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残章之·蝴蝶扣 > 第四回 庭院尚怡香

?    cmfu发布古镇。

    cmfu发布这座老式庭院坐落在古镇的尽头,四周一大片青绿色的茂密植物。小街左侧建有一座青石弓桥,桥下河水清馨怡人,夹有淡淡的水草香气;飞鸟于空盘桓,云烟甚低,仿似一触即散。这样的宁静与大上海的繁华孑然不同,此时扬琴曲流水般飘落,自然不比情歌娇柔妩媚,但能在这样一片“世外桃源”中安生,实在令身处贫境的二人无比满足。

    cmfu发布林易嫣站在桥端,脑中憧憬着图画。抬头久久凝视蓝天的光芒粒子,其中有两只飞鸟不停地转着圆圈。

    cmfu发布午后,空中落下了大颗的雨珠。林易嫣倚着窗,先前那两只玩耍的飞鸟此刻在她眼前狼狈地逃窜。远处,雾气迷漫,风景成为一片若隐若现的白色朦胧。

    cmfu发布在这里生活了近半年,一切风平浪静。

    cmfu发布叶尔爵带着那块湖水蓝的提花缎,来到这间布尘漫飞的裁缝铺子,有一位带着黑圆框厚镜的中年男人迎上来。

    cmfu发布“听说你是这里最好的裁缝?”

    cmfu发布那中年男人微微点了下头,那眼神居然有几分不可一世。

    cmfu发布叶尔爵递上一袋大洋,用低沉得声音与对方说道:“请用这块料作为我太太做一件新婚旗袍,样式与尺寸按照这个要求。”他摊开一张纸,上面写着:

    cmfu发布二尺四寸、一尺七寸、二尺五寸半。

    cmfu发布斜襟,定花边,香槟色纱花盘扣,缎底苏绣(飞蝶)。

    cmfu发布里层用真丝湖绸,衬袍用细白麻纱。

    cmfu发布“大约几天后能够取?”

    cmfu发布“一个礼拜。”

    cmfu发布叶尔爵走出店铺。他仍然穿着那套深灰色的西服,线条笔挺,气度非凡。然而只有他心里晓得,其实现在他快相当于一个穷光蛋了。叶尔爵用相当一部分“财产”为林易嫣做了这件结婚礼服,他总不能让她委屈一辈子。

    cmfu发布“师傅,这样的旗袍要什么样的人才能穿哦!”

    cmfu发布“小赤佬你勿要把布头碰脏了!”裁缝师傅用力拍了一记小徒弟的脑门子,“这是官老爷家新娘子穿的,弄脏了你一条命都赔不起!”

    cmfu发布伴着“哎哟”声,小徒弟虽是心有不甘,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咦?新娘子也有穿这种的?老新鲜厄!”

    cmfu发布裁缝师傅打量着眼前的布料与那张记载详细的纸,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这样的衣裳,到底要怎样的小姐才可以穿得出价值厄……。”

    cmfu发布这个中年男人作衣三十七年,自小遇衣、遇人无数,凭着精巧的手艺换来一份不易之誉。但这次,他还是认为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细心过,一针一线都力求最完美的衔接。漫夜在这片浓郁得莹蓝中失去自我,伴随着闪电,竟立刻光芒四射起来。窗边摆着那一株蓝紫色的蝴蝶兰,娇艳欢乐,可再待仔细一瞧,竟似一张浓粉装饰出的鬼脸……这幻真亦假的神秘令他略略惊慌,又即刻淡定下来。

    cmfu发布做了一生的衣裳了……扮扮手指头,几十载春秋呵。

    cmfu发布做了一生的衣裳,总得做出一件,令自己今生无憾的罢。他沉默地想。

    cmfu发布“嗯?为了一盆普普通通的花,你跑那么远就为了拔袋新鲜泥土么?”

    cmfu发布“对。郊区多为农家,土自然肥,养得好花草。”林易嫣道。

    cmfu发布叶尔爵回顾那天的情景——林易嫣在百乐门门口被叶家劫住的那天。

    cmfu发布她那样匆匆忙忙地想离开,原来是为了一株蝴蝶兰。而当时,叶家却只当她是做贼心虚,所以更是火上浇油。

    cmfu发布那天,林易嫣收好那包“哈德门”的钱就准备回去。阿婆家留下的一株蝴蝶兰似乎快要垂死,花弱叶干,枯茎斑斑。这盆蝴蝶兰曾是阿婆生前的“宝贝”,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惜花如命,临终前也没有忘记关照林易嫣“替阿婆养好那盆花,人虽然要走了,那花……那花还是小囡囡呢……”林易嫣总算是晓得,阿婆想孩子。

    cmfu发布万物生灵皆是仙。

    cmfu发布花草在天界中的地位最为平凡,她们是些非常善良的小仙子,由于柔弱,常被下令去凡尘做植物,所有花草的根都被埋在土里,那是天界为她们带上的枷锁,同样束缚着她们的自由。

    cmfu发布“每一朵花,都是一位仙子。”林易嫣说。

    cmfu发布叶尔爵绕有兴趣地问她:“易嫣,你以前读过书么?”

    cmfu发布林易嫣轻轻挑起眉毛,半真半假地问他:“怎么?你瞧准了我是没有文化的么?”

    cmfu发布一个星期后,叶尔爵取到了旗袍。同时,他也得之,这个裁缝铺子今天就要关门了。

    cmfu发布“为什么?”叶尔爵诧异。他端详手中的衣裳,简直是件艺术珍品,“这般好的手技,关门岂非太可惜了?”

    cmfu发布那裁缝师傅倒始终微笑着,一脸淡泊,最后他意味深长地对叶尔爵说:“我总算可以歇息下来了。这真要谢谢你。”

    cmfu发布叶尔爵临走前,并没有明白裁缝的话。当然,从此以后,他也再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cmfu发布抖落手中这件珍贵的华袍,质感如丝,隐隐的蓝光射出无数条亮线,经典的苏绣让衣上的飞蝶舞姿雅然,回牟翩翩;领口的皱褶花边仿佛风散的飘落花瓣,轻触亦疼。他的视线最终停留于斜襟上的那只诡谲的蝴蝶盘扣,细丝盘绕着彩缎,愈向外愈是深色的蓝,银丝点点缀在边线上,一遇光,争先恐后地闪烁开来……。叶尔爵再次为那间裁缝店铺感到深深惋惜。

    cmfu发布推开沉重的木头门,叶尔爵回到家中。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礼物送给妻子。

    cmfu发布“易嫣!”……。

    cmfu发布他叫了几声都不见回音。

    cmfu发布林易嫣并不在房内。叶尔爵来到卧室,见到写字台上的茶尚冒热烟,想是没离开多久。桌上一本信纸上有寥寥笔迹。叶尔爵顿感兴趣,他想这难道是易嫣的字?他从不知道易嫣会写字!

    cmfu发布信纸上居然是一篇俊俏的蝇头小楷……他念了两句,再一次无可避免地惊喜起来,易嫣竟然能够作诗……

    cmfu发布我们是两只/

    cmfu发布空城中/

    cmfu发布满是迷茫的味道/

    cmfu发布俯看这篇世界/

    cmfu发布越过一页/又一页/

    cmfu发布闪电这位/匆匆的过客/

    cmfu发布匆匆照亮刹那的天明/

    cmfu发布雨水/

    cmfu发布潮润起未来的光阴/

    cmfu发布叶尔爵久久地感慨。亦喜,亦悲。

    cmfu发布他从没想到过。

    cmfu发布夜。

    cmfu发布叶尔爵不可能睡着,他有许多的疑问。林易嫣今天很晚回家,她居然在这座小镇上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今天下午是她的第一次任教。

    cmfu发布“临时决定的,来不及通知你。你可不要怪我。”林易嫣微笑地看着他。

    cmfu发布叶尔爵突然觉得自己从不曾好好地去了解过林易嫣。他只是在马路中间忽然莫名其妙地把她娶回了家。接着他的人生从此改变。林易嫣到底还有多少深不可测待他去发掘呢?

    cmfu发布“不是真的要怪我吧?”林易嫣见叶尔爵不答话,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cmfu发布叶尔爵纵容一笑,道:“怎么会怪你呢?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我娶了这样一位能干的妻子。”

    cmfu发布林易嫣放下手中的茶杯,她决定将一些事情的原尾与他说清楚,这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为了这些而伤夫妻感情,倒真正是没有必要的。

    cmfu发布如今,叶尔爵才知道,他从没想到过的事情原来真的还有很多。

    cmfu发布林易嫣竟然出生于书香门第,可惜在她年少时父母双双逝去。十五岁那年的林易嫣已然婷婷玉立,狠心的舅舅为求仕途,利欲熏心,居然要将她送给大户人家作小。她跟着去上海打工的儿时伙伴逃离了苏城,又在火车站与朋友们走失,自此杳无音信。即使数年后某个旧人在百乐门门口逗留,发现了这个似曾相似的身影,亦不会想到那个卖香烟的女孩就是曾经那个孤傲的林易嫣,至多感叹一声:咦,竟有这样相象的人……。

    cmfu发布这个世界只有一件公平的事:但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能够拥有每个全新的一天。只是这二十四个小时内,诠释着万千种不同的人生。

    cmfu发布“可是凭你的能力,又何至于只能以卖烟作为生计呢?”叶尔爵下午将林易嫣的诗歌与文章统统详读了一遍,并为此暗暗惊叹。

    cmfu发布“卖香烟有什么不好么?”林易嫣浅笑道:“我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劳动力养生活,不一样……是工作么?”她的口吻似乎是捉弄着叶尔爵,一边又捏了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

    cmfu发布“这些烟,其实是阿婆的——阿婆就是我在上海的房东,她患急心病已经去逝了。她让我帮她把家里剩下的香烟买完,积下的钱为她把墓建得好一些,在地下也好过得安稳。她这一生都是一个人,无夫无儿女。”林易嫣伸出手蒙住叶尔爵的眼睛,在他耳边轻轻道:“谁想,我这烟一卖竟卖了半年。现在我总算知道,阿婆的在天之灵,是为了让我遇见你。”

    cmfu发布叶尔爵发觉她的美,一发不可收拾。

    cmfu发布他没有任何错怪。错只错在自己对她的关怀,分明疏忽。

    cmfu发布“对了,易嫣,有件东西送给你。”他递过那件旗袍给她。

    cmfu发布易嫣接过,沉默,她从心底里喜欢这样的蓝。转身,入内房。换。

    cmfu发布焕然一新的林易嫣再次站立在叶尔爵的面前时,他曾一度看走了神。

    cmfu发布这似乎是两个人。

    cmfu发布“这样的精致真是绝无仅有的。”林易嫣轻抚着胸前那只盘香蝴蝶扣,眼神竟逐渐落寞起来。

    cmfu发布“尔爵,”易嫣透过镜子看见他,“你后悔么?曾经你的生活可以每天这般奢华的……。”

    cmfu发布叶尔爵打开流声机,莺莺的歌声就这样传出来,他们仿佛回到了热闹的百乐门,这十里洋场,这风华绝代。

    cmfu发布“从家里走时,我除了带钱,还带了两样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cmfu发布“是什么?”

    cmfu发布“一块缎子,和一张唱片。”

    cmfu发布林易嫣在叶尔爵的怀中就这样悲伤地哭泣起来。泪水流过他的胸膛,润湿他的心房,这满是缠绵的爱恋……却在深夜中成为绝笔。

    cmfu发布“咣——!”

    cmfu发布门是被撞开的。当叶尔爵意识到有人破门而入时,他的胳膊已经被紧紧锁住。

    cmfu发布“大哥,应当就是这家没错!”

    cmfu发布“呵呵,不像是有钱人家呵。”

    cmfu发布“我认识他!就是他——”那个小个子指着叶尔爵说“他花了一袋子大洋做一件衣裳送给女人,怎么说也可以弄出些油水来!”

    cmfu发布遇见地匪了。

    cmfu发布叶尔爵心冷下来。他想起易嫣,易嫣呢?

    cmfu发布他查找她的方向……她正盯着他看!她惊慌失措,或许她被吓傻了。

    cmfu发布“怎么?心疼了?呵呵。”那个叫大哥的满脸虬髯,恶笑着对着叶尔爵说:“开门见山吧,哥几个最近手头紧,问先生你借些金的银的,救救急。还望先生您多多包涵。呵呵。”

    cmfu发布叶尔爵现在,哪还有什么钱?

    cmfu发布“怎么?不屑跟我说话?还是……要钱不要命的胚子?”

    cmfu发布“我这哪里还动得了?要拿钱给你,也得用手啊。”叶尔爵有气无力道。

    cmfu发布“呵呵,这是这是,瞧瞧这记性……快松开快松开,别叫先生的衣服给弄褶啦!”

    cmfu发布叶尔爵从抽屉里统共拿出十二块大洋。这是这个家的所有家当。

    cmfu发布林易嫣的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与之上一刻的幸福,天壤之别。

    cmfu发布“啪!”

    cmfu发布叶尔爵的脸上挨了个响亮的耳光,“你小子是打发瘪三啊?!”

    cmfu发布“你们浑蛋!”林易嫣呜呜地哭出声来,这委实可悲,在恶势面前,他们完全无能为力。

    cmfu发布“呵,这小妞还挺有骨气……咦?这不就是那件烧钱的旗袍么?原来,就是给你穿的?”是那小个子在说话,“我道是怎样的小姐才能穿那样珠光宝气的东西呢,原来住这平屋的一样可以捡外块……哈哈”,他的笑声像一粒尖钉直刺进叶尔爵的心里。他认出他了,这小个子原来就是那裁缝铺老板的徒弟……。人心险恶,世事无常。

    cmfu发布“啊!”林易嫣的尖叫声令这深夜惊恐,可惜这座老庭院位于偏僻……。

    cmfu发布“易嫣!”叶尔爵莫名浑身多了一股力量,冲出那两名大汉的胳膊……他想拉住林易嫣,他不想她被伤害……

    cmfu发布林易嫣悲痛的眉头令他触目惊心,他不知接下来会有一场怎样的灾难将等待他们。

    cmfu发布满屋的空气粒子都活动了起来,乱作一团,林易嫣被几双大手来回推搡,双眼已眩晕,她只能从嗓眼里逼出声音,她叫着“尔爵……尔爵……尔……”声音愈来愈轻,单薄的身体风一般往下坠滑……

    cmfu发布“易嫣!”叶尔爵瞪大了眼睛大叫,青筋暴露,他用尽浑身力气往她那边冲过去……他拼命用手去拉易嫣……只差一点点了……就能碰到易嫣了……那几个大汉猛一收手,“腾”——

    cmfu发布易嫣在叶尔爵的眼中忽而又变得遥不可及!

    cmfu发布此时的林易嫣,已经整个身体躺在了地上。她晕了过去。

    cmfu发布叶尔爵的双眼变成深红,一股悲愤的力量传上全身。他的双拳紧紧握起,下一刻就要发出力量时——

    cmfu发布咚!

    cmfu发布一记沉闷的重拳打在他的小腹上,一个干呕,使他下意识的佝偻起背,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cmfu发布“娘厄,还敢还手!”为首的大胡子又紧接一脚踢向叶尔爵的下巴……顿时鼻血牙血流如涌柱……

    cmfu发布“十二块钱讨大爷一顿生活吃,也算便宜的!”大胡子冲手下作了个手势,“想办法叫他认不出人。”说完又朝那个小个子走去,“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cmfu发布大胡子拿脚碰了碰地上的林易嫣,“呵呵,”他干笑两声,“这应该不值十二块钱了吧。”

    cmfu发布叶尔爵弓着身子,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仿佛还有一点点知觉,左手始终紧紧地握着拳头——他挣脱敌人冲向易嫣时,乱中仅仅从她身上拽下了那只蝴蝶扣……或许是唯一的遗留了。

    cmfu发布他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朝林易嫣的方向看去,却立刻感到眼睛一片前所未有的刺疼,他崩紧胸口嘶叫了一声……眼前一片灰白色,唯一的感觉——疼!

    cmfu发布他的手指在痉挛地抽触,即使再**的疼痛也使他完全没力气再动一下。叶尔爵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易嫣。

    cmfu发布猛的,一根铁柄棒再次狠狠地敲破他的后脑勺……。他在最后一次重物的击撞下,完全失去了知觉。

    cmfu发布“你小子哪里弄来的石灰粉?”其中一个同伙问。

    cmfu发布小个子嘿嘿一笑,拍拍手抖掉粉沫,得意道:“晓得要派上用偿的,昨天夜里就准备好嘞!”他心里想这我这种机灵的头脑大哥不重用我还重用谁?他一心要表现自己。

    cmfu发布大胡子果然有了反映,回头呵呵笑,“你这只小鬼倒是蛮狠的,看不出来咯。”他走过去拍拍小个子的肩,“好好干……”刺——!同时手中的刀子用力捅进了小个子的心脏……。

    cmfu发布大胡子大吼一声:“走!

    cmfu发布也许是清晨,人的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cmfu发布叶尔爵在灿烂的阳光下醒来,睁开眼睛,钻心的疼痛……但他看见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cmfu发布叶尔爵没有瞎。当然更没有死。

    cmfu发布这个房间里,除了乱些,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林易嫣不见了,却多了一个不属于这个家的陌生人——一具陌生的尸体。

    cmfu发布叶尔爵没有力气爬起来,他只能躺着,慢慢、慢慢地举起左手,摊开掌心……这停留在刹那之间的蝴蝶……被血晕得浑浊。

    cmfu发布这样的状态之下,他竟想起了林易嫣的诗——从他仅能看见的角度望去,却正巧看见,那写着诗歌的一叠纸信竟仍然躺在原处,完好无损。

    cmfu发布叶尔爵嘴角轻抽了一记,想苦笑,却揪心地疼。他的眼角缓缓润湿了。

    cmfu发布雨下凡尘,苍凉几世,

    cmfu发布亦润不尽悲凉之心。

    cmfu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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