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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四。1945年的今天，盟军与苏军在德国易北河会师，我想起历史书上那幅模糊的黑白照片。也在这一年的这一天，联合国制宪会议开幕；1953年的此日，两位青年科学家指出脱氧核糖核酸是双螺旋结构，我相信他们与那一年逝世的斯大林一样，同为划时代的人物。1967年的此日西德之父阿登纳逝世；1982年的此日以色列撤走在西奈的最后一批士兵；1990年此日西德总理候选人拉方丹遇刺……
又一个晚自习开始了。每天傍晚的脚步像晚祷的钟声一般降临，带着一点温情、一点母性，在教室里的日光灯亮起的瞬间，白色的光亮让眼前的卷子反射出晃眼的颜色。吃完饭冲完凉，嘴里还回味着麻辣豆腐、菠萝排骨、萝卜玉米汤的香味。你的舌头在嘴里打着转，舔了舔夹在牙缝里的玉米碎片。抬头，你会看到每一层楼亮起一排暖人心怀的灯光，晃动的人影，踩踏在走廊上从教室透出的灯光上，那是童年跳房子的遗迹。你抱着一摞书，大小不一，重重的，怕它们滑到地上，于是每走几步就把书抱得紧了紧，尖尖的书角硌得你胸口发疼。走廊的地板，映出六点四十五分的夜色，树枝的颜色还停留在上面。那地板太光滑了，是否曾经让匆忙的你在拐弯时滑倒？
伴着五楼楼梯转角那早已悄然亮起的灯光，你摸着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推开门，一阵空调的冷风“嗤溜”一下钻进你的袖子，弄得你的胳肢窝、肚子凉丝丝的、痒痒的；扑鼻而来的，是康师傅方便面的味道，牛肉麻辣的口感，秀禾的排骨，酸辣排骨的过桥米线……
这时，你会走到同桌旁，伸出两个手指夹起一条滴着红色油汁的辣鱼，伸着舌尖把它放进嘴里，舌尖触碰到辣鱼硬硬的身体，伴着辣椒皮，刺痛了你的舌头，一大股唾液从你的嘴角流淌下来。那辣鱼其实并不硬，放在嘴里含上一小会儿软了，那个过程里，所有香味都在你的嘴里扩散，香喷喷的，眼睛一亮，流出几滴被辣刺激出来的泪水，模糊了桌上的试卷。
每当面对这个场景，我竟会想起每个转折的日子——小学六年级考初中前一个月、初三最后的日子……如今，那些日子都曲终人散，山峦的夜晚，伊人依旧。
赵老师叫我到办公室去，问我，对志愿有什么想法。我说，还是跟以前一样，应该是0001大学。她问我，有几成的把握。我说，有没有把握都去冲一冲。赵老师沉默了一下，说，z和y都放弃了这个志愿，现在全年级整个文科班坚持这个志愿只有你了。我打断了她的话，说，
老师，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你们！
赵老师摸了摸我的头，微微笑着。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觉得我的稚嫩，但却又被我的冲劲所鼓动。我的眼泪再次渴望冲出眼眶。
晚自习回到宿舍，我拿出那份修改了无数次的计划，“最后的战役”……
就在这个时候，诸云菲走进了教室。我的心开始一惊，然后凉了下来。无休止的亲热和甜言蜜语，已经彻底摧残了我对她所有爱的**，美好的哈根达斯也变成了小卖部过期的处理雪糕。每天我和诸云菲在各种场合干着见不得人的亲热，也许仅仅是为了**、**、**……想到这个，我感到自己那个部位又冲动了……
“有时间吗？有东西跟你说。”诸云菲走到我座位跟前，拍了我一下。
“有事？”我期待她的眼里出现那种急着要和亲热的眼神，那种色情的延伸，我更期待她看到我堆得高高的书本能让她厌烦。
可是她没有，一如我们两个才刚认识那会儿，一种彬彬有礼的、请求性的发问；
“可以给我几分钟吗？”
“好吧。”
我们来到走廊，自然地拐到通向天台的楼梯，那里是巡视老师的盲点。
“我想看看你的志愿表”，她说。
“在书包里面，不好拿，怎么，不就是报那所0001大学么？”
“哦”，她低下头，“我知道，其他的呢？”
“第一批还报了一个重点，不过排名靠后些，还有一所语言类专门学校；第二批我就报了一个地方性的综合大学，听说也不错……”
“专业？”
“啊，那还不就是挑分儿最低的报……”
“我问的是第二志愿的。”
“文艺类的吧，反正也是文科，我妈帮我选的。”
“就那么听你妈妈的话？”
“不是啊，我也不了解情况，反正她觉得好我就报了，我也没想过。”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我没想到在高三结束的时候，我的男朋友会是这样一个人。你骗了我这一年，你也骗了我六年，你更欺骗了所有A中学的老师同学！”
“你说什么？你这话从何说起？”
“不为别的。就因为你第一志愿下面还报了其他的学校，更让我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第二志愿也报了学校！还是这种我一听名字就不喜欢的学校！你也填得出来。想想老师平时都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你忘了我们校长怎么说吗？A中学的同学永远都是最优秀的，除了国外的重点大学和国内的0001，0002，其他学校在我们学校眼中都是垃圾，我们学校的学生要是考到了那里，那是给母校丢脸，我们A中学是最不能容忍这种给母校抹黑和留下耻辱的学生的！”
“我……我只是……”
“你不要狡辩了，我没想到，你这么怕死，怕输。想想，我当初那么辛苦地追求你，都是因为你特别，你比别人的男生有野心。我承认你并不是成绩最好的，但是你知道你什么东西打动了我的心吗？是你的拼搏精神……”
“拼搏精神就等于只报一个志愿吗？我们除了拼搏，还需要智慧，小姑娘……”
“你觉得你报其他学校是智慧吗？可惜，我看不到你有什么智慧。你要是真的有智慧的话，你就应该用你的智慧去考上0001大学，而不是填其他几个学校做垫被的。我的男朋友才不是怕死鬼。”
“这样啊……”
“你在我眼中，是最优秀的。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你也多次跟我讲过破釜沉舟的故事，你一定可以拿出那种勇气的。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会一直支持你…”
“说得也是……”
“对的，相信我吧，你是我永远的骄傲，能和一个只报0001大学的男生做男女朋友，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过去都是我太贪心，老是要和你这样那样，我知道我打搅了你的学校，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你那高贵的身躯，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巨人……
“所以，请接受我的请求，改掉那几个志愿吧。就留一个志愿。我们A中学好多年没有文科考生考上那般顶尖的学府了！”
“好的，诸云菲，我答应你。我不安会让你失望的！”
“嗯，不要气馁，你一定会成功的。”
……
每个黎明，朝霞在天边忧郁地徘徊的时候，每个夜深人静的瞬间，每个不眠地的漫漫长夜，你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了什么？那辣鱼，那泡面，渐渐模糊了你的视线。小卖部的身影、晚自习结束后孤芳自赏的路灯、昏黄的校服、三三两两结伴的同学、一对对的情人……一霎时，雪糕的冰冷，弄得你牙齿发疼，香香的气味，你注视着站在你跟前的他。远处，模糊的远山，黑黑的，看不清轮廓——那是灯下的熬夜，费解的数学题，东方再度发白，周而复始的轮回，老师期待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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