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结束了离开了 > 第十一章 危机方起

?    那几天也和温远常有联系。他和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女生走得很近,我们常常有看到。刚开始问他这是谁。他不愿意说。后来通过一个他的初中的女同学也就是现在林絮的同班同学才知道是喜欢了他初中三年的女孩,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我说既然只是普通朋友就别走得太近,你不是只喜欢徐汐洋的吗。他怒气冲天的样子: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的语气并不重。似乎不是对我说的话生气,而是对自己一个希望破碎而生气。究竟是什么希望,我们都不知道。

    晚上带着好心情去界端找温远,说说事。我在迷乱的灯光里看见他在空气很差的酒吧里唱吵闹的歌,眼神飘忽不定,他的动作和表情有与先前大不相同的意味,暂且叫为堕落。我是因为文的事想来请假温远,也算是和知己好友叙叙旧。我坐在吧台边慢慢喝杯子里的酒,等他唱完下来。

    一个女孩坐到了我旁边,年龄应该和我相差不多,但衣着打扮却成熟得过分。她大概有点醉了,不过话还能说顺。她说我穿这么整齐来这。她的声音里有颓废的意味,呼吸里有糜烂的气息。

    我点头,觉得她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因为她的话很可爱。我转过头去,睁着半只左眼,整只右眼,稍微拉起了嘴角的弧线,看她。是个漂亮女孩,只是眉毛稍嫌淡了些。我的视线还没到达她的下巴,她的手就伸了过来,只是马上又软了下去,落到我的座椅上,还好没抓住我的衣领。因为她的这个动作,我不自觉地向外移了移,怕她突然张开嘴会吐一身。她的右手臂用了力,支撑着上身,试图不让自己俯到吧台上,她的头也低了下去,所以她的眼睛只能从下向上看。

    她说:“你来这是找人吗……”

    “是。”

    “我这样的,你要吗……”

    “我不是找你的。”

    她突然变得激动,她说:“我就是不是人吗,操,你们男的都一样,贱!贱,你懂吗……”

    她滔滔不绝地开始骂我,弄得我很茫然,我说错什么了吗?她的手捏起了拳头,双手都放到吧台上,叫,然后哭。这里很吵很乱,谁也不会注意到有一个人会在这哭,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怎样,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在想,她为什么哭,是否这就是所谓的女生的多愁善感?

    她压抑的哭泣让我想起林絮,然后是胡柯,不知她们有没有在孤身一人时不止一次地在某个浮躁的洞穴里如此般压抑地哭。

    一回神,女孩又不哭了。她笑,可泪还挂在脸上。

    她自言自语:“不是啊,其实我还是个人啊。”

    这里的人好像脑子都有问题,有事没事哭哭笑笑一惊一乍的。

    温远已经唱完下去了,她还在跟自己说话,眼泪都顾不上擦干净。我决定走开,免得再看她发神经。

    找到温远时,他的手正搭在一个女孩身上,亲密地说笑着。那姿势看上去像倚着那女孩,好像有关系,又好像没什么关系。

    我说:“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去?”

    “你不回寝室?”

    他的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我要陪美女逛街。”

    “很忙吗。”

    “我一直很忙,不像你,闲得就只有几件事情做。”

    “堕落?”我看着他们,女孩没怎么化妆,还显得有些局促。

    温远好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我就堕落,你有事?”

    “没事了。”

    “哦,那我们先走了。好好玩,这里好看的好玩的女的有很多。”

    他一晃而过的面目让我想起了小水道里的老鼠,一堆的老鼠。等他们走了,我也走出了界端。对温远的改变很无奈,大概是徐汐洋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也许因为我人缘太差,朋友不多,我才会对温远的事这么关心,却又无能为力。

    第二次到界端找他,是因为四路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他,他估计温远还留在学校乖乖读书着呢。我见到温远时,他身边的女的又换了。我问那个女的呢。他说分了,是什么时候分了的呢,前天有一个,昨天也有一个,那就应该是大前天了。他已经变得堕落不堪,无可救药,我觉得恶心就走了。难道因为一个人的伤害会变成这样,又或者是本性就该是这样的。

    很快蓝就从上海回来了。

    头一天她就劈头盖脸地问过来:“你这几天都怎么回事,一句话都不发过来,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沉默不语,替她提着包,从车站走出来。这几天和林絮玩疯了,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叫蓝子泓的女生是我的女友这回事了。我开始怀念起和林絮在一起那么没负担的几天了。

    也许是长久的相处让蓝有了一个思维的定向,看我不说话,觉得我肯定是有原因不回他的,于是她说:“对不起啦,人家也是担心你嘛,你都没来短信,我还以为你出事呢,电话我又不能用。原谅我啦,别生气啦。”

    “是我不好。”

    “有什么原因你可以跟我说啊。”

    我能说什么,只能把老早以前的小c说和林絮分手还有温远的乱七八糟的事跟她说了。我说:“你怪我吗?”

    蓝摇摇头说:“不会啊。我的男朋友是个大好人,我珍惜都还来不及呢。”

    我的内心又受谴责,因为又欺骗了蓝一次。为减轻负疚感,我告诉她现在跟林絮的关系比较好也跟她说有好几次去了外面乱疯。蓝很豪气地说我不会吃醋的啦,我现在素质贼好。

    蓝还给我带了礼物。我也送了她礼物,骗她说是城北的要关门的小店里买的,现在恐怕关门了。蓝说也是,这种东西明明应该放在旅游的地方卖嘛,放这卖铁定要关门。我听得心虚得不得了。

    班际足球赛时,我们闲得无聊,蓝回了次家,把病历卡一部分衣服都带了回去。我正一个人看下面的足球赛看得哈欠连天时,林絮过来坐我身边。说一些话……正当我看他们赛事越来越激烈时,回头一看,林絮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蓝。我当时被吓得叫了声啊。蓝见我这么大反应,赶紧摸摸自己的脸,说我今天很丑很恐怖吗。我说没有。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郁闷:没有,那你激动个什么劲,无聊。

    我嘿嘿得赔笑,说:看球看球。

    偷偷给林絮发了条信息:怎么走了?

    蓝来了。我看到了就先走了。

    我猛回头,看没有盯我,正盯着球看得很认真。

    “喂,蓝。”

    她没应我,我叫了好几声她才如梦初醒,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叫我?”

    “你原来的听力也没这么差啊,是不是手术做得不好啊。”

    “啊,可能吧。”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奇怪我是不是只是耳朵有问题。”

    “别的地方也有怎么了吗,会不会是连锁反应?”

    “可能吧,但我希望我的估计是错的。”

    “你太担心了。可能是手术做了不太适应,再过几天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但愿是那样。”

    然后靠在我的肩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和傻到处晃,看很多的无关风景,脑子里却不断地出现那个互吻的夜晚和那个林絮陪我逛衣服的上午,越来越想念她了。

    我时常和林通话,有时就在蓝的身边。蓝也作没听见。

    林饮有一天很神秘地叫我出去走走。途中他问我最近是不是有和别的人接触很多。我讶异:你怎么知道。她说:女生都是敏感的动物。我们的感情细胞比你们男生多n倍。我说这么说指的是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事。林饮说:女生的嗅觉比你们敏锐,我觉得你身上有什么新事发生了。我说怎么会,我过的都是反复过的生活,你不要再乱说了。林饮说:好吧,也注意点。我说你怎么跟老师一样,说这些无聊话。她吐吐舌头。

    我也告诉自己:不对林絮动感情,只是比好朋友更好一点,开心地在一起。

    林絮则都很高兴的样子。

    我后来说蓝,你是不是没有检查好啊,怎么好像听力还是没有好转,而且更严重了。她说是吧。于是决定去检查,要么再做手术,估计需要半个多月。

    蓝又去“检查”,没想到两天后就回来。那时我正和林絮在紫随山庄赏花。蓝是远远地看到我却还是不太敢相信,于是发了条信息问我在哪。我说和傻傻他们一起吃饭。蓝没有回。过了几分钟,她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和另一个女生,当然是林饮。正在我惊讶得不得了的时候,蓝说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吃完饭了!然后离去。转身时流下的泪湿了干燥的水泥路。

    林饮说快去追回来呀。我站着不动。连林絮也说你还是去把她追回来先吧。我依然不动。因为我不知道等一下在她面前该说些什么。林饮说哎呀,呆瓜啊!然后就跑了。

    蓝和林饮的身影慢慢缩小。我还停在原处发愣。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有对欺骗蓝而产生的罪恶感。

    林絮跟着我沉默地走。

    这下事情可弄麻烦了。最主要的是,主动权不在我这。

    一晚上没和蓝说话,林饮像是要跟我说话,但蓝拉住她的衣服,不让她转过身来。她是恨透我了。

    我很郁闷,也很无奈,一晚上的夜自修全部在纸上图圈圈,完全没心思写作业。等差不多要放学了,我习惯性地伸手去拉蓝的衣服,向她借一些作业来抄。根本忘了我刚刚让蓝生气了,生大气了。

    我的手一触到蓝的衣服,她的身体就像被刺扎了一样,猛地向前靠去。我也想起我是和她吵了。

    郁闷也很无奈,只想早点把这麻烦事解决了。

    回去打电话向温远求救,到底该怎么办我还是不知道。温远接起来却说自己在界端。我靠,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啊。我想了想,还是去了,在吧台边喝酒。他则和有些混混聊来聊去。还有一些很恶心的小太妹。我看着倒胃口。过了一会,我发消息告诉他我在酒吧了。他走过来,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什么。现在要走了,所以和你道声别。他说他要上去唱歌,问我要不要唱一首再走。我说算了吧,就我这音,自娱自乐还行。然后走了。

    我则与蓝保持冷战,中间的种种情况也没让我们突破冷战的僵局。哦,对了,还有一个更可怜的呢,那就是盛岁了,他和林饮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完全决裂的,反正在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比陌生人还疏远了。好像是有一次傻感冒去医院的时候得知吴依来我们这看她的相公了,傻也跟着很激动,以为吴依也会来看他。于是在林饮匆忙跑去医院看她时误以为是吴依来了,还笑得特别灿烂特别健康,但一看清是林饮,脸色马上变得黯淡,还对她冷言冷语,叫她滚开,说不想看到她。弄得林饮很伤心,毕竟她没做错什么事。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完全没有说话了。不过我想林饮还是很喜欢他的吧。至于傻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大概也是想林饮能解脱,不用总被他牵绊。显然,事情要更复杂,我们这些局外人根本看不清楚。总归一句话,各有各的苦处。作为好朋友,就这么看着,也就够了。

    林絮打电话来道歉,我说不关她的事,但说了以后不能多联系。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虽然这样,挂掉电话后我还是会想着林絮刚才的声音好像比原来更好听了。

    躺在床上想着该怎么对蓝说,脑子里又禁不住地想林絮的样子。那一夜,我失眠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二次失眠,第一次是在胡柯刚走的那天。接下来两天又是失眠,我的体力急剧下降,健康状况越来越不好。蓝似乎不愿意多关心我,只是端正地坐着听课,下课走人,就像那次吵架一样。傻问我难不难受。我点头。他又问我了累不累,我也点头。他说想不累就按已经进行的轨迹接着走,如果要尝试新的,肯定是要辛苦的。我点头,不知该说什么。有很多事情,旁人不能懂,自己是否就能都懂呢?

    第四次失眠的时候,我想到温远,他在承受徐汐洋拒绝他的痛时的失眠是怎样的?我想他肯定比我现在这般还痛苦。便又想去找他说说,也许他更能知道我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每次找温远,他不是在界端,就是和一堆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有一次看不过去,说他。他说他就是堕落。我说这样倒不错。转身走了。

    在小摊铺吃饭时想,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搞来搞去弄得乱七八糟的,我以前的潇洒呢。看来都被时间带走了。

    这一阵子就偏郁闷地过。

    傻确定地说:“你肯定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移情别恋?”

    “不是。读到现在,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喜欢上谁,可能是爱上谁。”

    “谁?”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我又不是神仙。不过既然喜欢上了,就要珍惜的。”

    我想这次大概真的得低头向蓝道歉,不然对不起她也可能对不起自己。

    可是我始终找不到机会去和蓝说。她的手机欠费了就是不去充,每次打去都是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反复几十次后,我已经完全郁闷了。她显然是要我在教室里公然向她道歉,向林饮说的: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需要我给她作出等价的补偿。可是那时包括我和蓝在内也才四个人哪,现在却要我在这么多人聚集的教室里道歉也太过分了。男人都是很爱面子的。

    于是我宁可我错过我高中的爱也不想倒一时的牌子。这天晚上,到寝室门口才发现没带钥匙,我就只能到大k那睡,路上买了几听啤酒。远以为钥匙还在老地方的,到了那才记起来钥匙早不在这了。摇摇头靠着门坐下,把啤酒一字排开,逐个消灭。酒精的中毒,可以不记起小痛小苦。

    “啊!”一声尖叫后,我睁开眼看见徐汐洋。

    她问我:“你在这干吗?”

    我在这干吗,我也不知道啊。

    我含糊地回答:“坐一会就走。”

    她问我干吗在这门口坐着不进去。我说不想进去,一会就走。

    “是不是钥匙掉了?那边寝室的钥匙也掉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掉,还在教室里的。”

    徐汐洋笑着说:“原来男生可以这么单纯的。”

    那天晚上她们铺了床铺在客厅不太长的沙发上。她们的生活条件还挺不错的。我在阳台上站了大半夜,想我在这世上十几年的经历,想所有我还记得的人。想我是不是也是这么一直寄宿在外面,寄宿在人群之中,甚至寄宿在我所谓的家里,而事实上,我不过是个不被重视的外人?

    等周围已经是一片昏暗了,等路灯和偶尔经过地车都疲倦得想昏睡过去了,我才回到房内,靠着沙发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躺在了地上,但被子盖在了我身上。林絮从外面买早餐回来。徐看看她又看看我,意味深长地说:变了,变得好快哦。我也发现了这一点,林絮之前喜欢穿中性的衣服,特别女人的衣服基本上不穿,就是可爱一些的也是偶尔看到。但最近她已经穿得有十足的女人味,长裙也经常换着穿。这一点改变虽然是很小的方面,但还是让我觉得很惊讶。

    吃早饭时,徐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牙膏味弥漫餐桌的上空。

    “你看林絮,都快升级改版成正统的家庭主妇了。那个以前和我一样需要两只以上的闹钟才叫得醒的林絮,现在居然可以自己起来,而且还这么早。今天还特地去买了早餐哦,真是真是……太过分了!对,太过分了!”她胀红了脸,终于搜索到“过分”这个词。

    她的话弄得我很尴尬,尽管不知道她到底要说明什么,但能感觉到她的话跟我有关系。

    林瞪她说:“不要乱说话。”

    林还反复地告诫她说不要把我昨晚在这过夜的事跟人讲起。

    徐故意说:“可是我就是喜欢说啊。我就是要说。”

    林反复地说,徐反复地和她抬杠。

    我说:“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为什么就要偷偷摸摸的。就因为那个蓝吗,滚吧!”

    她们两个被我吓了一跳。我也发觉自己的失态。但这是对十几年坎坷的发泄。

    林说:“你说的是气话吧。这样说蓝不太好。”

    我不再说话。

    和她们一起出去,在半路看到蓝呆呆地走路呆呆地吃着啃着早饭,嘴巴鼓鼓的。看起来很失神。我们从小区的路走出去肯定会和走在前面公路上的蓝碰到一起。

    我说:“走另一条路吧。”

    林点头。徐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在校门口分别,我走进教室后破天荒地看起了书。觉得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也挺好。

    蓝在下午终于开了口:“有空吗,去山上走走。”

    我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头,因为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下午放学后,她走前面,我跟她走在后面。林饮笑笑,去做她的事了。傻也对竖了竖拇指,客气地笑笑,自个儿去吃饭了。

    我们去的山当然是典山,今天山上没什么人。蓝找了条对着山下公园的长椅坐下。我便在离她二十几公分的地方坐下。这个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

    是的,刚刚好。

    蓝先开了口:“好像每次都是你赢。算我没用,我真的不想高中接下来的两年都成为空白。女生都很傻的对不对?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早上看见你走来,我以为你会为了我向我道歉的。但是你还是绕开了,陪在你身边的是别的女孩,我那时好想哭,为什么总是我输?我知道我没林絮漂亮也比不过很多女生,但我很努力地在别的方面加油啊,我真的是很认真的……”

    蓝的眼泪掉下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已经满是累水。我皱着眉头沉默:你在努力,可我没看出哪里的改变。

    蓝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像爸爸宠女儿那样……我也曾以为可以一直做一个像你女儿一样的女孩,一直到被你宠坏;两个人可以一直像一个人一样黏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做什么事都可以在一起,我一直以为这么多一起的总和就是幸福的……可是……现在我终于相信自己是太天真了,两个人就只能是两个人,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我也不可以永远当一个小女孩……尤域,你知道吗……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总是梦见我哭了,哭着去找你的时候你说我只能自己擦眼泪了,你的肩膀不能总是给我靠……然后你就走了,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回来……”

    蓝终于说不下去了,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哭了,越哭越厉害。我的心开始疼痛,被一箭射穿胸膛却拔不出来。

    蓝的哭转成了低声的抽泣,背有节奏地抽搐着。

    我说:“蓝,你还让我抱吗?”

    她听了我的话后拼命地摇头,就是不抬头看我。我也没别的话好说。最近习惯了大脑的长期空白,觉得人本来就是这么傻呆呆地混完这一辈子的,所以也没必要每天浪费脑细胞想这想那的,混混沌沌最省力,也导致我现在想要搜索东西都无效。我惊觉自己的抵抗力是如此之好,老师讲了好多年的什么“人呐要多动脑,因为一辈子都开发不到百分之二十”之类的劝勉学习的话,可我始终就当是个循环往复的屁随它飞来飞去。

    而现在想到这些,却怎么也不觉得轻松,因为蓝在我旁边哭了,因为我痛了。二十公分的距离,我却不能让她的眼泪不再流,最多也只能看着她狠狠地摇着头。她的摇头是在抗议我的过错,我却没有办法来弥补,只能望着山下的景色,静观其变。

    没想到蓝突然扑到我的腿上哭。我真搞不懂女生,她刚才不是不理我吗?

    我注视着趴在我腿上哭个不停的蓝,想这眼泪会不会腐蚀裤子呢。

    蓝抬起头问我:“你怎么不抱我?”

    晕,你这么哭我怎么敢动手动脚啊。赶紧把她抱起来。她像只无力的兔子,任我把她从那一边拉到我身边。我抱起她,望着她清澈的眼睛,想女生的心思都这样怪。然后和她亲吻起来,她似乎有些慌乱,没想到我会突然要来夺她的初吻。我本来也没多想,只是在四目对望地时候就想到了吻。也许吻能比任何语言更有效。因为电视里常播男女主角在吵架后吻一会就没事了,照样大手牵小手去街上乱晃。

    和蓝的第一次接吻基本上没什么好说的,她很笨拙,牙齿都不懂得开启,还要我搜寻许久。过程也就这样,主要是吻过后蓝的反应:她的脸绯红绯红的,眼睛还是水汪汪的,神请有些呆滞,好像一时还没清醒过来,样子非常可爱。这是属于蓝的美丽。我这几天持续灰蒙的心也终于大放晴光了,没完没了地笑起来。

    “很好笑吗,突然就亲了人家。要死。”

    “你不是挺陶醉的吗,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你没征求我的意见啊,不尊重我。”

    “事先告诉你,你好有意思吗。”

    蓝没回答,咬咬嘴唇,伸出手拉住我的手,还很羞涩的样子,好像我们刚刚开始恋爱。她调整了姿势,靠在了我的肩上。这大概就说宣告对我既往不咎了吧。记得有个智慧的人说过:如果一个女人不是很讨厌你,而且你又凑巧有幸成了第一个占有她的人,那么她就会死心塌地爱你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但也开始怀疑起女人这种动物是不是更忠于她们的**。

    休息一会后,我们下了山。我们还真是手牵着手走回去的。

    两人和好如初地回到学校。盛岁问是否我和好了。我说是啊。他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是更忠于灵魂的人呢。我说什么,不是你叫我要珍惜蓝的吗。他说你认为我指的是蓝吗。我又一次蒙了。但既然已经付出努力了,还是要好好对待的。别的我不应该多想。

    和林絮也经常联系,都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随便发几条,然后睡。渐渐的,这也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和蓝和好后,不久就发现我们之间存在的隔阂,总觉得说话什么的都很拘束,和林絮发信息就不会这样,朋友之间什么都可以说,没什么好顾忌的。

    蓝不肯说出个中原因。我又不喜欢采取主动,两人就这么耗着。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已要憋得要抓狂,搞不清楚蓝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反正她表面上是放得很平静的,若无其事。我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小丫头了,居然比我还沉得住气,看来得重新给她估分了。

    和傻去小卖部买饮料。

    傻说:“干吗愁眉苦脸的。”

    “还能干吗,被我家那口子弄得呗。”

    “看来还真出事了,你看你这么土的话都说得出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我讲了大概经过,他笑:“这样你就摆不平啦。那还怎么做新新人类,怎么享受生活。”

    “我叫你叫办法。”

    “好,好,马上讲。要解决这件小事,你只要记住一句话:酒后吐真言。”

    “你要我去灌醉蓝?她不会喝酒,喝一口就会呛晕了,啤酒她也不喝,说像尿。对,还真有点像尿……”

    “傻B,谁叫你去灌她了,叫你自己装醉,一下就搞定。”

    “我记下了。”

    “你对她好真的是没话说了。”

    “没办法,在一起都这么久了,也算是我的亲人了……”

    “你是最近太闲了,才想到要解决这些无聊小事。”

    晚自修出去闲晃,又在街上看到温远。他和一群鸟人在一起。我对他已经没话好说了,于是绕开一条路钻进书店里去了。后来在一家初中时常的音像店坐了两个小时,和老板聊得挺投缘。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买了两听酒边走边喝。

    喝得差不多了,打电话跟蓝说来接我,我走不回去了。然后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小巷口躺了下来。说实话,我会采纳傻的这条建议完全是为了试试自己的演技。

    蓝过来时,我已经躺在路上差不多要睡着了。蓝费力地拖我上车,她的样子很辛苦,再想到我要说一些肉麻的假话来博得她的信任,就觉得自己这出戏他妈的恶心透顶了。不过我还没真醉,还记得这出戏既然都搬上台了,也得演完再说。

    车上,我硬弄出欲哭无泪的痛苦表情,闭着眼睛,嘴里吐出含糊的字眼:“蓝,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怀疑我,我好累……”我只说了一遍就不想说了,再说就得吐了,没想过我尤大少也会这么恶心,世事难料。

    蓝的反应倒真是不小,听了我的话后就一言不发地紧紧抱着我的头。我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我也愿意把这当作一次弥补,是哪个女孩已不能分辨,反正我是在偿还,而眼泪也就倒流回了心里慢慢地和那片愧疚融在一起。

    当天晚上就睡在了蓝的寝室,我睡她的床,她坐在另一张床上发着呆。我不能“突然”醒来,只好在床上装睡。装着装着也就真的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居然发现蓝在涂唇油,涂地很细致,看上去整个人都亮闪闪的。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化妆了。

    我走近她,大呼小叫:“啊,黑眼圈怎么这么浓。”

    “这叫眼影,老土。”

    “是吗,涂得这么恐怖也能进学校?”

    “干吗不能。”

    “你还是擦了吧,这样多难看。”

    “很难看吗,那好吧,我去擦了。”

    这个东西不好擦,蓝还留了一些印在上面,不过感觉上去不会很怪了。我问她我昨天是不是吐了。蓝摇头。我说让她累着了吧。蓝摇头说自己很早就睡了。我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便提起她的包和她一起关门出去吃早饭。

    一到学校,身为历史课代表的蓝收了同学的作业去交给老师。趁这个空挡,林饮问我蓝昨天怎么了。

    “没什么啊。”

    林饮说:“没什么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黑眼圈出来。”

    “这你就土了吧,是眼影的效果。”

    “你才是乡巴佬,眼影和黑眼圈都分不清。你太不心疼你老婆了。”

    我无语:怎么又是我的错了。郁闷中,也就懒得去向傻道谢了。

    算是解决了我和蓝的事情,现在交代一下温远的事情吧。

    一次和蓝在路上看到温远,他挨整和一个陌生女孩说笑着从街对面走过。

    “是温远。”蓝说。

    “我知道。”

    “旁边那个女孩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

    “我上次和林饮一起时也看到过他和一个女孩一起走,不过他原来身边的那个不是这个。”

    “很正常。”

    我说我在酒吧还看到了一个呢。蓝对那一个似乎很感兴趣,还告诉我那个女孩和温远之间的事,没想到是还可以扯出一串的事来。因为蓝也不知道那女的叫什么名字,便用A代替。据说,女孩A在初中时期相当喜欢温远,不管温远怎么拒绝,她就是铁了心要喜欢他。据说A曾对温远说,只要每天都能看见他,她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可惜的是,温远最终还是没在温柔陷阱前缴械投降。

    “后来呢。”

    “后来就毕业了,然后考到不同学校了啊。”

    “故事的最后呢。”

    “最后……最后女生A就找了一个男朋友,而且还是温远的好朋友呢。”

    “哦。”

    “是不是挺没意思的啊,没有爱一辈子。”

    “是。”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

    蓝后来还絮絮叨叨说恶劣很多,我没记下来,只是在想那天靠着树远远望到温远的眼神,他喜欢的是否依然还是徐汐洋?

    温远到学校来踢球,约好放学一起去吃饭,却在我重新走到校门口前离开了。他发短信说有事先走,并向我道歉。这次连上次,我有些窝火,便没有回应他。第二天,他来电请我和蓝去酒吧喝酒。尽管原来有些气愤。但作为朋友,似乎没有理由对这些小事耿耿于怀,便去了,只是没带上蓝。

    地点定在岸涯,我在那里碰到了阿板和四路,那个已经看过一次的女孩也在。温远定在岸涯而没定在界端,大概是专门为我挑的。

    “就一个人吗,蓝呢。”

    “她不会喝酒,我没带她来。”

    我和阿板、四路打过招呼后坐下。温远向我介绍了他身边的女孩,原来是叫王琪,很普通的一个名字,长得还行,和温远确实有几分相配的意味。

    “混得不错啊。”

    “还行,有阿板和四路帮我。”

    “哦,挺好的。”

    他们是不喜欢聊这些的,我也没兴趣多问。会问这些,也只是为了表示关心,应付形式。现在对于混这个词,我是没什么概念的,印象中只剩下些打斗,讲废话,一起抽烟一起花钱的镜头了,死他妈的无聊。

    温远向我敬酒:“昨天的事,没介意。”

    我喝下一杯。

    阿板说做了一年同学,不容易。我接着喝下一杯。四路说一起打过架,不容易。我又喝下一杯。确切地说,我们只是一起叫人来打过架。最后便该是王琪敬我的酒,她还没讲理由,我就直接喝光了我杯子里的酒。几线尴尬,从杯底泡沫里浮出来,却马上消散在喧闹里。

    大家已经进入喝酒的状态,划拳,斗酒,所有该庸俗的都这么庸俗地进行着。四路仿佛和我是蛮投缘的,和我说了很多话,他醉意微醺地对我讲了几遍那次一起叫人来打刘砌的事,说自己当时相当风光。我没告诉他,在不久前,我被人浅浅地砍了一刀。他问我怎么不穿大k送我的那件贸易。我说天气暖了。他点点头低下头去,继续喝酒。我笑,看来他的酒量不太好。再看看温远,我想也许四路那次要我转交给温远的东西也是关于生肖的,然后他们也是从那时开始变熟……管它什么呢,反正干我没事。

    几个人自顾自地喝着酒,不定向地说一些话,没多少针对性,谁都可以扯着嗓子回答,也都可以当作耳边早声的一种,等待下一句废话,或者只顾喝酒。对面的王琪小口小口地喝着酒,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不能清楚她的酒量到底有多好。包厢外靡颓的气息早已伏在四周,某一个眨眼的过程,已侵占周身。

    温远说这里的空气太差,出去走一会再回来。他在王琪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叫上我一起走了出去。他们刚才那种亲密的样子,可以在与温远交往的所有的女孩身上找出关联。每个女的都可以是女朋友。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人可以变得这么快,还有就是他上次明明说分了的啊。可能,我也有妒忌他,为什么他可以从深刻的爱恋里轻松地走出来,走得了无牵挂,还可以左拥右抱地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而我,却不可以。

    “你对酒吧的环境不适应?”

    “还好。”浅浅的那一刀,大概真的断尽了我对以前那种幽暗生活的留恋,甚至让我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是那么喜欢暴力,喜欢放荡。

    “你,好像不太喜欢王琪。”

    “她是你女朋友?”

    “是。”

    “哦,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有段时间了。”

    “很喜欢她吧。”

    他微笑:“当然。”

    “但我听说她只是你普通的女性朋友。”我说出一句僵掉他的笑的话。

    “然后。”

    他显然听出了其中的不友善,这也是我要表达的。没太多的用意,只是想看看他在此刻的些许难堪,只在我面前的,当是报复。

    我把姿势摆轻松了说:“没然后了。我只是听说。”

    走过一条街的寂凉,我说回去吧,事实上却不想回去再喝。抬头看见飘逸的岸涯字体,蓝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睡觉。我征求温远的意见,他说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读书。

    还要读书。已经成了区分类别的话。

    我笑了笑,和他道别离开。走到路口,蓝突然跳出来,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要我猜她是谁。我说是蓝,她就笑得花枝乱颤直夸我厉害,于是又把我弄得很茫然。

    “你怎么在这。”

    “来等你回去啊。”

    “我们又不住一起。”

    “这么说你是不希望和我走一会,送我回去的喽。”

    “我哪敢啊。”

    我转身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还是没看出什么黑眼圈。而且她现在这副模样和早上我刚看到时也不太一样,女生真这么深不可测?

    “奇怪啊。”

    “奇什么怪?”

    “没什么,我奇怪你变漂亮了,原来光线有这种效果。”

    “真的?”她狐疑地看着我,“是不是在说温远啊,他真的变那么坏了吗?”

    “大概吧。也许有,也许没有。”

    “你好像总是这么不确定。”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

    这是一次关于温远的事,还有就是一些零碎的画面。

    我说:“好像徐汐洋还是那样爱笑,然后露出不整齐的牙齿。”

    “是吗,那不挺好的。”

    “她有对你笑过吗。后来。”

    “她可以对所有人笑,但就是不对我笑。”他耸耸肩。

    “因为你不是她男友却又穿插过她的生活?”

    “也许吧。不过我上次看到她笑了。”

    “感觉怎样?”

    “很不错啊。那时刚踢完球出校门,看到她突然回头笑了。那种感觉很晕眩,不过很好看。”

    我在想象他花痴地笑着仰面倒下的样子,我说:“除了这些——”

    他说除了这些,剩下的都是突然想起她时的那种感觉。说像是抽干了心脏里的血液,在突然之间。而它还在痛苦地跳动,没有理由的跳动。说她的笑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呼喊,如果她知道我在她后面,她是不会转过头来的。他说他们都想做得彻底,让关系明朗。可这么低的要求,都还需要这么多的努力,还不能做到。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很显然,这股疼痛的血液早已在温远选择放弃的那天如数地注入了他的血管,并每时每刻地让他所有想被麻醉的细胞更清醒地疼痛,让他不够迟钝的心脏更敏感地收缩。

    这几天明显感觉和蓝的感情在升温。心情也好了许多,和蓝在一起久了,越看就越觉得她好看。蓝听了也很开心。心情好就想和别人分享我的好心情,于是拨通了温远的号码,此刻已经忘了以前不理他的决定了。电话里温远的语气又回复到以前的低沉和平静,他听我说晚上要去他那鬼混,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在想丫的是不是搞上谁了。

    晚自修放学送蓝回去后,我挑了条小路,晃悠悠地向温远的寝室荡去。

    进去的时候温远刚准备洗头,怪人就是怪人,洗头都要挑在每天睡前。

    我坐在他床边无所事事,调整个姿势靠着床头坐着,腰被个什么东西嗑得难受,抽出来看是他的手机。

    “玩玩你手机里的游戏不介意吧。”我冲着卫生间喊。

    “随便。”

    我激情地玩着游戏,时而啊啊地叫,我死了我死了。正叫得来劲呢,手机突然就给down掉了。我以前听说过索爱速度慢超热衷于死机,没想到诺基亚也这样。

    我嘀咕着:学谁不好,学丫的鬼子。以便准备把电池拿出来再放进去重启。

    开了后壳,我迟迟没动手取下电池。我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东西——一张有着徐汐洋很灿烂的笑脸的大头贴。不太对吧,这台手机不是后来买的吗?我惊讶了一句,但很快也就明白过来了。温远原来一直喜欢着徐汐洋。这个“手机背后的爱情”,让我看了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不动声色地重启了手机,把它放回床头,坐在床上听卫生间里吹风机的声音。

    温远弄好头发回来,折叠起散在桌上的衣服。

    我故意试探他问:“这手机反应这么慢,你也该换一只了。”

    他没抬头说:“会的,就买。”

    我说:“反正机也不要了。不如送给我吧。”

    “不行。这个我谁都不给。”

    “不给啊。那我向你买吧,价钱低一点卖给我吧,我真的很喜欢这只手机的说。”

    “不行。这个我不卖。”

    “为什么?”

    他不说话。我刚想说什么。他就问我:“你是不是开过手机看了。”

    我说是。等着他大发雷霆。

    他看了看我,没有拿回手机。他放好衣服,拖过放在墙角的椅子,颓然地坐下。

    他说:“男生说话都太直接。这样是好是坏?”

    然后他对我讲了不算太久前的事:与徐、从狭路相逢。后面还有板车顶着,老头说走啊走啊。只能硬塞过去。他们本来在接吻,刚开始没注意到有人过来。温远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们停住。他又走了几步,他们还是没发现。他本想把脚步声弄响,但又考虑到可能会被误会为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故意要他们尴尬。于是,他停下脚步,看着后面的大爷,想他说些什么,发出点什么声响。可那大爷就是不说话,只是看着温远。大概他也觉得在别人做亲密的事时打搅会不太好。可他又不后退,就那么死死地堵在巷口。温远只能硬着头皮装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走过去,即将与他们擦肩的瞬间,他们像被触电了似的全身颤抖了一下。温把头低得更低了。他觉得心很痛,脸也丢尽了。

    “你知道的,那种感觉很复杂。不,你不知道。”温远说。

    “后来呢,徐很生气?”

    “没有。她还给我打了电话表示歉意。”

    “女孩的心思……”

    “也许是她觉得欠我太多吧——后来,我决定改变,我要让她觉得我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并没有亏欠我什么。这样我不会应到他们的感情,也不会觉得欠他们什么。”

    “你还是很喜欢徐?”

    温皱着眉静止数秒,点头。

    “你也实在是太伟大了,要是我早要抓狂了。我喜欢的人和别的人接吻,我还要低声下气……你真的很伟大。”

    “是自私。每个人都一样。如果我不喜欢她了,也就不会为她着想了。”

    “你都用这个‘真理’来安慰自己?”

    “是。每次这样想过后,我就不会觉得自己有过得不好了。”

    “心酸啊。哭过很多次吧。”

    温远笑了:“你说呢。”

    那天晚上我们也没太多聊天,说了一会话,躺上床早早地睡了。

    温远的事对我很有吸引力:人原来可以这么复杂的,痛苦却可以不怨恨,寂寞却可以不回头。堕落因为情深,平静因为缘浅。对于放弃我们的,是否就去该成全?

    傻听了我的这番感悟,不以为然地说:“无所谓啊,反正我们也放弃过很多人身多事。”

    我却在想着温远现在在干些什么,是否会因为相似的一景一物而突然失魂落魄。

    接下来几天竟奇迹般地天天都能看到温远到学校来踢球。我和傻有时会到球场去看,蓝偶尔也来逗留一会再回教室拼命看书。蓝最近很辛苦地在补以前的课,她的两次长假拉下太多的课了,如果再跟不上就得掉到平衡班或者留级。我很想帮她,可是没办法帮,最多鼓励几句,其他无能为力。

    傻说:“你老婆这样早晚要晕掉。”

    我说:“妈的,乌鸦嘴。如果她晕了,你就得给我把她送医院去。”

    “她是你的老婆,要送也是你送。”

    我想想也对。等回过神来,傻已在偷笑,鄙视我说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

    其实这阵子我们大家说的话都不多,偶尔开个玩笑,其他时候都在学习。在同学们眼里,高一升高二的决定提高班人员重组的期中期末考就是半个高考,考好了还有梦可以做还有时间可以浪费,考不好了不仅大学要担忧,而且面子得丢大了,为了有个光明的前途,更为了宝贵的面子,这些思想单纯的莘莘学子铆足了进冲刺。而像我和傻这样的懒人,则以“考了好大学也不一定有前途啊”之类的屁话为借口,继续我们的垃圾生活。即使如此,我们也多说话。常常只是逛一大圈回来搬两张椅子到河边数桥上经过的保时捷有几辆smArt又有几头。

    为此,班主任还专门叫了我们过去教导。后来还把蓝当正面教材来教育我。大概不知道林饮以前和盛岁有过点什么,于是对我进行重点教育。说什么有时候找男女朋友也是可以促进学习的,我们以前那样很好,两个人成绩都可以提上来,但现在却很不行,我么成天游手好闲,虽然成绩还不坏;蓝么拉了太多的课,努力也很难补回来了,看来升提高班也是很有困难了。

    我说:“老师,我有点晕……”

    我真的晕了,尤其是在傻严肃而又深情款款含情脉脉欲说还休地充满感情地对我说了句“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这句话后,反胃得不行。

    晚上和蓝一起回去时,她也向我说了她的担忧:“我最近总是近不下心来,书都看不进去。本来那些东西也不难的,可就是学不进。”

    我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要读的是文科,到时背背就行了。再不行我给你发答案啊。”

    “呵呵呵呵呵呵,那我要你在语文考试时给我发一篇超过八百字的作文,不许和你的一样哦。”

    “不要啊,听到作文我就反胃。你太不体贴我了。”

    “嗯?这句话好像不该是说我的吧。”

    我猛地想起早上林饮跟我说的话,便用很深情的眼神望着她。

    蓝作发抖状:“你体贴点我好不好,你这样看我我也会反胃。”

    我们嬉笑着一路过去,夜在周围越来越深浓。蓝说以后不用天天送她了,也不用天天联系,我们都该努力了。我点头。暂时的分别会比每天缠在一起要好吧,人总得品尝寂寞。蓝如是说。我也点头,尽管不太明白她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后来的几天基本上就是放学了吃点东西回去马上睡觉,有时和蓝或者林絮发发短信,也没多的大改变。所以,我还是个烂人。稍微有所不同的是,蓝如今多和林饮一起吃饭,吃了可以直接回去看书,我们两人一起吃饭的时间减到两三天一次,以此来维持所谓“细水长流”的感情。也就是说,我可以爱吃什么吃什么去,也可以什么都不吃。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我们的感情出现危机,反正觉得这不是个坏主意,给各自点自由也很好。

    经过思想教育,那几天我和傻都稍微乖了点。也不出去乱逛乱了,转成了坐在位子里涂鸦发呆睡觉。

    一天下午温远打电话来说要到学校来踢球,人都约好了,叫我一定要参加。我推脱说根本不会怎么上场。温远笑着说他就喜欢自作主张。没过五分钟,他就通知他到了,叫我到教室门口等他。

    我迎接了他后,很诚恳地说我不会踢球。温远说我一定得踢,不然主力不够。我说还是叫傻去踢吧。温远面有难色,我们也都知道,傻已经不再碰球了。此时,傻从教室里出来,他和温远相见点点头就离开了。我也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淡掉。曾经拿这个问题问过傻,他的回答很简单:淡了就淡了,很自然的事。不需要理由。

    温远一定要我上,我一定不上。最后他丢过来一套球衣,转身去球场。丢下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结果当然是我妥协了。因考虑到太久没踢,球感可能会神差的缘故。我在比赛开始前反复地告诉温远说我等一下肯定会踢得很差的,不要怪我。温远听得不耐烦说你不差怎么衬托我的潇洒。我无语。

    比赛即将开始,蓝去吃饭了,也根本不知道我在踢球,倒是林絮不知什么时候晃到球场边看。我马上搜索徐汐洋的身影,但没看到。林絮冲我笑,说你今天好帅啊。我拂拂光滑的球衣,特自恋地说:难道就今天帅吗。林絮会意地笑着喊:尤域永远都最帅。

    我很满意地上球场,才一甩头,脸就被球砸了。然后温远在那边骂骂咧咧:妈的,连个球都接不下,搞什么飞机。

    比赛开始。温远一碰到球就飞快地往上攻,我也只能拼命地跟着他跑前跑后,我尽力踢得投入些,但心里依然有那么一块阴影,让我不敢像初中那样狂野地踢球。温远踢球靠的是速度和身体,盛岁靠的是技术。虽然脚下功夫不如盛岁好,但他踢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景,有男人的气魄。最后他撞倒了一根门柱,他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和眼,喊着自己太累了太痛了,眼泪还不断地流下来。单纯的撞到一根根柱子根本不可能让他痛哭,因为这柱子稍微用力碰一下就会倒的。我想也是他发泄的时候了,他的痛苦憋得太久了。

    陪温远到校医室把额头上的包处理了一下。请了晚自修的假,后和温远一起去喝了点酒。晚上无聊也就睡在温远那里。温远把圣诞节时徐送给他的热带鱼还一直养着。我感叹它是只妖精,不过觉得不应该是同一条。

    我说:“这种鱼可以活这么久的吗?”

    “想养就能一直养着。”

    “会吗,你一直从去年圣诞养到现在都没死过?”

    温远看看我,说:“只要我认为它是同一条的,那么不管死多少条换多少条都还是最初的那一条。”

    “等以后要到外地去了,你也带着它?”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处在将成年的边缘的我们难免又谈到了未来和前途。

    他说高一读完就不读了。我说你已经没来读了。他说期末考来考过就算高一都读过了。我问起他以后的出路。他笑着说当然靠自己闯荡了,等今天夏天过了,我就去找公司。

    我说:“就决定当艺人了?”

    他苦笑:“你觉得我这种垃圾不到社会上混还能怎么样?学校读书本来就不适合我,这个学校更不适合我……每次进去,我都感觉到疲惫感觉到疼痛……不然,你认为我该干什么?”

    “你们都比我有想法,都知道该干什么,你要实现你的目标,我能有看法。不过出去也好,轻松点。”

    温远递了根烟给我,我不抽,他便点起来放到自己嘴边,坐到桌子上。

    他吐了口烟说:“即使不看见,每次想起来还是很难过。”

    我也坐到了桌上,打开窗户,眼前黑糊糊的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但我听到了雨从天空落下的声音,淅淅沥沥,落入该落入的地方。某个人的柔软的心或者是微闭的眼睛。错过该错的人。至多只是黏着一些在窗玻璃上,静谧中告诉某个她想告诉的人我走了。

    昨晚温远没睡好。我在半夜被尿憋醒,眼睛还未睁开就能闻到屋里的烟味,桌上台灯的光在我的眼皮上映上一层薄薄的黄光。觉得现在突然起来小便好像不太礼貌,便想忍忍吧。忍着忍着就睡着了。早上醒来,迎面而来的是满屋子充足的阳光。窗户大开,房内的烟味并不浓,温远还躺在床上闭着眼。于是我想到了蓝上次涂眼影的事。责怪自己的不细心,可还是没想通蓝是为什么事而一夜没睡。

    “这么早就起来了啊。”温远靠墙坐着,眼神空洞。

    我想大概又是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温远再次遭遇了回忆。究竟怎样,我没问,后来也一直没有知道。

    “你好像很累,昨晚没睡好?”

    “没有。昨天睡得很熟,就是梦多了点。”

    “哦。梦多是会这样的。”

    我们下床洗漱,然后出门。关门离开时,我瞟到他床底一报纸的烟灰。

    我才明白,温远是那么喜欢徐汐洋。为了不让她觉得他好而对他愧疚,他要装成冷漠;为了不再想起她,又要不断地让字句处于混乱。一切说到最后,都是在为她辛苦。为了成全别人,让别人快乐,却要辛苦自己。这样真的有点白痴,不过我是没有资格嘲笑他的。

    吃了早饭,我去学校他去乐室。走到半路,本来好好的天气却下起雨来。不多久,眼前满是金光闪闪的雨线。雨不很大,一直到进教室衣服也还没怎么被淋透,头发只滴了一会水,坐一会就全干了。

    今天是星期三,按照约好的,中午是我和蓝一起吃饭的“约会日”。

    我说:“伞也带上,看样子等下要下雨了。”

    “你没带吗?”

    “没带啊,早上那点雨。再说想带也没得带啊,你也知道温远那地方是什么基础设施都没有的。”

    “哦,你早上淋雨过来的啊。我早上打车过来的。”

    “什么时候变阔了?”

    “哪有,我最乖了。早上是太晚起来了,快来不及了才打车过来的。”

    “你晚上看书看得太晚了吧,这样折磨自己不好……你说太晚起来,那么早饭也没吃喽?”

    “嗯啊,我要减肥嘛,不吃没关系的。加油加油。嘿嘿。”

    我心疼了:“走吧,去吃饭。你饿晕了吧。”

    “还好。”

    又去了过桥米线,点配料最齐的一类。总觉得在天气阴沉的时候到这种地方特别有感觉。我对蓝说暧昧吧。她睁大眼睛看看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店里的摆设布置,眨巴着眼睛对我说:可是我只觉得你一个人在暧昧啊。

    我说:“这个词有这么用的吗。”

    蓝耍起了调皮,说:“我要这样形容你,你敢说不行?”

    我赔着笑脸说:“行,你怎样都行。我家蓝妹妹最乖了。”

    “真恶心。吃你的面吧,都凉了。”

    我吃得一身汗出来,蓝在台阶下抿着唇用她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看我,笑道:“你不至于吧。吃顿饭像被雨淋了一场一样。”

    我也懊恼自己的糗样,想着男生是不是汗腺都特别发达。我说:“这样是不是很倒牌子?”

    蓝笑着说:“不会啊,我倒挺喜欢雨的,凉凉的感觉。”

    “女生都是怪物,雨有什么好的,我碰着下雨的天气都要郁闷。”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特别眷顾蓝,就在她要再说话前,雨细细密密地飘了下来。蓝快乐地蹦蹦跳跳,还在路上不时地旋转。我说小心车开过来撞你,如果是宝马奔驰也就算了,等一下被五菱撞上就太不值得了。蓝说那我们走小路好不好。我提议还是坐车回去好了。

    “你怕雨淋吗?”

    “我怕什么,反正都湿了一些了,被整个淋透也无所谓啊。”

    “所以喽,还说什么,今天你就让着我好了。”

    “这话怎么听上去像是我天天都实行霸权啊,诶,我哪天没让着你了?”

    下面的路都由蓝走前面带路。她专挑那些老房子云集的边缘地带走,说是喜欢看水从瓦片上灌下来的景象,我只好由着她。

    回去的这段路实在走了很久,蓝走走停停,一会站在别人家的屋檐下伸出双手盛某一柱灌下来的水,一会又逗一只趴在浅水坑里的小青蛙,还疯狂地跑到积水的路面上来回地走,摆出军人的姿势,却啦啦地唱着歌,还用鞋子把水踩得啪嗒啪嗒地响。我站在雨里看蓝孩童般的举止,竟也觉得很快乐。

    雨越下越大,蓝的热情却丝毫没减,依然吵着没玩够。在我的严厉斥责下,她同意站在淋不到雨的地方玩。蓝的脸上是无庸质疑的纯真,她总是让人有保护和疼爱的冲动。

    我说:“蓝,你以前是不是就经常这么一个人玩的啊?”

    蓝笑嘻嘻地捧着屋檐上挂下的水帘,视线停格在自己的手心,看透明的水从指缝间流出去。

    她说:“是啊,我都这么玩的,很喜欢这样子。”

    “你永远都是这么天真快乐。我能想象你的童年是多么的美好。”

    她的笑僵在皮肤白皙的脸庞上,她的头向下低了点,说:“也许吧。”

    “我是不是说错了?”

    蓝的手垂了下来,她的眼光落在湿了一大半的鞋子上,她的衣服上有零乱的水迹。

    她说:“尤域,我们走吧。我冷了。”

    “冷了吗,我没多带衣服来啊。坐车回去吧,那样会暖一点。”

    蓝摇摇头,伸出右手说:“你牵着我的手一起走回去好吗?”

    我点头。

    蓝说:“你真的该做我的爸爸呢。呵呵。”

    我听了莫名其妙地觉得伤感。

    我们牵着走出很远后,蓝微笑着说:“这个雨天比以前的任何一个都好呢。”

    如我所预料的,蓝回学校后不久就有了感冒的症状。她趴在桌上不想起来。我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摇摇头说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有点困而已。我点点头写自己的作业。

    下午三节课蓝都没有坐直身子上课,不管是我还是林饮叫她起来,她都说想趴着不愿意起来。下午放学我起身准备独自出去吃饭,在教室门口听到叫蓝去吃饭的林饮说好烫啊。我又马上跑回蓝身边。

    “蓝,你起来先。”

    蓝睁开眼嗯了一声又闭回眼睛不理我了。我扣住她的腰抱她起来,她的手臂软绵绵地搭在我的肩上,我能感受到她皮肤表面的灼热。

    林饮问我:“发烧这么烫了,得去医院。”

    “你先扶住她,我去请假。”

    没喊报告就进办公室,班主任还好没走。我说明了来意,请她签名让我带蓝去看医生,晚上不来上自修了。

    她笑着说:“和好啦?和好了就得努力学习了,该抓紧了。我就说嘛,你前阵子这么厌学肯定跟蓝子泓有关。”

    我一时搞不清情况。

    她有说:“没关系,老师相信你们有分寸的,学习还是第一位的嘛。签好了,照顾好蓝子泓啊。呵,你们都是好孩子。”

    我还是没懂她的话。反正没必要向她解释什么,我拿了请假条就走了。不过,我们确实都是好孩子,尤其是我,老师真有眼光。

    我让林饮去吃饭,自己扶着蓝出了校。在车里,蓝蜷缩在我怀里,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一层冷汗。她的身体在发抖。我说蓝,你很冷吗。她点点头,但没有说话。我说没事的,一会去医院看了医生就会好了。蓝一听要去医院,闭着眼睛使劲地摇头,眉毛皱得很紧。我说你不想去吗,不去不行的。她含糊地说:我不要去,我要回家。我说乖啦,蓝不是最乖的吗。人真是很贱的,以前觉得这样哄一个半大的人肉麻恶心地要死,久了竟也习惯了。蓝就是不肯,喊着要回家。我说乖啦,看完医生给你买很多的cici果冻买很多的刨冰,你要吃什么我就带你去买什么。她说真的吗。我说不骗你。她望了我一会,又闭上眼睡去。

    进了医院大厅,我去挂号,让蓝坐在走廊边的塑料座椅上等一会。挂完号回来,蓝已经躺倒在椅子上。我挺难受地把她扶坐起来,帮她把额前凌乱的被汗打死的头发理到耳朵后面,再替她整了正衣服后带她去急诊处看医生。从看医生到挂上点滴,蓝几乎都是闭着眼睛的,很不清醒的状态。她的鼻翼翕动着,小小的鼻孔里喷出滚烫的气体。我抚摩着她的头,她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兔,温顺地靠在我的怀里。

    在输液室,针扎进蓝血管的刹那,蓝被疼痛唤醒了,她无神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扎进自己血管的冰冷金属,望着刚扎进去时反流进输液管的粘稠血液,什么也没说。我那时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但想想每个人打针都是这样的,便也没觉得什么了。

    给蓝挂第一瓶的时候,我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反应,还不时地把手指放她鼻子前感受她的呼吸是否平稳。因为她的点滴里有鱼腥草成分。我还真佩服这医院的勇气,前阵子刚用这玩意医死了一个,现在居然就敢拿出来了。害得我东西都不敢去买来吃一直守在蓝身边,生怕离开一会就会出事。

    当时我问医生是否保证安全时他说一般不会有事。我说不是前阵子刚医死了一个吗。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反应过来说,应该不会。我火了,什么叫应该,出事了赔得起吗你,有这样做医生的吗。他大概被吓到了说可是咽喉发炎用这样比较好,要不我专门派个护士定时过去看看。我也是个讲理的人,听他这么说语气也就软了下来:算了,我自己照看着。

    现在看蓝睡得这么熟应该没事。好不容易等到点滴滴得差不多了,我揉揉盯酸了的眼睛,站起来拔针换瓶。这瓶里面没有鱼腥草应该没什么关系,趁蓝还睡着,我得去买些吃的解决生理需求。没想蓝却在这时醒了。

    “尤域……”她醒后的第一句话。

    我听得愣愣的,很快应了一声,摸摸她额头测量她体温,降了很多了。

    “你不多睡会吗,是不舒服还是饿了?”

    “我的手好冰好僵。”

    “打针久了都会这样的。”

    “可是很难受。”

    “我帮你弄弄暖。”

    蓝点头。我一只手握着蓝的左手,一只手握着她的右手。她两只手的温度真的差了很多。蓝要求我给她扎着针的右手揉揉。我第一下就用力过大了,蓝没叫,但她咬紧压皱紧眉闭紧眼的痛苦表情告诉我又犯错了。于是我便不敢再给她揉,只敢轻轻地用手指在她手背上来回轻柔地抚摩着。

    蓝说:“尤域,你真好。”

    “我向来好。”

    “我对你好不好呢?”

    “也不错吧。”

    “告诉你哦,我现在打的点滴可是为你打的哦。我小时候只打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打过,我不肯妈妈也没办法……”蓝本来得意的笑马上又苍白的脸上消失了。

    “真的吗,我真得好好感动一下了。”

    “哼,感动什么啊,都这么晚了,自己吃了东西也没给我带点。”

    “冤枉啊,我又没去吃。”

    “怎么又轮到你不吃饭了,你也减肥啊?”

    “你在这打点滴,我怎么去吃饭。”

    这句话好像让蓝很受用,她靠着沙发式的座椅很陶醉的样子。陶醉完后,她要求我去吃饭。我说不想吃了。她硬要我去,还要我给她带好吃的来。我说这算是撒娇吗。她搬来一个妩媚的笑放到苍白的小脸蛋上说你认为呢。我笑着出去。

    坐车离开医院已经是11点多了,街上行走的人也减了大半。送蓝回到寝室,我刚要离去,她要求我晚上陪她一起睡。

    “你这么大了还要人陪着睡啊。”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最脆弱的时候嘛,是很需要关怀的哦。这个你都不懂吗?”

    “好吧,你生病,我迁就你。”

    扶蓝躺到床上,她和衣躺下,盖上被子说出点汗明天应该就会好得差不多了。我倒水给她吃了药,她才喝了一点水就说不想喝了。我刚才吃的那碗汤神少的面让我渴得不行,蓝说不喝,我就把剩下的都喝光了。

    蓝说:“呆瓜,脏啦。”

    我喝干水后仔细瞧了瞧杯子,无辜地说:“我没把它弄脏啊。”

    “我是说我碰过,它就脏了。我感冒啊。”

    “哦,这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是你啊,随便什么一下就感冒。”

    蓝没有再说话,她注视着我,露出满意的笑。

    我说我睡哪呢。蓝让我睡她旁边,还要我握着她的手,不然她睡不好。我说你的要求也太多了吧。她说我就要折磨你,你不服气可以去告我啊。

    于是我靠着床头软软的垫子,握着蓝的手睡过了一夜。我睡睡醒醒,醒了就把蓝的被子弄弄好,然后自己继续闭上眼睛坐着睡。感觉和林絮在石梁的那晚很像,然后又不免想起了林絮美丽的脸,还有她的体贴。我问自己到底是需要怎么样的女孩,可是没有答案。所以我告诉自己需要的是安稳,既然走了这么远了,就一定要再走下去,任何人都会鄙视中途换车始乱终弃的人的。

    我在蓝熟睡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轻松地睡去。

    医生说她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喉咙有点发炎。打两瓶点滴休息一天吃几天药就好了。所以第二天没打算去上课。蓝说为什么不去。我说你需要休息啊。她说你干吗也不去。我说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

    蓝说:“借口。”

    我说:“记得上次吗,你也是感冒,你也是一天没去上课。不过那次在我寝室,现在在你寝室。”

    “你上次可是有去上课的,还很自觉的。这次干吗不去?”

    “因为现在懂得心疼我老婆了啊。”

    蓝听了还脸红了好一会。

    蓝说:“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以后不玩水不淋雨了。”

    “我的蓝怎么变懂事了。”

    “我本来就懂事的啊,但是看到你我就想变得不懂事。”

    “嗯?你的意思是我就该被欺负?”

    蓝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叫我坐在她旁边,她要跟我说她的故事。

    蓝的父母在她读幼儿园前就离婚了,原因她一直无从知晓。她跟着母亲过。父亲是个船老大,经常出海,就是回到陆上来也要花很多的时间和他的那些朋友成天喝酒打牌。父亲很少来看他们,除了付抚养费的日子过来坐一会以外,其他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出现在他们家。

    “我第二年就有了新爸爸,继父对我很好,但我还是最爱我的爸爸,因为爸爸只有一个。后来家里又诞生了一个弟弟,一家人的感情挺好的,弟弟也总是喊我姐姐。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他的亲姐姐,他喊我爸爸叫叔叔。”

    “但你的童年仍然不幸福?”

    “也许是我要求得太高吧,我总是感觉他们不能给我完整的爱。父爱不是我要的父爱……我总是很怕孤独,但我却一直孤独得长到这么大。我怕天黑,但每个夜晚总是准时降临。后来我学会了笑,经常地笑。生活总是有很多无奈的,我想我不该太难过……”

    “你不快乐,但你对父母弟弟还是很好对吧。”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是在一味地付出,我觉得我就该不被人疼的……后来遇见了你,让我在这么多年里第一次有要找回我以前没得到的温暖的愿望……我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揽蓝入怀,说:“不会啊,我是你男碰友嘛。你很善良,善良的人得到的应该比别人多。”

    蓝的几滴眼泪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们接了一次吻。

    中午出去买饭的时候,林絮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她把《情人》拿来给我。我说不在学校。

    “哦,那算了,明天给吧。”

    她也没多问什么就把电话挂了,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内疚。《情人》这部小说我在以前也没看过,其实也没兴趣看,只是上次大k电话打来和我讲起,而我又和林絮随便地谈到了这个。她是答应过会替我留意,但我没想过她会这么用心,如果她不再提起,也许我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蓝吃药休息地差不多了,下午和我又打又闹,还把床上花花绿绿的垫子砸来砸去。一个垫子直接抛到窗外去了。我穿鞋准备下去捡。蓝不同意,嚷嚷着不公平。我说我去捡你激动个什么劲。她说总是我辛苦,不行。

    石头剪刀布后还是我去减。蓝伤感地说:为什么我总要让你这么累呢。我笑她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因为我应该对你好啊,这有什么累的。蓝眼泪掉下来。我又折回去安慰她。

    “遇见过那么多人,我喜欢上的就偏偏是你。”

    “你厌烦我了?”

    蓝摇头说:“我怕你会厌烦我。”

    我摸摸她的头说:我得下去捡回来了,不然就让捡破烂的拿去了。

    蓝点头,坐在她床上向我挥手,好像我要出远门一样。

    在楼下的时候被太阳晒得有点晕头转向。这什么天气,一会晴一会雨的。睁眼闭眼间,又想起了林絮。这种感觉很诡异,干吗老无缘无故地想起她?

    我拎着脏脏的垫子走回楼上,蓝想把它洗了。我说还是我洗吧,你感冒着。

    蓝很诧异地打量了我一番,不相信地说:“你会洗东西?”

    “靠,蔑视我,说我不会洗,我如果不会洗我的衣服怎么都不会烂掉,居然看不起我。”

    “这么可爱啊,还跟我较劲了,那就你洗好了,不要让你的牌子从这四楼倒到一楼去哦。”

    我郁闷地狂刷垫子,躺在房间里的蓝说好了啦,再刷就烂啦。

    我不着边际地回答:“妈的,这鸟天气,这么热,干吗不下雨!”

    刚说完,雨就啪嗒啪嗒砸我肩上了。我怀疑起自己是否有超能力,不过想到蓝也曾“召”来雨便打消了这个怀疑,蓝怎么看都是个傻女孩,哪有可能拥有什么超能力。

    蓝笑嘻嘻地走到我旁边,撑开一把伞给我遮着。

    “幸福吧。”

    我说:“小幸福了。这是你应该做的。”

    “为人民服务……”

    “你比较适合只为我服务……”

    很快洗完,我趴她床上睡了一觉,醒来都觉得香香的。

    随便聊天就到晚饭时间了,我出去买晚饭,蓝在楼上叫我带雨伞去,我说不会下雨的就走远了。后决定去超市买点东西。

    途中给林絮打电话:对不起,早上说话太不礼貌了,别放在心上。

    “没事的,我不生气。你现在在学校吗?”

    “没有,但我可以过去拿。”

    “不用了,你告诉我你在哪,我拿去给你好了。”

    我说我在菜场边的超市那边。林絮应了声哦,说马上过来,电话那边和徐道了别,还有几个别的女生的声音。挂断电话,马上就下起了下雨,两分钟里变成了大雨。所幸我已经走到超市门口,便站在大门口等着。

    又过了四五分钟,林絮从出租车上跑下来,弓着身子站在雨中把四周看了一遍。我喊了她的名字,她直接跑到我的面前,把书从纸里拿出来给我,还道歉说把纸弄湿了,埋怨出租车叫不到,在雨里站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有。纸都被淋了。我摊开看时,是打印的。

    我说其实你没必要专门的,没有就算了。

    可是我答应过你的啊,可是那个太早了,不知道被清理到哪里去了。

    你昨晚弄的?

    是啊。好了,我要走了。

    赶着去上课?

    没有。今天学校水满起来了,停课一天。

    我晕,怪不得我请一天假都没事。

    呵呵。我得走了,不然汐洋要骂我了。

    我要替她叫车。她说不用了。说给她打印的钱,她也说不用了。狡黠地笑笑说是到伯伯那里弄的,又不用钱。她离开。

    我攥着纸张进去,满脑子是林絮被雨淋着四下寻找我的景象。

    提着东西坐三轮车到快餐店买饭菜打包再坐到蓝的楼下。进门前,我把纸张垫在东西的底层,免得蓝又要生疑吃醋和我吵架。

    吃饭时,蓝很天真地说老师是不是想吃我们的喜糖呢,对我这么好。我应承着点头说是啊是啊,乖乖地吃自己的饭。

    后来告诉蓝说今天本来学校就停课,蓝的劲头马上消没了,直喊郁闷郁闷,本来是该好好玩的。我说不一样吗,也是在休息。她说不一样,怎么会一样。

    我也懒得跟她争,自己回去了。她说干吗不再住一晚,我说住这干吗。她说回去干吗。我说住这又不能干吗。她说你回去也不能干吗。我想想也是,就又回来。晚上就枕着那袋子打地铺睡了。蓝喊我几声我都不管她,坚决不上去,怕自己再和她同床会出事。蓝以为我睡了,她自己关上窗拉上帘也睡了。

    接下去几天蓝又狠狠地学习起来。我说小心再感冒,再感冒我就不带你去看医生了,你自己去。

    蓝说不会的啦。我说你干吗这么拼命啊。她说为了高二高三也能和你同班啊。我又被感动了一下。我说没关系啦,别折磨自己,就算不在同个学校,我们还是能这么好的。她说那不一样。我说好吧,我们都加油吧。

    自从林把那个《情人》给我之后,对林的思念就更浓烈了。我刚开始以为自己是思春或者什么的,就经常和蓝一起。蓝说干什么老粘我,都老夫老妻了,我要学习啊。我听了想笑,就放她去看书了。但每天都是两人一起吃饭。

    后来和傻提起关于林絮的事。他并不惊讶,说你不早就喜欢上她了吗。我愣了老半天,我自己都不知道啊。他说这就是你不爱上语文课的后果,连个当局者迷的道理都不懂。

    我说:“你说的是真的?我都没感觉啊。”

    “我老早就发现你看她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了。你看蓝也没那么温柔过,而且还有别的什么意味。”

    “只是觉得她好看,看得认真点不行啊。”

    “随便吧,又不是我的事。不过说实在的,我看你要,面对痛苦的选择了。”

    我不想我已经平静的生活又被打乱,不想被改变。我对自己说:我尤域需要的是平淡平庸平凡的生活,不要什么美女不要什么爱情,何况我现在还不承认我对林絮有什么爱的感觉。

    心里狂躁,想要不去想她都不行,拿起这本满是字的白纸烦躁地翻了翻,心里非常烦,就把这一本东西扔到床底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麻烦事也是这个道理,通常都是一起来的。最近蓝老担心自己的学业跟不上。蓝反复地说自己不行了,跟不上了。

    我说是你太急了吧。

    她无奈地摇头:“我很努力在学,但就是学不进去,心里很乱。”

    “没事的,放松一下会好一点。”其实我心里也很乱。

    蓝说:“怎么样才不会把人逼死?”

    “逼死?留点余地不就死不了了。”

    “真的吗,如果我不总是烦着你,你是不是会多想我一点。”

    “你要做什么。”

    “我想留一级。”

    “为什么?”

    “我跟不上。”

    “唯一的原因?”

    “也许。这样我们能更久一点。”

    “……可是,见面会很麻烦。”

    “不会啊,我会先到约好的地方等你的,你不用很赶,慢慢来就行。我会一直等着的,会很乖,不会乱跑,手机也会一直开着的。”

    “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呢?”

    “我已经可以休学了啊。”

    “这么快,什么时候休学的?”

    “明天啊。爸妈都同意了的,就等你的意见了,你同意了,我明天就可以休学了。”

    “既然你都想好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呵呵。”

    “为什么非要留级?”

    “这样比到平衡班好。”

    我默默地帮她收拾东西,不敢说什么屁话。我把蓝送到校门口,想把她送回寝室。她不同意,要自己坐车回去,叫我回去上课。

    “还是送你到寝室吧。”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晚上到门口等你放学。”

    我只好把袋子都交给她,看她吃力地走出去拦了车后才慢慢地走回去。

    我在担心这是不是一个暗示,暗示我们的游戏到头了。

    即将放学的时候我问林饮她为什么要留级,林饮说学不好嘛,就不想读了。

    “就没了?”

    “对啊,就这么简单啊。你想多了。”

    “为什么可以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能?”

    我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维,是不是有些原来可以简单解决的事被我搞复杂了呢。

    中午和傻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说其实任何事都只有两种选择,要或者不要。这也是勉强不来的。

    “可是我很想知道怎么办。”

    “那就等,等你自己突然明白的那天。”

    我便不再逼自己一定要做出什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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