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花床 > 第十一章 第三节

?    这晚,玉姨娘坠儿披衣拥被而坐,黑暗里,玉姨娘坠儿的脸模糊不清,她盘腿而坐,手捧住脸蛋,她又在想丢失的儿子了。她那已经长成小人儿的儿子,这时正走在月光如水的街头,瘦削的小脸上映照着月光,轮廓分明,迎面刮来的夜风吹拂起他身上褴褛的衣裳,牵着他手的老瞎子笨笨磕磕踩在翻滚着枯叶的街石上,嘴里发出一股恶臭。

    男孩突然站下,黑暗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夜空上一只水鸟飞过,男孩哈下腰,拣起的一块石头,扬臂一扔,水鸟一惊,掉下嘴里叼着的一条鱼。男孩跑过去拣起来,递到瞎子的嘴里,瞎子咬了一截,留下一截给他吃,男孩把鱼肉塞进嘴里,发出很大的嚼咬的声音,响彻街道上空。

    玉姨娘坠儿捧住脸的双手落到膝盖上,她抬起头,窗外传来一只水鸟的哀鸣,一个渔民在走过芦苇丛的时候,一脚踢在一只鸟窝上,他弯下腰,拎起被他踩伤的母水鸟,扔入黑暗中,把还没孵化出壳的一窝鸟蛋,一颗一颗拣进衣兜里,在跨过一条水沟时,鸟蛋一碰,碎了,一股蛋黄从衣兜里流出。公水鸟追逐着渔民,一声接一声的发出凄惨悲伤的哀鸣。

    一滴泪从玉姨娘坠儿的面颊上,滚落而下。

    几天后的午后,玉姨娘坠儿跨进王妃住的屋子,脸上挂着动人的笑容。王妃坐在炕上绣鞋垫,水姑娘歪靠在她的身边,叠着一条手绢,她叠了一只老鼠,调皮地凑到王妃脸前,吱吱叫唤着吓唬王妃。王妃慈爱地拍下她的额,一抬头,看见玉姨娘坠儿挑门帘走进来,跟随在后面的几个丫环佣人手里托着食锦盒。王妃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玉姨娘坠儿吩咐丫环佣人,说:把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吧。

    丫环佣人答应一声,把食锦盒放到大漆面的桌子上,转身走出去。

    玉姨娘坠儿在炕沿上坐下来,笑着拉起王妃的手,说:姐姐,你病了嘛,脸色可不好啊。

    王妃欣喜地一笑,说: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玉姨娘坠儿说:外面送来一些大补的药材,都是上好的人参鹿茸,我没舍得吃,想姐姐身子一向挺弱的,就给姐姐送来了。

    王妃心中一阵感动,眼窝里一湿,泪花闪烁,说:你来看我,我已经心存感激了。

    玉姨娘坠儿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把手里拿着的信递给王妃,说:还有一件喜事哩,十九王爷皓凯旋而归,不久就回来了。

    王妃惊喜地低低叫了一声,说:真的?

    玉姨娘坠儿刚想说话,溜下炕去沏茶的水姑娘手一哆嗦,滚烫的热水洒在手上,一把没拿住,茶壶掉在地上,玉姨娘坠儿扭过脸去,疑惑地瞅她,水姑娘慌乱地蹲下去拣碎片,又割伤了手指,她把手指含在嘴里,额上流下冷汗。玉姨娘坠儿一愣神,一切都明白了似的,发出一声冷笑,说:水姑娘这是怎么了?

    王妃急忙高喊丫环进来收拾,走上前,拉起水姑娘,笑着招呼玉姨娘坠儿,说:走,咱们到花园里去走走。

    花园里百花盛开。蓝蓝的天空下,玉姨娘坠儿眯缝起眼睛,凑到一朵月季花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满脸的陶醉,说:看天有多蓝,云有多白啊,天高云淡,王爷这时该走到哪儿了哩?一定是日夜兼程,归心似箭。要我猜啊,十九王爷皓最想念的人大概是水姑娘了。

    王妃过回头去瞅水姑娘,说:最盼望王爷回来的也是水姑娘啊,久别重逢胜新婚嘛。

    水姑娘的脸一阵雪白,扔掉刚采撷到手里的一束花,说:还是作姐姐的哩,没样,不理你们了。说着,掉头跑开,王妃和玉姨娘坠儿对视一眼,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王妃环视花园如诗如画的风景,一阵感慨,说:啊,可是有些日子没来花园里了,一闪就是几年。那时候,最喜欢在这里荡秋千了,有时也踢毽子,自打十九王爷皓说有失王妃的身份那番话后,就总没来了,不知不觉中,一切玩的心思渐渐也淡了,在屋子里呆得太久了,出来竟有些晕了。

    玉姨娘坠儿伸手掐下一朵月季花,插在王妃的髻子上,王妃红了脸,玉姨娘坠儿咯咯地笑起来,说:姐姐害羞了?

    王妃说:我从没插过花啊草什么的。

    玉姨娘坠儿往后退了一步,端详王妃,说:真好看。

    她们说着话的时候,水姑娘跑到花园深处,一跌,倒在一蓬苦涩气味的草里。王妃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玉姨娘坠儿说:她怎么了?

    王妃慈祥地微笑,说:她还是个孩子,哪经住咱们没脸没臊的一番话哩,害羞了呗。

    玉姨娘坠儿说:她?我看不是,你可是小看了水姑娘了,她才人小鬼大哩。

    王妃说:这也是难免的,女人天生丽质嘛,即使偶尔胡作非为,也是正常的。

    玉姨娘坠儿听出王妃的话好似有种言外之意,平日里她太霸道,这话分明是说她的,又分明不是说给她听的,便抿嘴一乐,说:姐姐说的极是,不过,我看水姑娘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你猜谁最怕她……你想不出来的,是她姐夫。她出嫁时,本来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相好的了,只因王爷看上了她,不得不娶了她姐,她这个姐夫自然不如意,总是打她姐姐,没人能管,惟独只有她能管得了。所以,不管当时打得有多凶,只要有人喊声水姑娘来了,姐夫当即就住了手,立刻冲墙角跪下,骗他,他也不敢不相信。你说多有意思。

    王妃若有所思的眯起眼,说:恐怕是旧情难忘吧?

    玉姨娘坠儿便不怀好意的一推王妃,说:姐姐可不要乱说,不过,咱这深宅大院的,可别真得闹出什么不堪的事来,姐姐也该管严些才是啊。

    王妃苦着一张脸,说:可这些狼崽子们也不听我的呀。

    玉姨娘坠儿忽闪着大眼睛,心思一会儿,蓦地,莞尔一笑,说:拿我开刀不就结了嘛。

    说着,玉姨娘坠儿便低下脸去,伏在王妃的耳朵上,低低的说了一番长长一串话,王妃把扇子遮掩在嘴上,静静地听着,从来都是阴郁的眼睛渐渐闪闪亮起来,玉姨娘坠儿柔软的发丝摩擦着她的脸颊,王妃一阵温柔似水的感觉。

    这一天,王妃招呼各屋的妾妃到她的房里来。王妃穿了一件华丽的旗袍,淡施粉脂,有王妃的威严,也有女人的妩媚。这是玉姨娘坠儿花了一天的功夫才教会她的。王妃在一张椅上落座后,轻咳了一声,说:谁没有来呀?

    一个佣人说:只有玉姨娘和水姑娘没有来。

    王妃皱眉,说:找去。

    佣人跨出门去,迎面玉姨娘坠儿花枝乱摇地匆匆走来,佣人让到一边,玉姨娘坠儿边跨进门来,边用手帕试去细汗,粉面桃花的脸上露出笑容,说:今儿怎么都来的这么整齐啊,我倒来晚了。

    王妃冷着脸子,说:你还知道你来晚了?你进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十九王爷皓唤你也这么个样子嘛?

    玉姨娘坠儿窘住,红了脸,退到一侧,双手扯着手帕,没吱声。众妾妃暗暗吐了一下舌儿,王妃一改往日的懦弱,连玉姨娘也敢骂,这是从前没人敢的,立刻小心翼翼起来,屋里一时鸦雀无声。王妃冷着脸,遮掩在嘴上的扇子轻轻摇动,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阴郁的乌云冷色。片刻之后,去找水姑娘的佣人回来,说:水姨娘说不能来了,她娘家姐夫又闹事了,她得过去劝劝。

    王妃听了,拿眼瞟了一下玉姨娘坠儿,犯愁地皱起眉尖,说:这孩子,唉,怎么事先不说一声哩,快把她找回来。

    玉姨娘坠儿跨前一步,说:姐姐,我去找吧。

    王妃一笑,说:也好。

    玉姨娘坠儿是在王府门台阶上,擒住的水姑娘的。玉姨娘坠儿把她一巴掌打翻在门槛上。几个莽撞佣人立刻蜂拥而上,把水姑娘五花大绑了起来。水姑娘携带的包裹滚落在她的脚边,几株黄菊碾碎成泥,只能依稀看清几片花瓣,粘在水姑娘的衣裙上。玉姨娘坠儿抬脚去踢她的肚子,被正赶到的王妃慌忙拦住,说: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玉姨娘坠儿咬牙切齿,说:姐姐,这死妞子怀上了孽种。

    水姑娘悲悲切切的哭泣,说:不,不,我怀上的真得是王爷的骨肉。

    玉姨娘坠儿伸手拔剑,被王妃死死抱住,王妃惊惶失措地冲一旁的佣人嚷:还不快把水姑娘关起来。

    水姑娘被关进黑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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