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后。
恶魔森林东部。
一小块森林空地中,有气无力的立着几间破败的木屋,若不是林木的遮掩,怕早已被风卷走了。屋内阴暗无光,虽是正午时分,却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一个黑影端坐不动,直似石化了一般。
“十年了……叶儿,今天正是你离开十年的日子啊!”黑影忽然动了动,似是自然自语的道,“我又可以去看你了,叶儿……”
黑影说完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缓缓的走到了门外。林中虽然阴翳蔽日,但已能分辨出他的容貌了,只见他一头齐肩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两腮杂乱的胡须已经掩去了大半个脸庞,只是一双神光闪烁的眼眸还留有几分谷方的影子。
此时的他,看上去虽然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甚至有些落魄,但合着他随意披在身上的麻布外套,却显出一份飘然出尘的味道。
他沿着林中若有若无的小道,踏着莫胫的野草落叶,很快就走到了森林的外围。此时,外面的世界正是阳光明媚,他久处暗处,双眼自是有些不适。于是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景物,然而却被立在林外不远处的一个黑影惊呆了。
那人披着一身全黑的斗篷,面目悉数掩入其中,虽然站在强烈的日光下,却依然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而他四周的空气却如同一座冰窟,即使站在如此远的烈日下,谷方仍然能感觉到一阵冷流迎面扑来。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他的样子却让谷方微微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他十年不曾见过生人,一时又如何能够想得起来?
“怎么,十年前的旧友,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吗?”低沉而又嘶哑的声音传来,一阵强烈的熟悉感猛然袭上心头,谷方忍不住惊声叫道:“师兄,竟然……是你?”
“嘿嘿,不错,难得你还没有将我忘记!怎么,又要去玄素湖吗?”祁丹的声音忽然一变,听起来竟然十分的刺耳,宛如尖利的铁器正在切割坚硬的岩石一般,只让人连牙齿都感到酸涨。
“正是!”谷方虽然对祁丹知道自己的行程感到惊讶,但是这么多年的心死如灰,早已经将他所有的**磨灭,于是他也不追问,只是淡淡的说道,“当年,我将师妹放到了玄素湖畔的冰屋中,方保得她肉身永不腐坏,而我每年在她的忌日都会去看他一回!”
“哈哈……”听到谷方的话,祁丹突然昂天发出一声狂笑,正露出一段干枯如柴、墨黑如炭的脖子,只看得谷方心中一惊,却又听祁丹继续说道,“难得你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却也每年只能去看上一次,那里比得上我,可以天天与师妹相依相伴!”
谷方不由被他说得一愣,心中暗道:“奇怪,师妹明明还在玄素湖畔的小屋里,师兄怎么说和他相依相畏?难道师兄已因思念成疾,导致神智不清了么?”
于是他苦笑一声道:“师兄,师妹明明还躺在玄素湖边的小屋里,你怎说她陪在你身边呢?师兄,我知道你很想她,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又……”
“好啦,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你。嘿嘿……师妹,你出来吧,出来看看这个可怜的傻瓜。”祁丹阴笑着说道。
谷方听祁丹说得奇怪,不由惊疑不定的盯着他不放,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可疑的地方,然而黑袍之下,连他的面容都看不真切,又如何能看出什么蹊跷?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踩断枯枝的声音,他不由惊奇的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身披一段火红的绫绸,自林中暗处缓缓走了出来。见此情形,他不由心中剧震,这不是他日夜思念的师妹何叶又是谁?
谷方呆呆的看着向自己慢慢走来的女子,一时竟痴了。
多少回,多少回夜深人静的梦中,她也是这样慢慢的向他走来;又多少回,多少回心酸的回忆中,她也是这样慢慢的向他走来,可又有多少回,一切都归于虚幻,一切都归于黑暗,只留下无尽的思念与心酸。
“师……师妹……”谷方久久才从心底呼喊出来,然而激动的他手脚颤抖、额头冒汗,浑身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怎么,师妹不是来了吗,你怎么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呢?”祁丹的声音也激动起来,说出的话却更显得刺耳难听。
然而祈丹的话谷方却完全没有听到,这个令他一生一世也不能忘记的女子,这个让他一生一世都愧疚无比的女子,这个让他没有脸再活在世人面前的女子,此时已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缓缓走近的白衣人影,其他的一切都见不到也听不到。
十年了,依然还是那一袭白衣,依然还是那样的婀娜多姿,依然还是那么的清丽脱俗,只是,伊人还会像从前那样粲然一笑吗,依然还会调皮的叫一声“小方”吗?
白衣身影已越走越近了,林中的黑暗渐渐褪去,谷方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依然的粉腮朱唇,一样的明眸善睐,他终于热泪奔流,大声呼喊道:“师妹,你……你终于回来了!”
何叶还是那样温柔的笑着,娇嫩的玉脸泛起一摸嫣红,然而却对他视而不见。只见她娇柔无限的走过谷方的身边,带过一阵醉人的香风,向着祁丹不停步的走了过去。谷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瞬间就碎成了千万片,一股无比的伤痛击中心坎,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
如同一片洁白的云,何叶飘过谷方的视线,竟依到了祁丹的怀中。祁丹得意的嘿嘿冷笑了几声,对谷方道:“谷方,我知道你受不了,不过这不正是我希望看到的吗?哈哈……”
祁丹疯狂的笑着,笑声直似半夜鬼哭,深深的刺入了谷方的心中,谷方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又喷出一口鲜血来,他摇摇晃晃的扶住一颗大树,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何叶大声叫道:“师妹……这是为何?”
话音刚落,他就晕了过去,“嘭”的一声摔倒了地上,如同摔倒了一根没有灵魂的朽木。然而,他昏迷前的一刻,心中却浮起一个伤心的念头:“师妹真的不要我了,我害死了她,师兄却救活了,她怎么还会要我呢?”
一阵风刮来,树林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似有千万人在吞声哭泣,顿时掩去了天地间的一切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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