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鬼刀 > 五

?    “要好好珍惜?”

    我回味着荣先生的话,望向窗外,已经下了七天雨了。而这七天以来,馨在这个宅子中忙里忙外的,体现她极为勤快的一面。这让我开始感叹,原来生活可以是这样的。

    想着,梅香扑鼻,她已经打了一盆热水走进了我的房间。

    “早上好,雨田君。”她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微笑。但我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打湿了:“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让你忙里忙外的,来照顾我这个同你认识不过七天的人;而且我这里连一把伞都没有,害你淋成这样,小心遭凉了。”

    她已经将脸盆放在了我的炕上,一边拧着毛巾,一边说道:“怎么会呢。这雨挺小的,就像白纱在飘;再说,春雨贵如油,让这雨滋润一下,也是好的。”

    说着,她用左手托住我的头,右手带动毛巾轻轻地擦拭我的脸。我闭上眼睛,沉浸在幽幽的梅香中,感觉着她的手和手中的毛巾。她的力道十分的到位,而她的手则似一块翡翠,微寒而细滑。

    “小东西,起床了!”小时侯,我是爱赖床的。母亲总是在我似睡非睡的时候,端一盆热水到我的房间。

    “好啦,我起来了。”我从来不睁开眼睛,而是直接坐起来,伸出脑袋。这时,母亲会用左手托着我的脑袋,右手使着毛巾,轻轻地在我脸上擦拭。

    “好舒服啊。”我就会感叹起来。

    母亲总会用毛巾一点我的鼻尖:“还真是个孩子啊。”

    “好舒服啊。”很久没有找回这种感觉了。

    “还真是个孩子啊。”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我伸出双臂,想搂住面前这个再度带给我温馨的女人。但睁开眼,她却不是母亲。我伸出的手蓦然停住。她似乎也觉察到什么,右手停在我的脸上,凝视我的眼睛。我总能感觉那双深眸中包裹着一团朦胧复杂的光,像火,像水,又像蓝天。

    我们都沉默了。

    只有屋外的雨,还在浠浠的下着。

    “有没有人?”我站在屋檐下,向店里问道。雨还在下。通过十三天的恢复,我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

    没有人回答,我径自走了进去。店里的光线很暗,人走的道也挺狭窄。我一边向里走,一边向两旁看去,都是十分精美的雨伞,但此时它们却被随意堆在了两旁,让我看了,都不禁有些感伤——大概是太久没有摸坚毅的铁的缘故罢。我知道,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已经快在北京城下回合。这些市井小民,害怕被战火牵连,只得先到乡下躲一阵子。

    再往前走两步,却踢到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老人,正蹲在那里,端详着手中的雨伞。他见我站在那儿,于是收起伞,站了起来:“官人买伞?”

    “是的。”我分明看见老人眼中隐隐的泪光。

    “自己还是?”

    “送人。”

    “送给心上人吧?”他说着,在伞堆中翻了起来。我没有做声,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否定,但自己既然来了,就证明了应该保持缄默。不一会儿,他从伞堆里取出一把伞来,然后走到门口,对着光将那伞轻轻撑开——是一把丝绸面料的竹伞,伞面上印着比翼同飞图,许许如生。

    “这是从杭州进来的竹伞。你看,伞架和伞面的手工都是一流的,而那比翼图的微妙更不用我说吧。”说着,他将伞收了起来。

    “多少钱?”

    “三两银子。这是进价,如果不是逃……”

    “不用说了,就三两银子吧。”我取出前袋,里面也有不少碎银子,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全是我完成任务的赏银。不过平时对我来说,并无大用;现在却尝到了有钱的好处。

    “对了,你刚才说你要逃?”我接过伞,顺便问道。

    “也不瞒官人,就是逃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个不怕被那战火沾上,又没有人能保护我们,只好逃呗。这店我都开了二十几年了,每一把伞都是我精挑细选进回来的,都有着不同的含义和用处。今天官人买了这把伞,就愿它能为您的因缘带来好运罢。”

    “是吗,那再会了。”我离开了,斜眼瞟去,老人又在端详他的伞了。

    “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个不怕被那战火沾上,又没有人能保护我们,只好逃呗。”

    “刀是用来救人的。”我回味着师父的话,抱着伞,奔向雨中。

    雨中,馨正蹲在地上做着什么。我走近了,才发现她在为一朵野花划开一条小沟,将积水引开。

    “原来在怜花啊,但谁又来怜你呢?”我将伞轻轻移到她的头顶。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朦胧复杂的光化作晶莹,划过白皙。然后她站起身,跑回她的房间。我不解地跟了进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她坐在炕上。

    我走近她,用手为她拭去泪水:“因为你同样对我也很好啊。”

    “但你根本就不清楚我的来历,我的过去……你太单纯了。”她抬起头,目光又变得扑朔迷离。

    “你也一样啊。我是杀人狂魔,你信么?”

    “不信,你只杀危害你汉人的人。而且,你只是给孩子。”她摇了摇头。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笑道,“那就让你了解了解我的过去罢。想不想听?”

    “讲吧。”她已不再流泪,目光回复平常。

    于是,我就把自己十六年来的经历都讲了一遍。她有时赞叹几句,有时目光又闪动几许;不过总的来说,用我母亲的话来形容她听故事的样子,就是:“安静得像一只小马驹。”

    “我讲完了,该你了。”我才发现自己今天讲了很多话,大概是这几年来最多的一次。

    “我……”她有些犹豫。

    “算了,你不想就算了。反正你也了解我了。”

    “对了,”她的眼睛又明亮起来,“你就不打算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吗?”

    “我从八岁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不过也曾想过,但是手中的刀背负了很重的责任。”

    “责任?但你并不签谁。”

    “我总想用手中的刀保护天下无辜的人。”

    “但你一人之力……”

    “也得尝试。”我进入未来的畅想。

    “那你多久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再杀人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胡人不再威胁汉人。”

    她的目光再度暗了下去,我们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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