得逞时一样满脸春光,肥肥的脸上眼睛鼻子挤作一团,呲牙咧嘴笑到掉渣。

    就在陈富攥着从学校门口小卖部买来的廉价糖果,纠集着鹰嘴寨的喽罗们嬉皮笑脸地走向伊诗诗时,张元突然站了起来。

    张元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惊讶了,包括伊诗诗。我看到伊诗诗望向张元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就和上次苏一世在校门口李大娘那里喝了五杯单价为五分钱的凉水却只给了李大娘两毛钱时,李大娘望向苏一世绝尘而去的身影时的目光一样。

    和所有流氓土匪一样,在自己奸计就要得逞的时候有个人跳出来拦住自己,陈富当时就恼羞成怒。我看见他攥着糖果的拳头上暴露的青筋。

    “你要干啥子?”陈富恶狠狠地问。

    “干你!”张元话刚一说完,脸上就挨了陈富一拳。我,罗大成,郑小伟当时就冲了上去,苏一世则向厕所跑去,说是去提家伙。无奈鹰嘴寨的人实在太多,在我们围住陈富的同时,鹰嘴寨的人就把我们围住了。教室里形成了几个以陈富为圆心的同心圆。张元,罗大成,郑小伟和我是最里面的圆,鹰嘴寨的喽罗们围成第二个圆,其他人和女生们围成了第三个圆。伊诗诗也在第三个圆里,我看见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局面一触即发,陈富稍占上风,恶狠狠地盯着张元。张元一言不发,不屑地望着陈富。鹰嘴寨的喽罗们不停地用身体挑衅罗大成,郑小伟和我。郑小伟不停地骂着,罗大成已捏紧了拳头。

    终于,罗大成忍不住了,一掌推开了身旁的王喜。场面混乱了,我们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但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对方人太多了,我们渐渐地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混乱中,我听见拳头落在身上发出的闷响,陈富的叫骂,罗大成的怒吼,张元的喘息,还有伊诗诗的哭泣。。。。。。教室里弥漫着刺激的味道。

    “再打老子要泼了哈!”随着一声大吼,众人停下了拳头。苏一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握着掏粪用的长竹竿,竹竿顶端系着一个瓢,瓢里残余的粘稠物质在微微的冷风中散发着强烈的刺激性味道。众人都捂住了口鼻。当时我觉得苏一世就像手握丈八蛇矛的黑张飞,守在当阳桥上,万夫莫开。

    “陈富,有脾气你就打撒,看老子敢不敢泼。”苏一世说得气宇轩昂。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苏一世,苏一世脸上渐渐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啪”的一声,苏一世的后脑勺上突然就吃了一下。苏一世脸色大变,心想谁敢在这个时候抢自己风头,转身欲骂。扭过头去,一见是班主任,顿时就软了下来。

    “陈富不敢,我敢!”班主任说得更加气宇轩昂。

    “快把这东西跟(给)我放回去。没得耍法得了啊,耍这个!”班主任叉着腰继续说着,说完扫了教室里一眼,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只苦了苏一世一人,等他放回掏粪工具回到教室即被告知罚扫男厕所一周。

    张元和陈富的事并不算完,战争只是暂时停息。在接下来的语文课上,张元一改常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平时,语文课上张元可是最活跃的了。

    下课后,张元叫我递了张纸条给陈富并叫我,罗大成,郑小伟,苏一世放学后到学校背后的小山上去,说是有大事。

    放学后,我们早早就来到了学校背后的小山上,不多久,陈富也来了。只不过令我们奇怪的是,陈富是一个人来。陈富也很奇怪,“不是说单挑啊?”

    “是单挑,你要挑哪个嘛。”张元说完望了望我们,我们几个这才明白自己让张元卖了,就差没帮着数钱了。不过反正陈富也只有一个人,量他也不敢怎么着。

    果然,陈富显得很迟疑,不由地后退了几步。我们顺势上前几步,那陈富围了起来。没有了陈富的喽罗,这次我们占尽了优势。

    “说,还要找伊诗诗不?”张元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激动,不知道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关心伊诗诗。

    陈富没有回答,看来还不死心。

    “滚你妈,害老子扫一个周厕所,先弄一顿再说!”苏一世一边吼一边跳一边挽袖口,跳着就向陈富扑去。

    “不要拦我,今天老子就要把这个龟儿子放翻!”

    我们谁也没有出手,但苏一世还是不停地将手作拉扯状,嘴里不停地叫道“不要拦我,不要拦我”。

    “算了,苏一世。”苏一世原地跳了几分钟后,张元终于配合地拉了他一把。

    “陈富,只要你不找伊诗诗了,这件事就算了。”

    陈富望了望张元,又望了望我们,终于无可奈何地说了句,“好嘛,你说了算。”

    “好,写个保证。”张元显得很专业,像收租未遂的黄世仁。说着张元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堵矮墙,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无数标语口号,内容大致如下:严禁在此大小便(倒垃圾),违者天打雷劈,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全家死绝。

    于是,陈富的保证就写成了:本人陈富,即日起不再找伊诗诗麻烦,如有违反。。。。。。

    这张保证后来被张元贴在男厕所门口,经受臭风吹拂了n多天,直到字迹模糊自然脱落。陈富也因为怕遭天谴没有再找伊诗诗。但张元为什么要帮伊诗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直是一个谜。直到小学毕业那天晚上,我们抱着啤酒瓶喝醉了,他才对我说,炸厕所那天,就是伊诗诗去叫的主任,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下台。说不定,他就真成个了炸厕所的,真正遗臭万年了

    在帮伊诗诗这个忙之后,伊诗诗对我们很的感激,特别是对张元。第二天,伊诗诗就给我们每人带了一个苹果,张元那个最大。从那之后,我们飞虎帮也和鹰嘴寨结下了仇,一直到四年级,两帮都无往来。

    四年级时,学校为庆祝六一,要举办一个大型晚会。其中一个节目就是武术表演。为了突出场面的恢弘,需要大量的群众演员,于是,三年级和我们四年级共四个班两百多名学生就无偿当了一回群众演员。

    武术表演的背景是哪吒闹海。学校从镇上文化馆请了两个唱川剧的演龙王三太子和哪吒,我们两百多名群众演员的角色就是玉帝的天兵天将和龙王的虾兵蟹将。由于我们班主任的长相比较对得起党和人民,我们班就承担了天兵天将的正面角色任务,而隔壁班则扮演反面的虾兵蟹将。但在哪吒闹海这出戏里,哪吒和三太子才是主角,天兵天将不过是个过场,戏份还不如虾兵蟹将。所以,隔壁班几个扮演虾兵蟹将的男生就有意无意地嘲笑我们。

    有一天,天气很热。我们天兵天将的戏先排完,就坐在操场边最大的梧桐树下乘凉。过了一会儿,虾兵蟹将的戏也排完了。他们刚刚在龙王三太子的带领下和哪吒闹了半天海,一个个大汗淋漓的,像刚从水里抓出来的落水鸡。一个个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就过来了,一屁股就坐在我们旁边。顿时,一股汗味弥漫开来,我们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反复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以示抗议。

    然而我们的抗议并没有收到成效,他们为首那几个演乌龟的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卸下了龟壳,脱掉了鞋子,露出一个个发育不全的上半身和一个个满头大汗的脚趾头,不停地在我们社会主义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阵阵恶臭。

    我发誓,当时我们已经很能忍了。我们也曾动过离开的念头,但一想到这关系到班级气节,这一走就表示我们软弱了,于是都就忍了。可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倒是那几个演乌龟的先忍不住了。

    “你们望啥子望?”

    “望**。”张元说着用头指了指那几个演乌龟的卸下的道具服。我再一次发誓,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严重性。

    “骂我?再说一遍呐!”听到张元的话后,对方有个比较高大的男生反应得很强烈。

    我们当时都很茫然,因为我们谁也没有从张元的嘴里听出骂人的话来。不就是个**吗?当时我们都这样想。

    “你戴的不是**啊?”张元也很茫然。

    “**!老子就打你个龟儿子!”

    战争就这样爆发了。打斗场面很是火爆,动作也很花哨,大家把这几年看的武侠片里的动作能用的都用了。野马分鬃,白鹤亮翅,黑虎掏心,磨盘扫地,用得最多的就是仙人摘桃。打斗中,苏一世和郑小伟的虎鹤双形发挥得很好,两人一亮相就把对方震住了。对方几个人围着他们两个人转了半天,看不出一丝破绽,都不敢贸然动手。直到苏一世金鸡独立了半天支持不住,上半身开始不停地摇晃,对方才一脚把苏一世踹翻在地。虽然苏郑二人没能直接打击到对方,但却为张元,罗大成和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让我们能从操场上把天兵天将的刀枪剑戟拿了来。有了武器,我们本应占据上风,但不幸的是,罗大成第一次出招,就把塑料剑戳在了梧桐树上,剑身断为了七截,空留剑柄在手。那一刻,大家都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接下来几个月的零花钱都得用于战争赔偿,于是大家又把辛苦拿来的武器扔了,赤手肉搏。

    打斗一直持续到排练再次开始才结束。我们因为人少普遍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对方脸上也被我们或多或少留下了几片姹紫嫣红。

    集合的时候,哪吒和三太子都讲了话,高度赞扬了我们的刻苦精神,说我们在休息时间都不忘切磋武艺这一点是很可贵的,更可贵的是我们能尽全力去切磋。并且,他们还表示会把此事汇报给我们的班主任,争取给我们加操行分。

    第二天,通知下来了,参加斗殴的所有同学加操行五分,理由是训练刻苦。这让以陈富为首的鹰嘴寨的人很是眼红。他们近来忙于摸鱼打鸟,作业老是歉收,在挨了班主任不少板子的同时操行也被扣得趋向于零。为了不使自己操行不及格,不让班主任在期末写评语时留下话柄,不让自己在漫长的假期里都要看父母脸色,陈富毅然决定与我们飞虎帮冰释前嫌,结成统一战线,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鹰嘴寨的加盟为我们和隔壁班的对打训练增色不少,经常都是三太子和哪吒都喊了几遍停了我们都还没停,非得他们来拉才能把我们拉开。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们一如既往地“刻苦训练”,我们在武艺大增的同时,操行分也节节攀升。学校的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我们依然打得火热,引得领导频频点头,不住拍手。最后,我们的节目在六一晚会上成了压轴戏,在灯光球场为小镇的人民群众上演了一场货真价实的群殴,并美其名曰:武术表演。大获好评。我们的节目还被录制下来送到市里参加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成果评比,获得三等奖,评语是“朝气蓬勃,龙马精神”。在后来学校组织观看节目录象的时候,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苏一世还被授予学校颁发的最佳男演员奖,苏一世上台领奖时的表情很是复杂,说不清是笑还是哭。那以后,苏一世家的录象厅生意一下就火了,大家都想亲眼看看最佳男演员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练成的。

    六一之后,我们班和隔壁班还在周期性地发生群发性斗殴事件。在漫长的对敌斗争中,我们班变得空前的团结。男生出去打架,女生就备好凉水等男生回来喝。颇有点“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的味道。在双方打斗间歇时段,女生们就站在隔壁班门口破着嗓子大骂,不让对方有片刻的安宁。

    在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我亲眼见证了张元和伊诗诗间建立的深厚情谊。

    有一次,在与隔壁班的火拼中,张元身负重伤,头上姹紫嫣红,胳膊上鲜血淋漓,我们拼命突入重围冒死将他救了出来。在负责医疗的陈秋,沈婷婷等人到来后,张元坚决不配合治疗,说什么轻伤不下火线,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要坚持到底。惹得陈秋,沈婷婷雷霆大发。但当伊诗诗出现后,情况大变。张元一下变得温顺起来,像只受伤的羔羊,躺在教室后排的课桌上,接受美丽的牧羊女伊诗诗的细心包扎。包扎过后的张元与包扎前活蹦乱跳的张元判若两人。包扎后的张元气若游丝,每一步都走得步履维艰,需要伊诗诗的亲手扶持。在以后的战斗中,张元也愈发勇猛,每次都率先负伤下场,等待包扎。而其他同志则因为得不到伊诗诗的包扎,只能面对凶神恶煞的陈秋,沈婷婷,所以都坚决执行了战斗到底的思想,所以我们班在对隔壁班的斗争中一直保持上风。

    放学后,家住我们小学对门那所中学的张元会送家住城郊的伊诗诗回家。而与张元同住中学的我只好充当陪客,一起送伊诗诗回家。这样做的目的是不至于使张元在他家里人心目中留下一个不按时回家的印象。因为每次我们都是同时回家。

    而家长方面,“按时”本来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比如说:学校十二点放学,附近几家的孩子放学后都摸鱼去了,十二点五十五分才到家,这种情况家长视为按时。因为孩子们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如果万一某天王小二由于肚子疼,放学后没去摸鱼就直接回家了,那王父肯定会视其为早退,因为其他家的孩子都还没有回来。反之,如果附近几家的孩子通常都是逃一节课去摸鱼,赶到十一点五十五分学校放学前到家,这种情况家长也视为按时。因为孩子们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而如果万一某天王小二由于睡过了头,忘记了去摸鱼,一觉睡到放学铃声响起才慢吞吞伸个懒腰向家走去,于十二点零五分到家,那王父肯定会视其为不按时回家,因为其他家的孩子不到十二点就到家了。

    好了,不要扯太远,还是来说说我们的张元和伊诗诗。

    除了放学一路回家,张元和伊诗诗还常常在周末去对方家玩,当然,是以共同学习为理由。为蔽双方父母耳目,不管是伊诗诗到张元家,还是张元到伊诗诗家,都要拉上无辜的我当垫背的。

    有时,玩得晚了,也就顺便在主人家里吃了晚饭再走。主人有时是张元,有时是伊诗诗。双方家长对我这个从来没当过主人的客人颇有微词,也顺带对我的父母颇有微词,认为我父母摒弃了我们社会主义人民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走的是西方资产阶级剥削压榨劳苦大众的丑恶道路。而我,就是我父母用来榨取劳苦大众剩余价值的人肉工具。

    吃饭的时候,张母或者伊母往往会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教育自己的孩子要懂得礼尚往来,而且两位母亲经常会用这样一段话来加以辅助说明:比如说,上个周你在伊诗诗(张元)家里吃了顿饭,那么这个周,我们就要回请人家一顿。这就叫礼尚往来,懂不懂?这个时候,张元(伊诗诗)就会点点头,表示明白。而我只得埋头吃饭,表示糊涂。所以几乎每次都是我先吃过饭,然后放下碗筷,说一声“叔叔阿姨,你们慢吃”,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魔神坛斗士》。

    一般情况下,电视里的瓦它诺和敌人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也就是张元吃过饭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一边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一边在心里盘算瓦它诺什么时候才使出必杀技。

    当瓦它诺战胜敌人又向最终的胜利迈出一步或者是瓦它诺被困于敌,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的时候,也就是伊诗诗吃过饭的时候。但伊诗诗不会和我们一起坐下来一边听片尾曲一边憧憬下集情节,而是极具小家碧玉风范地抹桌洗碗。以此博取张父张母的好感,为日后跨入张家门槛打好伏笔。

    我的四年级就在充当灯泡照耀张元和伊诗诗的日子中一晃而过。

    一九九六年,我们佩带着用革命烈士的鲜血染红的红领巾昂首跨入高年级行列。那一年,我们上五年级了。

    在五年级下学期刚开学不久的时候----一九九七年,那是一个春天,我们的生活因足球而改变。

    事情说来有些偶然。过年的时候,张元存了五十元压岁钱在他妈那里。到四月份的时候,张元为和伊诗诗出去郊游而向他妈要那五十元钱,他妈却死活不给,并且说要买什么她去买,反正钱就是不能落在张元手里,以防他去玩游戏。于是,张元一气之下让他妈给买了个足球,企图用猛烈的抽射来发泄不能得到那五十元钱的心头之恨。

    张元买了足球的第二天,就叫了一大帮人到他家楼下那个如月球表面般凹凸不平的场坝去踢球。本来大家都不知道球是怎么踢的,但那天是星期二,学校要大扫除。较之打扫卫生,大家还是倾向于踢球。于是,班上的男生集体罢工,一起去踢球。

    到了张元楼下,二十五个人除去穿保温鞋的邓鸡婆当裁判,剩余的平均分为两队,每队十二人,全部上场。

    在描述盛况空前的比赛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先描述一下比赛的场地:

    那是濒临破产的物资局的地盘,估计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不过是正方形。正方形中间有个圆形花坛。花坛里面没有花,取而代之的是两棵在当时我们看来高不可攀的白桦树。球场表面凹凸不平,充斥着砖头石子白色垃圾。物资局的大铁门被我方废物利用作为球门,门外是一条冷清的街道。球门右侧与球门平行的是一排办公室,办公室尽头有一块菜地,菜地出自物资局看门人罗老头之手。菜地一角栓着一条黄狗,犬名“来福”,系物资局经理之爱犬。球场左侧又是一排办公室,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的零花钱都用于赔偿这些办公室墙上被我们抽碎的玻璃。球场右侧是一栋宿舍楼,一共五层,张元的新家就在顶楼。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场面:张元正在黄土飞扬的球场上疾步如飞,正当张元突破重围要直捣黄龙之际。张元母亲那高亢的嗓音便会从物资局最高点传来:你快点跟(给)老子回来,再不回来老子打断你的腿!于是比赛结束,张元仰天长啸,颇有点当年岳飞被急急召回的味道。与我方球门遥遥相对的是由两个仓库间的过道构成的对方球门。再往后一点是一个杂草丛生的池塘,池边一块木版上隐约可见三个斑驳的红字----消防池。

    我们的业余足球生涯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起步的。都说越是困难的环境越能造就人才,所以隔壁班两个在秋收后的田野里开始其足球生涯的哥们后来都踢进了市队,而我和张元却只踢进了校队。

    却说那次我们二十四人齐上阵的足球赛,至今想来都还回味无穷。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们那小镇比较闭塞,电视也收不了几个频道。所以,对于足球,我们知之甚少。

    所以,我们大量参照了篮球比赛的规则进行比赛。开球时,由裁判邓鸡婆在中圈抛球;没有红,黄牌,犯规六次下场;没有越位规则,但是却有回场。其余的,还是基本像足球。

    和所有初学者一样,球在哪里,哪里就有一大群人。基本上除了双方守门员外,其余二十二人无时无刻不在狂奔。球场上黄沙满天,尘土飞扬。球场边来福叫个不停。偶尔,还有社会车辆为调头驶进球场迫使比赛暂停。

    那天犯得最多的规就是手球,双方各有两名球员因累积手球六次而离场。

    在进攻方面,进球最多的是我方球员周冲。周冲来自农村,臂力过人,我方的边线球通常都由周冲来掷。由于大家都不熟悉规则,所以周冲得以单手掷球,出其不意地从本方后场直接将球砸入对方球门。而在防守方面,表现最好的是我方球员王二肥。王二肥平时好吃懒做行动迟缓,又加上他胆小怕事不敢拼抢,所以被安排打守门员,由于体积庞大,自然封堵了不少来球。并多次在双眼紧闭大呼救命的情况下上演以牙挡球的高难度动作,赢得阵阵喝彩。

    另外,张元靠嘴上功夫赢得了五个点球,全部由他亲自操刀主罚,五罚中三,使我方以大比分优势战胜了对手。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天天都踢球,完全把电子游戏抛在了脑后,气得镇上两家游戏室的老板恨不得一刀把张元的足球剁了。

    那之后,我们周末就聚在一起看足球。没有欧洲五大联赛,能看甲A就满足了,特别是有四川队的比赛。四川队赢了,我们就笑;四川队输了,我们就闹。那几年四川队的成绩还对得起八千万父老乡亲,不像现在。有中国队的比赛更是不会错过,那时大家还普遍觉得不看中国队的比赛就是不爱国。但正因为我们太爱国,所以才爱得痛了,痛得哭了,哭得累了,矛盾心情总是难受,眼睁睁地看着中国队在九七年的十强赛里一败涂地。

    国家队不争气,而我们却很争气。在之后与隔壁班的足球比赛里,我们未尝败绩,这一纪录一直保持到我们小学毕业。

    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与隔壁班比赛,是小学毕业考试安排试座那天。我们与隔壁班零比零,互交白卷。其实那场比赛我们应该赢的,但替补郑小伟上场的杨铲子关键时刻极不冷静,射飞了几个单刀,使得我们只好无奈地接受平局。

    杨铲子本名杨栋梁,球风极具个性,就是一旦场边有漂亮女生出现就要出风头。而他出风头的方式既不像苏一世那样狂带球,也不像张元那样有事无事就来个飞铲倒勾什么的,而是以开大脚的方式显示其男性特有的力量美。不管当时情况如何,只要球在脚下,抡起就是一脚,不管方向,只管力量。如果那女生的漂亮指数有五颗星而杨铲子脚下又没有球的话,他就会先飞身将球铲抢下来----不管当时控球的是对手还是队友,然后抡起就是一大脚。

    杨铲子的球风在校内早已闻名,隔壁班的队长肯定也深谙此事。所以那天每当杨铲子单刀之时,隔壁班总有个漂亮mm出现在球门后面,惹得杨铲子心花怒放,遂将足球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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