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镜花水月和水月镜花
在那个BBs上,他的网名叫镜花水月,而她的名字叫水月镜花。她总喜欢坐在电脑前敲打些唯美的文字,勾画着许多属于她自己的梦想。而他只是她的读者,静静的看着看着直到睡着。夜深人静中散发清幽的栀子花香轻揉着熟睡的俊延的脸。他的脸温柔英俊白皙的没有半点的瑕癖,就像熟睡中的婴儿,轻缓的喘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柔弱的一面,而往往只有他们熟睡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表露出来。虽然白天他们站在商场的浪尖上勇敢的搏斗。但梦乡里他们永远是熟睡的婴儿,不对任何人产生伤害。
她的文字优美的像一个个跳跃的精灵,无忌的在荧屏上轻快的飞舞着,不知疲倦。
夜色里有她自己的舞台,属于她的舞台,只有这时候她才可以放肆的去书写她的梦想。勾画一个个性格各异的人物一段段生死离别的爱情故事。这时她才是导演。她具有领导芸芸众生的权利,她就是他们神。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点起烟,潇洒自若。她很乐意做别人的主宰者。虽然这种特权只局限于她的指尖,没有声息。
她穿大红色的蕾丝睡衣,大红色的鞋子,大红色的连衣裙。鲜红的像片中的女鬼,具有某种神奇的能力,她从不介意自己变成一个女鬼。每当她想象自己变成女鬼时飘离的滑稽样子时她都会在沙发上咯咯的笑个不停。她从不认为自己会恐惧什么。因为她从来就不信鬼。
她是在墓碑上长大的女孩。
黄昏的山野徜徉无际嫩黄色的野花,大片大片的像妮美画里的图案,抽象,充满寓意。
一年里她总是在重复着同一个梦境,那是童年时的外婆家后山的一片古老而广阔的墓地。村里的人死了都会被葬在这里。高大的墓碑就成了妮美和伙伴们的乐园。但有一个男孩朦胧的身影总是在她的身边出现,保护着她。那天她从墓碑上不小心摔了下去,有一双手接住了她,白皙的双手温暖,像一对天使的翅膀。她依偎在那个男孩的怀里,仰起脸看他时,却只有朦胧的轮廓。但他的右眼下有颗紫色泪痣,她咬咬嘴唇,记住了。记住的还有男孩轻缓的呼吸,近乎天使的气息。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天使,神。永远可以去依赖,虽然这只存在于梦里。
做完梦的妮美总是含泪醒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心里一阵阵隐隐的作痛。
人的预兆总是在梦里被察觉,因为现实总是蒙蔽人聪慧的双眼却不能蒙蔽智慧的心灵。
俊延住在一栋公寓楼的c座,从他卧室的窗口探出头去可以看到隔壁阳台上端坐着一个少妇,怀里抱着个婴儿,每到晚上婴儿的啼哭总是吵得他睡不着。但不久以后他就听不到什么响动,像是换了个邻居,但他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的新邻居。因为那段时间公司的业务很多。他更本没时间去关心其他事情。
但后来他又经常被奇怪的声音惊醒,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踢踏踢踏拖鞋的响声。要么就是高分贝的萨克斯管乐。白莲也被吵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咒骂了几句又沉沉的睡去,他不像主人那样有好的脾气。俊延倚着床头点燃一根玉溪。火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晃动,摇曳。像一个风尘女子那般热烈,却又来的短暂。
浓烈的烟袅绕着他,几乎把他勒死。他不希望被勒死,于是跳出烟圈,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他清瘦的脸英俊,月光下一袭雪白的棉布睡衣,洁白的他恍若云端的天使。
他被吓了一跳。“喂”一个穿鲜红睡衣的年轻女子从隔壁阳台上冲他喊。
那女人手里抱着一个看上去很新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把和女人睡衣一样光鲜的栀子花。和他自己一样,那女人也喜欢养栀子花。她正在给花浇水。
“这么晚了还有闲心看月亮啊?”女人的声音没有刚才那般粗野,而是变的很温柔很温柔。俊延打了个寒战。“是啊。刚才被什么声音惊醒就睡不着了。好像是从..‘他仰起脸去看月亮好像刚才一直在跟月亮讲话似的。
阳台上的女人笑靥生花,”呵呵,我刚才不小心打碎了陈花的瓶子。没想到会吵醒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呢。妮美望着月光下的男人。从她一眼见到他时就知道自己喜欢他了。像她这般聪慧的女子当然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们从不会放弃一切捕获猎物的机会。而妮美已经发现了这种机会。
妮美重新抱起花瓶。月色下的女子都一般美丽更何况她又天生丽质。俊延脸颊暗暗的发红。但他没有撇过脸去,而是盯住了她,他觉得她的样子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很想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他没有问,因为他不想让对方把他那句话误认为是男人对女人的惯用伎俩,他们在遇见漂亮女人时总会这样问。
他暗自好笑,因为女人的脚上穿着一对和她身体很不搭调的硕大的木屐,陪她娇小的身体却容易让人联想起某个卡通人物。
“我经常会在半夜打碎花瓶,因为要给花浇水,但又总是很不小心。我是个生活上很粗心的女人”俊延微笑着听着那个奇怪女人的自白。像小学生犯了错误站在老师面前做检讨一下。但她毕竟不是个乖巧听话的学生,因为当她做完检讨后竟然自顾自咯咯的笑起来。笑的很天真,也很邪乎。
她似乎属于那种桀骜不驯的女子,他想。但也有天真的一面。她冲他俏皮的挤挤眼睛,“晚安,祝你睡个好觉。”妮美抱起花瓶进屋。
白莲翻了个身。睡得很死。
第二天俊延吃过晚饭,窝坐在沙发里,白莲躺在门口半眯着眼睛打盹。门铃响了,俊延拉开门。
是昨晚那个阳台上的那个女子,穿着入时。“有事吗?”俊延微笑。“没事,来串门的”女人冲他邪邪的笑。那样子似曾相识。
简单舒适的房间华丽的吊灯,放在高处的景德镇青瓷花瓶里陈放着一把新鲜的栀子花。弥漫的香气飘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妮美进门,她只顾着欣赏房间主人的摆设没在意脚下,她一脚踩在白莲的尾巴上。白莲喵的一声跳起来,急于挣脱。妮美这才发现脚下踩着只大猫。她赶紧把脚从猫的尾巴上挪开。
白莲灵活的跳开爬到临近的沙发上去,满眼怒气的盯着女人。妮美走上前去摸猫的脑袋。“它叫什么名字?”“白莲。”俊延望着满眼怒气十足的猫说。白莲又嘟囔着骂了一句,撇过头不给妮美摸。妮美吃了一惊,惊的是猫也会赌气。但是山人自有妙计。妮美抱过猫,抱的紧紧的,没给他逃跑的机会。然后生硬的对他进行蹂躏式的抚摸。白莲瞪着女人邪邪的笑靥,不满的喵喵的叫着。很是痛苦。
俊延看着他们的滑稽举动,笑的差点折了腰。
“它不喜欢别人这么死死的抱它”俊延解释说
妮美摸够了才放开白莲,他湽溜一声窜下沙发躲进墙角,把正在梳理羽毛的伊丽莎白惊的羽毛直调。
妮美才发现墙角竟然还缩着只鹦鹉。
妮美喝着俊延端来的花茶,“它叫什么?”她伸出手指着那只墙角里惊惶失措的虎皮鹦鹉问。
“她叫伊丽莎白夫人。”“什么?夫人?”妮美惊奇后发出的声音分贝惊人。屋里的其他三位都打了个寒战。
“哦,她以前的主人这么叫她的。”“以前的主人?”妮美依旧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那可怜的鹦鹉,似乎眼神也具备杀人的能力。“是的,这里以前的房主。他搬家后把鹦鹉给了我。”“噢”妮美押了口花茶,茉莉花的清香沁入心底,她舒了口气。
“她为什么住在墙角,那里很阴暗。”“她有点自闭。”俊延为他的鹦鹉解释。
“什么?鹦鹉也自闭?”俊延看着女人在沙发里笑得咯咯响。“是的,她一直如此。”他继续他们的话题。他对此并不意外,对外人来说他的一些确实不可思议。又如这个奇怪女人半夜总要打碎花瓶一样,他们都是拥有奇怪故事的人。但两个奇怪的人遇到一起,又会有什么更奇怪的事情发生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妮美喝完茶就拍拍屁股起身,她初次的拜访很是成功,至少她见到了一只会跟人赌气的猫还有一只得自闭症的鹦鹉。
俊延依旧在睡前上那个BBs看那些帖子,然后用他镜花水月的名字对水月镜花的文章作出客观的评论。然后头搭拉在臂弯里沉沉的睡去。
而那个隔壁的奇怪女人依旧在晚饭后找他串门,依旧在半夜打碎花瓶。
俊延衔着烟在烟雾袅绕中回味水月镜花文章的那句话
每个人都有一种痛,但人们的理智总是将它埋没于心,在某时忽然记起痛不欲生
他平时可以活得很开心,似乎忘记了一切。但每当想起她时又忽然控制不住,痛不欲生。他是这样的人,把某些东西深埋于心但始终不能忘却。因为它对他来说太深刻,已经铭刻在他的灵魂上了。
那是在童年时的懵懂记忆,那一年他们十二岁。这是他依稀记得的,他甚至记得对方的轮廓,娇小可爱,他给她的耳边戴上盛开的粉色栀子花,他轻轻的贴近她的耳畔对她说长大后他要用马车去她外婆家后面的小湖边接她。他要实现他的承诺,娶她,一辈子对她好,给她他的一切,而栀子花可以保佑她一生平安。女孩笑的很灿烂,湖边的芦苇里,一对鸳鸯亲热的戏着水,亲密无间。
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跳到小船上,女孩手里握着男孩摘的栀子花。他们划着船去了湖心。但后来船翻了,男孩紧紧拽着女孩的手拼命把女孩往岸边推。
后来的事他就不记得了,醒来时他躺在医院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海蓝色的窗棂照在男孩的脸上,他感到异常的温暖。一个礼拜后他出院,后来他离开了那个小乡村。家里人告诉他他得了选择性失忆,他忘记了她的样子,但却没忘记他们的恋情。
他走的那一年秋叶如雪,仿佛要在他背后堆砌成一堵墙,他没有退路。也不需要回忆。
水月镜花的小说里总是出现一个爱穿大红色睡衣的女子,桀骜不驯。俊延越来越觉得她就是妮美。她的俏皮她的放肆她的不羁她的光鲜。一切都是那么吻合。他觉得她就是她,他觉得。
妮美是他的常客,而他也每每给她泡香浓的茉莉花茶。她的讲话很有感染力幽默俏皮。连白莲那么挑剔的猫也忍不住要喜欢上这个可爱的邻居了。伊丽莎白也会在妮美进来的时候稍稍抬起一下头,似乎是打了招呼。毕竟对她这种自闭的鸟儿来说能做到这点是相当不容易的。
日子久了俊延知道妮美经营一家花店,店的名字是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叫美妮花房。就在他公司的对面,于是经常下班后俊延也会去她的店里买上一把新鲜的栀子花。而妮美也会热心的给他挑上最新鲜的,俊延如果没带钱也照样能拿到上好的栀子花。她店里的花总是很新鲜健康,灿烂的绽放青春的活力。像妮美一样活泼可爱。
俊延中午路过美妮花房。她招呼他进去,妮美要他帮忙照看一下店面。自己要去给一个客户送花。并叮嘱他说要有个小孩来就给他一束花。她指着陈在窗口的一束水淋淋的栀子花,每一个花瓣都像出浴的少女,没有瑕癖。
一个小孩轻轻的敲门然后探进一个小脑袋,黝黑的瘦削的小脸怯懦的眼神,像个小乞丐,衣着褴褛。但却穿着个看上去很新的球鞋,白色的,和他黝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他试探着问:小美姐姐在吗?俊延说不在问他什么事。
他这才站了进来说妮美给他一束花,他不住的咳嗽。俊延于是把窗口的那束递过去。他不明白妮美为什么要给这小孩花。“你拿这花做什么?”他递给小家伙一杯热水。男孩抱着杯子,一饮而尽。他真的渴极了。他顿了顿“我爷爷病了我想他早点好起来就每天在路边摘野花,但后来被小美姐姐看到了,她就说可以送给我栀子花,她还说栀子花可以保佑人一身平安。看姐姐还给我买了这双球鞋。男孩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俊延站在门口目送着男孩的身影还有那把带着爱心和希望的栀子花。
他知道栀子花里不仅仅有男孩对爷爷的希望,更驻留着妮美对自己的希望。她记得自己对她的承诺也坚信着承诺。她就是他深深爱过的那个人吗?但为什么她对他却丝毫没有记忆呢?还是她不愿面对呢?天上忽然下起倾盆的大雨。雨水浇在俊延白皙的脸上,他伸出手想接住雨水,雨水却从他的指尖滑过了。
街对面忽然传来尖厉的刹车声。俊延的视线穿过滂沱的雨水看见一个红衣女子被一辆飞驰的轿车撞飞了出去,红色的裙摆在空中飞舞,像一只精灵又或是个轻盈的蝴蝶无声的坠落,没有丝毫的分量似的。等俊延跑过去抱住她颤抖的身体时,鲜血已经从她的脸上流下染红了他洁白的衣领。她在他怀里咽了气,睡了,永恒的睡了,睡得很安详。
——那一刻她飞起来了,一个个记忆从她脑海里飞过,那一年她十二岁,家乡的湖边,一个男孩把另一个女孩推上了岸,她救了那个女孩。女孩在医院交给他一本日记。里面记着女孩和男孩的故事,女孩在医院咽了气。而她也没找到那个男孩,据说是去了城市。她没见过男孩但却爱上了他,日记中的男孩。他对她来说就是神,她信任他甚至开始依赖他。虽然这一切只是女孩的幻想。美丽的梦。她就这样躺在她心爱的男人怀里咽了气。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她在一个BBs上的网名叫水月镜花,而总有一个叫镜花水月的人给她的小说做评论。他们就像是棋逢对手一般默契。她有种感觉,他就是俊延。
后记
俊延站在一个高大得墓碑前,他很想嚎啕得大哭一场,但他没有,因为栀子花还在,妮美的希望就在。妮美没有死,她会一直在他身边等待。他双手捧过一把鲜艳的栀子花,郑重的插在墓碑前的一片湿土中,他右眼下的紫色的泪痣随着面部肌肉微微的颤动,他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男人用双手捂住脸,泪水无声的从他指尖淌过。他很坚强,但这一次例外了。那一年,俊延离开了这个城市,一个秋叶如雪的季节。叶子纷落,落到空中继续编织一个个美丽的故事。俊延去了美国,前程似锦。但他不会忘记在故乡的墓地里驻留着一方青石墓碑一把栀子花他的记忆还有属于两个人的故事。但有些事他永远都不知道。
镜花水月,一切只是个美丽的梦。
每个人都有一种痛,但人们的理智总是将它埋没于心,在某时忽然记起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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