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案情一连搁浅数日。
绎罗司空见惯,并不很挂心,这天下午依旧循着惯例去打壁球。
在逼仄的小室中一人对牢三面墙,发狠似地挥拍,不停歇足足打了近一小时,提着毛巾出来的时候,身子软到发颤。
这时恰逢临室的门也正打开,走出一名年轻男子,绎罗见了,不由有片刻的失神,那身形气质都似极一位故人,她欢喜若狂,却又手足冰冷,那人察觉绎罗凝视的目光,侧头朝她礼貌地笑笑,却原来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她又隐隐感到失落。
要再想一想,才能找出些安慰,天涯相隔,也算得是给对方最好的祝福。
绎罗租的公寓就在海德公园旁,回家时可顺带欣赏一路的葱郁苍翠。
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所有的不顺心仿佛统统要挤在今天叫她好看。
刚进公园没几步,迎面就碰上王女士,拖家携口好不热闹浩浩荡荡挡住去处,所谓的冤家路窄也不过就是如此情景。
这位王女士一度是她刚到岛国时的室友,后来变做擦身而过的路人甲,这还不算坏,顶糟的是,最后竟莫名其妙地拿她来作假想敌。
绎罗深为纳罕,自认做人不属于谨小慎微,也算得是一团和气,日常言行并无冒犯他人之处。
但她实在是极聪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七八分,旦凡两个女子交恶,其中奥妙大抵是有一名见异思迁的男主角在作祟,只是她连王女士的心上人长得方圆扁长都不知道,却已将人得罪了,不是不好笑的,犹如平白无故地遭人一记闷棍,报仇伸冤都无处可去。
两人间的是非曲折从来不曾自绎罗之口传出,单此就落了下风,只好任由旁人的口舌作践。
一时熟识的朋友圈中关于她的蜚短流长层出不穷,更可气可笑的是,自此,城中国人们的家宴再不敢邀请她,那些已婚妇女防她同防贼。
开头,不是不气,但慢慢地就想通了,亚里奈为她连声叫屈,绎罗倒还要反过来安慰,“女子的妒嫉,就好象男子的赞美,一样要却之不恭的。”
这一次的狭路相逢,因绎罗的避而远之,告一段落。
回到家中,忙不迭地扭开电视,让那些杂乱的噪音填满同样杂乱的一颗心。
下午时段播放的是经典老剧《呼啸山庄》,彼年幼时,她甚恶之,以为剧情阴戾可怖且人物个个狂乱暴躁,而今一字一句都似刺穿了心扉,叫她痛得落泪。
剧中的凯瑟琳正在对女仆耐莉倾诉,“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多么爱他,那并不是因为他漂亮,而是因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不论我们的灵魂是什么做成的,他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样的;而林惇的灵魂就如月光和闪电,或者霜和火,完全不同。……我不能说清楚,可是你和别人当然都了解,除了你之外,还有,或是应该有,另一个你的存在。……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强的思念。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他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而他却给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就将成为一个极陌生的地方。我不会像是它的一部分。”
演员的声线低沉,却压抑不住言语中的那份疯狂,似乎许多年前也曾有人抱住绎罗在她耳边这样喃喃,“你若想走,便走吧,走去天涯海角,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我们总不会分开。已经不是爱或不爱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的灵魂都同你的融在一起,这是比爱更坚固、比死亡更恒久的东西。但,不要奢望我的原谅,如果我那样做了,这付躯壳所拥有的全部都将流离失所。”
她泪如急雨,伸手要去触摸那张熟悉的脸庞,嘴里轻唤他的名,“思梧,思梧,我是这样的想念你。”
那脸却忽然碎成粉末,叫风一吹留不下半点痕迹,绎罗急叫一声由沙发上滚落,才发现刚刚那不过是个梦。
这时门铃刺耳大作,她犹豫了一下,抹干眼泪去开门,恐怕也就是某人会在这个时间不先打招呼就直接上来的。
果然门一打开,外头站着是亚里奈,穿一件窄身的奶白色晚装,搭了条深紫色镶了水钻的绸缎披肩,一脸笑吟吟的。
绎罗看朋友的打扮,忍不住揶揄,“走错了,歌剧院在马路那头。”
“咦?你的脸怎么肿了?哭过了?”
她避而不答,“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喏,这个!”亚里奈扬了扬手里的两张东西,“今晚百老汇的演出票。”
绎罗倦得只想一觉睡到天亮,便推托,“找别人吧,我实在没有力气。”
“演出时候睡也是一样。”
她哭笑不得,“我会打呼噜兼磨牙,有碍观瞻,还是不去了。”
亚里奈不依不饶,“乐声震天,无妨。”
“那我还怎么睡?”
亚里奈继续同她斗法,“当催眠曲听。”
拗不过,她只好去换衣服,边问,“什么剧?”
“是你最喜欢的《海盗女王》呢,看完我们再去大吃一顿,化悲愤为食粮。”亚里奈知道她的心事,但从不故作聪明地说些似是而非无用的废话来施舍怜悯她,绎罗颇有些感动。
她从卧室出来,亚里奈大声称赞,“我俩好似姐妹。”
绎罗穿一件深紫色天鹅绒的晚裙,围的是奶白色的水貂毛披肩,和亚里奈并排立在一处,真的象是出自同一名设计师笔下的系列服饰。
音乐剧好看地出奇,绎罗并不如预想的那样瞌睡连天,中间休息,两人起身欲往大厅喝杯香槟润喉,这时临座有人惊喜地同绎罗打招呼,“咦?是你?真巧!”
她闻声抬头,哦,是下午在壁球馆遇到的男子,便笑了笑说,“是,真的很巧。”心中自觉这样的对白听上去既傻又空洞无聊多余。
亚里奈并不打算放过她,追问,“谁啊?”
“谁是谁?”
“别装傻,就是刚刚和你打招呼的帅哥啊。”
“不认识,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对绎罗的回答,亚里奈半信半疑,却也识趣不再深究。
散场后,两人直奔最为中意的广东菜馆大快朵颐,全不在意身上穿戴和环境的不搭调。
吃得正欢天喜地,绎罗忽然瞥见短裤王牵着一个女子的手正朝这里走来,这时,短裤王也看清了她们,尴尬地不知是进是退,愣在当场。
绎罗想趁女友埋头大嚼之际,使个眼色叫他速速退下,却不料,那表情被亚里奈一抬头捕个正着,转头过去两下看得分明。
亚里奈手直抖,筷子握不住“呛啷”一声敲在盘上,绎罗又是心痛又是担心,低声说,“我忽然想吃蛋奶酥,咱们还是去那家法国馆子吧。”
亚里奈粗声粗气地说,“要去你自己去,我在这儿还没吃饱呢。”
绎罗按住女友的手,柔声说,“你想怎样?在这里叫他坐立不安食不下咽?如果他会得羞愧,今朝也做不出这事让你下不来台,你这样不过徒然叫别人笑话让自己没脸,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亚里奈的一双眼眸亮晶晶的,象是随时有东西会滚落,但她还是听懂了绎罗的话,拿起手袋围了披肩,立时就走,经过他身边时半步不停,正眼也不去看他。
倒是绎罗经过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他被那眼神瞅得心寒,稍后又听她说,“谢谢你,这样一来省却我许多口舌。”他的面皮顿成紫胀。
回家时,亚里奈问,“他旁边的是英国女人,是不是?”
绎罗叹气,“谁会耐烦去看?”
亚里奈继续自言自语,“难怪呢,都说学声乐的在这里工作难找,所以他才要去找本地人混一个身份。”
是,学声乐的就好比世界性的难民,而且最近纷纷涌向欧洲意图立足,豆腐干一样大的机会,那么多人争,自然怪样百出了,但这话绎罗不好说出来,否则连朋友也一起得罪了,于是只说,“谁?你说的是谁?我们认识这样的人么?”
亚里奈会意过来也笑了,“正是,怎么谈论起一个闻所未闻的人来。”
沉默了半天,亚里奈忽然搂住绎罗,“我今天要住你家。”
“没问题。”
“要一直住到我痊愈。”
“你有受伤?完全看不出来。”
“内伤。”
“每个成年人的通病,算不得什么。”
“绎罗你真可爱,我爱你。”
她扮出一脸苦相,“小姐,拜托你含蓄一点,我还要嫁人的。”
一路嬉笑打闹,亚里奈终于又活泼开朗起来,绎罗渐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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