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不幸却很快发生了。
结婚后的日子和我原来的想像截然不同，王长安果然是一个沉默而怪异的人。
三月的天还不是太暖和，房子里有些阴冷，炉子里的火却烧得很旺，我坐在温暖的小火炉旁，小小铝壶里的水开着，咝咝的冒着热气，我的心中也蒸腾着温馨幸福的感觉，这就是我的家，我非常喜欢我的这个小家。
我一边看着书，一边扎着耳朵听着门外自行车的铃声，那“嘀铃铃铃”从学校门口的大坡上冲下来的自行车声，我能够分辨的一丝不差，我能从别的老师和家属的各种自行车声中一下子就扑捉到王长安的自行车声音，至到听到自家门口“咔嚓”一声支自行车的声音，我便确信是他回来了，我的心便激动万分，不等他用钥匙开门，我就冲到门口给他开了门。
我希望他象邻舍老师的男人回来家后那样，站在门口喊着爱人的名字叫开门，男人喊着，女人应着，一喊一答之间，家庭的气氛立刻就被营造出来了。而他却总是悄无声响地自己用钥匙开门。
我对他的这种沉郁而不够浪漫的作风多少有些失望。
有时，我故意制造一些浪漫，但却得不到他的回应。当我听到钥匙在锁孔里旋转的声音之后，就躲到了门的后面，他开门后找不到我时，我再突然跑出来大叫一声从后面抱住他。
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他用力地甩掉我说：“没球事干了，一边去。”
我只有讪讪地无趣地到一边去了。
实事上，他根本就顾不上浪漫，他回到家以后的脸多数情况下都是阴沉着的。一年之后，我们有了女儿，女儿渐渐懂事以后，把他叫做“老阴天”。
女儿真是一个有语言天赋的人，她的概括极其准确生动，抓住要害。没错，王长安一天到晚都只是阴沉着脸。
有一次，我硬把王长安拉进了学校组织的舞会上跳舞，无论怎样教他，他都踏不到鼓点上去，他的乐感实在太差了，他的腿在地上拖着，我几乎是拽着他在跳舞。
在跳舞的人群中，我们碰到了机关里跟他一块到农村考察的人，他说：“你本事真大呀，能把长安拉到这种场合，真是不容易呀。”
原来，他在单位里也是沉默寡言的。
星期天，我很想和他上街去逛一逛，可是他不愿意出去，他宁愿坐在家里面抽闷烟，就算是死拉硬拽地上了街，你正在看一件衣服，想请他当一下参谋，一转身却不见了他的人影，你只有扫兴之极，悻悻然回到家，却看到他蹲在一群老头身后在看老头们下象棋。
我的同事到家里来时，他也不太热情，凉冰冰的，使我常觉得在同事面前很没面子。如果你忙着接待来人，一边安排客人坐下，一边吩咐他给客人倒杯水来，便会引发他的大怒，“我知道，不用你说。”当着来人的面他会气急败坏地这样说道。
来人走后，他便对我说：“以后，少在别人面前指挥我!”
总是摸不清王长安到底在忙什么？打电话到他的单位，单位的人说他早就回去了，可我见到他时却要等到半夜。
在我的女儿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到处去寻找王长安。他到哪里去从不告诉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后出去，又不知道会到哪里去，我追问他，他从没有真话，我只有像侦探一样跟踪他，监视他。我的生活节奏全部被打乱了!
女儿生下之后，本以为，女儿能够拴住他的心，可他依然我行我素，我常常抱着孩子坐在学校的门前的石蹲子上焦急地盼望着他的归来，直到暮色四合，仍然见不到他的影子。
这一番情景，被学校里那个好心的教导主任看见了，他对我说，他看见我坐在学校门口，怀里抱着吃奶的孩子，觉得那一刻我很可怜。
这个教导主任在工作中很照顾我，在我孩子很小的时候，他只给我排一个班的课。
后来，有了传呼机，电话，但他却从不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守在家里的我他在哪里，在何方，在干什么？我呼他，也收不到他的回应。
有时，我尝试着让他也尝一尝一个人在家里苦苦盼望亲人回来的滋味，这样也许他也就会理解我，不再折磨我了。所以，有几次，我故意地带着孩子到别的老师家里去，故意地去消磨时间，想像着他回来后，我不在家里，他也焦急万分，四处寻找的样子。如果他真的这样，也许他就不会再无视我的情感，而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了。这样想着，便尽可能晚的赖在同事的家中不走。已经非常晚了，大概到了十一点钟了，在别人的家里再也无法呆下去了，估计着他也该回来了，于是我便回家了。
怎么样呢？他还是没有回来，房间的窗户是黑的，没有一丝的灯光。一看见那漆黑一片的窗户，我的心立刻便沉入到一片的黑暗之中，一阵阵的紧缩，一阵阵的抽搐。
这样的计划实施了好多次，但基本上是屡试不爽，我没能达到我想达到的目的。
当我一次次看到黑暗一片的我的家时，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清楚我那种极度失落极度难过的心情。
我的招都使尽了，我只有老实地在家等着他回来。
漫漫长夜，我无法入眠，一分钟，一秒钟地看着表，一分钟，一秒钟地等待着，11点半了，没回来，12点了，该回来了吧？啊，门口有脚步声响，是他回来了，这家伙，现在才回来，让我赶紧躺床上，装着睡着了，不理他。怎么？还不见敲门声，听一听------“咚，咚，咚。”脚步声停住了，到家门口了。“开门。”一声吼，原来是邻居的老师回家了。
又是一阵失望。
再等罢，终于到了夜里一点钟了，说什么也该回来了罢，没有，这个狗日的，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我在心里开始骂他了。管他呢，睡吧。爱回来不回来的，他都不关心你，你又何必要关心他呢？
这样宽慰自己以后，便拉开被子，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但是却发现越是要强迫自己入睡，却越是难以入睡。眼睛闭上了，心里却更加地不平静。------终于，又一次睁开眼睛，再看看表，嘀叮，嘀叮，嘀叮，在这寂静的夜晚，钟表的响声越发地清晰响亮，同时听起来又是那么得沉滞和令人厌烦，声声地击打着人的心，让人的心更加地焦躁和烦乱。真恨不得爬起来踩着凳子上去把那面目狰狞的钟表摘下来摔碎在地上。
嘀叮，嘀叮，象是一把大锤在锤打着我的心。
我对婚姻做过这样的假想：
当我用钥匙开门这时，应该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我。
然后一起吃饭。
吃了饭，女的洗了碗，刷了锅，男的打开电视看新闻，女的到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然后催促男的也去洗脸刷牙，女的又去端盆热水，放在男人的面前，让男人洗臭脚，男人洗脚的时侯，女人旋即拿来了擦脚毛巾递给男人，男人擦脚的功夫，女人迅速又铺好了床，转过身，倒掉洗脚水。
女人过来帮男人剥掉外衣，把男人的皮鞋放好，把男人摁倒在床上，掀开被子，笑嘻嘻的叫男人钻进被窝里，然后女人也脱去衣服，钻进男人的被窝里。
或者，有时男人有事出去了，女人就自己洗了，脱了衣服，上床坐在被窝里，一边看着书，一边侧耳留神着门外的响动，一听到楼梯上“嗵、嗵、嗵”的自己男人特有的熟悉的脚步声，女人便如猫一般警觉而激动地折起身，即到听到钥匙在锁孔里旋转的开门声，女人又故意的缩进被窝里，装着睡着了。
男人不敢惊动女人，把公文包悄悄挂在衣架上，洗了，脱了，又悄悄掀开女人的被子，躺在女人的身边。
有时女人嫌男人回来晚了，便故意不理男人，男人也就仗着几分酒劲，不管女人理不理自己，不等上床，先把一只凉冰冰的手伸进女人的被窝里，在女人的**和阴处抚摸、揉挫。
有时女人耍点小聪明，装着睡着了，其实在静静地享受男人的抚摸，有时女人耐不住了男人的捏弄，只好“醒来，”娇嗔着说“怎么才回来？”然后男人一跃身翻在女人身上，两个人**一番，又起来几回，擦了，洗了，两个上床。
男人女人都觉得今天的任务算是彻底结束了，再没有可牵挂的了，于是心满意足地睡去，多数情况下，会象小说《金瓶梅》所描写的那样，两个人“交颈叠股”而卧。
然而，在王长安这里，这样的情形，我一直没有等到，王长安从来没有比我先到家过。
在大锤一声声沉重的敲打声中，我替王长安寻找着不回家的理由：
他下了班以后，要先骑自行车越过学校到东关他的家里去。
结婚不久，瘦子二弟就出了事。二瘦子找了一个对象，因为要讨好女友，二瘦子把给一个单位拉的货偷偷买掉，给女友买了一个金项链，还买了一些高档服装，结果二瘦子被单位除了名。
三胖子过来叫王长安，他为了这件事跑了好长时间，到处找人说情，最后，二瘦子退赔了人家的货款，又给运输公司交了罚金，二瘦子才重新上了班。
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一过程中，他不仅出了力，跑了腿，还借了穿漏裆裤一起长大的刘春生二千元钱，帮二瘦子交了罚款。
他不能不到东关去。
那里，有他的身患糖尿病双眼已经开始失明的父亲，他的没有一分钱收入并且也多病多灾的母亲，还有爱惹事的二瘦子和没有考上高中的三胖子。近来为了三胖子一会要当兵，一会要上职业中学的事，他也找了很多人，那天我见到王长安悄悄地拿回来几瓶好酒，一定是要送给办事人的。
也许，这会他正在找人说事呢。
他们都在等着他，依靠着他，他是家中唯一有正常收入的人。那时，公公和二瘦子所在的国营运输公司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工资不能按时发放，公公积压的一厚撂药费也报销不了。公公已经没办法在结核病医院住下去了，可公公的病越来越严重，结核病不知怎么的又转化成了糖尿病。公公给运输公司写过一封申请救助的信，公公在信的结尾写道：“救救命吧!”
谁能救公公的命的呢？唯有王长安而已。
“家贫出孝子啊!”
婆婆总是逢人便夸耀他的大儿子的孝顺与贤良。
所以，王长安，历史地成为了全家人的靠山和顶梁柱，没有了他，山将为之崩摧，地将为之塌陷。老老少少的人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叫他觉着无比的责任，无可推卸的义务。甚至在一家人声声的呼唤和期望之中，王长安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伟大与神圣。
唯有他才能救一家人于苦海，唯有他才能挽狂澜于既倒。
在他遥远的甘肃老家，还有他的年迈的爷爷，奶奶，也在等着他寄钱养活。那个患精神病的大伯，时不时的会离家出走，他的病魔缠身的父亲，也只有派他不断地回甘肃老家去寻找失踪的大伯。
背负如此沉重的担子，他怎么可能顾及到他自己呢，想到他自己的生活呢？他必须牺牲掉他自己!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殉道者，跟他在一起生活的人又怎能不自觉与不自觉地也要成为象他一样的牺牲者呢!？
生活的重压，使他失去了应有的情趣和快乐。他肩膀上挑着是一副作为长子的沉甸甸的担子。他除了想着怎样去完成他做为长子的使命之外，顾不上去想别的。他连**也顾不上。他对**不感兴趣。
他不是为爱而生的，不是为爱而结婚的，他是为了生活，为了完成使命而活着，而结婚的。
只怪我，对于他的这些根本就缺乏认识。
我真是太幼稚了，我以为我爱他，他就会爱我，他会不会有时间去爱我，有心情去爱我呢？这个问题为什么我却从未想过。
谁说过的，恋爱中的女人是傻子，是疯子，是神经病。一点没错。
我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恋爱其间，基本是我去找他，为什么我不留出时间让他来找一找我呢？我总是不等人家来找我，我就又跑去了。如果我不那样积极，那么主动，也许他的问题我能早点发现。
在万般焦虑的等待中，我安慰着自己，想他是为了这个家而不得不如此吧。反正他总要回来的，他不睡觉，别人还是要睡觉的吧，等到人家都睡了，都回家了，他还能去哪？
王长安还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失踪。
有一次，他连着两天没有回家，我实在忍不住了，穿起衣服来，到他可能去的一个打麻将的场所去找他。我心急火燎跌跌撞撞地走着，不意却踩住了路边一个裹着破草苫睡觉的流浪汉，流浪汉差一点绊倒了我，而流浪汉也同时被冒冒失失的我踩醒了。
流浪汉“腾”地从脚下跃起来，穿着大侠一般的衣服，脸上带着奇怪又可怖的笑容。我被吓坏了，拔腿就跑。那个破衣烂衫的流浪汉也在跑，他在追我。
直到跑到一个灯光明亮之处，我才摆脱掉了流浪汉的追赶。
与此同时，我丧失了再去寻找王长安的勇气和想法了。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受这么大的罪？
一气之下，我跑到刘秀秀的家里。刘秀秀一看就知道我跟王长安生气了，听了我的叙述，她给我出主意，说让我先不要回家去，等到王长安来找你时，你再收拾他。
“王长安让你回家，你偏不回，------只有这样才能吓唬住他，才能制服住他，改掉他的毛病。”刘秀秀对我说。
我想也是，他总要来找我吧，等他来找我时就好说了。
然而，刘秀秀那样对男人了若指掌的人也失算了。——我连着在刘秀秀家里住了三天，却没有见到王长安来找过我一次。
白天一到学校，我就赶紧问学校门房的师傅，拐弯抹角地打听王长安有没有到学校来找过我。
没有，都说没有。
我又跑到我娘家去，也是拐弯抹角地探听王长安有没有来过。
“咋恁长时间不见你们回来呢，长安是不是还是忙得很？”
母亲的话使我一听便知道王长安同样没来过娘家。
三天了，我半夜离家出走，三天没见我的面，不知道我到底去了哪里。我从家里走时，被子展开着，显然是已经睡下了，又重新起来的情形。出去时肯定天已经黑了，她到哪里去了呢？
不行，我得去找一找。
我想像着王长安一定会是这样想的。我度日如年的盼望着王长安的到来。
第四天，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我准备回家，刘秀秀说不行，必须再坚持一下。
“我都不相信猫不吃浆子，——他能真格不找你？”刘秀秀说。
刘秀秀再次失算。终于熬到了第七天，我知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要想让这个人来找你，恐怕要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
“回去问一问他!老婆几天不见人，跟个没事人似的。真没见过还有这号人哩。”刘秀秀说。
我想我也应该回去质问一下他：“我这么多天没回家，你连找都不找？你到底是啥人嘛。”
你们知道我回到家里后，王长安在干什么吗？他在睡觉，睡得呼呼的。我把他推醒之后，他傻愣愣地看着我，小眼睛射出的麻木表情令我吃惊。
他是多么能够沉得住气的男人!
这七天之中，最早的盘桓在脑中的那个问题：你不回来，我去找你，遇到流浪汉的事突然消失了，见到他之前，我很想把这个过程和我的委屈说给他听。但见到他这个样子，我却脱口说出：
“这么长时间我不回家，你连找也不找？”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王长安说。
“找你干啥，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嘛。”王长安这样回答我。
我说什么呢？站在王长安的床前，我的眼泪涮涮涮地流了出来。
“喔贼日下的，一天沉住个脸，不说话，没想到喔曲曲肠子还不少哩。------
没想到你把他玩不转。”刘秀秀对我说。
是啊，我真的是玩不转王长安，我黔驴技穷，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到底该怎么办？你说。”
刘秀秀教我一个办法，她说：
“女人家，靠啥拴住男人哩，还不是靠喔。你天天缠住王长安跟他睡觉，他尝出甜头来了，就不胡跑了。叫他跑，他还不跑哩。或者他累得筋疲力尽的，哪还有劲跑？你看我家何新海，一天到晚把我粘的，我都烦哩。人家一回来，不吃不喝，先要把我按到床上去。------我说人家简直象个畜性一样，没早没晚的。------你就用这个办法，保管灵。你不要太含蓄了，夫妻两个嘛，他不主动，你主动些。在外面矜持，在屋里就不要太矜持了。想办法把王长安弄美。我看王长安胳膊粗粗的，应该差不多吧。”
其实，刘秀秀不知道，我和王长安是很少**的。
结了婚，我的脸上还在不断地起粉刺，说明，我身体里的雌性激素太少，王长安不喜欢**，顾不上**，我的雌性激素又怎能被刺激被激发出来。
过了一阵，刘秀秀又给我出主意：
“要不，你就不跟王长安睡觉，他想跟你睡，你偏不跟他睡，他想跟你睡，你就得让他听你的，他不听你的，你就不让他回来，他回来你也撵他走。”
这个办法其实也不灵，你不跟王长安睡，王长安正不想跟你睡呢。你不让王长安回来，王长安正不想回来呢。
女人的杀手锏，用在王长安身上，咋用都不灵。
王长安刀枪不入，百法难治。
我找不到家的感觉，找不到做女人的感觉，而王长安却象是个没有家的男人，他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他任意所为，无拘无束。
他的笑容在他喝了酒之后，才能显现。
他是焦虑的，他总想着要改变现实的困境而苦于不能，他的心情是自卑而压抑的，所以一旦有人请他喝酒，便是他特别高兴的时候。毕竟王长安是机关里的小干部，偶尔也会有人请他到外面去潇洒一回。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表现的出他的爱意来，他会带着一身的酒气，扑到他的妻子和孩子的身上，把他们一块搂进他的怀里，用他长满胡茬的扎不拉唧的脸去蹭他们的脸，孩子被蹭醒来，大哭。而女人，这时候的女人在男人的脸在她的脸上蹭来蹭去之下，所有的气恼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跑到爪洼国里去了。甚至她还会又心疼起自己的男人来。
“真是不容易啊，天都快亮了，你还没顾上睡觉，喝了那么多的酒，多伤身体啊!要不要再吃点什么？省省酒。”她对她的男人说道。
男人一丝一毫的爱意和温情，是多么令人感动。再说这样的爱意，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要几百年才能遇到一回，所以有了这一回，女人便会很快忘掉男人的所有的不是，心里便又重新生起对男人的柔情来。
酒后的王长安才会跟我在一起睡觉，做一次爱。但很快他便结束了，比起后来的姚石头，他的动作太单一，时间太短促。他不会用手，也不会用嘴，他只用他那一样东西。他总是那么累，不知在外面他都忙了些什么，让他如此的疲惫不堪，让他如此地缺乏情趣。
王长安不懂得女人，不愿意去探究女人，研究女人，也因此不会玩味女人，体味女人，欣赏女人，他不知道女人的好，女人的美。女人，除了偶尔能够衬托一下或者是提醒他一下，他还算是个男人，具备男人的功能和特征之外，别无他好，别无他用。
跟他在一起时，我竟不知道女人还会有**，**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从不喊叫，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还要叫喊，叫喊什么？后来，在跟别的男人有了体验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王长安没有把我带到那个要叫喊的阶段中来，那个云山雾雨神魂游离的境界里去。
一次，我在电视里看到一个女人撕开她的衣服，指着她布满道道血痕的胸脯对辜负她的男人说，看一看吧，这是谁抓的？当时，我非常奇怪，男人为什么要抓女人的胸脯呢？
“这是啥意思，咋回事？”我问王长安。
“啥意思，没球事干了呗。”王长安说。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很久，很长时间我竟想不明白，男人跟女人**时，还会去抓女人的胸脯，咬女人的胸脯？因为王长安从未这样过，他没有前戏，没有暖身，没有酝酿的准备，没有预备动作，在你的情绪一点也不盎然，甚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突然翻上去，什么也不说，“咕嗵”一下进去了。不象是有目标地进入，倒象是不小心突然掉进去一个黑洞里一般。然后“嗵嗵嗵”在黑洞里蹦哒几下，很快便精疲力竭地出来了。当然，也不可能有后戏。王长安一句话也不说，翻过身便睡去了。只闻见到一股子酒气从他的嘴里喷出。
我竟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女儿生下来之后，奶水急忙下不来，婆母在山背后的野地里薅了一些我记不住名字的草，给我敷上去，又对王长安说，你给媛媛再吸一吸，奶水水就下来了。
王长安没有吸，他不会吸。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王长安从来没吸过我的奶，我很奇怪婆母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有啥嘛，两口子嘛。”婆母说。
王长安到底没有吸。
现在想想，也许王长安在这方面还不如他的父亲吧。
这就是我跟王长安之间的**。正如好多女人概括的那样：“那有啥意思，就那几下。”
我也是，有啥意思，就那几下。
看着王长安呼呼大睡的背影，心里觉得很是落寞。可是，他能回到家，跟我这样，就已经万般难得，更复他求!比之困兽般等待他的归来，这要好上一千倍了。
女人是多么容易满足，多么好哄的一种动物。
“昨日好象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追，------”
“往事如风，痴心只是难懂，------”
这样的歌真不象是从王长安的嘴里唱出来的。一听便知道他又去了歌厅了。
这些动听的情歌从他口里唱出，想他也应是一个重情意，懂情调的人啊，可是为什么他的情来得那么的稀少，他的意来得那么的吝啬，那么的灵光一闪，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却又很快地倏然而逝。
让王长安舍弃别人请他去潇洒的机会是不可能的。想他在这种场合一定是快乐无比的，不然他不会恋恋不舍地滞留在那里不肯回家。
这种情形下回到家之后的王长安，象几百年才会做一次爱一样，也会在这个时候显出几百年才有的得意忘形。——其实，比起他的“老阴天”来，我以为得意忘形总比“老阴天”让人更好受一些。虽然他的得意忘形也很可笑。——他象是古代的齐人一样，吹嘘着和炫耀着自己今天和某某一起喝酒了，完了以后，谁谁又请他到了歌厅去唱歌了等等。
看着王长安眉飞色舞的样子，却不知怎么的，我总有点想哭。
王长安埋着头，沉着脸，自顾自地干自己想干的事，心无旁骛，心无杂念，自得其乐，悠哉游哉。他象是个忙忙碌碌的小刺猬一样，专心干自己的事，但是谁要是一碰它，他便立刻过来扎你。扎完你，又忙着赶路去了。
对于王长安，我似乎只有等待的份，安慰自己的份了。
终于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一听到钥匙在锁孔里旋转的声音，怒火便腾地上了头。总算把他给等回来了，说过多少次了，早点回家，早点回家，要是实在回不来，就给打个电话，人就放心了，——打个电话也不费什么事，你怎么就老是忘记呢？——行罢。简直近乎是乞求了。还是照样，简直成了屡教不改了!
于是，怒不可遏地责怪他：
“你到底是啥意思嘛？天天这样，让人等得头快要爆炸了，你知不知道？”
“我啥意思，你说我啥意思？------”他不肯服输。
“我咋知道你啥意思？-----整天这样!”
“我整天咋啦，你说我整天咋了，------我回来晚咋了，我让你等我了？你睡你的，碍你啥事了嘛。”他开始有些不讲理了。
“你咋不碍我的事？------你不回来，我能睡的着吗？”
“你这人就是毛病多，没事找事!”
“你才没事找事呢，你不回来，不会打个电话，------打个电话能耽误你啥事嘛？”
“你真是个神经病，------我没球事干了，我又不是不回来，打啥电话嘛!”
“你这个人------你，狗屁不通。”
想到这个人是如此不懂得别人爱他这份感情，如此不能体察女人的心，真是令人绝望之极。
“你说谁狗屁不通？”“啪”，他竟一耳光打了上来。
“狗日的，你回了晚了，还有理了不是？还打我!------”
我扑上去，于是我们又是一场撕打。至到孩子被吵醒了，撕打吵闹才停止下来。
终于，有一天，我在这样的撕打中，被推翻在地，我的头被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我被跌昏了，迷蒙中，我希望他能够拉我起来，然而不，他竟转身走掉了，我就这样在冰冷的地板上躺着。我感觉到了他的离去，本能地去抱他的腿，但他抽出了他的腿，毅然决然地走开了。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地碎了。
真不知道，我嫁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王长安，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害我？”
他沉默着。
“你说，你说呀，你明明是不爱我，因为家里面特别困难，连玲玲都不愿意跟你，你才跟我结了婚，是不是这样啊，你回答我？”
——婆婆告诉过我，玲玲是他们家的邻居姑娘，没有工作。
“你胡说，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的呢？”
“不知道!”
我说不清楚，王长安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不理解他，不明白他，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他这样肆意伤害我的感情而自己却又如此的麻木不仁!
可是，人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人，他老实，沉默，不善言词，给人一个忠厚可靠，不事张扬的印象，而谁会相信他是一个性格怪戾，脾气暴躁，后来又动不动就抬手打人的一个人呢？
他对于我的第一次打骂，只是因为我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当时，我正在做饭，他就突然地一耳光打上去，我当时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我愣在那里，王长安却又突然用炉子下面的铁簸箕铲起一簸箕的炉灰倒进了锅里。
从此以后，这个毛病便愈演愈烈，后来，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他可以拿起小板凳砸向我，或者是钳子，锤子等铁器毫不犹豫地向我掷去，只要是手边的东西，他抓起什么就用什么，根本不考虑后果。
有时我想，是压抑的生活，困苦的生活让他变得如此暴躁，暴烈吧。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贫穷的环境里，他没有得到过爱，所以，他也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他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感情，因此，他总是肆意地揉躏肆意地践踏别人的感情而浑然不觉。
可是我又是多么的无辜啊!
有一次，我憋不住了，向刘秀秀哭诉我挨打的遭遇，刘秀秀听了半天竟无一言慰我。正在我感觉十分失望之时，刘秀秀问我：
“你是不是做了啥对不起王长安的事，不然，他？------”
从她吞吞吐吐的神情里我悟出了她想说而没有完全说出来的话的意思。
其实，我是多么的冤枉，那时候的我，除了那次差点受到处长的污辱之外，从我这一方面来说，我从未想到过和别的一个什么男人有婚外的关系。那时候的我只是为王长安不稳定的情绪所烦恼着，为每个月他不能够交给我一分钱，而且把我的工资也花得莫名其妙而争吵和痛苦着，为了他不声不响地把买给他的两辆自行车都先后给了他的弟弟和妹妹，为家里的东西诸如电风扇之类不翼而飞而他却装糊涂，后来在他父母的家中出现的事情而深深苦恼着。
我被乱得一团糟的生活早已搞得筋疲力尽，焦头烂额。
我那里会有心思去想别的男人，再说那时候的我，每天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的，脸色腊黄腊黄的，谁都说我结了婚，不如以前好看了。
那时，我也是像王长安一样的心烦意乱。有人说，婚姻中的双方就象是人的身体的两边，如果有一侧不舒服，另一侧也肯定不会舒服。是啊，他每天那么得愁眉不展的，那么得烦燥不安的，那么火气冲天的，感觉他象是一个日本人留下来的一个炸药筒一样，稍不留心，不知道碰触到哪一根引线，就会导致一场巨大的灾难。火药筒爆炸了，烟气腾腾，带着无法计算的威力，超自然的威力。我是他身边的人，当这个炸药筒爆炸之时，我即便不被炸死，也要被伴之而生的巨大的烟雾所毒害了。
在这种晕晕乎乎不知所终的日子里，我怎么有心情有机会去偷情，去寻欢呢？饱暖思淫欲，而在穷困潦倒中的我，在乱得象麻一样的生活中的我，哪里能顾及到这一层面上的事情上来呢？
“咱们俩个是好朋友，是好同学，我说出来了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因为我也奇怪，为什么王长安对你这么不好？啥办法都治不住他。”
刘秀秀又吞吞吐吐对我说。
“你说嘛，到底是啥意思？”
“结婚前你是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
“你跟王长安结婚时，已不再是处女了，你------”
刘秀秀提到了我高中时代跟一位老师的私情，说，我跟王长安一吵架，就有老师这样议论。
“所以，王长安就打我，跟我吵架，------他们议论我，是这个意思吧。”
我愤怒地对刘秀秀说。
刘秀秀提到的老师姓洪，是我高中时代的数学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
当年，洪老师对我的确很好，他让我当数学课代表，我放了学就到他的宿舍里送作业给他，他会额外地多给我讲一些题，所以我的数学学得一直很好。在高二的时候，因为家里困难，父母让我辍学到煤矿上去干临时工，我就不上学了，是洪老师找到我家里，把我叫回到了学校，还为我交了学费，才使我有机会考了大学。不过那时的学费也很少，只有几块钱而已。
洪老师那时候三十多岁，我十七岁，我不知道洪老师是怎么想的，那时的我有点离不开洪老师，我放了学总要到洪老师那里去转一圈才能心静，早晨一到学校我就先去给洪老师提水，洪老师有几天回老家去了，我就会特别难过。
我还帮洪老师洗过衣服，缝过被子。洪老师的家在延安，老婆孩子都在农村，家里好象也很穷，因为洪老师的袜子的脚后跟总是破的，烂着一个窟窿，露出里面黑乎乎硬邦邦的脚脖子。给洪老师缝被子时，洪老师不让把拆下来的白线扔掉，他把线在水里洗了，晒干了，捋齐了，让我和另一个女生再用这个线把被子缝上。
洪老师炒菜从不用油，他用酱油炒菜。
洪老师课教得那么好，他在黑板上划出的圆就象是用圆规划出来的一样，他还会编题，同一个数学题，他会变换不同的条件出来，使我们能从各个角度深切理解概念。
他教的是数学，可是他也爱好文学，他在晚自习课上，找来报纸上的好文章给我们读，他给我们读过徐迟的：《数学皇冠上的一颗明珠——陈景润和他的哥德巴赫猜想》，读过陶斯亮的《一封从未发出的信》，读过**诗抄，他还教给我们许多成语，比如“危若累卵”，他用数学的方法画了很多石头堆在一起，看起来就要倒下来的样子。从而让我们终生记住了这个成语。
他这样教我古文：“同样一个意思，如果用文言文去写会是怎样的？”他对我说。他让我练习用古文去表达现代的思想。这种别样的思路和方法，使我在短时间内古文水平大增。
以我现在的理解看来，我想那时候的我，是喜欢洪老师的，爱洪老师的。
有一次，洪老师正给我们讲“增长率”，恰好我们班一个同学的父亲叫“张增长”。——有一段时间，我们班流行用同学家长的名字互相取笑，互相起外号。每个同学都掌握着同学家长的名字，并且用同学家长的名字代替同学的名字叫来叫去。洪老师刚一在黑板上写出“增长”这两个字，几个男生便哄堂大笑。洪老师还以为自己的裤带又掉出来了。——洪老师有过裤带掉在外面被同学取笑的事，就低着头在自己身上东瞅西瞅，发现这次裤带没有掉出来，就更加莫名其妙，男生就更加地笑。洪老师一时恼怒，就叫笑得最肆无忌惮的男生站起来，男生不站，却又跟洪老师吵了起来。洪老师没办法转回身，男生却又把蓝墨水甩在洪老师的背上。那几个男生又开始大笑。洪老师又莫名其妙，样子很是尴尬。
老实憨厚的洪老师被那几个机灵的男生弄得又尴尬又无奈。那一刻，我气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算不算是对洪老师的情窦初开，我说不清楚。
洪老师有时也送我回家，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洪老师对我好。我跟洪老师分手的时候，总是有点依依不舍。
洪老师对我摆摆手，转身消失在暮色之中。
但是，很可惜，我对于洪老师的这段感情却没有能够继续发展下去。
不久，学校里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改变了我跟洪老师的命运，至少是我的命运吧。三班的一个女生自杀了，她跟我一样，也是爱上了老师。
她爱上了她的历史老师，她一心一意地要嫁给历史老师，历史老师带她到东北去转了一圈。据说，老师让她骑在脖子上看东北虎，她跟老师商量着要在大兴安岭隐居。但老师后来还是把她带了回来。不知为什么，老师回来后，却钻进自己的小屋，再也不肯出来了。历史老师总是躲着不见她，她在历史老师的窗户根下天天地站，没明没黑地站，却始终没能把历史老师给站出来。
于是，她就自杀了，她给老师留了一封长信，吞下了过量的安眠药。
历史老师很快就被抓走了，在那个年代，他受到人们强烈的谴责和声讨，他被判了十五年徒刑。他是一个道德败坏，玩弄女学生的典型。
这个事情出来之后，洪老师就不让我来找他了，我也很快参加了高考，高考后就离开了洪老师。
一直想着，离开洪老师时，给洪老师写一封信，信的第一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反复酝酿：“洪老师，我要走了，当你收到我的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南去的汽车------”
但当我真的离开之时，却未能写出。
不久，听说洪老师调到了老家延安，我呢，被一团乱麻的生活搅得顾头顾不了尾的，少女时代的这段心情也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偶尔会想到，如果，当初我嫁给了洪老师，嫁给了数学老师，还会不会象现在这样的生活？还会不会有如此不堪的生活？
那个自杀的女孩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没想到学校的老师居然拿这件事来解释我和王长安的关系，解释我跟王长安的不宁静婚姻。
刘秀秀也这样认为!面对王长安这样的人，刘秀秀还能有怎样的解释呢？
我真是冤那，比窦娥还冤!
刘秀秀的话让我好几个晚上无法安寝。
有一天，王长安又在大声地谩骂。
我对他说：“小声点，别让学生听见了，一会学生要来这抱本子。”
“你越怕人知道，我就越叫人知道!”
他竟抓住了我的弱点，更加大声地谩骂。
竟然落到了这份田地，真是奇耻大辱啊!难道，这就是我的爱情，我的生活，我的幸福吗？这就是我追求的一切吗？我再也不想沉默了，不能沉默了。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讲给学生听的鲁迅的名言，在此时从我的脑海中汹涌而出，我于是疯了一般的和他撕打。但他并没有就此罢手，如果他此时不再动手，也许我和他也就扯平了，我也就找到平衡点了。
然而，不，他会象一名武士和他的对手决斗一样，以更猛烈的姿态反击，我的下场当然是可想而知的。我满身的伤痕，然而我的心更痛。
我的这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气势并没有震慑住他，使他改掉这种动不动就抬手打人的恶习，他竟然更变本加厉了。他制服了我的反抗，暴力却又升级了。
有一次，我甚至还拿起菜刀，面对着他。
“有本事你砍呀，你咋不砍呢？”他冷冷地看着我。我丢下了刀，跑向窗户，我想从窗户上跳下去，我不想活了。
“喔窗户摔不死。”他在我的身后说。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我抱着王长安的腿，又一次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啊，我做错了什么，如果当初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为什么？”
此刻，他铁沉着脸，一语不发，扭过头，目光盯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冷漠而迟滞。那种神态是多么令人失望和心痛啊!他以沉默表明了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彻底地绝望了。我真想拿起菜刀来，结束我这卑贱的生命，毫无意义的生命。我徘徊在姜女河边。我多想让那姜女河的水再深上一些，跳下去，被那滚滚的河水卷走!卷走我的生命，也卷走我的心痛。
我把和王长安之间的问题反映给我的婆婆。
婆婆跟我讲了她年轻时的故事。
原来，婆婆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公公对他一点也不好，以前公公没有生病的时候，也是整天的不着家，到哪里去了，也不告诉她，一摔门就出去了，出来进去的，从不给她打一个招呼。
婆婆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
怪不得在王长安家里总觉出一种不和谐的气氛，一种冷冰冰的气氛。家里人谁也不理谁，谁去哪里了，别的人不会知道，只是听见门“啪”地一声响，才知道又有一个人出去了。这跟我们娘家的气氛迥然不同，使我非常的不解和吃惊。
在我们家里，因为母亲有些耳背，父亲和母亲两个说话都是高喉咙大嗓门的，你呼我应的，他们说什么也从不避讳邻居，老远都能够听见两个人谈话的声音。
“唉，我说，老伴，我去买点菜，五里铺那里的菜便宜，一会就回来了。”
“天老热，快去快回，别跑太远了。------把你那烂草帽带上。”
父亲和母亲之间亲密无间，即便是上个厕所也要给对方打个招呼。有时父亲回到家，见母亲早晨到公园锻炼身体还没有回来，便十分恼怒，大叫：“这个老太婆真烦人，到现在了还不赶快回家，非得叫豆浆凉了不可。”
父亲坐立不安，“不行，我得去找找恁妈。”
母亲一回来，父亲的怒气顷刻消散了，咧开嘴笑了。“看这个老婆子，汗把流水的，又去扭秧歌了不是？”
看得出，父亲和母亲这一对老父妻，虽然从不说爱，但是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他们的关系十分融洽，绝不象是公公和婆婆那样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母亲有尿急尿频的毛病，她尿的裤子总是由父亲来洗，父亲提溜着母亲的尿臊裤，说道：“这老婆子，水龙头坏了，越来越不把门了。”
这两年，公公得了病，一直是婆婆在伺候他，可是公公依然对婆婆不冷不热的。有时还莫名地发火。从没有见过他们坐在一起亲密无间地拉家长，说里短的。
而我的父母总是在这方面有谈不完的话题。
“你看，他年轻时对我一点不好，到头来，我还得伺候他，给他端屎端尿。”
有一次我听见婆婆和一位大妈的对话，这才发现了婆婆的秘密。
开始，我只知道婆婆的脾气非常不好，动不动就骂人，骂得话也十分难听，后来当我遭遇到婆婆同样的境况后，才慢慢地理解了她。
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
当我把王长安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给婆婆之后，婆婆说：
“喔贼日下的跟他老子一个球式子。------我这辈子算完了，我也没啥办法，你想跟他离婚就跟他离婚。------让他尝一尝女人的滋味就对了。”
天那，真的没想到苦命的婆婆竟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原本希望借助我的婆婆来规劝一下王长安，让他有所改正。没想到婆婆------
有一度，我甚至连婆婆也很怨恨，我在心里给她起外号叫作“刘滋味。”
啊，完了，完蛋了!我还有什么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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