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那个出没在狼群的女孩，许多人都在说这件事，人们目睹了千载难逢的稀奇事。人们开始猜测，一个女孩怎么会落到狼群里去呢，她究竟是不是人，不是人又会是什么呢，是狼？是妖？我对母亲说她会不会是二十年前的汉女表妹呢。母亲惊讶地看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呢？”母亲皱起眉来问。
“因为我感觉她的眼睛很像您。”
“不可能，狼怎么会留着她到现在。”母亲不肯相信这种离现实太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她会是谁？”
“她是狼精变的，是妖。”连母亲也这么说。
“她肯定是人。”我坚持说。
“别人都这么说，你凭什么说她是人。”
“她就是人，还是您的外甥女。”
“不可能。她是不是被狼给弄去了还很难说。”
“但是，如果她不是汉女，她为什么会那样看着我？”
“她怎么看着你了？”母亲紧锁起眉头，“以后你要当心点，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叹了口气，我感到我和母亲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我有些愤怒，感到这个世上的人都疯了，黑白不分了。
“你是不是还想把女妖娶回家来给你生儿育女啊。”母亲刻薄地说。
“不跟你说了吗，她不是妖。”我说。
“落到她手里，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母亲这么坚持我也不想再和她争论下去了。我觉得母亲和那些人一样，都很愚昧。“如果她真的就是你二十年前的外甥女怎么办？”我最后说。
“不许你再这么胡说。”母亲火了，怒视着我。
母亲已经铁了心，要把这批羊卖了把我送回上海。而我现在却还不想走，二十多年来，这草原上总有一些让我割舍不掉的东西。在我离开之前我想再看见一次那个站在狼群中的女孩。我的想法遭到母亲的拒绝，甚至以死来威胁我。
母亲赶着去喂羊了。我从马栅里悄悄牵出大灰马。马弄出的声响还是被母亲听到了。
“你要上哪儿？”
“我去努日表哥那里。”
但我却并不想去努日那儿，我已经把他给得罪了，对他撒了谎，并放出狼来，差一点他们就没命在身了。我想他和他的那帮兄弟一定对我怀恨在心，恨不得杀了我。母亲已经表明态度，三天之后她就会离开家去联系卖主。我对母亲的做法感到不满，但却无能为力。那天的雪已经化了，天气并没想像的那么冷。我骑着大灰马缓步前行，这时候我感到无事可干，无聊极了。我向四周看去，我想看见那个被狼围着的女孩。不管母亲是不是承认她就二十年前的汉女，但在我心里我感到她就是。我不知道有一天她的身份会不会水落石出，我希望会有那么一天。有一天也许她会永远消失在这个草原上。我感到她的身份是个迷，没有人能证明她就是曾经的汉女或者别的谁家人的女儿。但她又是怎么到了狼群中的，而这么多年过去竟然活了下来。没有人能解开这个迷，而她又能在那群狼中呆多久呢。我很惆怅，为自己不能去证实这个秘密而忧愤。我是那么的胆小，那么的像我父亲。
大灰马开始飞奔起来，穿过一片山坳，眼前变得明亮起来。大灰马又向前跑了一会儿，再往前走就到吉布拉了。我让大灰马停了下来。回去时我没有走老路，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跑了两个小时之后，没有遇见一个人，没有见着一个村子，而且是越来越荒凉了。大灰马不愿意再往前跑了，尽管我还在用腿狠狠地敲击它的身子，但它却停在原地抬起前蹄嘶鸣。我只好准许它掉转身往回去的路上走。
也许是回去时的兴奋，大灰马一路快步前行，我也心情比来时要轻松很多，甚至我唱起了南方人的流行歌曲。但就在这时大灰马却突然跳起来，我差一点被它掀翻在地。我使劲握住缰绳，并用整个身子趴在马背上。我知道马惊了，好在这是一匹跟随我们这个家已经很多年的老马了，否则我早已经被它扔下身了。我吓意识地抬起头朝前看去，却发现那个我想见却又惧见的女子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正当住我的去路。我惊讶地看着她，我感到我已经没有前两次见到她时的那份惊恐，但我的一颗心却仍悬了起来。在那女子的身后仍站着一批狼，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大灰马也没有前两次的惊恐万状了，有些平静地站在那儿，竟然沉默起来。
这一会儿雪已经融化的所剩无几了，从雪中露出的草倒在地上，试图再一次站起身来。
那女子突然举起手中的两样东西连敲几下，站在她身后的狼立刻走动起来，并发出一声声长啸，紧接着纷纷散开向着远处走去。只剩下女子一人站在那儿。她仍旧一动不动，却用一双眼睛看着我。我发现她身上已经不是像第一次一些旧布遮着身子，而是穿着衣服，那甚至在南方才能见到的衣服，而在这里平时很难见到。那是只有生活在都市里的女子才能穿在身的。她是在哪儿弄到的这身衣服的，她又怎么会穿在身上呢，这一切看起来多么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她被努日捕捉在网中时似乎也穿着衣服，她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孩。
“你是谁？”我大声问。
女孩不说话，但她的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看着我。女孩竟然扔了手中的东西向我走过来。我顿时紧张起来，我身下的大灰马也紧张地向后倒退，我用力夹住它不使它后退。同样的“你是谁”，我问了好几遍，女孩却毫无反应。我再问时她却摇着头。
“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我紧接着问。
女孩看着我，也许她已经感觉到那匹马怕她，她站住了不再向前进。女孩似乎在对我微笑，但我一点也笑不起来，我想快点离开。我想到母亲的叮嘱，她会不会是狼妖呢，我竟然也怀疑起来。
女孩没有继续挡着我，而是向一边让开了。大灰马见有道可以走，立刻撒开四蹄向前飞奔。骑在马背上的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竟然也相信众人说的那一套，这世上会有狼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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