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好好珍惜?”
我回味着荣先生的话,望向窗外,已经下了七天雨了。而这七天以来,馨在这个宅子中忙里忙外的,体现她极为勤快的一面。这让我开始感叹,原来生活可以是这样的。
想着,梅香扑鼻,她已经打了一盆热水走进了我的房间。
“早上好,雨田君。”她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微笑。但我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打湿了:“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让你忙里忙外的,来照顾我这个同你认识不过七天的人;而且我这里连一把伞都没有,害你淋成这样,小心遭凉了。”
她已经将脸盆放在了我的炕上,一边拧着毛巾,一边说道:“怎么会呢。这雨挺小的,就像白纱在飘;再说,春雨贵如油,让这雨滋润一下,也是好的。”
说着,她用左手托住我的头,右手带动毛巾轻轻地擦拭我的脸。我闭上眼睛,沉浸在幽幽的梅香中,感觉着她的手和手中的毛巾。她的力道十分的到位,而她的手则似一块翡翠,微寒而细滑。
“小东西,起床了!”小时侯,我是爱赖床的。母亲总是在我似睡非睡的时候,端一盆热水到我的房间。
“好啦,我起来了。”我从来不睁开眼睛,而是直接坐起来,伸出脑袋。这时,母亲会用左手托着我的脑袋,右手使着毛巾,轻轻地在我脸上擦拭。
“好舒服啊。”我就会感叹起来。
母亲总会用毛巾一点我的鼻尖:“还真是个孩子啊。”
“好舒服啊。”很久没有找回这种感觉了。
“还真是个孩子啊。”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我伸出双臂,想搂住面前这个再度带给我温馨的女人。但睁开眼,她却不是母亲。我伸出的手蓦然停住。她似乎也觉察到什么,右手停在我的脸上,凝视我的眼睛。我总能感觉那双深眸中包裹着一团朦胧复杂的光,像火,像水,又像蓝天。
我们都沉默了。
只有屋外的雨,还在浠浠的下着。
“有没有人?”我站在屋檐下,向店里问道。雨还在下。通过十三天的恢复,我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
没有人回答,我径自走了进去。店里的光线很暗,人走的道也挺狭窄。我一边向里走,一边向两旁看去,都是十分精美的雨伞,但此时它们却被随意堆在了两旁,让我看了,都不禁有些感伤——大概是太久没有摸坚毅的铁的缘故罢。我知道,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已经快在北京城下回合。这些市井小民,害怕被战火牵连,只得先到乡下躲一阵子。
再往前走两步,却踢到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老人,正蹲在那里,端详着手中的雨伞。他见我站在那儿,于是收起伞,站了起来:“官人买伞?”
“是的。”我分明看见老人眼中隐隐的泪光。
“自己还是?”
“送人。”
“送给心上人吧?”他说着,在伞堆中翻了起来。我没有做声,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否定,但自己既然来了,就证明了应该保持缄默。不一会儿,他从伞堆里取出一把伞来,然后走到门口,对着光将那伞轻轻撑开——是一把丝绸面料的竹伞,伞面上印着比翼同飞图,许许如生。
“这是从杭州进来的竹伞。你看,伞架和伞面的手工都是一流的,而那比翼图的微妙更不用我说吧。”说着,他将伞收了起来。
“多少钱?”
“三两银子。这是进价,如果不是逃……”
“不用说了,就三两银子吧。”我取出前袋,里面也有不少碎银子,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全是我完成任务的赏银。不过平时对我来说,并无大用;现在却尝到了有钱的好处。
“对了,你刚才说你要逃?”我接过伞,顺便问道。
“也不瞒官人,就是逃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个不怕被那战火沾上,又没有人能保护我们,只好逃呗。这店我都开了二十几年了,每一把伞都是我精挑细选进回来的,都有着不同的含义和用处。今天官人买了这把伞,就愿它能为您的因缘带来好运罢。”
“是吗,那再会了。”我离开了,斜眼瞟去,老人又在端详他的伞了。
“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个不怕被那战火沾上,又没有人能保护我们,只好逃呗。”
“刀是用来救人的。”我回味着师父的话,抱着伞,奔向雨中。
雨中,馨正蹲在地上做着什么。我走近了,才发现她在为一朵野花划开一条小沟,将积水引开。
“原来在怜花啊,但谁又来怜你呢?”我将伞轻轻移到她的头顶。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朦胧复杂的光化作晶莹,划过白皙。然后她站起身,跑回她的房间。我不解地跟了进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她坐在炕上。
我走近她,用手为她拭去泪水:“因为你同样对我也很好啊。”
“但你根本就不清楚我的来历,我的过去……你太单纯了。”她抬起头,目光又变得扑朔迷离。
“你也一样啊。我是杀人狂魔,你信么?”
“不信,你只杀危害你汉人的人。而且,你只是给孩子。”她摇了摇头。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笑道,“那就让你了解了解我的过去罢。想不想听?”
“讲吧。”她已不再流泪,目光回复平常。
于是,我就把自己十六年来的经历都讲了一遍。她有时赞叹几句,有时目光又闪动几许;不过总的来说,用我母亲的话来形容她听故事的样子,就是:“安静得像一只小马驹。”
“我讲完了,该你了。”我才发现自己今天讲了很多话,大概是这几年来最多的一次。
“我……”她有些犹豫。
“算了,你不想就算了。反正你也了解我了。”
“对了,”她的眼睛又明亮起来,“你就不打算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吗?”
“我从八岁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不过也曾想过,但是手中的刀背负了很重的责任。”
“责任?但你并不签谁。”
“我总想用手中的刀保护天下无辜的人。”
“但你一人之力……”
“也得尝试。”我进入未来的畅想。
“那你多久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再杀人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胡人不再威胁汉人。”
她的目光再度暗了下去,我们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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