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孙郁风从她身后揽了她双肩道:“连城,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对你的,从前我说过的话也一定算数的。”楚连城哼道:“你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长孙郁风道:“我说过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就绝不会让人伤你一手指头。”楚连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嘴上却道:“我忘记了。”长孙郁风也不理会,又道:“我还说过,如果我师父为此要杀我的话,我就把头给她,如果她要杀你,我就和你一起死。”楚连城嘴角含笑,说道:“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长孙郁风转过她身子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就是我一定要娶你为妻,要你为我生子。”楚连城脸红了,呸道:“谁人说要嫁你了,谁说要给你生……生儿子了。”
长孙郁风见她已经消了气了,不禁笑道:“那生女儿也好。”楚连城也不接口,眼珠转了转道:“你说得好听,若是我和玉奴同时遇险,有性命之忧,你又先救谁呢?”长孙郁风怔住了,不知该怎样作答。楚连城冷笑道:“自然要先救你的软肋了对吗?”长孙郁风叹了口气,点头道:“正是。”话音刚落,脸上已重重吃了两记耳光。他也不急,说道:“玉奴是师公长房夫人的女儿,也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后人了。当年师公遭遇不测,一家人妻离子散,玉奴的母亲,哥哥,妹妹下落不明;如果她再有什么不测,我岂不是对不起师父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教诲之情?你恼也罢,气也罢,有句话我是一定要告诉你的,她一早就将终身托与我,我如为了你而置她与不顾,那我可不是人了,所以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玉奴性命周全。”
楚连城心中又几分气恼,也有几分感动,他虽然说得是实话,但他这般重情重义也令她颇是赞同。长孙郁风望着她的双眼道:“而你却不同,虽然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可是在我心里没有人能代替你,如果你因此而丧命,我定会为你报仇,然后就去陪你。”四目相对,楚连城分明看见他眼中那足以将她溶化的浓情,她忽然投在他怀中,柔声道:“你这贼小子,就会花言巧语的骗人。”长孙郁风含笑道:“我就是想骗你也不敢啊!”
二人分了开来,楚连城拿过酒壶便欲倒上一杯,长孙郁风夺过她手中的酒壶道:“这里的酒这么好喝吗?”说着一仰脖,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一壶酒转眼下肚。楚连城上前制止他,长孙郁风笑道:“怎么?心疼了?怕我喝醉了?”楚连城啐道:“我心疼你做怎么?我怕你不醉。”长孙郁风道:“那咱们倒比比看,谁先醉倒。”楚连城可不怕他和她斗酒,当即微笑道:“好啊,既然你要比,我便陪你一杯好了。”长孙郁风笑道:“咱们今天要不醉不归。”说着令人取了碗来。
楚连城酒量甚好,莫说长孙郁风原已有五六分的酒意,就是一口未曾喝过只怕也不是楚连城的对手,再加上楚连城的软语相劝,几碗酒下肚,这醉意可就有的**分。他看着楚连城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说道:“好……好妹子,你……怎的来这……这里喝酒?”楚连城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长孙郁风振振有词道:“我……我是男人,你……你……你可是女人。”楚连城道:“我也是男人。”长孙郁风傻傻地笑道:“你也算……也算男人?”他一伸手将楚连城的头巾扯了下来。楚连城一头乌黑的头发登时披散开来;她微恼道:“你胡闹什么!”说着站起来走到一边,背过身去伸臂去挽头发。
然而她却没有看见,在她长发垂下的那一瞬间,长孙郁风的眼神也变了,就象火一般,虽然他和楚连城两情相悦,直至生死相许,但却从未发现楚连城原来竟是如此的美丽,这哪里是楚连城,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她有些生气,可那种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模样实在是撩人。长孙郁风只觉酒劲上涌,小腹中腾起一团火,直冲脑门,他几乎是扑上去抱住的她。楚连城悴不提防,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转头时,却正迎上长孙郁风的双唇。她用力去推他,说道:“喂,你做什么?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给长孙郁风的眼神吓住了。在他的眼中跳动着两团火焰,他们离的那样近,他呼出的气息火热,好似要将她融化一般。长孙郁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然后俯下头在她脸上胡乱亲吻起来,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也不规矩起来。
楚连城又羞又恼,使劲一挣,从他怀中挣脱,身子一闪,却不自觉的使出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来,长孙郁风原本便已脚下没根了,给她的力道一带,便重重的跌在地上。楚连城轻叹道:“你喝醉了,来,我扶你去睡一会。”说着,扶起他向床边走去。长孙郁风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道:“你这个……个……勾人的小……小妖精,你……知……知道……你……你不单是我……我的软肋……软肋,你……你还是我的……我的命啊!”楚连城又好气又好恼,心里却着实受用,微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好好睡一觉。酒量不行干嘛学人喝酒,还要和我斗酒。”说着扶他躺下。长孙郁风拉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拽,说道:“这么冷的……的……天,你……你……让我一个人……一个人……怎么睡?”说话时已将她拉倒在了床上。
楚连城给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软语央求道:“你快放开我好不好。”长孙郁风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带一边道:“不好。我今天……今天一定要你…要你陪我。”楚连城低低道:“那怎么可以。”长孙郁风反问:“有……有什么……不可以?”他的手却给楚连城腰间的龙吟剑割破了,他甩甩手,低下头去亲吻楚连城,而最让楚连城害怕的是长孙郁风的手居然已经扯开她的衣襟,露出一抹酥胸来。楚连城在他身下轻轻挣扎,越是挣扎越是没有力气,终于四肢酸软的倒在他的身下,她心底深叹,伸手将龙吟剑解了下来。
美酒醉人,美人醉心,长孙郁风醉了,醉眼朦胧中,他看见楚连城的肌肤玉一般的洁白,又似绸缎一般光滑,他依稀看见她的背上有一个纹身,可他醉的这么厉害,居然已分不出这个纹身是只凤凰还是别的什么。他自然也不知道在他们阴阳交流的那一刹那,不知因为那种前所未有过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楚连城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来。
**过后,长孙郁风和楚连城相拥睡去。不知睡了多久,长孙郁风翻了个身,口中含含糊糊的叫道:“玉奴,玉奴。”他伸手摸摸楚连城又沉沉睡了。楚连城可醒了,不觉有些气恼:这个她最喜爱的男人在夺走她的童贞的同时居然还在叫着别人的名字。她推了推他,长孙郁风没有醒;他的胸膛结实而宽厚,楚连城看见在他的胸前有一个一寸大小的伤痕,正是那日在温州城为她挡那一枚透骨钉时留下的。她怔住了,想起了飞燕别居初见时彼此眼中的震惊,温州一役的冒死相救,洗剑河谷的柔情话语,更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忘情。她叹了口气,穿衣下地,心想:你这贼小子,嘴上说得好听,骗我和你……和你上了床,还要叫着她的名字来提醒我,好,我这就让你找你的玉奴去,以后再别想碰我一手指头。
次日清晨,陆昭早早就起来了,丁香扶侍他洗漱完毕,他正自犹豫要怎样去叫醒楚连城时,便听门外人声喧哗,一群人闯进万花楼来。老鸨的声音说道:“诸位大爷,您们这也忒早了些吧,姑娘们还没起呢。”鬼掌的声音道:“我们要找人。昨晚丁香陪的那位公子呢?去请他下来。”老鸨还在迟疑。
陆昭向丁香道:“你现在去把楚爷叫起来,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如果你想活命的话,不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许声张,否则你们万花楼的人都得死。”他认定长孙郁风是在楚连城那里过的夜,自己是不能去找她,只有让这个妓女去了。丁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道:“可我……我……”陆昭冷冷道:“还不快去?”
只听楚连城的声音道:“三叔,我在这里。”陆昭看了丁香一眼,开门出来,只见楼下大厅中鬼掌带十多个鬼域门下在和老鸨纠缠。在他身边另有二男一女三个白衣人,想必是鬼域的几个护法。楚连城也出来了。她向陆昭点头微笑道:“二世兄睡得可好?”陆昭神情古怪,点头道:“还好。”他迟疑了一下又道:“郁风呢?”楚连城似笑非笑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陆昭一愣。楚连城又道:“他昨晚闹着找玉奴,早就回去了——三叔,五叔,七叔,八姑,你们都来了,咱们走吧。”说着身子轻轻一纵,已从楼上飘然而下。陆昭也跟着跃下楼来。
楚连城介绍他给几位护法认识。那鬼掌陆昭是见过了,五护法名叫鬼使,素日里使的是一枝判官笔,专打人穴道,不仅武功已出神入化,而且写得一手好字,最喜欢喝茶,每当鬼掌摁着楚连城喝完酒,他便将楚连城叫到自己那里,泡壶好茶给她。鬼使有一个儿子,名叫裘慕鸢,与楚连城年纪相仿,前番奉命和黑白无常去劫镖与黑无常一同失陷在少林寺。八护法是个女子,名叫鬼灵,所使兵器是一柄短刀,此人精通医术,虽不如逃到浮鹰岛的邵九山名头响,但也十分了得。
陆昭给他们见了礼,倒是楚连城向他介绍鬼剑时,他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楚连城微笑道:“二世兄不会是想找我七叔比剑吧?”陆昭也微笑:“岂敢岂敢,这位鬼剑前辈剑法之高天下闻名,单是他老人家教出的贤弟你就已经名动江湖了,小兄岂敢自不量力。”楚连城笑道:“你不用赞我,上次你不是已经刺了我一剑了吗?”陆昭笑道:“贤弟客气,我肩上那一剑不也是你刺的吗?只可惜你我是友非敌,不然我真想和你好好比试一场。”二人大笑,同鬼域众人出了万花楼直奔少林寺。
妓院老鸨并众妓女龟奴等人给他们这阵式吓得不敢做声,待他们走后方擦了把汗,问丁香道:“好女儿,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好生吓人。”丁香道:“他们……他们是江湖上的人,那个要我陪的年轻公子是他们的头领,怪怕人,昨晚他还说我若侍候不周便要烧了咱们万花楼呢。”一名妓女道:“他们就不怕官府吗?”一名龟奴道:“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官府只怕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楚连城等人到了少室山下时,令狐玄黎已率人在此相候了,见了楚连城,他迎了上去,关切道:“麟儿,你昨晚去了哪里?我……我可为你担了一夜的心。”陆昭既知楚连城是女人,对令狐玄黎这种表现也就不奇怪了,他看了看楚连城,心想:你怪郁风三心二意,你自己总得做个决断吧。楚连城淡淡道:“有劳大公子费心了,我只不过找了个地方喝酒而已,咱们上山吧。”令狐玄黎还想说什么,楚连城已策马向山上出去。
楚连城等人行至山门,却有知客僧上前拦阻道:“诸位施主请留步,本寺今日不接待香客。”楚连城微笑道:“我不是香客,我是来找人的。”那知客僧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正在为几位师弟剃度,施主实是不便打扰。”鬼掌哼道:“小贼秃,你快快进去告诉了因那老贼秃,就说鬼域公子大驾光临,叫他出来迎接。”那知客僧吃了一惊,打量了打量楚连城却不知该不该通报。楚连城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他吧!”说着便往里闯。
那知客僧才想要拦,楚连城手掌一摆,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将那知客僧拨在一边,径自率众向内走去。那知客僧情知不是对手,也不敢再拦,只得任由楚连城等人进了山门。才出不远,便听有人高颂佛号,拦住了楚连城等人的去路,却是一个中年僧人。这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颏下几绺短须,双目炯炯有神,显然内功修为已到了颇高的境界。这僧人身后另跟了三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僧人。这中年僧人道:“施主请留步,待方丈大师做完法事之后再行入内。”
楚连城“哈哈”一笑道:“两位世兄,你们瞧,那老和尚果然胆怯了,居然派出四大金刚来阻止咱们。”令狐玄黎淡淡道:“就是十八罗汉同来,又有何惧?他们不是还有个八百罗汉阵吗?怎么不一并摆出来呢。”陆昭悠然道:“我倒真想见识一下。”楚连城道:“你就是一申吗?”那中年僧人一申合什道:“正是贫僧。”楚连城冷冷道:“你快闪开,少爷可没那么好的耐心陪你在这罗嗦。”说完话,她一摆手,鬼掌等四护法已挡在楚连城三人前面。
鬼使和颜悦色道:“一申师父,我家公子今日定要拜会方丈大师,你在这里阻拦也是徒劳无益,依在下之见,不如你去通报一声,便说故人之子来访。”一申细细打量楚、陆、令狐三人一番,正要说话,从里面又出来一个僧人,那僧人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师叔,师祖有令,不要阻拦几位施主了,请他们进去吧。”他又看了鬼灵一眼道:“可是这位女施主就请在寺外相候吧。”楚连城笑道:“众生平等,为何我八姑不能进?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男也罢,女也好,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众位都是得道高僧,不会这点定力也没有,见了女人就动心吧?如若这样,诸位大可还俗,改投我鬼域门下,那倒欢迎的紧。”
说着“哈哈”大笑,拉了鬼灵的手直闯了进去。令狐玄黎对楚连城所作所为无不赞同,也笑眯眯的跟在她身后向内走去。陆昭轻轻摇摇头,心想:这丫头当真是目空一切,张狂的紧,不知在鬼域又是何等尊威。
了因正在佛殿中为几位弟子剃度,楚连城也不打扰,有鬼域门下抬过三张椅子,楚连城大刺刺的坐了下来,陆昭和令狐玄黎分坐在她的左右,鬼域四护法立在他三人身后,其余的鬼域属下则在院中肃立。少林众僧年纪轻些的怒目而视,年纪稍长的强压怒火,垂手站立。那些年纪既长,修为又高的居然视若无睹。了因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依然有条不紊的为弟子们剃度。楚连城不急不燥的坐在那里,笑吟吟的也不说话,只待了因的剃度仪式完了,她才轻轻咳了一声。鬼掌受意,大声道:“喂,兀那和尚,你剃度也剃度了,现下我们公子亲来要人了,快快放了人来。”
了因双目向楚连城扫了一眼,楚连城身子微微一震,这位老僧双目精光内敛,功夫自是非同一般,他的目光慈悲中带着正直,更象流水一般,好似要洗净她身上的杀戮和血腥。她眉头微皱,心底深处父亲血液中的某种东西仿佛被激活了,刹那间,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道,在这个老僧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竟是个长期被仇恨和邪恶浸淫的种子,但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大娘惨死的一幕骤然浮在眼前,而让她更不能容忍的是,眼前这个老僧不但是义父的死对头,而且现在还在包庇自己的仇人。
了因淡淡道:“楚施主终于来了,老衲久候了。”楚连城笑吟吟道:“是吗?那可有劳老方丈了。怎么样?老方丈放人吧?”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原本就是要放人的,只不过是想等施主的到来而已。”楚连城“哦”了一声,了因道:“老衲受人之托,有几句话要说于施主。”楚连城道:“愿闻其详。”了因道:“施主既是鬼域公子,原应远在天山,但不知缘何来到中原,更要与昆仑为敌?谢掌门乃是一派宗师,虽拿了贵属下,但不愿以此相胁,只托老衲转告楚施主,若施主肯归还所掠财物,并亲自上星宿宫中向谢掌门道个歉,从前一切便既往不咎。楚施主,老衲也有一言相劝,所谓冤家易解不易结,楚施主还是就此罢手吧,如此也省去多少杀戮之灾。”楚连城“哈”的一声笑道:“好一个大仁大义的掌门人。原来方丈是替那老贼做说客的。我不和你多说,你叫岳逐鹿出来见我!不过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了因道:“不错,岳施主半月前已下山去了。”
楚连城站起身正色道:“那我就不妨告诉你,第一、裘慕鸢和黑无常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第二、我与谢静涵翁婿有不共戴天之仇,早晚有一天我要杀得昆仑派鸡犬不留。”众僧齐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因道:“施主须知冤冤相报何时了——”楚连城打断他道:“老方丈,你既已看破红尘,跳出方外,这俗世中的恩恩怨怨又何必要多管?当日你逼我义父立下誓言,今日又扣着我的人不放,你是摆明了要为难我们鬼域了?我看今日也不必理会什么岳逐鹿、昆仑派的,就先算算咱们之间的账如何?”
了因道:“阿弥陀佛,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鬼域魔王若不是作恶多端,老衲又缘何要打伤他?至于贵属下,掠人财物助纣为虐,老衲焉能袖手旁观?”楚连城哼道:“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自诩为什么名门正派,人各行其道,难道我等没有墨守成规,就该当遭众人诛杀?江湖上的人谈鬼域而色变,又岂知我鬼域乃世外桃源,众多兄弟姐妹相亲相爱,何等悠然。然而我辈中人多半是死里逃生,由中原退至鬼域,只因所作所为与所谓的公理相悖,有些更是受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迫害而无路可走的,老和尚,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原是谁也说不明的,你又何必非要沾染这俗世中的尘埃呢?”
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既是鬼域少主,自当明白一件,逃往鬼域之人无不是身负无数血案人命的,有滥杀者,有奸淫者,有抢夺者,更有对中原武林虎视眈眈者。人心本无善恶之分,皆因一念之差,谬之千里,施主正值青春年少如肯改过自新……”楚连城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我懒得和你费口舌了,老和尚,你是决计不肯放人了?”了因摇头道:“孺子冥顽不灵可惜可惜啊!岳施主借了本寺的铜人巷,那两位施主就在巷中,只要楚施主能独自出入,即可将人带走。”
楚连城等人齐声道:“铜人巷?!”要知那少林寺的铜人巷大大的有名,内中七十二个铜人与真人大小相同,牵到机关后,各自施展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寺中弟子若非武功修为已到了一定的境界断不敢去试试。
当日谢静涵和岳逐鹿同来少林寺,向了因诉说劫镖之事,那时楚连城的名头已传遍江湖,三人均觉此事只有鬼域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也只有鬼域的人有这个胆子公然和昆仑派为敌。谢静涵不知鬼域魔王为何要为难昆仑派,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只有请了因出面,一则少林寺名声在外人人敬仰,二则当年鬼域魔王败在了因手下,被打断双脚筋脉,并立誓了因在日便绝不踏足中原。要想制服鬼域群魔也只有了因一人。了因虽不喜杀戮,但若鬼域魔王公然复出,必会生出一场血雨腥风,少不得便应了下来。
二人定下计谋拿住了裘慕鸢和黑无常,方知所料不虚。谢静涵请了因出面调停,并留下岳逐鹿,自己去了京城。在京城遇见了柳元康和楚连城,并将楚连城打成重伤。自己也中了楚连城剑上的毒,大费内力的将毒素逼出后,已过了半个多月了。他既知楚连城是楚江遥的后人,伤好后即刻赶往少林寺与岳逐鹿会合。他私底下告诉岳逐鹿,这楚连城八成是梦凯,事情可糟糕的很。于是二人定下一计:将裘慕鸢和黑无常困在铜人巷中,并告诉了因,只要楚连城肯归还财物,上星宿宫去陪礼,那一切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便请他独闯铜人巷。想那楚连城年少气盛,用话挤兑他,他必会前往,那楚连城武功虽好,可铜人巷中不但布了机关,那铜人也十分厉害,管叫他有进无出。
了因知道铜人巷的厉害,却未应允。谢静涵道:“大师慈悲心肠,但那鬼域公子楚连城却是蛇蝎狠毒,温州一役杀死无数江湖豪杰。若不挫挫他的锐气,他必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那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再说此事是楚连城主使,因他而起的祸端,少不得由他了结。何况这少年武功十分了得,铜人巷也未必就会伤他性命,不过假铜人之手,给他点教训,好叫他知道天高地厚而已。”了因于温州一役也有耳闻,思忖半天方才答应。但他却抱着一线希望,若楚连城肯就此做罢,服输认错也就算了。不料今日一见,这楚连城是个妙龄少女不说,她非但没有丝毫悔意,反而气势咄咄,了因暗暗摇头,只有依从谢静涵之计了。
楚连城眉头微皱,心想:这坏主意八成是谢老贼出的,哼,铜人巷,不过早就听说过少林寺的铜人巷如何如何了得,今日正好见识一下。鬼剑道:“好,老夫就去会会你那七十二个铜人。”了因道:“阿弥陀佛,此事皆由楚施主引起,原因由楚施主化解,是非因果,缘有定数。”令狐玄黎急道:“麟儿,你不要去,我替你好了。”陆昭也道:“是啊贤弟,这可凶险的紧。”楚连城心驰神往道:“可也好玩的紧,我倒想进去瞧瞧,看出得来出不来。”鬼灵道:“麟儿,姑姑相信你能一口气杀他七八十个高手,可这铜人不比真人好对付,你不可冒此奇险。”
楚连城笑道:“那有什么可怕。八姑,我岂能让咱们鬼域的威名坠在我手?他有铜人巷,我有龙吟剑啊!”令狐玄黎喜道:“正是,龙吟剑削铁如泥,对付这些个铜人正好用上。”
了因心中暗想:此女气度悠然,内功已有一定火候,但不知她小小年纪如何练到此等境界,又不知如何会堕入魔道,为鬼域魔王的帮凶,必是受人蒙蔽,不辨黑白。而此女眉目间为何有几分熟悉?倒似故人模样,但这人又是谁呢?我佛慈悲,但愿她能知难而退,日后再来度她。楚连城微笑道:“老和尚,谁来带路啊?”
鬼域四护法齐声道:“公子三思。”鬼掌喝道:“什么独闯铜人巷,分明是老和尚要害你性命。哼,老贼秃,咱们今日就是硬闯,也要将人带走。”了因道:“阿弥陀佛。本寺乃佛门清静地,容不得各位在此撒野。”十八罗汉齐颂佛号站了出来。鬼掌怒道:“你那贼秃,想吓唬老夫不成。”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想度去楚施主的戾气。楚施主,缘来缘灭,生生死死,皆由天定,施主又何必执着于这仇恨二字?斯人生乎天地之间,但求光明磊落灵台明净,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施主误入魔道,但岂不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如此刻放下屠刀,亦可立地成佛。”
楚连城听他说完,沉思片刻,仰望佛祖金身,说道:“老和尚是修行之人,原比我等要大悟大彻的多。我只想快意恩仇,不想得道成仙,谢静涵翁婿害我成了无父无母无兄无姐之人,所以我誓报此仇,为报此仇,哼,挡我者死,我所做的不过只是要他偿还这一十五年来的旧债而已。我既看不破生死,也看不破因果,我只想报仇,报仇之后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晚。
了因道:“谢掌门乃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岂会害你家人,想必施主是受人蒙蔽了。”楚连城哼道:“当年岳逐鹿杀人时我亲眼所见。老和尚,我看你受骗了,岳逐鹿是故意躲开我的,谢老贼已知道我是何人,他故意来找你,不过是借刀杀人,好假你手除掉我,我肯独闯你的铜人巷不过是想见识见识罢了,也看看我这功夫到底如何。可我若死在这里,你我两派积怨更深,义父便是自毁誓言,也会给我报仇的。你看见我带来的人没有?俱是死士,只消我一声令下,大家便玉石俱焚。到那时,谢静涵至多为你掉几滴眼泪,然后大张其鼓的纠结众多所谓名门正派的人,血洗鬼域;然后顺理成章的做上武林盟主,称霸江湖。”了因摇头道:“谢掌门谦谦君子,楚施主以已度人,误会他了。”
楚连城道:“他如是谦谦君子,我也就不用老和尚点化了。你自称要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可眼下你生生拆散人家父子,这也是出家人的作为?”了因不解,楚连城一指鬼使道:“你扣住我五叔的儿子不放,让他们父子不能相见,两下里牵肠挂肚,你的慈悲心去了哪里?又凭什么来点化我?”她回头向鬼使道:“五叔只管放心,我定将慕鸢表哥救出来。”
了因叹道:“施主强词夺理,老衲说过,只要施主肯服输认错,老衲这就放人。”楚连城笑道:“我楚连城长了这么大,还没有人教给我这服输认错怎么写呢。老和尚不必多说了,前面带路。”她又回头道:“三叔,五叔,七叔,八姑,我去了,也好叫这班和尚见识咱们鬼域的功夫,不过如果我两个时辰没有出来,你们就放把火烧了这个少林寺。”四护法齐声道:“遵命。”少林寺众僧却齐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令狐玄黎叫道:“麟儿。”楚连城微笑道:“怕什么,我又死不了,不就是些个破铜烂铁吗?”她看了陆昭一眼,却没说话,随了因出了大殿,奔向铜人巷。鬼域众人齐跟了过去,少林众僧不敢怠慢,也随了过去。
所谓铜人巷其实是与寺院相连的一个山洞而已,此刻巷中已燃上了灯,楚连城迈进巷子,身后的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她尚未触动机关,也不知那铜人会在什么地方出来,这条平静的巷子此刻更是静得令人心悸。楚连城拨剑在手,向前走去。她嘴上说得轻松,可眼下握剑的手心已冒出了汗珠。她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她希望自己能全身而退。忽然,身后一阵风声,她忙不迭的低头闪身躲了开来,但肋下已重重的挨了一下,痛得她眼泪几乎要流了下来。
巷外,了因等少林众僧个个低眉顺眼,不动声色。鬼域众人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焦急万分;其中最急的当然是令狐玄黎,在楚连城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的魂也丢了似的,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的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陆昭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上天是怎样造出楚连城这个人的,她有所有女孩子所羡慕的容貌,也有无数人望尘莫及的武功,更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心智和自信,她那潇洒自如的态度,全没将天下人放在眼里,而正是这个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人却是弟弟的情人,可见这一个缘字怎生了得。
长孙郁风从宿酒中醒来时,天已近午,他只觉头痛如裂,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他用力摇摇头,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的躺在客栈的床上,他迷惑了,他依稀记得陆昭带他去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楚连城也在那里,她已经不生气了,自己还和她喝了不少酒。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自己曾和她共赴巫山,可自己又怎么会在客栈?他用手敲敲脑袋,却发现手中居然握了一方丝帕,帕子一角还绣着一只小小的凤凰,正是玉奴之物。他大吃一惊,难道说昨晚自己是和玉奴在一起?不不,他记得清楚,自己是和楚连城在一起的,虽说喝了不少酒,可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但自己又怎么回来和呢?怎么会和玉奴在一起呢?他有些迷惑了,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昨晚和自己共赴巫山的人究竟是连城吗?
他穿衣下地,手指上的伤在隐隐做痛,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整整衣领,赫然发现脖子上戴了二十多年的小海螺已不知去向。他一惊,掀起被褥枕头,可是却毫无踪迹,难道是昨晚失落于烟花柳巷了?他拉开房门叫道:“雅歌,雅歌。”雅歌闻声赶来扶侍他流漱,长孙郁风道:“我自己来。玉奴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回来的?”雅歌道:“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小姐在房里呢。至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昨晚我们都睡着了,早晨醒来时,天已大亮,小姐却不知去向,后来……”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没敢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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