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禾上蜻蜓飞
(一)相遇
夕阳下,是一望无际金黄的禾田。空气中禾香流动,再加上天地间的那一层迷朦的桔晕,真是一幅迷人的景致!可是,在一块方形的稻田里,两个弯腰忙碌的人影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么美丽的画面,两把挥动的镰刀不时地割倒一片一片的稻禾。
一群群红色的蜻蜓在禾尖上飞舞着,自由自在无比快乐!那个梳着两个小髻的小女孩再也止不住诱惑,直起身,一边擦着额上的汗珠,一边欣喜地看着那些调皮的小蜻蜓,嘴角露出天真的微笑。
“蜓儿,倒杯茶来给爹喝!”中年汉子头也不抬也不停手吩咐道。
“好的,爹!”
脆脆的声音响起,小人儿就跑开了,不一会儿,一碗清茶端到了中年汉子面前。
几乎是一口气喝完,黝黑的脸看了看天,把碗递给小姑娘“蜓儿,你先回家吧,做好饭等爹回来!”
“嗯!爹,那我先走了!”追着那群蜻蜓,小姑娘一蹦一跳地上了岸,洗了手脚,还不忘把中午隔壁张爷爷给的小香瓜揣在怀里,赤着小脚板儿走上了回家的路。
人还没回家,声音就响起了:“傻妈,我回来了!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给你!”
推开门,小姑娘看到她的傻妈正和小狗滚在一起,满身都是泥土,听到喊声,抬起头,朝她嘿嘿笑着,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小姑娘扶起她用力地拍着她身上的尘土,傻妈疼得直咧嘴还是不忘问:
“蜻蜓,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直到把她身上的脏土拍得七七八八,小姑娘才从怀里掏出那个香瓜在她眼前晃着:
“傻妈,想不想吃!”
“想,想!”傻妈的口水已经掉了下来。
“想吃可以,不过,你要帮我烧火!”
“好,好呀!”拉着傻妈的手,二人一起走进了厨房,炊烟从这个贫穷的家里的屋顶慢慢飘散,散到四方,散进风里!
饭都做好大半天了,傻妈的瓜吃得连粒籽都不剩,可是为什么爹还没回来呢?蜻蜓担忧地看着门口,希望那熟悉的脚步声快快响起!
禾田里,中年汉子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打量着,再割一趟就完了,割完了明天就不用女儿再来帮忙了!可怜女儿才满八岁就要帮他做沉重的家务和农活,哪个做父母的不心疼儿女呢?可谁让她的娘是个傻子呢?
再也等不住了,蜻蜓决定去田里看看。借着月色,蜻蜓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走到一个转弯的路口时,蜻蜓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绊了个大跟斗。开始,蜻蜓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撞鬼了,可是起身后,她隐隐听到呻吟声,这个黑乎乎的东西难道是人吗?她从怀里掏出火揩,亮光里,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倒在地上,从那散开的头发看出应该是个女人!人命关天呀,顾不上害怕蜻蜓连忙扶起地上的人,焦急地喊:
“醒醒,快醒醒,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摇晃了半天,那个女人才睁开眼睛,她的眼神里有一股寒气,直让蜻蜓打了一个寒咧!
“快,把我怀里的那把匕首帮我拿出来!”
连声音也是冷的,可是蜻蜓还是照办了。那个女人拿着匕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对着自己的右腿用力地砍了下去,那条小腿马上就离开了她的身体!蜻蜓哪见过这种情景,吓得连话都不说不出来,直瞪着眼睛看着那条断腿。
“把我怀里的那个白色瓶子拿出来,把里面的药粉撒在我的伤口上!”
吓呆的蜻蜓机械地照着她说的做,除了照做,她还能怎样?
“你,你疼吗?要不要我扶你去我家休息?”撒完药,蜻蜓好象清醒了些,把自己的事忘在一边,担心地问地上的女人。
出乎意料的是,那把砍断她自己的腿的匕首此时架在了蜻蜓的脖子上:
“快,把我扶到前面的七里坡!”
好,好冰呀!还有些腥腥的味道,蜻蜓都差点吐出来了,她的手只要一动,自己的头也会像弃在地上的那条腿一样!想到这里,蜻蜓有些怕了,扶着她,一步步地往七里坡走去,希望到了那里她会放了自己!可是令她失望的事是,那女人不但没有放了她,还把她带到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做了她的奴婢,而且就连她的名字也被改了,以后她不再叫兰蜻蜓,而是叫阎飞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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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茂密的山林,除了山林还是山林!从高处你可以看到在山林的上空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烟。可不要小瞧了这层烟雾,不知多少鸟兽和人因为误撞进这片山林而变成白骨!所以,这里被人们取了一个恐惧的名字‘死林’!因为走进这片林子你就只能死!从阎飞奴进来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盼着有一天能逃出去,可是整整七年她都无法离开界定的地方一步,无论是七年前那个弱小的小姑娘还是七年后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飞舞的少女!这七年里,除了轻功,她们什么也不教她,她唯一懂的就是飞——开始一个人飞,现在拉着独脚的阎夫人飞。她觉得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一头牲口,一头在夜里,在半空中飞动的牲口。
这天,飞奴刚练完轻功,独眼的黑婆婆甩给她一个小包,让她把里面的衣服换上,马上就要出门了!
“出门,出哪个门?”
一问完这个问题飞奴的头上就吃了一个爆栗,感觉黑婆婆的那只瞎眼都能冒出火来!飞奴忙闭了嘴,乖乖地走进自己的小柴房换上衣服。哇!这件衣服好漂亮呀!白雪雪的,就像是冬天里地面上铺的那层雪亮!没有一个地方是破的,而且还有一条粉红粉红的发带,最令她满意的是这套衣服太合身了!不像常穿的那些袖子够长裤腿又短了而且不是补丁就是小窟窿的衣服了。除了衣服之外,还有一把牛角梳,七年里第一次,飞奴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的手指已经不怎么灵活了,再加上一直没梳头发都打结了,直扯得头皮青疼青疼的!可她还是爱死了梳头的那种感觉。
“还不出来,你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黑婆婆那破锣似的嗓子在门外响起了,吓得飞奴三下用条丝带绑好头发电一样闪了出去。打量着飞奴,黑婆婆剩下的那只眼睛闪着一丝忌妒——她最讨厌年轻讨厌完美!以前这丫头乱着头发一身烂衣服的样子她早就习惯了,没想到换上一身新衣服竟好看起来,若不是要出去她说什么也不会买这么好的衣服给她,而且夫人吩咐还得买好点,要配得上她那飘灵的飞轿!黑婆婆拿出一颗药丹没表情地让她服下,然后她就跟着黑婆婆来到了风台。
迎风阁里,阎夫人已经坐在飞轿里了。像往常一样两条长长的白绫套在了飞奴的身上,黑婆婆一声令下“起!”飞奴就拉着飞轿往前飞去,黑婆婆紧跟在轿边指引方向“向左转!”“向右转!”“向右”“右”“左”“上”……无数个方向直让飞奴头大,好在不是自己走,要不就是走上一辈子也出不去!
当再也感觉不到山林的存在的时候,前面已经隐约看到一些灯火了!她出来了!她终于出来了!飞奴在空中长长地舒了口气,这里的味道也是不同于死林的,有烟火的味道,有尘土的味道,还有那香香的,是稻香!这稻香让飞奴不由地热泪迎眶,爹,傻妈,还有小黑狗,你们都好吗?
就在她兀自伤感的时候,黑婆婆那冰冷声音又响起:
“朝着那灯火飞去,到了五里处的山坡停下!”
“还有,不要想逃走,凭你的本事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黑婆婆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飞奴有些害怕了,刚刚她真的是这么想!不过,她不会放弃的,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就要逃,她要回家,她想死了爹和娘了!家里虽然穷一点,可是爹疼她,傻妈虽然傻,可是夜里还会帮她盖被子!想着,想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星空中,两颗晶莹从半空洒下!
她们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没多久,就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向他们走了过来,向夫人问好请安之后,就把她们带到了一处宅院。累极了的飞奴被安排在一处厢房休息,她也顾不得打量环境倒头便睡。完全不知道夫人和黑婆婆还有那花白胡子的老头在密谋什么。
“小姐,我都打探好了,那安家内虽没有防范,但一贯布置严密,而且高手如云,我们是下不了手的。安家夫妇很少出门,不过安青君的独子经常出来。”
阎夫人轻抿了口茶“那他都经常到些什么地方?”
“最近,那小子可能是发情了,经常和一个年轻丫头在石桥边见面!”
阎夫人冷哂了声“哼!想不到姓安的都是多情种,我就偏偏要拆散他们,此行来我不要他家破人亡誓不罢休!”
黑婆婆摸着自己的独眼狠声说:“小姐,我这眼睛也该是报仇的时候了,还有,你的腿……”
阎火红扫了一眼自己空空的右腿银牙紧咬手心一激动,杯子就碎了:“安青君,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是恨,深深的恨,在她心里浸淫了整整二十年!如今就要报仇雪耻了,那情伤的耻,情伤的疼,情种的恨!一番计划布置下来,大厢房的灯才熄掉,这时天已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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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奴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死了,要练功了,要不肯定要被黑婆婆毒打的!一骨碌起了床,刚把门一打开,黑婆婆就进来了。
“婆婆,早,我,我这就练功去!”飞奴低头说完正要开溜。
“不用了,这里练功你想把人吓死呀!”
黑婆婆的话让她止住了欲动的脚步“那,不练功我要做什么?”
黑婆婆从怀里掏出一只银蓝色的香袋递给她:“今天你去石桥边等一个人,见到那人把这个香袋交给他,就说是一位小姐送的!”
“石桥在哪里?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还有是哪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闭嘴!”黑婆婆厌烦地盯了她一眼:“有人自会告诉你!快,把这颗药吃了!”
“哦!”
飞奴顺从地吃下药,从小她们不是给她吃这药就是吃那药,有时她想干脆毒死好了,可是没想到还能活到现在,所以她们不管给什么她都吃,而且绝对不问为什么。
吃了早饭,那老头详细告诉了她要等的那个人样子,又亲自带她来到了石桥边,然后飞奴就开始了无聊的等待。结果,等了一天也没看到那个他们要找的人,天黑了许久她才敢回去。听了她的报告黑婆婆没什么表情只是告诉她收好香袋,明天继续等,无趣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在石桥上,几度她都想抽身逃走,可是不知为什么,老是觉得背后有些眼光在盯着,再说了黑婆婆那么狡猾的人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人在这?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打消了那种逃走的念头。
第二天的等待又开始了。飞奴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在桥栏上,甚至她想睡在上面,等人真的好无聊呀!可是桥上人来人往的,自己又是女儿家,爹说过女儿家要守规矩,没办法,她只好趴在桥栏上,看桥下的河水,好像有鱼儿游过耶!正看得入神,一阵好闻的气息令她心头舒爽无比,不由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修长,好看得不得了的白衣男子正站在自己的旁边,难道那股好闻的味道就是他身上传来的?她闭上眼再吸了吸鼻子,真的!这到底是什么味道?香水,不对,香粉,也不像,慢着,这个人好像是黑婆婆交待要找的人哦!她马上在袖袋里一翻,还好,香袋还在,然后再盯着那个人看了又看,看得那人都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安剑禾从没碰到这样大胆的小女子,这辈子除了娘还有婉儿表妹敢这样看他再没有第三个了,而她就是第三个!
飞奴眨眨眼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只是确定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而已!而且你长得真好看!”
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飞奴急忙掩住自己的口,傻呆呆地望着他,一颗心开始‘搏搏’‘搏搏’地急剧跳动。原本有些气恼的安剑禾此刻忍俊不住笑起来,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臊得不成样子的飞奴捂着那颗就要跳出来的心费劲地问向那个让她傻不拉几的发光体
“你——,你是叫安剑禾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安剑禾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酷!太酷了!
不过这次飞奴可没开小差“哈,是你就好了!”
飞奴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大半,掏出那个香袋递给他:
“安公子,噢,不!安,安剑禾,”
天,她简直是语无伦次了,她再次捂实了胸口颤着手把香袋递给他
“这这是一位小姐让我给你的!”
好香呀!怎么刚刚没有闻出来?安剑禾接过香袋放在鼻下:
“真香!一定是婉儿让你交给我的,对不对?”
那双星目微笑望向她,飞奴差一点又走神了:
“我,我不知道,反正是一位小姐让我给你的!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
说完,飞奴就跑开了,只是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这么快?好像脸还有点红哦!一定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帅哥所以才会这样子,真是没出息!飞奴边往回走边骂自己。
安剑禾把香袋放在手心,嘴角微笑着,想不到一向温柔的表妹也有调皮的时候,她一定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看来我也要给一个惊喜给她,要不就在今天把爹娘的意思告诉她,在年底把两人的喜事给办了,看她高兴成什么样子!奇怪,平时婉儿很准时的,怎么今天这么久都没来?就当安剑禾正疑惑的时候,突然觉得全身有些酸软,他马上一运气,可是气血竟像是被什么给阻住了似的,再一用力全身疼痛无比,香袋!他第一个反应是扔掉香袋,可是迟了,一阵更迷糊的意识涌上了他的脑部,他只记住了那一张清纯无比的脸!就在安剑禾要倒地的时候,旁边飞快地过来一顶黑轿,一双手把他扶进了轿中,然后那顶轿子就这样扬长而去了。桥还是那桥,可是桥上发生的事却是谁也无法知道的!
杨婉儿正一脸甜蜜地往石桥这边走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老人家给撞倒了,还流了不少血!本想扔些钱让他自己去医治,可是看老人家痛成那样子她竟有些不忍,连声赔不是,又扶着老人家去医馆看大夫,直到给老人家上好药包扎好确定没事了,才想起和表哥的约会!暗叫了声不好,给了些钱老人家就飞快地向石桥奔去。等她到石桥的时候,桥上一个人也没有,难道表哥等不及走了吗?再等了等还是没等到人婉仪只好怏怏地回去了,表哥一定生她气了,怎么办?
天一入夜,黑婆婆就通知飞奴起程了。一行人抬着阎夫人来到了上次停靠的山坡,待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黑婆婆就让飞奴带着飞轿起飞了。飞轿内,坐着阎夫人和昏睡不醒的安剑禾。看着那张二十年前让她痴迷的脸阎夫人心里爱恨翻涌,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安青君!那本该属于她的安青君!她用苍白的手指轻触着那张年轻俊逸的脸,真是有些舍不得让他死呀!她本想要杀了他以泻心头之恨的,她要安青君向她跪地乞求,她要他赔她二十年的青春还有腿!可是……她的心好像有些乱了……
不知为什么,飞奴觉得这次飞轿好像重了不少,她又不敢问,反正再重她也拉得动,这次出来三天都不到,令她遗憾的是始终没找到一个逃跑的机会,每次当她想开小差的时候,黑婆婆就像一个幽灵似的出现在她面前,看来这辈子逃跑无望了!在黑婆婆的又一次上下左右反复错乱地指点中飞奴又回到了那个她最不想回到的地方——死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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