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8年4月
1
和风相识这麽久,做得最多的是交谈和沈默。
在交谈中,我开始了解他的过去。
他有非常好的家境,身旁围绕著亲情的温暖,还有来自四面八方亲友的关心。但他始终感觉自己是孤单的。听他说的时候,觉得内心钝痛。其实我可以感觉到,他平时极力用快乐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和寂寞。
有一次他对我说。我的兄弟姐妹都很出色。我的父母也很疼爱我,有时候甚至是纵容我。他们并不要求我有多大作为。但我并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而不为他们著想。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我却听出了他的无奈和痛苦。
记得当时我是这样对他说的。风,我了解你的感受。有时候你低调深沈,有时候你简单率真。我知道你只是想把自己的画画得满意些。你认为能打动自己的东西才能打动别人。但对你来说,打动别人并没有打动自己显得重要。你画的每一幅画都是一段故事,是你在生活当中的某种感悟。你拒绝背离理想,但又不得不去面对现实。我知道你的画中刻画了生命中最细微的爱,疼痛和感动。
我们常常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什麽都不谈,只是静静地陪著彼此。
我也曾告诉过他我的事。
我的父母很疼爱我,只是他们的方式很特别。不露声迹的。在最大的限度内,他们支持我的决定。
在我入学之前,我告诉他们,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兼职决定开始独立生活。他们沈默了三天。第三天晚上,他们同意了。我知道他们的担心,他们的不舍。但他们宁肯让我独立生活,经受艰辛。他们以为这样我便会懂得家的幸福,从此不再质疑。他们总是觉得给了我稳定的生活保障,我就应该是快乐的。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天天成长起来的不止是我,还有寂寞。
他们常常觉得对我无能为力。我不知应该怎样才能让他们明白,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帮不了自己。
他们给我的爱是简单的,真挚的,同样也是冷酷的。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在不断地努力著,坚持著。并不是我想证明什麽,反抗什麽。我只是想按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仅此而已。
对风讲这些话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的心是静静的。我以为它会有,哪怕是一瞬间的突兀。
而风只是看著我,然後用手揉乱我的短发,一边又一边。
2
和风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有一种感觉,他会随时消失。就像当初,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我生命中一样。
终於有一天,他离开了,没有任何预兆。
回想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好像我从没有主动和他联络过。但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竟如此强烈地期待他出乎意料地来找我。
他的信,我是在一个月後才收到的。
然:
最近好吗?很抱歉,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及时通知你。我有我的理由,相信你会理解的。
能够认识你,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感谢你一直以来地倾听,陪伴和鼓励。因为你,我才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我记得你说过,无论我做怎样的决定,你都会支持我。你只希望我快乐。所以我离开了,去寻找我要的生活。其实我们都很清楚,送别的场面并不适合你我,所以我用这样的方式来告别。我知道你懂得我的心情。
从我迈出步伐的这一刻开始,你不需要为我担心,你只要祝福我就够了。
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在路上不停地走著。也许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置身何处,也许每天都那样奔波忙碌。但我仍然会在我选择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也许,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也将是最後一封。但我希望有一天,当你我再次相遇时,能看到你真正笑靥如花。
希望你快乐。真的。
友:风
看著这封信,不知不觉自己笑了。笑著笑著,泪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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