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心里有两个世界,一个是地球,一个是你,不愿转身背对你,见面才算奇迹。诀别在汉城的夕阳里,相逢,是否在东京的樱树下?汉城与东京的天空其实相同,每一阵风里,都是你的呼吸。
“嗨,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国内最优秀棋手奖已经评出来了,赵智敏,你猜是谁?”
“这还用猜?除了银翔哥哥还有谁?”
“嘿嘿,马上就猜错了吧,是小崔呀!”
“是他?”
随着智敏惊讶的一声尖叫,险些儿没成为焦点。我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而对小哲刚刚透露的内幕,我根本不感到惊奇。银翔在王位战里三比一战胜张老师,在名人战里更是零封李老师,冠军对他来说可算家常便饭。小崔则是第一次获得头衔,加上他今年大大小小的比赛加起来总共有32连胜,无疑让这个少年更添辉煌。
“小崔最近怎么了?”
我悄悄凑到小哲耳边问。
“都已经确定他得这个大奖,他还在郁闷?”
“倩儿姐姐你说对了,还不是升段的事。”
小哲摊着双手说。
“他就是那怪脾气,连我都承认他比我强了,他还要闹别扭。我刚升五段,他今年完全可以升到六段,他却就是不干。昨天中午郑胤老师来张道场看他,小崔又跟他拌嘴了。”
“这个小崔,真是……”
“他还说要他升段,除非他得世界冠军,要不他就要赢银翔哥哥。”
小哲做着鬼脸对我说。
“到现在银翔哥哥都已经拿下天龙杯前两局,说不准又要多一个世界冠军。小崔自己呢?一个都没拿到就在那里乱放言,说他跟我是哥们儿,有时我还真受不了他。不知道那些女孩怎么会喜欢他,就因为他比我帅?”
“姜在哲,你挺有自知之明嘛!”
智敏在旁边起哄说。
“如果你有崔东赫一半的帅,你也会成为大众情人的,我可能也会喜欢你喔。可是……瞧你那一脸的满天星,罪过啊!”
“满天星怎么了?这叫青春!”
小哲不服气的指着自己脸上的青春痘。
“你没有才畸形呢!”
“我说你们俩找一天不吵架不行吗?”
我一手拉住小哲,一手拉住智敏。
“我是想来跟你们暂时说声再见的。”
“倩儿姐姐你要走?”
两人同时停止了争辩,目光转到了我的脸上。
“现在快到十二月了,我今年的比赛也都全部结束,所以我想趁这段时间去日本度假……”
“是去找银翔哥哥吧?”
小哲调皮的笑着。
“银翔哥哥才去日本三天,你就想他想到国界外面去了?他可是去跟日本棋手练棋,好在明年一月参加日方邀请他的两国友谊赛,恐怕你去了会……”
我使劲拧了他一下,“贫嘴,你这臭小子脑里都装什么了?”
然而说归说,小哲的话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想去日本找银翔。自从上次他离开三个月才回汉城,我已经无法想象他经常不在身边的情形。那段的日子里,我莫名觉得汉城总是阴雨天,太阳像故意要在我面前隐藏一样,尽管这是初冬正常的天气。从前天开始,我就想过要追到日本去,偏偏李老师要我代替他去道场下几盘指导棋,只要一闲下来,脑袋里很自然便浮现出银翔的影子,我发觉自己快到极限了。
另一个故事的序幕,很快就揭开在日本东京。当我从机场走出的时候,已是斜阳西坠,这里的阳光似乎比在汉城消失的时候,少了一点儿匆匆即逝的感觉。一路询问日本棋院的地址,我在这陌生的土地上行走着,幸亏对我来说,到哪里都不存在语言障碍,比想象的方便了不少。只是想起自己坐飞机时,觉得有点郁闷,要是自己还是曾经的天使,飞机的速度可比不上我的翅膀。
离日本棋院似乎还有一趟地铁的路程,我于是又准备去地铁站。或许是走得有些急的缘故,手上旅行袋里的沉重行李让我感到疲惫,只好到街心花园休息一会儿。坐在石椅上,我不由得开始想念汉城,李老师和师母、小崔、小哲、智敏……他们此刻在做什么呢?是否我离开汉城以后,他们会感觉缺了什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东京,我有点无助,没有见到银翔,寂寞已在心头油然而生。
一片粉红的花瓣轻轻飘过发际,我抬起头,才发觉自己原来坐在一棵樱花树下。是啊,从出机场以后,我就已经看到东京街道上的行道树全是樱树,风一吹过,那些花瓣便会飘落,仿佛随时都下着雪。只是一个人看樱花,难免觉得稍微乏味,若是银翔此刻就在身边,相信这一幕美景也可跟汉江大桥上看夕阳媲美吧。
然而,祈祷不是何时都会灵验,天使的思想同样无法为所欲为。夕阳虽美,但沉落西山以后,就只留下天黑的深暗。我看着那些樱花,它们似乎并不喜欢夜晚来临,只想拼命把白天留住。曾听人说过,樱树在夜里会发光,大概这就是原因。
“爸,家里不是有车吗,为什么您总喜欢散步到这里来?您的风湿病又犯了怎么办?”
正当我陷入思索的时候,一个充满关怀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可是文樱,你明白吗?路跟人一样,也有它的思想和生命。如果这条路上长期没有人行走,它也会感到孤独,甚至被荒废。”
另一道浑厚却温柔的男声,来自一位六旬老人之口。
一对不能不让我引起注意的父女,坐在我对面的石椅上,李老师的笑容无意间在脑海里晃动了一下。那位老人当然比李老师年纪大,他的女儿也比我大,不过某种无形的感觉却很相似。我悄悄朝老人望去,在他脸上看不到多少皱纹,一身灰绿色的中山装,显示着他并非纯日本人的标志。而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文雅与苍劲并存的气质,更让我暗暗惊叹。那是和李老师的潇洒风趣完全不同的感觉,眼前的人更像一棵静待东风的青松,那形状特殊的右手指,再次让我看到了围棋的痕迹。
“小姐,你是我爸的棋迷吗?”
老人的女儿突然发现了我,走过来笑着问了一句。
我莫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才知道自己的目光对着那位老先生,也被对方发觉了,脸一下子红成了苹果。
“哦,对不起,我……我并不认识您的父亲,只是……我直觉感到那位老先生是棋手,因为我自己也会一点围棋。”
“你是从外地来日本旅行的吧。”
女子和气的对我说。
“我跟父亲也算跟你有缘,既然都是棋手,何不一起聊聊天呢?”
“我……”
面对这女子的大方,我倒觉得有些尴尬。
“你不用感到不自在啊。”
她拉着我的手走到她父亲跟前。
“我爸现在都还是日本棋院的国手,既然你也喜欢围棋,大家完全可以交流嘛。”
“日本棋院?”
听到这四个字,我猛然高兴起来,口无遮拦的叫了起来。
“真的吗?那崔银翔九段是不是也在那里?”
“你是来找银翔的?难道你就是李倩儿?”
老人这时却也惊讶的站了起来。
“您知道我?”
听到他的话,我几乎要惊得跳起来。
“嗨,崔银翔下个月就是要跟我爸比赛呢!”
那女子一面笑,一面递给我一张她父亲的名片。只见那名片上印着几行令我更是吃惊到极点的文字:魏远山,职业九段棋手,日本棋院常任理事,名誉天元……
魏老师和文樱姐是我在日本最初认识的人。在魏家,我打听到银翔正在日本棋院和日本棋手们交流切磋,一方面也在准备比赛。文樱姐跟我很投缘,尽管她并不像父亲那样是职业棋手,却喜欢跟我谈心,她也特地留我在魏家多住几天。而我知道了银翔的近况,自然不想冒冒失失的去影响他特训,便答应了她的要求,等过几天再去棋院。
“倩儿的棋的确不错啊,难怪银翔那孩子也挺在乎你。”
从我到魏家暂住以来,魏老师每天几乎都要和我下一盘让两子的棋。
“魏老师,您就别表扬我了,我会骄傲的。”
我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迟迟没有落下棋子。
“瞧你,我这可不是夸你,的确是你的棋力非凡。再说我根本就没把你当成晚辈,完全是出于朋友勉励的语言,其实说穿了,我本来就跟你和银翔同辈。”
“同辈?”
我惊于他所说的话,一位六十岁的老棋手,竟然会和我同辈?
魏老师悠然摇起折扇。“你不用吃惊,李光晔九段年轻时曾到日本和吴老一同学棋,可算是吴老的师弟。而我是吴氏门下的弟子,论起辈份来,连我也得叫李九段做师叔,你说我是不是跟你同辈?”
“爸,您是想让倩儿折您的寿吗?照您那样说,我不是得管倩儿叫姑姑?那多别扭,我可不服气。”
文樱姐笑嘻嘻的端过两杯茶,一句话逗得我和魏老师都乐了。
不过,我更觉得不可思议的,却是对于自己的不解。从坠落凡间到现在为止,不管是在哪里,都会间接和那位吴清源老先生联系在一起。从李老师到宁姐,再到现在的魏远山九段,都和吴老有关。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机会见到吴老的面,但冥冥之中,我仿佛感觉自己和那位大师的灵魂越走越近。到日本以后,玛瑙黑棋的反应尤其强烈。原本想放弃这个任务的我,不自觉的再次被好奇心驱使。难道上帝的判断错了?那颗从天国遗失的玛瑙白棋并不在汉城,而在东京?
“倩儿,该你下了。”
魏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潮,我这才发觉自己忘记了下棋,连忙匆匆落子。
“这一手打入好像并没起到作用吧。”
魏老师指着我刚落下的棋子。
“低一路打入不是才有力量吗?倩儿,刚才你在想什么?”
“对不起,魏老师。”
我窘迫的挠着头。
“刚才我……”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
魏老师细心的指着棋盘解释我黑棋的弱点。
“如果我是下黑棋的话,或许我不会很早就打入,而可能选择自补兼扩张,一方面把棋走厚,一方面更快的抢占边角上的实地。即使对方打入我的阵营,我也可以轻易借助对方的力量把棋走得更实,而布局的速度快慢对我来说就是如此行棋的先决条件。”
怪不得他总是爱布局飞抢大场,偏爱“中国流”,接下来又特别爱好走小步呢。我才了解了魏老师独特的棋风,那是我在韩国从未见过的风格。虽然偏重于防守型,却是厚实坚韧。大模样的布局迅速完成之后,接着小尖、虎、小飞居多的步伐,使对方的进攻几乎完全无机可乘。若对方跟他贴身作战,无疑是没头没脑的要去撞击铜墙铁壁。听文樱姐说,银翔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时,当时还是五段的他,正是败在魏老师手下。尽管如今的银翔已经是世界围棋第一人,但以我和魏老师几天的让子对局来看,这次的日韩友谊赛里,银翔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日本棋坛的华裔棋手魏远山,已被尊称为“棋坛长青树”,既然有这样的称号,他必定还操着不老的宝刀,我不禁为银翔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的银翔,到底在日本棋院做什么样的特训呢?听魏老师说,日本棋院的规矩远比韩国来得多,连男女棋手也不能互串棋室。若是我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找人,会不会对他造成某种影响?
“魏老师,我……明天可以去棋院见银翔吗?”
好容易才挤出这一句话,我把声音压得很低。
“怪不得你心绪不宁的样子,原来在想这个。”
魏老师微微一笑。
“其实明天我已经准备带你去棋院,不过听说银翔要和田中九段做番棋练习,可能你要等到中午,你介意吗?”
“没关系。”
我一口答应下来,此刻的我已经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只要能尽快见到银翔,我已经可以满足,就算他怪我也不去计较了。
跟在魏老师身旁,我第一次走进了日本棋院,这是一所建筑与装潢都透露着复古韵味的棋院,相比起韩国,这里自然跟那边完全不同。韩国棋院处处充满热闹,常会是一间棋室里挤下十几二十人,大家打成一片的研究棋谱,或者观看对局,只有比赛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而日本棋院,我看到更多的是棋手们的认真,悄悄窥到某些棋手的落子方式,发现他们的行棋更符合棋理。
“银翔跟田中在四楼,要我带你上去瞧瞧吗?”
魏老师轻轻的问我。
“不用了,魏老师。”
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再等一个小时,他就会下楼来吃午饭,我就在这里跟他碰头,到棋室去始终不大好。”
“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魏老师拍拍我的肩膀笑道。
“我现在也得去准备比赛,学生们在等着我。你也别老呆在会客室,可以去花园转转,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前台的内藤小姐,她会帮助你的。”
“我知道了,您去忙您的吧。”
我用日本式礼节向魏老师鞠了个躬,然后到沙发那边坐下。
魏老师走后还真无聊,一个小时是长是短,我无法去仔细猜测。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里未免也太静了点儿。无奈的摸着脑袋,险些没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要是银翔在这里也跟在汉城一样省顿午饭,我不是要等到黄昏?
孤零零的坐在会客室,我感觉自己像棵光秃的树,我当然不像银翔一样耐得住寂寞,也只能到花园去闲逛。
带着种种思绪,我走进了花园里,然而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竟无意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呀!我的天!”
来人的大嗓门一下子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我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被我撞到的是位看来和魏老师一般年纪的老人,然论起相貌和风度,他却简直和魏老师的儒雅稳重是天壤之别。
这人有着一头稍微卷曲的花白头发,两道浓眉,一双像是随时都眯着的眼睛。最奇怪的是他脸上那过份的红光满面,仿佛喝醉了酒,那副天生的大嗓门,完全可以跟韩国棋院那位胖尹彬先生一较高下。
“老师您没事吧?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连忙向他赔礼道歉,尽管他的模样让我觉得有些不是味道,但毕竟他是棋院的人,也是长辈,我仍旧用“老师”来称呼他。
“没事,你这小丫头单薄得紧,撞不倒我的。”
老人拍拍胸脯,或许他也立刻发现了我并非棋院的熟人,目光转为了惊奇。
“我说丫头,你是这儿的棋手吗?怎么我没见过你?”
“我是……”
“哦,我知道了!”
还没等我说完,老人已经先开了口,他唰的一声扬起了原本插在衣袋里的折扇。
“你一定是我的棋迷,是不是想要我的签名,或者跟我合影啊?”
“棋迷?”
我一听他这话,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我转着眼珠望了望他折扇上的字,那是两个并不好看的中国字“静心”,突然想起魏老师的折扇上也书有行楷的“忘我”二字,我已经判断出眼前的人是日本土生土长的棋手。
“呵,你算幸运了,今天我有空闲时间,给你签十个名也可以。”
“可是……我好像并不认识您吧。”
我奇怪的望着他。
“我是跟着魏远山九段来到这儿的。”
“啊?”
他的叫喊声差点儿没让棋室里的人们也听见。
“你居然是魏远山的棋迷?天啊,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他?为什么连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也会是他的棋迷?魏远山呀魏远山,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抢?我招谁惹谁了?”
(https://www.tbxsvv.cc/html/36/36527/9502231.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