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浩瀚的海面依然波澜不惊,极目望去海天一色,一样的湛蓝,它不会因一个人的离去而减色,就象江湖不会因一个人的存亡而变化一样。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平稳的驶过,长孙郁风抱膝坐在甲板上望着海平面发呆,心中空空如也。
楚连城走了,留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一柄断肠的古剑以及一场荒唐的婚礼。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竟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从一开始在飞燕别居初次相见时到楚连城以身相许,直至楚连城为他服了断肠蛊。如果真的有天意,那么初见时彼此眼中的震荡是不是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当他知道自己为之心动的男人是个女孩子装扮的时,心中既庆幸又有些懊恼,是因为她在无形中让自己上当吗?那暗夜中的一吻就是成心的轻薄以报复了?但之后那无尽的思念又是怎么一回事?在没有她的消息时他的心何尝平静过?他虽然没说过,可是心底深处总在留意她的一切,他让她生气,让她伤心,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交给他,为什么?自己有何德何能让这个倔强、个性十足的女孩子为他付出?付出她的身心及至生命。
长孙郁风轻叹,她为他设计了一切,甚至婚礼,可她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代替她,她已是他生命的全部,如果她真的死了,自己是绝不会偷生的,不为她的付出,只为天上人间和她永远相守。长孙郁风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迫切的想她在一起,虽然也曾恼她心狠手辣,但现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
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长孙郁风回头,是柳元康。柳元康眉头微锁,淡淡道:“振作。如果你还是我的妹夫,你就要振作,连城不会喜欢一个萎靡不振的人的。”自从楚连城不辞而别,长孙郁风心急如焚,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长孙郁风苦笑:“我知道。可一想到她,我就……”柳元康叹了口气:“她一定想不到你会这样的消沉的,她也一定不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找到游云海棠。”长孙郁风点头:“是。大哥说的是。她不会喜欢现在的长孙郁风。”柳元康微微一笑:“别忘了,你是浮鹰公子,和她并称四公子的。”长孙郁风也笑了。这一笑,柳元康似乎又看到那个漫不经心,潇洒随意的长孙郁风。
船仓中,玉奴坐在桌边偷偷抹着眼泪,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这个妹妹,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孩子,虽然她将长孙郁风从自己身边抢走,可她不在乎,只要妹妹喜欢,她什么都可以让给她,何况在她心里真正喜爱的不是他是孙茗淞。可她竟然这样抛下大家一走了之,她真是狠心,一点不想想她这样走掉,大家是多么的着急和难过。
有孙茗淞在她身边,雅歌和妙歌都识相的避在她们的房中。孙茗淞柔声道:“你且不用着急,大家一同去找她还怕找她不着吗?”玉奴道:“她既成心要走当然有办法要咱们找不到她,她一向就很有主意的。”孙茗淞心想:谁不知道她有主意,这位鬼域公子向来机智过人,说好听是足智多谋,说难听是阴险狠毒,她这样走谁都知道她是决心再也不见咱们。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安慰她道:“那你也不用急,咱们人多,再说她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找她料想也不会很难。”玉奴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这小丫头——唉!”
天过晌午,长孙郁风一行人弃船登陆,当下里分做三队,长孙郁风独自一人,柳元康也是只身前往,孙茗淞带了玉奴、雅歌、妙歌主仆先去傲气堂见过他的父母再去找楚连城,路上一并打听她的下落。经过那场婚礼后,雅歌和长孙郁风之间颇为尴尬,因此二人之间总是有意无意的相互回避,玉奴有心让雅歌照顾他,但知他二人的心思,这话也说不出口。孙茗淞倒也善解人意,只肯带妙歌一人去傲气堂,他暗自揣测楚连城的心思,料想当日安排那场婚礼便是要雅歌做长孙郁风的妾侍,因此说什么要雅歌留在长孙郁风的身边。长孙郁风和雅歌自不肯答应,但终究没有拗过众人,只得结伴而行。
且说长孙郁风和雅歌二人,行不几日便听说唐璁四下里张罗着要请楚连城和他赴宴,长孙郁风略一思忖不觉露出几分笑意。雅歌道:“二小姐会去吗?”长孙郁风微笑道:“她一定会去的,她中了毒,而唐门又是江湖上下毒的行家,以她和唐璁的交情或许唐家肯为她解毒呢。”雅歌又道:“可你能肯定唐家能解二小姐的毒吗?”长孙郁风摇头道:“不能,但我能肯定连城一定会去碰运气的。”雅歌欣然道:“那咱们快去。”
二人一路向西,又过得大半个月,便听江湖上众说纷纭,说道虎啸山庄和鬼域火拼,令狐不见带人平了鬼域的两处分舵,楚连城也不含乎,指派人手挑了虎啸山庄的分舵,长孙郁风心想:这丫头素来有仇必报,这样下去岂不要天下大乱了吗?眼见快要入川了,却听得传言道:虎啸山庄已被大火夷为平地,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以楚连城往日的性格,只怕是确有其事了。长孙郁风不觉苦笑,暗想:连城是疯了不成,难道说她真的准备拼个鱼死网破?雅歌摇头道:“这位二小姐行事端的不能寻常估量,想必是在鬼域待的久了,其实都说咱们浮鹰岛如何如何,嘿,要比起二小姐的鬼域来我看还是小巫见大巫。”长孙郁风叹道:“谁说不是。”
雅歌忽然笑道:“表少爷,你可要格外当心才成,若是你当真惹恼了她,嘿!”她不好意思多说了,长孙郁风白她一眼道:“怎么不说了,我说好了,我若当真惹恼了她,只怕她早就手起剑落,斩下我的头做碗用了。”雅歌微笑摇头道:“不会的。虽然我不了解她,可我知道她对你是绝下不了手的。”长孙郁风侧头,眼光分明在等她说下文。雅歌道:“不说她这次为你中毒之事,单是那次为你疗伤我就瞧出来了。”长孙郁风“唔”了一声,雅歌道:“她为了救你的命大耗内力,虽说当时有大小姐在你身边,可让人瞧着也不免有几分感动。”长孙郁风长叹一声,道:“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她在为我付出,我从未为她做任何事,而最后还要她搭上性命,她认识我可是赔大了。”雅歌见他表情忧伤,忍不住劝道:“等找到二小姐你加倍补偿她好了。她性子犟强,做事独立,原本不要人保护的。”长孙郁风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但他的心里、眼里竟全是楚连城那明媚的笑容。
一路上,听说最多的还是楚连城的消息,虽不知她的具体行踪,但只要能知道她还好好的,长孙郁风心中就大大的欣慰了。这一日二人到了一个小镇,虽说时至冬季天气寒冷,但街上倒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二人找了处客栈住下,又在前厅要了饭菜正进食间,只听有几人议论道:“那人真是疯了,一张破画竟要一万两银子。”另一人道:“若是出自名家之手也还罢了,真是疯子。”又有一人道:“不就那么一个麒麟吗?十两银子也不值啊!”
这“麒麟”二字入耳,长孙郁风只觉惊雷一般,雅歌也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是二小姐身上的那个麒麟?她看了眼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已“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伸手抓住那人的前襟道:“什么麒麟?”那人怒道:“你干什么?快放开老子。”长孙郁风厉声道:“说,你从哪里看见的麒麟?”那人见长孙郁风红了眼睛,又惊又怕,道:“那……那边有人在……在卖画,是张麒麟而已,可他要价白银万两。”长孙郁风松开那人向他手指的方向奔了过去。那人手抚胸口道:“这是什么人?也是个疯子不成。”雅歌微笑道:“你最好还是少说几句,若给我家二小姐听见,她一定会打肿你的脸的。”
长孙郁风转过街角,只见一群人正围了个卖画的说三道四。他分开人群只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正拿了幅画在叫卖,画中一只七彩麒麟栩栩如生,麒麟的角上别了朵盛开的百合花。长孙郁风胸口如遭重击,哑声道:“我买了。”围观众人齐声哄了起来,那中年男子冷笑道:“这位小哥,我这幅画可是要一万两银子的。”长孙郁风道:“我给你两万两,但你要说出是从什么地方得的这幅画。”围观众人又哄了起来。那人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长孙郁风淡淡道:“你可以不说,不过,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他忽然伸手,只见一把短剑已架在那人脖上。那人面不变色道:“你只管杀我好了。”长孙郁风道:“你以为我不敢?”雅歌已追了过来道:“这位朋友,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们表少爷。”
只听人群外一人尖叫道:“想知道麒麟的来历就随我来。”长孙郁风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飞快的向城外飞去。长孙郁风不假思索的追了过去,雅歌也紧随其后跟了下来。众看客直给惊的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长孙郁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直追到一个宅子前,眼见那人跳进院墙不见踪影。长孙郁风正沉吟间,雅歌气喘吁吁道:“表少爷,咱……咱们怎么办?”长孙郁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瞧瞧。”雅歌道:“可谁知这会不会是令狐不见布的陷阱?”长孙郁风道:“只要能找到连城,陷阱又何妨?你一个人小心。”雅歌还想说什么,长孙郁风已纵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荒宅,四下里长满了野草,院子中的厅台楼阁俱已破损,也不知多久没有人烟。长孙郁风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向内走去。
长孙郁风在院中细细查看一番却并未发现有人迹,心中正自奇怪,忽听院中一口枯井中传来人声,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向下看去,只见井中空空如也,正疑惑间,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长孙郁风暗叫不好,这里有古怪。不容他做出什么反应,他的人已重重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雅歌在外面久等不见长孙郁风出来,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终于按捺不住,纵身跳了进去,双脚才一着地,却已给人点了穴道,身后一个女子笑道:“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把他们两个捉住了,我还以为要费些工夫呢。”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道:“是少主人神机妙算,不然怎么能拿住他呢。”雅歌觉得这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可是不等她想起,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雅歌才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躺在床上,向四周看去,长孙郁风正手支下颏坐在桌边发呆。雅歌从床上跳了下来,道:“表少爷,这是什么地方?”长孙郁风头也不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是连城的地盘。”雅歌道:“你的意思是二小姐的人把咱们捉住的?”长孙郁风点头道:“若是令狐不见,咱们还有命吗?”雅歌道:“可是……”长孙郁风道:“没有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见过她身上的那只麒麟,那人是故意将咱们引来的。”雅歌道:“不过……”长孙郁风道:“没有不过。她是决心不见我了,她知道我会去唐门找她,所以令人在道上埋伏,然后将咱们困住。”雅歌拉开房门道:“咱们不能出去吗?”长孙郁风道:“你不用费心思了,贺雨轩是设置机关的高手,这里机关重重,如果能出去我早就走了。”雅歌颓然坐在他对面道:“那可如何是好?”长孙郁风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等她一离了唐门,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果不其然,此后几天中,均有人给他二人送饭送水,而且饭菜丰盛,俱是长孙郁风素日爱吃的。来人将饭菜放在门口便走一句话也不多说,长孙郁风若要捉住逼问,那人便出兵器摸要自尽,长孙郁风只得做罢。长孙郁风和雅歌相顾苦笑,无计可施。
这些天中长孙郁风天天在窗前发呆,这个院子只有这一间大屋,他和雅歌分住在两间厢房内,从大厅出去,经过回廊有条石子小路通往外面,路的两边共有十八株海棠,六株桃树,六株梅花,六株玉兰,在屋后有九株辛夷,九株梨树,九株杜鹃,九株牡丹,这些毫不相干的树却偏偏种在了一起,这不要紧,谁让种树的人喜欢,要紧的是当你走到这些看起来没有关系的树中间时,你就知道它们之间大有关系了。长孙郁风试了无数次,只要他的脚一踏上通向院门的小路,这些树就会按近似九宫八卦的位置变化,如果单是按九宫八卦的位置变化也还罢了,问题是如果按九宫八卦的走法你是无论如何也别想出去——若不是有人在关键时刻给他抛出个石块引路,他连屋子也不用回了。他试着从窗户出去,又会被屋后那些树拦住,从屋顶破“顶”而出,那更好办,一张用天蚕丝编织的特大渔网在等着他呢。
看着长孙郁风一次次的碰壁,一次次的无功而返,雅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表少爷,看来你和二小姐真是良配,这世上除了她怕再也没有人能这样了解你了。我可真服了这位二小姐了。”直气的长孙郁风险些要背过气去。
这一天,长孙郁风又在窗前思忖出去的办法,但见小路上人影闪动,一个黑衣人从院外进来。仔细看时,正是鬼剑。长孙郁风又喜又恼,道:“七叔,您老人家怎么今日得闲了?我以为要在此终了此生呢。”鬼剑微笑道:“长孙姑爷稍安勿燥,我们公子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不发话,谁人做的了她的主?”长孙郁风稍稍定定气道:“七叔,您快告诉我,连城究竟怎么样了?她在哪里?她的伤怎么样了?”
鬼剑轻叹一声,进得屋来。长孙郁风见他没有回答,不觉有些着急道:“七叔,出了什么事?连城到底怎么了?”鬼剑道:“我也不知道。”长孙郁风急道:“你也不知道?你们不是一直都有人在她身边的吗?怎么会不知道?”鬼剑叹道:“原本是知道的,她原要我们在此绊住你,只要她一离了唐门就放你们走,可谁知她一出唐门不到半日,我们便失去她的消息了,不知她是去了哪里,也不知在唐门发生了什么事,唐笑天有没有为她解毒,总之她现在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长孙郁风急道:“你们干嘛什么事都听她的,她会在哪里?一定是去了昆仑山,她中的毒不是轻易就能解的,八成是唐门也没有办法,她就一个人去送死了。”雅歌劝道:“表少爷,且莫着急,二小姐是有福之人,不会这样做的,她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依婢子之见,不如先去唐门,找到唐千手之后,就能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了。”鬼剑道:“雅歌说的是,当今之计就是去找唐璁,我今日来就是来放你们走的。”长孙郁风却不说话,心底深处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他眼前忽然又浮现夕阳下楚连城那灿烂的笑容,他的心莫明其妙的抽动了一下,不知怎的,那一笑就象是已烙在他的心上,再也无法抹去。难道这一笑就是她特为自己留下的?难道这一笑就是永别?长孙郁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这次上路,长孙郁风一刻也不敢耽搁,打马扬鞭直川中唐门,原本要半月的路程只五天便到了。
唐璁听说长孙郁风来访忙不迭的迎了出去,却见长孙郁风和雅歌两个风尘仆仆形容萎顿,说不出的疲惫模样。见得面来不容唐璁客气,长孙郁风大步上前,道:“唐兄,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城有没有告诉你她去了哪里?”唐璁微怔:“怎么?你们会没有她的消息吗?她不见了吗?”长孙郁风道:“正是,她从你这里走了之后便失去了消息,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说话时焦躁、失落、懊恼诸般神情溢于言表。唐璁道:“长孙兄莫急,有事慢慢说。”说着将长孙郁风主仆让到客厅。
唐璁也不隐瞒,将楚连城来唐门所作所为细细的说给了长孙郁风,最后又道:“我苦留她不住,只好由她去了,唉!不是我怪你,长孙兄,你明知她身中剧毒,怎能让她一个人走呢?鬼域仇家甚多,她一个人可凶险的紧。”眼见长孙郁风神情黯淡,雅歌劝道:“唐公子就不要责怪表少爷了,二小姐做事素来出人意表,连我们夫人也没有想到她会不辞而别,这些日子大家都在找她,可一点消息也没有。”雅歌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唐璁已听楚连城说过出走之事,听雅歌说话,不由细细打量她一番,心想:这就是楚连城找的替身吗?相貌倒也不俗,只是长孙郁风若真跟她有什么私情,未免太对不住楚连城了吧。不过这丫头依然是女儿打扮,料想长孙郁风不会这般风流薄幸的。长孙郁风并注意唐璁的举动,双手抱头坐在桌边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早知如此我何苦逼她嫁我,我原想和她永不分离,谁知逼的她和我永不相见了。”见他这般难过,唐璁也不忍再苛责他了,只得劝道:“事已至此,长孙也不要着急了,不如这样,你们在我这里小住几日,我令人去打听楚兄的下落,或许能有眉目。”
长孙郁风默不作声,过了良久,他忽然道:“不用找了,多谢你了唐兄。小弟告辞。”唐璁给他这忽冷忽热弄的晕头转向,伸手拉住他道:“你且慢走,你这是怎么了?把话说清楚好不好?”长孙郁风微微一笑道:“现在找到找不到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要做她交待我的事。唐兄,后会有期了。”说着向唐璁拱拱手,招呼雅歌向外走去,唐璁满头雾水不知所以。
除了长孙郁风,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世上、最最茫然的还有一个人,这人就是岳获。他抱着岳萱的尸体向山下走去,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所谓的鬼域魔头成了曾和自己和妹妹一起生长过的玩伴,自己一直敬仰的外公、父亲成了杀害自己同门的凶手,原因竟是为了争夺掌门的位子,这个位子有这样重要吗?要牺牲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这其中也包括了他们自己的骨肉,楚连城可恨吗?是她的出现才改变了一切,可自己为什么却恨不起来?真正受害的也有她啊!是外公和父亲使她沦为鬼域的魔头,是外公和父亲使她家破人亡,也是外公和父亲在真相大白时,为灭口而将她置于死地,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命丧黄泉了?想到这个岳获忽然感到自己也是那样的卑鄙,为什么不救她?她也是无辜的,自己一走了之可就等于害了她。
帮凶,自己是个帮凶。杀死岳萱和楚连城也有自己的份!
岳获再也受不了内心深处这种矛盾和挣扎了,他忍不住长嘶一声跪倒在地。他将岳萱紧紧抱在怀中,岳萱的脸上还有一丝的泪痕,她马上就要嫁给她心爱的人了,可是……可是……
岳萱在一点点的变冷,岳获的心也在一点点的变冷。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他转头:是自己的母亲谢水屏。谢水屏俯下身来,柔声道:“阿获,萱儿已经死了,你不要难过了。”岳获摇头:“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懂,我不懂。”谢水屏眼中含泪伸手轻抚爱子的脸颊道:“我也不懂。孩子,这就是江湖,你知道吗?我真的不该让你们做江湖人,江湖,江湖,江湖实在太残酷了,它能让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发生变化,从前我们总是告诉你们做个正直的人,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可是——”她轻轻摇头道:“算了,不说了,阿获,咱们先葬了萱儿好不好。”
岳获看着妹妹的尸体道:“我不信,妈,小萱怎么会死?她是无辜的,为什么上代的恩怨要我们来偿还?我们做错了什么?楚连城说的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啊?”谢水屏摇头道:“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孩子,萱儿真的是死了,我也舍不得她,可是……”她摸出身边的匕首开始用力的挖土。岳获抹了抹眼泪,将岳萱的尸体平放在地上,和母亲一起挖土要安葬岳萱。
谢水屏一边挖土一边道:“阿获,你告诉我,你恨楚连城吗?”岳获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恨她,可我恨不起来。妈,她真的是师伯的女儿吗?我想要不相信她说的话,可我、可我总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谢水屏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也不想你去恨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那么小的时候就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死于非命,对她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太可怕了,所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报仇,换做谁也会这么做的。”岳获低叫:“妈——”谢水屏继续道:“我不怪她,就算她去不了鬼域,只要她活着,就会来报仇的。是……是咱们对不住人家。”谢水屏声音有些哽咽了,道:“我也不想这一切是真的,可是,可是我见过你楚二娘一次,她和楚连城的模样实在是太象了。阿获,妈不希望你去给萱儿报仇,楚连城这样做是因为咱们欠她家太多了。”
岳获的心完全要空白了,这么说外公和父亲真的是凶手了?又听谢水屏道:“其实你外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这孩子……这孩子也真的太可怜了,我明知道对不住她却救不了她,可怜了我的萱儿。”她将岳萱放入坑中,哭道:“萱儿,你不要怪妈妈,妈舍不得你的,妈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这个傻孩子,大人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双飞是个好孩子,他是不会怪你的,你拼了命去也救不下你的楚姐姐,你就这样扔下妈妈了?”岳获一阵的难过,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如果说外公为了做掌门而害死楚师伯,那父亲又做了些什么?他不仅是帮凶,还强奸了楚伯母,他常告诉儿女要行侠仗义,要做个万人敬仰的大侠,可他呢?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他呢?
谢水屏母子将岳萱葬了,却怎样也不忍离开,谢水屏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脸颊道:“阿获,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要记住一件,不管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你在报复之前都要问问自己这件事的前因是什么?要分清是非,不要让仇恨主宰一切,就象你自己说的,仇恨有时是一把火,烧的不只是对方,还会是自己。”岳获含泪道:“妈,我不会去找楚连城的,就算她活着,我也不想去杀她。”谢水屏点头道:“妈就知道我的儿子是个是非恩怨分明的好孩子。”她摇了摇头,深叹一声道:“你长大了,妈就放心了。”岳获心中一惊,道:“妈,你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谢水屏含泪微笑道:“傻孩子,你真的长大了。咦,那人是谁?是你外公吗?”
岳获转头时,谢水屏忽然手握匕首刺进自己心口。岳获回过头时却已晚了,他急道:“妈,妈,你这是做什么?”谢水屏凄然笑道:“孩子,你要妈以后怎么做?你爹爹他……他太让我失望了,你听妈的话,做个正直的人,就象咱们一直教给你的那样。我没想到的事太多了,你答应妈,一定要好好活着,虽然你爹爹有许多不是,但你仍是他的儿子,你也不要恨外公,这些恩怨是非是说不清楚的。”岳获急道:“妈,我给你包扎伤口。”谢水屏轻轻摇头道:“不必了,妈去陪你妹妹了,阿获,你答应我好好活着不然妈死也不会瞑目的。”她在等岳获答应,可岳获茫茫然不知该怎样回答。谢水屏呼吸越来越急促,道:“阿获——”岳获流着眼泪点头道:“我答应你就是了,妈,你怎么样?”谢水屏微微一笑低声道:“这我就放心了。”她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沉倒在儿子怀中。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这许多事情,连着失去两位亲人,岳获一下子变的无所适从了,这个世上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怎么黑白完全颠倒过来,原来的鬼域魔头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而一直以名门正派自居的外公和父亲竟成了地倒的伪君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能来告诉自己?
他将母亲葬在妹妹的旁边,有母亲陪着她,想来她们也不会寂寞了。做完这一切,天已快亮了,岳获知道外公很快会找到他的,这一刻他谁也不想见,他答应母亲要活着,但那个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他决定离开,离这远远的,一个人静静的终了此生。
燕双飞当然想不到昆仑派会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兴致勃勃的赶到星宿宫时,赫然看见的是谢水屏母女的灵堂,谢静涵万分哀伤的守在灵前,燕双飞惊道:“外公,出了什么事?岳伯母和小萱她——”谢静涵摇头道:“是楚连城那妖女害死了我的屏儿和小萱。”燕双飞急道:“楚连城怎么会害死她们?外公,您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谢静涵恨恨道:“楚连城仗着鬼域的势力处处和我们过不去,她不知从那里听说你的姑丈楚江遥师侄的事情,就冒充他的女儿来为难我们,可楚师侄如今武功尽失已成费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门下弟子照顾着他,可恨那妖女不分青红皂白的找上门来,我们误中她的埋伏,外公没能保全屏儿母女的性命,连你岳伯伯也给她砍成重伤,阿获至今下落不明,双飞,外公对不住你,外公答应你要你娶走我的小萱,可是——”
燕双飞的头“嗡”的一声几乎要失去知觉,他千里迢迢的起来就为了将岳萱带回飞燕别居,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楚连城,她为什么不放过小萱?玉奴才是自己的表姐,她为什么要跳出来?难道说外面说的都是真的了?姑丈的二房夫人百合夫人是她的母亲,那……那……
谢静涵并不知他的想法,又道:“这丫头素来狡诈,这次更是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孩子你放心,这个仇外公一定是要报的。”燕双飞心中念头急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连城真的杀了小萱?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大对?是哪里不对呢?谢静涵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你那姑丈如今还在宫中,双飞,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燕双飞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谢静涵起身道:“你随我来。”
谢静涵引了燕双飞径自来到星宿宫深处一栋房前停下,屋前有昆仑派的弟子守着,见掌门来了,俱躬身施礼,谢静涵摆手示意他们打开房门。燕双飞进得房间,只见一个轮车上坐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这人身上衣着倒也干净整齐,须发花白,目光呆滞,全然没有一点生气,一双手枯瘦如柴,血管高高凸起。不知怎的,燕双飞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谢静涵低声道:“江遥,江遥,燕家的人来看你了,这孩子是燕诚的儿子,他叫双飞。本来是来迎娶小萱的,可是——江遥,江遥。”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燕双飞道:“姑丈,姑丈。”那人还是没有反应。燕双飞轻叹摇头,谢静涵也忍不住的叹息道:“双飞,你也看见了,江遥已成了这副模样,当年他练功走火入魔,杀妻诛子,将妻儿全部杀死,现如今那鬼域妖女竟冒充他的女儿杀我的女儿和外孙女,着实的可恨。”
燕双飞和谢静涵退出房间,燕双飞恨恨道:“外公说的是,楚连城这魔头,我们绝不能放过她,外公可知那楚连城去了哪里?”谢静涵道:“那妖女给我打伤,逃下山去,想是去了鬼域。”燕双飞道:“外公,这件事我回去禀明父亲,大家说什么也要商量个万全之策。”谢静涵点头道:“正是,我女儿和小萱不能这样白白送命,如今你岳伯伯重伤不能起身,阿获也不知去向,但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这样算了。”
燕双飞在星宿宫中停留数日便下山而去,他在感伤的同时,心中不无疑惑:当日大哥回来曾说那玉奴是大姑母的女儿,因姑丈受人迫害而家破人亡,由二娘百合夫人抚养长大,而现在江湖上众说纷纭说楚连城是百合夫人之女,那她便是玉奴的妹妹,她怎么会杀自己的未婚妻呢?而谢静涵口口声声说姑丈将妻儿尽数杀死,他不知道楚家二娘是谁吗?玉奴说父亲给人害死,那星宿宫中的这人是谁?他忽然想到了岳获,或许找到他后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https://www.tbxsvv.cc/html/37/37086/9517351.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