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于此日期之前食用:2004年11月11日”,罐头上这么标签着,我觉得很可笑,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如此。咖啡厅的服务生差点没把我“请”出去,因为在这里不许自带食物,不过我只是把罐头拿在手里观摩,并没打开,它自然也就不能算是食物了。
我把罐头上包装带撕了下来,它显得十分丑陋,光秃秃的一个密封的容器。我觉得更可笑了,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暗笑起来。
我放下罐头,端起咖啡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
这些天来,我和江无缺,还有王毅青都很少联系了,偶尔会因为催稿,有电话上的交流,也不过是短短几句话,然后,找个时间回工作室,把校好稿件放到江无缺的桌面上——她经常都不在,不过会及时把稿件处理掉。这样,我们三人之间仿佛有着某种默契似的,总没有两个会碰到一起。
我也很久没见过景晴了。开始一段时间,我总是躲着她,说要赶稿子,好几天都不见一次面,然后一见面又匆匆离开;我又经常关了手机,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短信。我是在逃避,我必须承认,而这种逃避渐渐又成了一种习惯。其实我只是希望能够平伏心情,使自己和景晴的处境能够回到过去。
然而我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破灭了,因为回到家里面对着景晴的时候,我无法回答她的“为什么爱我”的问题。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因为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爱。很多时候,我们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可是要我们说出来或者解释到底它是什么,就像去捞水里头的月亮一样。
我好久没答上来,结果遭了景晴的一记耳光,我登时便愣在了那里。景晴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拉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我的脑袋就感到一阵昏眩。我看到江无缺侧躺在床上,赤身**地。我木然地望向景晴,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我都知道了……昨晚,昨晚,她醉醺醺地来找你……”景晴哽咽着说,“……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她,她说,她说……她需要你,就像那天晚上那样……她爬上床……叫着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景晴气喘吁吁地,双手握紧了拳头。突然她咬了咬牙,举起双拳,我以为她要打我。她却跺了跺脚,径直往外冲,留下我愣在那里。
好一会儿,我才有反应,可追出去却看不到景晴的影。我用手机打她的电话,她也没接。我只好折返屋里。
直到中午时分,江无缺才醒过来。她睡眼惺忪地看到我,先是微微的一笑,然后可能她发现了这是我跟景晴的房间,于是她马上拉了被子坐起来。
她看着我,我没做声,但她显然看出了我的沮丧。“呃……”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皱着眉问我:“景晴知道了?”我无奈地点点头。“景晴走了?”“嗯……”我又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唉……”江无缺左手托着腮帮叹了口气,“……我,我一时控制不住……我知道你只喜欢景晴,可是……”“嗯……”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江无缺说。我是后来才想起她说了这么一句话的,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甚至江无缺之后讲了一大堆的话,我统统都没听进去,只是她穿好衣服离开时关门的声音才令我看得清眼前的事物。
呵呵。我又自己笑了笑,我也不知是为什么,继续喝了一小口的咖啡。
爱是什么?罐头不能回答我,即使它里头封存了关于爱的记忆。
所有的事情忽然都变得很僵,除了我的小说,原本三年多写不出的东西,突然之间在我的笔下迸发,故事很奇特,甚至很像一个神话。我一直以为小说本身应该是生活的某种经历,但当我写的时候却与这三年里的事情毫不相关。
“生活是无法标签的。”我对着手里的罐头包装带说。然后,我把它捏成一团,放进烟灰缸里——尽管近来的时候我就示意自己不吸烟,但是服务生并没有把它撤掉,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对自己说,并没有埋怨服务生。
打昨晚就开始下的雪,到了我走出咖啡厅的时候还没有停,一片片的落下来,有的打在我身上,就融掉了。今儿的雪是下得长了,好歹还断断续续地下了好些天,不像去年,只是匆匆地在人世间转了一天。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因为那一天是圣诞节,我和景晴一起的圣诞节:我打开了一个记忆的罐头。
“唉……”我不禁叹了口气,其从嘴里吐出来遇到了冷的风,化作一小团白的雾。
花非花,雾非雾。
不知不觉地,我来到了景晴家的楼下,拿着一个撕去了包装带的光秃秃的罐头,发着呆地站在那里。
我是要等景晴的,我想,而景晴竟然真的出来了,她当然也看到了我。我们对望着,站在一个雪的世界里,似乎所有的时空在这瞬间都凝滞了。
最终还是我走了过去。
我拿起罐头,对着景晴说:“我想送你这个,罐头,没有限期的,我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开始,就像这个罐头一样无限期地爱下去,我跟江无缺其实……”“你不用说了,江无缺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不爱她,”景晴没让我说下去,但她也没有说下去。于是,我们之间又恢复了沉默,静静地互相望着对方。
又是我打破了沉默:“你上次问我为什么爱你……我真的答不出来,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我的心告诉我的……时时刻刻……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甚至觉得呼吸都有困难……这种感觉、这种感觉除非世界上所有的树叶都落光了才会消失……”说着,我张开双臂把景晴拥在怀里,紧紧地。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眼里有没有泪水,我只知道陆沉的世界里,景晴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的灵魂早已紧紧地绑在上面。
雪落在我俩的身上,落在我们的周围,落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里。然后,雪会融掉,就像我们之间的情感一样,融掉了界限,不再有彼此,缓缓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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