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去走走吧。”我突然觉得那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我没有像往日那样打开藏书室的门——它是紧挨着工作室的一个房间。
几分钟前,我实在写不出了,或者说,我所尝试写的都无法表达我想要说的,于是我把写了字的那页稿纸扔进废纸篓里——零零碎碎的字、零零碎碎地稿纸。我站起来,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已经是下午两点零七分三十二秒了——我看得很仔细,以至于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刻,可是为什么呢?我准备走进藏书室里找本书发掘灵感,但是当我的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我想起了她说的话。
为什么不呢?“对,出去走走。”我轻轻笑了一下,披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就往门口走去。哦,对了,钥匙,刚要拉上门我才想起来,赶紧往回走,拿起桌面上的钥匙。
很好,街上并没有太多的人,也许四处飘落的黄叶带走了大家的闲适,也许日渐寒冷的深秋减却了人们的热情:这样也好,难得可以在这样的恬静里欣赏一下这个世界。我是漫无目的的,仿如浮游在空气中的一片落叶。
我在寻找什么呢?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这样问自己了:事实上一直以来我都在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我并非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我很清楚,甚至在上一个故事写出来的时候,我的思想就已经开始构筑这个故事了,而且这几年来故事里的所有细节都一一展现出来了,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是人物所穿的衣服上的花纹我都想得一清二楚。然而,每当我在下笔的时候,一切都远离我的想法:我的笔失灵了,每个字都变得平板乏味,与我想象中的故事的真实感和立体感格格不入——而我自己仿佛走进了无际的沙漠,找不到一滴止渴的甘露:灵魂开始枯竭了,一具骷髅在描摹另一具尸体。这是为什么?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那么久了,我还在寻找,究竟是什么呢?
我想我的思绪就像天上那片浮云吧,随风飘移,可能,什么时候还会化作雨水,散落四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现,脚边除了一地的黄叶,还躺着一条狗。我俯下身看着它,觉得很有趣,特别是它身上褐色的毛发,居然梳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打消了我起初以为它是条流浪狗的念头,当然,这还因为我发现它的脖子上挂着个银色项圈,并且牵着一根绳子。我的视线于是顺着绳子瞧过去:一只白而又胖的手,指甲上涂了鲜红的指甲油,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戒指,上面嵌的一颗钻石,即使天色灰暗,仍然闪耀着它淡淡的光芒。“看什么看,臭小子!”我抬起脸,看见一张臃肿的脸庞——属于一位阔太太的,加上一副椭圆的眼镜,几乎看不到眼睛,嘟起嘴,极其不满。如果她挪动那副和脸庞同样臃肿的身躯站起来,简直可以用鲁迅小说里的词形容:圆规——我马上想到了。
难道我像是个贼?哈哈。我立即站起来对着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走开,身后却还散播着她极不满意的埋怨。我停下脚步,捡起几粒小石头,回身扔向阔太太牵着的那条狗。狗正在打盹,被人打扰了,自然狂躁了起来,朝我吠了几声,要往这边冲过来,可惜它身上系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紧紧地套在那位圆规的手上,于是绷紧了的绳子扯着阔太太,弄得她必须不停地命令她的宝贝狗停下来,不时地,她居然还能插进一两句骂我的话。
我才不想理会她的叫骂呢,不过想想也真是可笑。接下去该上哪了呢?从拿起石头的那瞬间起我就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所在:一切都是即兴的。这不是我的风格。我知道。难道三年多以来,我真的不知不觉地改变了?我不知道。
我站在路上,迎面吹来的风很冷。
去图书馆吧。我想写的故事,不就是从图书馆开始的吗。去图书馆吧。
我不清楚思想是怎么驱使我的脚步踏进图书馆的。然而,进来了,觉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切都暖和起来了,人很多,都在桌前看着手中的书:这是一个鲜活的世界。
故事是从图书馆开始的。从偷窥开始。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隐藏在书本的后面。这双眼睛的目光会被感觉到。对,我尝试着这个角色,或者是相反那面的角色。
但是,无论站在哪面,我都不能体验到其中感觉,那只是一种虚构:关于被偷窥的恐惧感和偷窥时变态的快感。那只是一种虚构?
图书馆里的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手中的书,当然,也有相熟同座的偶尔互相比划自己的意见,但那是近乎无声的了。这是一个鲜活的世界,的确,可是嵌在了画框里。
我无意作为一种颜料,涂鸦眼前的画面。于是我走出了图书馆,尽管外头的世界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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