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妈妈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任女火车司机
。如把她的故事拍成电影，一号女主演非巩俐莫属。因为她清秀靓丽的面容，起伏流畅的身条，风韵卓著的气质，迷人心动的魅力，都极像我年轻时的妈妈。
可她是不是我的生母呢？我是她从铁道边上捡来的。她也从不让我叫她妈妈。这让我疑惑。可直觉告诉我，她就是我的生母。她只是把母爱深深藏在心里。
现在妈妈是南岭机务段副段长。她下午打来电话，告诉我姥姥突然晕倒，现住进铁路医院。
我放下电话，没等到下班，就匆匆赶往铁路医院。我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对姥姥格外的亲。一路上我寻思着给老人家买点什么。在我的印象里姥姥吃嘛嘛香。她吃窝头大葱蘸酱就跟我吃薄饼卷烤鸭一样津津有味。我只好在一家超市随便买了点补品。在我焦急地等公交车的时候，一对年轻夫妇领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款款朝我走来。他们是那么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宋前方吧？这带有琴弦韵味的声音一下让我认出她是我上小学时的语文老师张美琴
。那时她梳着两条垂至腰际的大辫子又黑又亮
。讲课时她习惯把左边一根捋到胸前，语调如叮咚的泉水。在黑板上写字时，她又潇洒地一扬，把这根辫子甩到背后。两只小松鼠尾巴一样的辨梢就随着她写字的节奏，在她滚圆微微上翘的臀部轻轻摇摆煞是好玩。现在她那两条美丽的大辫子已不复存在了。而让我现在更心驰神往的是她那恰到好处露出的又白又嫩馒头似的一对**。我忍不住地腹睃上几眼。
几年不见，你出息成男子汉了。噢，他是教我们体育的大个李老师。那时我看他的脸得仰着头。现在他看我的脸却要仰着头了。我那时最爱看李老师打篮球了。只要他在球场上打球，我就会选择最佳位置驻足观看。他穿着红背心，黑短裤，一对小船似的白球鞋，矫健的身影驰骋在球场上。汗津津的身体象抹了油，满身的健子肉条条棱棱地展现出来。说我是在看球，还不如说我是在欣赏伟岸的健美身躯。如今尽管他身上肌肉的棱角已经模湖了，肚子也微微凸起，但他那优雅的气质，美男子的帅劲儿却越发明显了。
张老师说，就是你的那篇作文使我们有了美美。
李老师抱起小姑娘，同张老师交换着眼色
，脸上流露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提到的那篇作文至今我记忆犹新，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年我九岁，刚上小学三年级时的事。那是张美琴老师教我们第一次写作文。她的声音象往常一样甜美。她说，你们是第一次写作文
，我不要求你们写得多长，写得多好，只要能真实地反映出你写的是谁就成了；如有想像力就更好了。不会写的字可以用拼音代替。听清了吗？我们齐声回答听清了。张老师敏捷轻身
，在黑板上写下《我的……》爸爸、妈妈、老师、同学……。老师写字的时候，我的眼睛总盯着在她臀部上跳来跳去的两只“小松鼠”。有了，我就写我的老师。开头我还写了一句诗
：
张老师、李老师瓜碴儿萝卜真好吃。
张老师的两条大辫子很好看，她的声音象弹琴声。李老师是个大高个。他穿一双大白球鞋打篮球。他们要是我的爸爸妈妈多好呀！我躺在他们中间睡觉，一会儿吃几口妈妈的奶，一会儿，我和妈妈骑上爸爸的背，爸爸就像一匹大白马。
这就是我写的第一篇文。里面用了十几处拼音。
上下一节课时，张老师说，那位同学写完完了，给大家读一读。我第一个举了手。于是我就大声朗读起来。张老师、李老师瓜碴儿萝卜真好吃……。我拉着长声犹如唱歌，一口气得意地念完。我直棱棱地看着老师等她表扬我几句。这时我感觉到气氛不对。教室里静静得没人似的，连我同桌胖三吸溜鼻涕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班里几十只眼睛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老师。
张老师那张俊俏生动的脸，一会儿涨得通红，一会儿又变得煞白，后来竟扭曲成一根苦瓜。张老师愣愣地瞪着我，突然趴车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会儿又哏儿哏儿地笑，一会又呜呜地哭。张老师就这么反复着。
我傻乎乎地站着，不知这是怎么了。这时二道杠的中队长，三道杠的大队委，忽地一下站起四五个，她们都是女生，指着鼻子向我发起进攻。她们嘴碴子厉害得如同机关枪，朝我
猛烈开火。瞧你把老师气得的！你别不要脸啦
！你多大了？你还想吃老师的奶？甭说老师没奶，就是有奶，也不给你这个小脏狗吃！你还要把李老师当马骑？李老师的大脚会踢瘸你的狗腿！她们鸡一嘴鸭一嘴的要把我吃喽。她们骂我还嫌不解气，居然呸呸地朝我脸上啐起了唾沫。唾沫星子都钻进我的脖子，也殃及到同桌的胖三。胖三抱头鼠窜冲出重围，与几个和我要好的伙伴，赖皮猴他们几个汇合齐声唱起
了“张老师、李老师、瓜碴儿萝卜真好吃……
”。这边是鸡吵鹅斗。那边在兒售萝卜。此起彼伏的喊叫声要把房顶掀喽。
张老师拍着桌子大声喊着，别嚷啦！别嚷啦！她的两条辫子松散的像草绳，粘绕在泪水横飞的脸上。这让我想起我家那只芦花鸡抱窝时的样子。
同学们的叫声淹没了老师无力的呼喊。这时教室的门哐噹一声开了。王校长出现了。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张老师也停止了啜泣。王
校长那对鹰隼般的眼睛在同学们身上扫来扫去
，最终落在我的身上。那寒冷的目光让我浑身发抖，险些尿了裤子。
王校长把我带到校长室。我搓着手上的泥巴儿，瞟着校长那张结了冰似的脸。校长正在看我的作文。校长说，你还挺有本事，还会编顺口溜。我心里嘟囔着，我那是诗。校长围着我转了一圈呵斥道，站好喽！把你的狗瓜子放下！你是卖萝卜的呢？还是要请老师吃萝卜？我不知回答什么。校长又问，你为什么不写自己的爸爸妈妈？而要这样写你的老师？我心想冰窟窿里的狗，怎么也是死。我脖子一耿说，我没爸爸妈妈！校长又瞪起鹰隼般的眼睛说，那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咬咬嘴唇说，
我是宋云凤从铁道边上捡来的。校长疑惑地问
，你是谁捡来的？我又重复了一遍说，开火车的宋云凤。校长听到宋云凤的名字，脸上的冰开始融化了，说话也亲切起来。他拉过一把椅子让我坐在他的身边，摸着我的头说，养母也是母亲，你怎么直呼她的名子呢？
是呀！我今年九岁了，在我的记忆里，我居然没叫过她一声妈妈。校长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我都是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可我记住了妈妈是新中国的第一代女火车司机。
我万万没想到，掉进冰窟窿里的小狗崽轻而易举地上了岸。我又散起了欢儿。奇怪的是张老师一句也没批评我，只是把我那篇作文没收了。还有我那句瓜喳儿萝卜诗在校园里流传了很久。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现在重提此事，我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公交车来了。我迅速登上车，透过车窗我羡慕地看着美美扎在妈妈怀里起腻撒娇。美美的举动又把我引到心驰神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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