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了金泽町,我问道:“张宏,你觉得那个温井景隆的提议怎么样?”
“你是说贩茶叶的那个提议?听上去还不错,只是在明朝贩茶要有茶引,通关的手续比丝要复杂点。不过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我们不能一直卖丝,日本这个市场太小,我们运过来的丝很容易就会造成市场饱和。必须要建立一个比较稳定的倾销市场,才能保证财富的积累。可惜我们现在还刚起步,只能小打小闹将货物过过手,赚点外快,如果能有自己的原材料市场就好了。”
“目前先要把能登弄到手,我们才有资本往其他方面发展。戚继光那条线不太可靠,他是吃朱明奉禄的官员,除了生意上的联系,不能指望他可以帮得上什么忙。”
“明朝有着这么大的物资产地,偏偏又封锁海外贸易,北方和游牧民族的关系又很僵,没人敢去那边经营,西北也只有一条古老的丝绸之路,最远只能和中亚接触,还要穿越茫茫的戈壁沙漠才能将货物运出去,西南是少数民族居住的穷乡僻壤,根本就没有市场。难不成每年生产出来的物资他们自己就能完全消耗掉?”
“按照他们守成的习惯,这样把货物囤积起来才可以称得上家底丰厚嘛。”
李彰道:“标准的守财奴。他们把大部分物资拢到自己名下,只苦了那些辛苦耕种的农民,大多数人都是食无米,寒无衣,辛苦劳作一年,到头来还得靠挖野菜充饥。直到现在,我还是不习惯有性人的社会。”
两小时后开始进入能登国境,空气中充满来自大海的咸腥味道。
能登国土地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贫瘠,靠海边的山上种着大片低矮粗壮的树木,形成一个天然的绿色屏风,用来抵御海上强风的侵袭,山后稀稀拉拉的种着一些稻谷。平民大都靠出海捕鱼为生,只是在屋旁简单的种点薯类芋头萝卜等杂粮供自家食用。
黛瑞丝呼吸着充满水份的空气,说道:“这里是来到日本后最让我感到舒适的地方,那些山路走几步脚都会痛。”
李彰笑道:“你有得舒服啦,我们打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看着黛瑞丝笑逐颜开的样子,张宏打趣道:“我们这次可是要去杀人的啊。”
黛瑞丝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大概又想起亲手杀死的那个日本人。
张宏见状紧跟着又补充一句“不过不需要你动手,有我们在就可以了。”
黛瑞丝的面色才稍有缓和。
我们边走边说,时间过的飞快,前面就是能登轮岛町。
自从五年前温井总贞谋叛,能登国本土战乱不断,轮岛町拥有能登最大的港口——轮岛港,作为温井氏财富的源泉,战乱爆发时自然首当其冲成为田山军的攻击对象。后来的温井叛军更是三次攻侵能登,令风雨飘摇的田山政权雪上加霜,直到今年四月,田山义纲才勉强将局面稳定下来,面对疮痍满目的能登,他开始实施领土再建计划。
我们看到的轮岛町规模比起敦贺町更为不如,断垣残壁随处可见,只有破败的旧轮廓才显示出昔日的繁华。泊船的港口已经长满青苔,只剩下中间一小段石阶还保持清洁。
妇女们头顶菜篮,背着装满蔬菜的箩筐在街道上四处叫卖。渔民也没有收获归来的欢笑,木然的把捕获的海产从船舱中抬出来,一些衣着光鲜的人看到渔船靠岸,马上上去收取费用。
“大爷,饶过我吧,今天的鱼还没卖出去,没有钱纳税啊。”又一艘渔船停在港口,一个渔民打扮的中年男人刚走下船,就被那伙人团团围住。
“这是田山殿下的命令,难道你敢违抗?”一个和服打扮的人飞起一脚,把渔民踹倒在地。
渔民翻身爬起,跪在地上吓得全身发抖。
“混蛋!你想造反!”他拔出腰畔短刀,在渔民头顶来回挥舞着。
旁边一个人伸手拉出他,“太郎次,不要做得太过份,出了人命八代大人追究起责任我们也不好受。”
那个叫太郎次的大汉收起短刀,重重一个耳光打在渔民面上,“这次就饶过你,下次别再耍什么滑头,我们八代家的人也不是好惹的。”说完和那伙人转身走到一边。
旁边的平民看到那伙人走远了,才敢上前把那个渔民扶起来。
张宏小声说道:“看不出来八代俊盛欺压起平民还挺有威势,也没见有人出声阻止。”
吉田春一郎回答道:“大人,在日本阶级层次分明,低位者见到高位者都是这样,除非有大靠山支持。别说一般武士,就连没有主家的野武士被平民嘲笑也可以拔刀杀之,这在战国算不上死罪。”
李彰叹口气,“怪不得平民那么温顺,又有那么多人拼命想当武士。”说完把目光投向加藤段藏。
加藤段藏老脸一红,小声道:“战国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贱如蝼蚁,谁不想往上爬。”
李彰正色道:“如果没有百姓,那么靠谁来养活这些游手好闲的武士?要知道盘中一粒米,皆是血汗出啊。武士的职责是守卫领地的和平,而不是欺负平常百姓,失去这些蝼蚁领民的支撑,你想那些大名们还能继续当下去么?”
加藤段藏“哈”一声,“谨受大人教诲。”
一个卖菜的妇女在我们身边走过,自言自语道:“搞什么贯高制,原来好好的,现在都乱了套啦。”
张宏转过头问加藤和吉田:“什么是贯高制?”
加藤摇摇头,吉田回答道:“贯高制是用钱来抵石米的税制,我在九州流浪的时候也听人说过,好像是从关东那边传过来的。一般农民缴税都是全部用石米,自从实行贯高制后,一部分税改成用银钱交纳,其余的用石米交纳。普通农民种出来的稻米一般都用来交税,自己是吃不上的,平时只能以薯类、小米等粗粮以及少量的海产当主食。实在没办法之下只能卖出田地换钱纳税,贯高制的实行引起很多农民的反感,当时九州实施贯高制的大名领地常年都有领民暴动。”
我道:“那么实行贯高制的大名应该很缺钱用吧。不然不会为了那么点钱搞得民不聊生。”
张宏道:“是啊,那些大名既需要钱来充当军费武装自己的部队,又要维持奢华的生活,如果经济发达的地区用钱币来代替实物税收也没什么影响,但是在贫困地区实行,则会导致民心的不满。”
“那我们也不用费尽心机在轮岛打转了,既然田山家那么缺钱,我们直接把一部分钱献给他不是更容易达到仕官目的吗?”李彰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我冲李彰点点头。
张宏目光乱转,半饷之后,伸出右手朝李彰的额头摸去,“你怎么突然间变聪明起来?平时又不见脑袋这么灵光,不会吃错什么吧。”
李彰拍开张宏的手,说道:“我喜欢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办事。”
我说道:“李彰的提议不错,这样一来可以直接进行我们的贸易。只是我们直接去投靠田山义纲,需要面对的重臣派别也会很多。”
“党派之争我们虽然不擅长,但是不要忘记后面那些人,明朝的党派之争更为复杂,他们不是一样混过来了吗?”张宏往后边指指锦衣卫,小声道。
我拍拍额头,怎么把他们给忘了,真是糊涂。
张宏招手把张信、马涛、恭迟尚三人叫过来,我简明扼要的向他们说清楚自己的打算。
恭迟尚撇撇嘴说道:“这个好办,那些重臣也是在田山义纲手下办事,大人一旦接受田山家的官职,就和那些重臣有了平等接触的机会。只要那时候大人能洁身自好,秉公办事,那么两方势力都只会来拉拢大人,等到他们麻痹大意之后,即可起事。”
张信道:“不错,刚才听大人说到田山义纲身边没有什么有才能的武士,大人投身于他,必然会得到青睐。只要把握好君臣之间的平衡点,其他派系也不会随便把矛头指向大人。”
马涛跟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好,那我们就转道七尾城直接求见田山义纲。”我把他们说的建议反复盘算一遍做出了决定,虽然这个方法比较冒险,但是很值得试试。
我们在轮岛停留半天时间,记录下轮岛港的地形资料,以便日后引导戚继光派遣来的船只。随后动身转往能登七尾城。
到达七尾城时已经接近傍晚,在七尾城城町找了间宿屋住下,准备第二日拜会田山义纲。
用过晚饭后,我们三人在房中商量拜会的事宜。
李彰坐在火塘旁边,拨弄着一根枯枝。“我们直接拜会效果可能不会太好,单是献上财物的话,说不定田山义纲会把我们归入普通商人的行列,这对我们的计划益处不大。成为武士最基本是的要具备武力,其次才是能力,然后才是势力。我们现在没有势力可言,更不可能像加藤段藏那样夸张的显示能力,最快的方法就是展示武力。我认为在明天献金的时候适当展示武技上的实力,成功系数会大很多。”
我坐榻榻米旁喝茶,听李彰说完后放下茶碗道:“那样做的话他会不会对我们有所顾虑?”
“如果他只会享乐,那么武力对他没有什么用途,但是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分析,他能三次击败温井的入侵,现在又致力重整领土,这说明他有成为强势大名的野心,凡是具有野心的人,对武力的需求不会少,对有能力的人才也同样需求迫切,我们只要造成一个假象,让他有自信可以控制我们,就可以顺利进入田山氏的家臣团。”
“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赏识的能力。”
“现在他缺的是钱,只要我们能帮他弄到钱,这就是我们的能力。”
张宏沉吟半饷道:“与其在会面的时候炫耀,不如现在就去展示一下我们的武技,用这个作为卖点吸引田山义纲的视线。”
我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但是切记不能像加藤那样张扬,以免惹起田山义纲的反感。”
来到外间,唤过恭迟尚和加藤段藏两人。
“恭迟尚,你带六个人和我们一起去町内假扳成浪人挑衅闹事,尽量使用日本刀,不准携带随身暗器,也不准杀死或者重伤任何一个田山家的士兵。告诉张信让剩下的留在这里,万一我们被捕就伺机营救。”
“加藤,你负责监视七尾城的动静,发现高级武士出城或者军队调动的迹象马上通知我。”
两人领命后分头准备。
张宏有点担心的说道:“温井景隆那边会不会对我们的行动有所怀疑?毕竟我们先前所说的只是生意,没有说明要入仕田山家。”
我道:“温井景隆正和田山较劲,站在温井景隆的立场,我们入仕田山家应该说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通过我们知道田山家的策略动向,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应该不会受到影响。而且我们在加贺停留的时间很短,他也没什么把柄留在我们手里。”
李彰笑道:“恐怕今晚田山义纲没有安稳觉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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