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喜欢看他骑马的样子。
拿起笔,我匆匆地在纸上涂下那一个高大而漠然的身影。那张清朗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缺乏血色的苍白轮廓还依稀留存着三年前初见时的温和气息。一张又一张羊皮纸上所浮现的人影依然是那个曾经为我捡拾画笔的落魄男子,但我再也找不到他眼睛里那温暖的笑容,那能熔化冥之黑暗万年寒冷的微笑。我仿佛看见那散发着炽热温暖的心已凝固成寒冰。
一种不祥的感应掠过心头。
当他所爱的那个女孩血染冥殿,当他终于倒在黑暗卫士棍棒下时的瞬间,我看见他眼里的不甘心,那刻骨铭心的痛苦……
所有过往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不论怎样努力想要改变一切,我,终究是这个人的仇敌。
自从父王向神祈愿,用心血将我从出生时的死亡中救回的那一刻起,我便成为黑暗帝国的女祭司,注定背负着千万暗灵的杀戮意志而活,是不可以对任何一个人开恩或者动情的。这是神的契约,父王说过,不可背弃。
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已为此等待了浸染血气的整个生命?
太过沉重的血之怨结,吞噬着我的心力和灵魂,我冥蓝色的双眼已日渐暗淡。
我的“精灵”一声长长的痛苦嘶鸣,载着它背上的陌生人如风般疾驰远去,渐渐隐入黑暗。“精灵”是陪伴了我十六年的冥驹,能带它背上的人去到想去的任何地方,而不受恶灵的任何伤害。
我听见皇宫里觊觎他鲜血的怨灵的声音,它们在催促我用父王的匕首将他的生命献祭。
决不,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说,即使明知道曾经注定的结局。这是我第一次违背沙盘上关于死亡的神谕。我不知道还能控制自己的灵魂多久,但无论怎样,那个影子,这一次,我都会用我的生命守护。
绿意盎然的园中,地上已经有了些许幽蓝色的花朵。花园外的树林中,无数同样冥蓝深暗的花朵正在无声地飘落,落入终年寒冷的幽冥之土。这些幽艳如同吸满阳光与死亡的蓝色花朵,在我出生的时候,曾经开满黑暗王国的每一寸泥土;它们和我人族的拥有罕见的溟蓝色双眼的母亲的生命一样,无法永恒而必然消亡归于幽冥。
当最后一朵冥蓝色花朵落下,我作为人类的十七年生命也即将耗尽,那时我将永远沉入父王所在的黑暗,成为永劫不复的冥之祭司,和冥之王一起,用黑暗征服和统治这个世界。
在时钟走到那永恒一刻之前,我甘愿他仇恨的烈焰燃尽我眼中的黑暗,将我从这永生牢笼解放,如果唯有这样才能看到那忧郁面庞上重新散发温暖的光芒。
只是,在那之前,让我用画笔把你即使是冷漠的影子刻到我的心里……
这些灌注了你痛苦的凌乱线条会永远把你和我的世界连在一起。
握笔的手近来已越发不听使唤,每次一接触到画纸,总有一些恍若相识的模糊影像出现在眼前。沙盘上混乱的灵示力强大到几乎将整个盘体生生震裂。变成灵体祭司的那一天快要到来了吧?
这些天来,她的“精灵”已带我穿越大半个黑暗帝国。四周是不见指的黑暗。听到身下“精灵”柔顺而均匀的呼吸声,我激烈的心情才渐渐平复。
这位暗之国的公主并不曾对我设防。它的“精灵”能带我到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离开这个暗之世界。一路上没有暗之国的追兵,巡逻的暗灵竟也仿佛看不到我的存在。是因为“精灵”的护佑么?
暗之国的公主,你和你的父王已是我的敌人,你又为何要救我?
一片留存在我手心的冥蓝色花瓣,在黑暗中荧荧地散发着凋零之前的最后幽光。前方的地平线上,黑暗的明亮边缘已隐约可见,天光的白色在不远处闪现着熟悉而柔和的光芒。那里,就是黑暗的尽头了。
闭上眼睛,我却看见那恍若海底的深邃,将我的世界染成深不见底的冥蓝。
那片花瓣在我紧握的手心无声地粉碎。
我不会离开这里。不会这样离开。
万籁寂静的冥之城堡中,“精灵”的蹄声清晰可辨。他还是回来了。
同样的机会,同样的选择。手中的羊皮画卷一页页翻过,炭笔勾画的生命轨迹清晰**,如同写在手心的命运掌纹,无从逃遁。
一阵晕眩袭来,我望向窗外,花园中仅剩的冥蓝花朵正在迅速脱落。沉重的感觉包围了我的全身。那个时刻,那个我为之逃入千万年虚空的时刻,终于要无可避免地来临了吗?
只是,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暗之国的深秋,竟然那么快就到了么?
“精灵”的脚步竟也有一些急促。几日前仍然绿意盎然的花园,如今却弥漫着暗淡萧瑟的气息。不停落下的冥蓝色花朵覆盖了地面,残缺的花瓣上浮现出晦暗的死亡色彩。黑暗开始侵蚀这个暗之国最后的生命角落。
这一切都已不重要。我只需要找到公主。找到那双蚀噬我心灵,令我沉沦的冥蓝眼眸,然后,结束这一切。
在近乎疯狂地搜索过整幢楼宇后,我在阁楼顶层看见了她。合衣而卧静静躺着的她,在这正在降临的恐怖黑暗中,竟有一种沉寂的安详。那紧紧合着的苍白双唇和浓密的长长睫毛,让她看起来仿佛一个沉睡的洋娃娃。只是,我渐渐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正在变得苍白,冰凉,没有生气。生命正在从我面前这个洋娃娃身上迅速流逝。
我握紧怀中的匕首,全身的血液冰冷翻涌。
我的命运之人,竟然等不及让我来一起结束我们的生命吗?
那双冥蓝似海水的眼眸只是紧紧闭着,扬起的嘴角仿佛在寂静中无声地微笑。
我将匕首高高举起,然而在刺入她身体的一刹那,我颤抖的手停在了空中。
面前散落满地的羊皮画卷上,都用潦草的线条画着同一名男子,很多不同的姿势,很多不同的装束,却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孤独冷傲。宫殿、茱妮、战争、地牢、“精灵”、阁楼、手中的匕首,还有,现在正推门而入的普鲁托王……
难道,所有的一切她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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