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保瑞又当了两回孝子,都是董耀宗联系的。主家都对他评价很好。董耀宗告诉他们,侯保瑞的哭戏,都上了电视剧,十分感人哩。于是,他们就请他去哭。果然不同反响,把主家的人都带动起来,大家那会儿哭得真是感人,满屋子的人不由全哭了。
以后,董耀宗更喜欢向人推荐,说他身边有个好哭手。
不料,一次人家说,你把他叫来,哭个试试,好了就请。
“哭不能试,哭不能试。”董耀宗直摇头。
“哭也是商品,怎么就不能试?”人家说。
“棺材、骨灰盒都是商品,你试不试?”董耀宗说。
“这老头,这么倔。”人家不高兴了。
董耀宗后来生气地把这件事讲给保瑞。
“以后,有人家要试,你就叫我来试。”保瑞却说。
“什么,你是想钱想疯了?”董耀宗说。
“连孔子都当过吹喇叭的。”
“孔子也当过?那咱们这样,就一点也不贱了。”
“孩子要交学费,这样多好。咱们不是都通过电视剧,向全人类通报了咱们的职业和身份嘛。已经是这样啦。”
“很好。孩子,我很受教育。不错,这是积德哩。”
只是,董耀宗这一阵再也没推荐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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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瑞还在阅读,读美术方面的书籍。
林光借给他的书里,有一本叫《印象画派史》。教授希望他能安心当好模特。大师们当年吃不上面包,模特却有工资挣,还有人赠烟。只是模特当得再好,也不能流芳百世。保瑞看到林光的虚伪,以至连这些书也不想读了。那天,保瑞把从教授那里听来的东西,给乔琳琳信口卖弄了一遍。
现在,他才认真端起《印象画派史》来读。
这本书不难懂,里面的很多名词,使他空荡荡的大脑充实起来。他相信下一次跟她交谈,就再也不会那么莽撞。有时,他会在高涨的情绪中,把自己想象成艺术圈里的一员,尽管根本看不上他们的艺术。一切都是出自对她的迷恋。只有艺术,才能成为与她联系的桥梁。她只为艺术活着,是精神有些异常的人。
罗丹的造型,也很使他惊奇。
保瑞时而瞅瞅图片,时而照照镜子。在罗丹的雕塑面前,自己的身材和肌肉均显得多么平谈。然而,他很快就看出大师的可笑。“这太夸张了,太不……世俗化了。怪不得这种风格早就遭到了冷落。就是罗丹塑造的肌肉,于乔琳琳眼里,未必就是强健和美妙的吧?”他便看清,这个女人对他的愚弄。只是她的小计谋在此时他的眼里,反而有了一种可爱。“哦,不,”他马上又否定道,“她是如此恶毒。”他重新保持了对她的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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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碧玉为了使保瑞脱离冒险的幻想,终于答应他的请求,给他联系了一些小生意,比如把他介绍给某国营商场的负责人,使他从此能顺利得到这里的所有废纸箱。原先这里的废纸箱,都由各组随意送人了。从此,商场有了一笔固定的小收入。商场的负责人开玩笑说,年底总结要加上一条。
保瑞把纸箱上的脏东西全部清除掉,把水果汁,蔬菜或水果腐烂的痕迹,霉斑,人的脚印,人的粪便——他不知道,人的粪便为什么会跑到这上面——全部擦去,然后整齐地绑结起来。
起初,废品收购站的人还总是把他送来的东西打开,一个一个进行检查。几次之后,他们就不再这么做。凡是他拿来的,是什么样子,他们就收什么样子。后来,他们模仿他的样子,把一个一个废纸箱子如此绑结起来。
每当保瑞来交货,其他送东西来的人,都会自动给他腾出一块地方。他们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尊敬。
江碧玉还不断把学院外面准备装修的人家介绍给保瑞,于是他就以低价得到一些淘汰的旧家具,它们暂时都放在外面某个汽车房里。他把这些东西仔细擦过,把那些油垢,酱油醋痕迹,化妆品痕迹,香皂痕迹,头油痕迹,人体分泌物,甚至还有鼻涕和痰的痕迹——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痕迹——通通擦去。把该修理的地方修理好,决不因为旧就显得破烂,甚至一些地方再补上漆,然后转卖给倒卖旧家具的人。他总能把这些家具的长处讲出来,比如不含苯、甲醛,是纯木的,部件之间是通过橛榫和卯眼扣接起来,而不是钉子钉住的,通身没用一根钉子,再用五十年也不会坏,不象时下的东西,用三年就垮掉。
“要是不照我的价收,我只好自己送到目的地。”
“好吧,好吧,我们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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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阅读。他借了几本《家具设计》和《房间布置》。这些东西,才是最贴近乔琳琳目前生活的。能够对这些东西发表看法,才是进入她生活的捷径。他便抓紧阅读。只是读着读着,便会打瞌睡。他便发现,自己实在是可笑。
他这样折腾了几天,虽然没什么大的收获,却更能理解这座城市了,胆子和信心也就更壮了。时下不论是经济界人士,还是政界人士,都喜欢谈论包装。他对这个词的理解,也开始进入理性层次。从准备进城的一天起,他就在着手包装自己。进入这所大学,他对自己的包装进入更深的层次。只是这一切,还远远不能被看成是进入了刻意追求的理性层次。
当他的信念终于从我只能虚伪,过渡到我必须包装,换句话说,当他的许多观念终于从沉重的道德范畴,过渡到轻松的技术范畴,他那巨大的心里压力减轻了。他想,许多人一定也跟他一样,经历了从道德到技术的解放过程。这时他才看到,自己在这所学院眼里的许多粗野之举,一直是缺少思想内涵的。不过从今以后,他的一切言行必将更具实用性。
因为读了几本美术史料,和其它一些美术书籍,加上记忆力很好,对许多名词就象对自己的名字一样记得牢固,他便更加认为,自己也是艺术圈子里的一员了。经常,他躺在床上,编制种种对话的场面,把各种词汇用进去。一些精彩的片断,使他得意不已。这一切当然还远远不够,他时常会这么警告自己。
他在寻找一切接近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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