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娇嫁了一个叫了了的和尚
阿莲
(1)
花娇是一个很聪明很灵秀的女孩子,平时在公司里认真工作,回到和我们一起租住的小屋则埋头看书写作,每每至深夜而不倦。
那时我们还很团结,总有人心疼花娇而在夜深人静时给她递上一杯热茶——不是小气不给她营养品喝,而是花娇告诉我们若有怜香惜玉之意,可发慈悲心给她倒上一杯热茶,当然那热茶里我们自会放上花娇买来的名义上给大家喝的碧螺春,这小女子独好这一口,说是提神醒脑。
花娇笔耕不缀,陆续在报刊上发表了若干个豆腐块,不但在比我等靠工资吃饭的白领多了份稿费收入,还在公司里赚了个小名气,连那个年轻的外表酷毙了的董事长的外甥都开始有事没事的请她出去喝咖啡了,把我们眼气得直想把花娇送到月亮上去。
这些看上去好像都和那个叫了了的和尚没多大关系,别急,听我一一道来。
花娇来我们公司之前在一家工厂打拼了六年,也是在那段她谓之为单纯又迟钝的日子里,花娇喜欢上了写作这门行当,真是苦啊——花娇形容入行的感觉,好像生怕我们步了她的后尘和她一起卖豆腐似的,哪里知道我等除了上下班,逛服装店,研究名牌化妆品,去跳健身操,忙得几乎连休闲的时间都没有,谁还有心情去爱文学那个劳什子?据后来我们亲眼所见,光是花娇用来练笔的稿纸当费品卖掉的就有十一斤之多——其中不乏若干退稿,何况还有那些寄出去就泥牛入海再也没回来的稿子。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花娇之所以离开那家压榨了六年青春的工厂还是因为她的文学。车间主任找她谈了几次话,都是因为她在上班时间看书或者忘我地沉思。花娇抬起她那双林忆莲般朦胧的小眼睛看着车间主任不说话。车间主任只好以利相诱,说只要花娇还像以前好好工作他就让她当班长——花娇决定文学为事业之前几度被厂里评为工作能手,被厂里视为不可多得的一个劳动力,而且她那时除了能干还一心想向上爬,但因其是个外来妹子故迟迟没有提拔——这一点花娇非常明白。出乎车间主任预料的是,花娇说,太晚了,我已经对当班长没兴趣了,还说工作只是我用来糊口的,文学才是我真正的事业。车间主任叹息一声,要是这样,你就去吧。
花娇刚来我们这里时花容憔悴,像电影《新桥恋人》中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的表情着实让我们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不过看在多一个人分担日益上涨的房租的份上,我等“势利小人”还是接纳了她。
后来花娇告诉我们,她离开那家工厂后有一段时间想做自由撰稿人,她就租了一间小房子埋头写作,但是半年后当她入不敷出连买米的钱都拿不出来时,她才知道她的事业离现实有多远。于是她丢开文学开始到处找工作来维持生存,那时她的家庭好像也出了问题,父母在闹离婚,谁都没有心情来关心一下出门在外的花娇,事实上对于她的现状花娇也没有和家里说实话。
花娇说能够找到这份工作还得多谢那个叫了了的和尚。
和尚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眼里那就等于是个另类,何况他还有个这样脱俗的叫了了的名字,我等的猎奇心一下子就被花娇的艳遇给勾起来了,纷纷放下手头正忙着的面膜、捷毛膏和减肥茶,把花娇团团围住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花娇只好说,我去寺庙不是去烧香的,我是因为想自杀才去的。
我等之中有一嘴快的就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了了把生命垂危的你送进医院去的?
花娇就笑,哪里,是我丢到屋顶上的一个硬币滚下来砸着了他的鼻子。
后来呢?我等之中另一嘴快的跟着问道。
花娇抿了一下嘴唇,就有人赶紧献上了减肥茶让其润润喉,一边催着赶快讲下文。于是花娇就眯着小眼睛接着开始讲:后来我就赶快跑到他跟前说对不起,谁知道他眼里流出泪来了,我想这下可麻烦了,一定是砸伤鼻骨了,不然这个和尚怎么会掉眼泪呢。我一急也掉下眼泪来了,要知道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怎么给他付医药费啊。
是啊,是啊,你哭得有道理。我等对花娇的际遇表示理解。
有屁的道理!花娇还笑,他看我哭反而愣住了,问我哭什么?我说我把你鼻子砸伤了可是没钱送你去医院。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我都不敢哭了,愣愣地看着他,以为那个硬币通过他的鼻子又伤到他的神经了。
你真笨!居然还站在那儿发愣,趁机赶快开溜啊,还等着他发神经!真是个菜鸟!我等之中最精明的一个对花娇的反应迟钝很是不满。
花娇对此不予理会,接着说道,他笑完了才对我说没事没事,那个硬币砸着了他鼻子上的一根酸筋,他的眼泪是给酸出来的。听他这么说我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不想活了还碰着个这么个事!然后我一边哭着一边就出了寺院。天快黑了,我就独自坐在寺院旁边的一棵大树下想心事,坐了有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就有一个声音问我,你怎么不回家?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被我硬币砸着的小和尚,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
因为下午的事,我不想理他,就把脸转到一边去了,谁知道他反而在我旁边蹲下来了,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看你一个人呆好长时间了,如果你心里难受就讲给我听听吧。我想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把什么都告诉他再死吧,于是就把父母闹离婚和写作受挫找不着工作觉着活得没意思统统都对他说了。他听完了也没说什么安慰我的话,只说你喜欢死吗?我就摇摇头说不喜欢,但是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去想。他说什么叫没有办法?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找工作。我就盯着他看,心想这个和尚的话能相信吗?他让我等他一会儿,然后跑到旁边的商店里买了些吃的东西回来交给我,
说到这里,我等之中嘴快之一者实在忍不住就插了一句,花娇,你怎么第一次跟人家见面就要人家的东西?那嘴快之二者也说,就是嘛,你好歹也算个才女嘛,多丢份儿!
花娇气愤不过,白了一眼她们,你们干什么?我又不是跟他相亲去的,你们那么紧张!才女有用吗?能当饭吃吗?我当时还想向他借点钱用呢,不过没好意思开口罢了。
这倒是个聪明的想法!我等之中精明的那位表示欣赏,和尚是寺庙里的人,一般都是很慈悲的,你要是借钱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掏钱。关键的一点是他不会因为借了钱给你就对你图谋不轨。
我等一起向她丢白眼,和尚也是人!而且是男人!尔后又催花娇,快点讲嘛,一会儿减肥茶要凉了、捷毛膏要干了、面膜得去洗了,
花娇就说,他让我第二天上午还到那棵树下面等他,他会带我到一位居士家去,那位居士有个当企业老总的儿子,而且很孝顺,说不定可以给安排一份工作的。最后,他还告诉我他的法名叫了了,如果等不到他可以从寺庙的后门进去找他,工作人员不会要门票的。
哦!这下我们全明白了,那个老总就是我们的董事长!不过我等又问,你是怎么通过老总他妈妈那一关的?听说那老太太非常刁蛮,董事长稍不董事就会被当着他儿子的面拧耳朵。
老一套了,花娇此刻脸上现出了些许羞涩,了了告诉老太太我是他从小就送人的亲妹妹,现在养父母都突然病故,所以找他这亲哥哥讨口饭吃。
老太太相信了?我等似乎不相信居然这么好骗。
花娇的脸上更羞涩了,人家是居士嘛,况且了了和她认识有很长时间了,人家还说我和了了长得很像的,都是圆脸。
哦!知道了,这叫夫妻相!我等口无遮拦地开起了花娇和了了和尚的玩笑。
花娇不依,满屋子追着我们打。
(2)
花娇在我们纠缠不清的请求下,终于答应借去寺院烧香拜谢的理由让我们见一见那个叫了了的小和尚,以此满足一下我等对于另类的好奇心。据花娇口述,了了在帮她找到工作后就没有和她再见过面,其联系方式就是写了几封谈论文章和写作方面若干问题的信。
了了由守门人找出来后,见到花娇带了一干子人去,先是露出了一副不解的神情,接着则处惊不变地向我等不识之人表示欢迎,到底是个师父,修行就是和我等俗人不一样。
花娇连忙解释,都是公司里的,她们想看看你……话还没说完,我等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一齐向了了接着道:我们想看看你们的寺院。(这死妮子,居然把我等的心思敞开示人,简直是让了了笑话我们没见过世面嘛!)
了了很热忱地带领我们到寺院各个角落游览一番,最让我等感动的是了了坚持请我们四个包括花娇五个在寺院的营业餐馆里大快朵颐地吃了一顿斋饭。临别前还每人赠给我们一个据了了说是开过光的挂件,并再三请我们多多照应一下花娇,好像他真的是她的亲哥哥一般。
回到我等栖身的地方,花娇噘起嘴巴不理我们,一再追问下才知她是跟自己生气,还说以后再也不去打扰人家了,这个人家当然指的是了了,我等不识相之人连忙追问为何?花娇白了我等一眼,你们怎么能让人家请你们吃饭呢?他一个月的工资才几百块钱。
我等也还了花娇一个白眼,嘁!你没吃吗?我们还不是沾沾你的光而已,再说那个了了看上去也不像个穷人啊,你心疼什么?他又不是你的亲哥哥。
花娇做跺足捶胸状,你们欺人太甚,下次迎新年听钟声我坚决不带你们去。
是吗?听说迎新年听钟声的门票要几百块一张啦!
我等即刻做出决定:后天即是发薪之日,我们要请了了过来大吃一顿。
为了能让了了吃得满意,我等怂恿花娇打个电话去询问有关事宜,花娇却死活不肯,无奈之下,我等只好自己发挥做了各自的拿手菜准备饱一饱自己的口福——反正和尚是吃素的。
谁知让我等大跌眼镜的是,了了前来赴宴那天竟然对糖醋排骨和清炖鲫鱼情有独钟,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丝毫没有掩饰做作之意,使我等不约而同想到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句名言。
当然啦,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大饼,在宾主尽欢之时我们趁机向了了透露想去听听钟声的心愿,据民间传说听新年的钟声可以免除人在新年内的很多烦恼的。了了听后,面露难色,说迎新年听钟声的门票他只有一张,是寺院内部发的人情票,而且他早已经给了别人了。
我等失望之情溢于发梢,还是最精明的那个先反应过来连说没关系,钟声也不是非得元旦才听得到,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听嘛,喝酒,喝酒……了了跟我们一样喝的是啤酒。
等了了走后,我等提审花娇,要看看那张门票是何等模样。
花娇指天发誓,门票不在她手。
这时我等和花娇才明白过来这个了了并非如我们所想那么简单,在花娇之前,他肯定还有另外的红粉做妹子
没想到和尚也有这么复杂的社会关系!
这个了了我一看他就不像个一般的和尚!
在当和尚之前肯定是个花心大少,最后被人家女孩子追得没有办法了才出的家。我等之中嘴快之一者如此猜测了了的出家因缘。
另一嘴快之二者表示了不同的意见:那可不一定,我看这个了了人倒挺真实的,也许他把票给了一个孤苦的老婆婆了呢,再说谁也没有规定这票就一定得给花娇啊。
是啊,花娇又不是他女朋友……精明的那个也插了一句。
花娇扑闪着因喝酒而显得兴奋的小朦胧眼,告诉你们,和尚是不允许结婚的,以后别拿我和了了开玩笑。
你是不是特没自信?连一个小和尚也收拾不了?这句话是我拍着花娇的肩膀说的。
花娇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嘘”了一下,然后充满醉意地说了五个字:你们等着瞧。
(3)
董事长的外甥这几日频频来我们的officer里乱窜,其司马召之心路人皆知,但是仍有张三李四者愿意和他打情骂俏,以致于我们怀疑他不是为了花娇而来,只是如蜜蜂一样飞来飞去找别家玫瑰散散心而已。
花娇则两耳不闻身边事埋头工作一副王老五的样子,真不知她哪儿招人爱了,惹得采花大盗流连忘返,所谓采花大盗即指董事长的外甥,这是他最近新得的外号,因为至少我们的officer里有两个女孩子为伊开始人憔悴了。花娇不算其中,看她吃得下睡得香的样子就知道其根本没有坠入情网的打算。
后来我等因某种原因和花娇再度达成相互谅解后问花娇为何不接受采花大盗的款款深情?花娇一脸的诧异,是吗?他会为了我丢掉他在加拿大留学的女朋友?有没有搞错?我可不是灰姑娘,哪来的传奇呀。
花娇如此的理智真让我等常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汗颜不已。不过,她是怎么知道采花大盗在加拿大还有一个正版的?一定是了了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只有他最清楚董事长的家事——据了了讲,老太太经常拿家事向他发牢骚。可是这个小和尚不一心念佛却对花娇讲这些劳什子事情干什么?了了居心何在?
当然,花娇也并非如我等所想不食色性也,她还是和采花大盗约会了几次,有一次回来时居然怀里还抱着鲜花和一大包荔枝,说是采花大盗硬塞在她怀里的,她也是为了成人之美怕人家伤心才决定拿回来与我等共享。
我等瓜分了荔枝之后开始逼花娇的口供,谁让她占尽了我等的好处的!
花娇说她把约会的地点定在了图书馆。我等听到这里一齐向她嘘唏,真是不懂浪漫哦!图书馆是什么地方?采花大盗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是保龄球馆和健身房——这些情况我等都是做过调查研究的,这小女子简直是在谋杀大家的爱情嘛!要知道为了不让肥水流入外人田,我等曾做过协商,只要采花大盗与我等任一者谈情说爱,其余人等当全力以赴促使他们成为如花美眷。
犯了我等众怒,花娇却居然还能笑出一脸灿烂来,说真没想到他竟然陪着我在图书馆里看了三个小时的书,还问我喜不喜欢将来的家里有一间很大的书房?
竟有这样的事?真是匪夷所思,打死我等也不相信这一说法,于是让花娇下个星期再约会图书馆,我等一定要亲到黄河方心死。另外如果采花大盗再陪她读书写字,我等愿意赠送三张购书卡供她购书之用。
花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颇有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英雄气慨,以至于我等面面相觑,怀疑打这个赌从一开始就看错了庄家。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的确自己给自己放了一次血,人家花娇和采花大盗在图书馆里比邻而坐,偶有窃窃私语之举更兼会心一笑,花娇还时不时将一双纤纤素手放到背后做出一个“v”字手势来刺激我等的眼球,致使我等的血压直线上升。
直到花娇拿到我等奉献的三张购书卡时,这死妮子方才于心不忍地告诉我等:其实采花大盗颇颇约她的缘由不是相上了她,而是看好了她的文笔,求她每周帮他打造一封颇具杀伤力的爱情宣言寄给他远在加拿大留学的女朋友(那束鲜花和那包荔枝想必就是酬金)……说到这里花娇还不忘卖个人情给我们,谁让我天生的菩萨心肠呢,不然还可以多赚你们几张购书卡!
气得我等足有数月没给花娇在夜深人静时嘘寒问暖送茶水。
事情也就是在这数月后转到了了那边去的。
了了在一个星期日上午突然登门造访,(那日花娇恰好不在)而我等身着睡衣,头上发卷,脚上拖鞋,没画眼影,没打粉底……着实有些措手不及。了了在门外等了有数小时才被引进室内来,而在这数小时内我等都得以恢复了丽人的光彩形象——总不能让一个和尚因我等而失去对美眉们的憧憬吧。
了了是来送迎新年听钟声活动的门票的,不过他费尽心力也只弄到了四张门票,也就是说我等五个人中势必有一人不能在当晚亲临现场。了了充满歉意地说,早知道我自己的那张门票就不送给别人了。
我等连忙安抚了了,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抽签好了。
了了东张西望了一下,花娇怎么不在?
是啊,花娇约会去了。我等之中嘴快之一者就是这么招人恨。
约会?!了了听了颇显意外,她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
不是不是不是,我等连忙解释,她跟一家报社的记者约好了见面的,人家要做她的专访。
那可是件好事!了了为花娇的如此努力上进深感慰藉。
为表谢意我等大张旗鼓地要请了了到外面的餐馆去吃一顿。了了诚心婉拒之后,骑一单车在4级的寒风中衣带飘飘而去。直看得我等一阵吁吁,这了了若是留了头发再穿上西装革履,必定也是一不俗男儿。
等到花娇结束专访归来,我等已将抽签之条写好,准备等她一回来就抽签。谁知花娇把手一挥,到那天你们四个去吧,我留下来要赶几篇稿子。
这怎么能行呢,我等再傻也明白了了这四张门票中必有一张是为花娇准备的,唱主角的没去,我等配角岂不是有不识相之嫌?于是强行没收了花娇的笔墨,让她一定要参加抽签仪式,否则我等悉数弃权,把这四张门票统统送人。
抽签的结果还是让我们大伤脑筋,花娇抽中的居然就是张空签。对此她也有些意外,不过毕竟刚刚接受过专访,对此等失利之小事并不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要为我们留守后方。
想想我等也没有作弊之举,于是便内心无愧地于三天后结伴去参加了了所在的那个很有名气的寺院举办的迎亲年听钟声的活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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