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震的死令整个埔兰都为之震惊。这位在埔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黑帮首领突然被刺杀,使得整个埔兰社会各阶层各领域都一同陷入了“无王领军”的混乱状态,大大小小的武装械斗在各城区间频发不断,许许多多的街区霸王开始自立门户,各式各样的小帮派趁机纷纷崛起,不断地招兵买马,独据一方。
在众多新成立的黑帮组织中,有两股力量最为强大:一股是由马云的弟弟马宁成立的“青盟”,虽然马云和他的儿子并没有在那场劫难中丧命,但那个孩子由于惊吓过度,现在每当入睡就会作恶梦,恐怖的回忆已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永久性的创伤,至于马云,这个可怜的人落得了一个毁容的下场,马宁发誓要为这一切复仇,他召集了马云和陈冲的所有旧部,成立青盟黑帮并控制埔兰东城区一带;另一股强大的新势力则是组织结构与成员背景都相当复杂的“新联会”,它首先是由一批前青刺黑帮的成员组建,之后又与埔兰郊区的一些渗入到中心城区的村镇小黑帮势力联合,曾与“铁幕”结怨的外省黑帮“龙圣堂”也将他们的势力加入了进来,最后他们还吸收了一大批新成立不久的小帮派才成立了这支能与“青盟”、“铁幕”相抗衡的联合部队,新联会黑帮现在控制着埔兰中城区的大部分领域和郊区的一些村镇。
面对如此混乱而严峻的形势,林锋并没有因年轻而惊慌失措,相反,他极其冷静地指挥自己的部下稳住局面,成功地守住了铁幕的大本营——埔兰西城区,并将那些仍旧忠于铁幕组织的将士们有效地团结起来,重新任命新武官,组建警卫队,保护每一个“卧线”和每一条社会关系网,将“铁幕”旗下所有的剩余力量都充分调动起来。这位少帅在关键时刻展露出了他非凡的王者气质,使得他很快赢得了组织内部的地位与尊敬,没有人会反对由林锋接过其父亲的帅位继续领导铁幕黑帮。
林震出殡之日,近千名铁幕组织成员聚路围街、抬棺护灵,而那些不方便出面的“卧线”们则各自委派人员送来追悼信函,铁幕最大的卧线安乔在致林锋的信中写道,“对于你父亲的死我深表遗憾。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比他更智慧、更有力、更强大的新一代统治者、、、、、、”
在一片或凄楚、或虚伪、或悲痛、或同样不见光明的哀悼声中,林震生前所犯下的种种罪孽伴随着他焦烂的尸体一起被推入烈火熊燃的火炉中,化作尘世烟灰。
“母亲。”回到埔兰家中的程朗一进门就紧紧拥抱他的母亲。
“你果然是回来了,孩子。”自从杨惠得知凯文的死讯后,她就料想自己的儿子肯定会为此赶回来。
“你知道凯文的事了吧。”
“是的,我知道了。”
“多可惜啊!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杨惠深深地叹息道,“你去看望一下他的家人吧。你们毕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伙伴,而且张凡一家一直以来都非常关照我们。”
“我会去的。”程朗点点头,他想了想说,“听闻林锋的父亲也死了。”
杨惠面无表情,没有对这件事作出任何回应。
程朗见状,只好不再谈论此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母亲。
杨惠讶异地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叠钞票后惊讶道:“天哪!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大部分都是我平时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得到的稿酬。”
“你自己留着用吧。”
“不用为我担心,妈妈。我现在在一家出版社工作,我完全有能力应付生活所需。这些钱是平日里储起来的,我想你现在应该用得着。”
“你想得周到,孩子。这段时间埔兰乱哄哄的,许多事情都不能再继续,我的那份工作也被中止了。”
“别担心,妈妈。还有我呢,我会养活你的。”
“或许,你可以去跟林锋谈谈。他和凯文一样都是你的结拜兄弟,说不定他能让我的工作、、、、、、”
“不,母亲。”程朗打断杨惠的话道,“亲人和好友的相继离去已经让林锋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想必他现在已是相当烦恼,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跟他谈您的工作,这不合适。”
杨惠明白地点点头。
程朗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后便下到二楼凯文家门前,心情沉重地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凯文家的女佣,她认得程朗。
“非常抱歉,程朗先生。老爷和夫人吩咐过,什么客人都不见。”女佣不好意思地说。
“麻烦你去转告他们是我来了,我想他们会允许我进去的。”
女佣转身进入内屋,过了约一分钟后她回来将程朗请进了屋里。
凯文的父母亲由于伤心过度都已经变得神情麻木了,他们将客厅布置为灵堂,他们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再离开家。此情此景,让心酸的程朗也不知该说怎样的言语来安慰这对不幸的夫妇。当看到自己熟悉的那张面孔此时正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地躺于棺木之中,回忆起昔日里那些曾与他一同度过的快乐而纯真的童年岁月,程朗再也无法强忍眼中的泪水、、、、、、
次日。
参加完凯文的葬礼,程朗和林锋一同走在一段小路上。
“程朗先生、程朗先生,程朗先生请留步。”凯文家的女佣忽然从后面急匆匆地赶了上来。
“有什么事吗?”程朗对她问。
女佣把手中的一只用手帕包裹着的手表递给程朗说:“这是我家老爷吩咐我转交给你的,是少爷生前戴过的手表。”
林锋认出了那只手表,的确是凯文生前经常戴的,他奇怪地问:“为什么凯文父亲要特意把这表交给你呢?”
“是我主动要的。”程朗回答说,“昨天我去凯文家的时候,向张叔叔提出想拿一件凯文生前的遗物作留念,他当时没给我。”程朗扭过头对女佣说,“请代我转告你们家老爷,非常感谢他能满足我的心愿。”
女佣点点头,转身离去。
程朗和林锋继续在路上走着,他们走得很慢,都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打算吗?”林锋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你。”
“我要接过我父亲的位置。”
“就没有——别的选择吗?”程朗轻皱起眉头说。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难道去当渔民?成立一支新的渔民船队出海捕鱼?这能养活我的家人吗?能让我和依琪将来的生活更安全、更幸福?还是现实一点吧。你知道,我别无选择。”林锋停思了一会儿说,“但你不同,程朗。你是在康丽大学毕业的,你接受过高等教育,你可以拥有很多选择,虽然你是埔兰人,但你不是黑帮成员,你没有在警方的档案里留下过任何案底,你是完全可以离开这里的。带着你母亲离开这里吧!程朗。”林锋略显激动地说,“离开这个充满悲伤和苦难的地方,到希滨维或者其它地方去过新的生活。我可以为你提供资金,或者、、、、、、”
“谢谢你,林锋。”程朗打断林锋的话道,“你刚才所说的,其实我一直在准备。这个问题我也多次跟我母亲商量过了,但她不知为何屡次拒绝,可是昨天晚上她突然又答应了。”
“那、那太好了。”
“但我不想要你的钱,我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林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林锋。”程朗平静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意,可是我想自食其力。”
“那好吧。其实,我从来不担心你的能力。”林锋苦笑着说。
“可是,我反而很担心你。”程朗说着微皱起眉头。
“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你。”林锋充满自信地说,“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地活着。”
程朗坚定地点点头。
告别了林锋,程朗回到家里与母亲一起吃过晚饭,便收拾行装准备连夜坐车返回希滨维,好及时赶出一份未完成的出版社约稿。
“这段日子埔兰很乱,你路上要小心。”出门前,杨惠不放心地对儿子嘱咐道。
“放心吧,妈妈。您保重!”
程朗乘坐一辆两轮载客摩托到达他非常熟悉的旧隧道南面入口处。
这条灯光昏暗的旧隧道伴随着埔兰人走过了将近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以前它是通往市区的必经之道,至今仍是,数十年如一日,仿佛一点都没改变过。隧道里的空气仍旧是那么混浊,灯光仍旧那么昏暗,车辆驶过掀起的猛风也仍旧是那么的干热。难道,这一切就真的是注定的宿命,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原罪吗?走在隧道里的程朗内心百感交集,他对残酷的现实充满愤慨,却又找不出任何公平的答案。
走至隧道中段时,程朗模糊地看到前面不远处靠墙边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以为是以往常在这里遇见的那些“隧道乞丐”,便不为意地一直往前走。当程朗从这一大一小靠墙而坐的父子面前经过时,他们竟突然跃起,手持利刀向程朗扑来。
“不要动!把钱拿出来。”那名手持一把锋利匕首的中年男子把刀刃贴在程朗的左边脖子上,面目狰狞地厉声喝道,“快点,不然我马上宰了你!”
程朗冷静地从衣袋里抽出钱包。在中年男子掏翻钱包的时候,程朗看了看站在自己右手边的那个手持一把小利刀的小男孩。他几岁了?九岁、十岁、还是十一岁?他手上那把约三寸长的小刀正对准程朗的右腹,他的手明显在颤抖着,他是紧张还是害怕?他的脸色煞白,他麻木的双眼透露出无法言喻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程朗。
“妈的!才这么点钱?”中年男子不满足地大声嚷道。
“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程朗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位亡命之徒。把自己的孩子都带出来一起抢劫,想必此人真的是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中年男子忽然将手伸进程朗的裤兜和上衣各口袋里翻找。
“你别太地份了!”程朗愤言道。
“过份?你觉得我过份是吗?好吧,那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过份!我的大儿子死了,他们把他的两只手都剁掉,眼睛也挖了;我的妻子在歌舞厅里被一群畜生折磨,她彻底地疯了,连我都不认得了;我的女儿失踪已经五年,再也找不到了;我的公司破产了,我欠下了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现在只剩下我的小儿子,”中年男子指向一直站在程朗身旁没有作声的那个小男孩,继续像发疯一样诉说道,“看见了吗?我的小儿子,他今年才刚十岁,长得多聪明可爱呀!可是,他再也不能去上学,再也不能读书了,因为我没钱,我甚至养不活他、、、、、、”中年男子忍不住激动地抽泣了起来,突然又再次面露狰容,发疯一般狠狠揪住程朗的衣领吼道:“我可以对谁说过份?啊?我能对谁说过份?对谁说?!”
“你的苦难不是我带给你的。”程朗摇着头说。
“对,不是你带给我的。可是我不管!我是一个人,是人就得生存,我要生存!我的孩子也是一个人,他也要生存!”中年男子说着再度强行将手伸进程朗上衣外套的内口袋里,掏出了那只用手帕包裹着的手表。
“这个东西你不能拿走!”程朗立刻紧张地喊道,“把它还给我。”
一阵争扯中,中年男子左拳一挥,打在了程朗的右边脸上。
程朗往左侧踉跄了几步,用手捂着被打伤的脸说:“这只表是我一位已经去世的朋友的遗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走!”
中年男子没有理会程朗的话,转身准备离去。
“混蛋!”激愤的程朗冲上前去,双手合拳,从背后将中年男子重击倒地。
就在程朗准备弯下身去夺回手表时,他突然感到右腹部一阵冰凉的刺痛,扭头看见的竟是那张煞白的脸。
一辆白色货车此时从他们身边驶过,旧隧道里再次掀起了干热的猛风。
小男孩用他颤抖的手,将那把锋利的小刀捅进了程朗的右腹,又迅速惊慌地将刀抽出,往后退却几步,那双麻木的眼睛仍旧紧紧盯着程朗。
中年男子缓缓从地上爬起,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抓起他儿子的手往隧道南入口处逃走。
程朗本能地用手捂住右腹鲜血直淌的伤口,神智一阵恍惚,他倚着墙瘫软地坐到了地上。
白色货车从旧隧道的北面入口驶出,进入安全检查警务站,司机带着一丝犹豫的语气对站台的警员说:“sir,我刚才在隧道里好像看见有人杀人了。”
“什么?!”警员惊讶道,“是真的吗?”
“我怎么敢拿这种事跟您开玩笑呢?”司机不自然地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
“你等一下。”警员转身走进内间的办公室,仅过了几秒钟,一位警官和警员一起走了出来。
“是你看见隧道里有人杀人?”警官皱着眉头对司机问。
“呃,是的。”司机紧张地回答道,“当时我的车刚好经过,我不经意看到的,一个小伙子被人捅了一刀。”
“你确定看到,没眼花?”警官半信半疑地问。
“我确实看到了,警官。虽然只是很快地一闪而过,但我真的看到了。我是从市区来埔兰替公司送货的,我是好人,我从不撒谎,警官。”
“去,带几个人去看看。”警官扭头对他身边的警员说。
“警官,那我可以走了吗?”司机问。
“当然不行。这件事你是目击者,如果是真的你要留下来录口供,说不定将来还要出庭作证呢!”
“啊?那、那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行吗?我可不想惹麻烦。”
“你少罗嗦!现在谁想惹麻烦呀?麻烦都是你自找的。要是我们的人回来报告说里面根本就没事发生,准有你好受的!”警官生气地转过身去,往隧道口瞟了一眼。
司机沮丧而又无奈地直摇头,报案前他曾犹豫过,而现在他十分懊悔自己所作出的决定。
三名警察在隧道里找到了神智不清,已接近昏迷状态的程朗。
“还真有人受伤。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一名警员对身边的同事说。
另一名警员伏下身,凑近程朗的腹部伤口看了看,然后抬起头问,“喂,兄弟,怎么样了?还挺得住吗?”
“表、表、、、、、、”程朗迷迷糊糊中看见了眼前的警察,便吃力地张开嘴皮,发出极其脆弱的声音,“表、表、、、、、、”
“他在说什么东西?”另一名警员微皱起眉头对身旁的同事问。
“不知道,我听不清楚。”那名警员一脸茫然地耸了耸肩。
“表、表、、、、、、”程朗嘴里继续重复着,“表、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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