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个成语,叫借尸还魂。
——红与黑
夜的信子开始伸向屋顶,夜开始吞噬大地。高贵的面纱一次次地被剥离,**逐渐被激发,绅士们早已欣赏起这无与伦比的美,就像葡萄酒,一晃一晃。梁晓无意识地甩着酒杯,血红的酒,形成一片漩涡,越陷越深,渐渐汇成一道暗红,随着夜色降临,漆黑的屋子里,只见一道道暗红随处游移,越陷越深,宛若是一处生命体,在昏暗的中心一伸一缩,一呼一吸;一处生命在受着煎熬。
望着它,她已经是第九次想他了。最近这段日子,她突然变得无法释怀,总感觉她的儿子又回到了她身边。她的耳边总是回荡着她儿子凄厉的笑声,不管是在办公桌前,还是在上下班的路上,她儿子那直刺心背的怪笑和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令她不得安宁。有时候,电脑的屏保会出现她儿子的笑脸不断扭曲、变形,做着诡异的三维运动;有时候,路旁的阴沟底下,像是有婴儿哭泣的声音。她儿子早已死去多年。虽说失去时,她曾一度因无法承受打击而尝试自杀,但时间总能为你抹去记忆的伤痕。渐渐地,她适应了没有儿子的生活,一切归于正常,而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又都变得不正常了。
笑声与夜色一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渗入她的耳膜,渗透她的肌肤。她感到她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像笑一般地颤抖着。她忍不住想去点一枝烟。她颤抖的手伸向520的烟盒。烟盒下是米兰•;昆德拉的《不朽》——最近很流行他的书,不过目前的她已经不能靠昆德拉来拯救了。她的目光不自禁地转向了放烟盒的床柜,那里面有她保存的唯一一张她儿子的照片。
抹去照片上布满沧桑的灰尘,痛苦的回忆再现眼前:暮色时分,黄浦江畔。左边是一个年轻男子,右首是一位妙龄女郎,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中间隔开十来公分,那本应是她三岁的调皮儿子,如今却空空如也。有只拨浪鼓,正斜斜地卧在一个矿泉水瓶旁。
不知不觉,杯中的葡萄酒被晃荡出来。红色的液体沾满了她的睡衣、她的大腿。床单上,一片血红,像是当年初夜那晚的床单……
“造物主在电子计算机里放了一张有明细程序的小磁盘,随后它就离开了。上帝在创造世界以后,便把它留给被它遗弃的人,听凭他们处置。这些人在求助于上帝时,坠入一片毫无凡响的空白之中。”
——米兰•;昆德拉《不朽》
——蓝与白
蓝天。白云。似乎还应该加一句“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注:2010上海世界博览会主题)。”听说这句话来源于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著作,但希腊人却对这句话的出处一头雾水。不得不感叹翻译者们的灵感乍现,像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古希腊语作品,几经周折,恐怕连坐在天堂云端的亚兄也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它的汉译本吧。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睡眼惺忪的梁晓决定去检查一下身体。美国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去找心理医生。中国人则觉得心理诊所是精神病人才该去的地方,虽说是碍于面子,但最大的原因可能是那里没法使用医疗保险吧。
宛平南路600号离梁晓家并不远。但她在门口看到的车子却十分碍眼。蓝色的宝马z3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她可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儿子的笑声在这时显得很暧昧。她预感今天会发生什么。
精神分析科的门口,一张女人的嘴闲得无聊,找到了另一张女人的嘴释放,从儿子、丈夫、单位,谈到了音乐:“下个月要演《卡门》了,你去不去看啊?”
“这些景观歌剧,都是对艺术的亵渎。”
“真的吗?我很喜欢呀。上次的《阿依达》就很不错。”
“才不呢!放完烟火,观众就少了一半。不看,不看,绝对不看!”
梁晓站起身子。《哈巴涅拉》、《赛吉迪亚》、《花之歌》、《米凯拉的咏叹调》开始无规则地交替奏出,宛若贝尔格的歌剧被配上了比才的旋律。斗牛场门外,唐豪塞从哭诉到哀求,从威胁到愤怒。唐豪塞的尖刀一次次地刺入卡门的胸膛。庆祝胜利的斗牛士听到卡门凄厉的叫喊声,飞奔向场外。
致命的一刀刺中了卡门的心脏。斗牛场的门开了。海蓝色涂料粉刷的墙,中间的白马褂面带微笑,无框眼镜的光芒直射过来。打从一开始,自己的心灵似乎就已经被看穿了:
“好久不见了。听你电话里说,你最近老是有幻觉?你那死去的儿子的笑声?”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只有来找你了。”谭华无奈地说道。
“会不会是你的儿子的怨灵找你来了?”那医生大笑起来。
“刘医生,开什么玩笑啊?”对于这个笑话,谭华的脸更僵硬了。
——黑与灰
银色的钟摆在谭华的眼前来回晃动。耳边不觉有了“滴答滴答”的幻觉声。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能被催眠的。而被催眠者越是对催眠者信任,则越容易被催眠。刘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谭华施行催眠疗法了。因此,一切来得很容易。
晃动的钟摆不断表达着它的睡意。“工作得太疲劳了,让我们休息一下吧。”谭华的视线顺从地逐渐模糊,眼前的钟摆被披上了一层薄纱,渐渐被拉长,伸缩成一片银色,归为一道银线。
谭华的眼睛虽然睁着,但目光呆滞,显已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治疗随即开始,刘医生开始了他的催眠疗法:“天黑了,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谭华站了起来,刘医生扶着他走了几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坐在这里欣赏会风景吧。”谭华坐了下来。
谭华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这里风景哪里好了?我居然会坐在这里欣赏风景!”谭华咕哝了一句。周围也有好多这样的大石块。草稀稀松松的,像石块一样,零零落落的布在四周。夜色很黑,风很大,吹起的黏土撞在身上,有点痛。
“我们听到什么声音吗?”刘医生问道。
“风的声音很大。远处还有虫子的叫声。”谭华答道。
“没有奇怪的笑声吗?”
“奇怪的笑声?”谭华似乎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抬头一望,高大的梧桐树上,有一只猫头鹰正双目圆睁,凝视着他。
“有只猫头鹰在树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谭华答道。
刘医生不禁紧索双眉。怎么会没有笑声了?难道谭华的幻觉并非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只见谭华将右手的食指伸进嘴里,吐上唾液,然后将食指在眉毛上抹了抹。刘医生疑惑地看着这一切,他原先想好的步骤因为没有了笑声而化为乌有。他只有采取新的步骤了。
谭华记得《笑傲江湖》里说过,猫头鹰在数清楚了人的眉毛之后,就会把人吃掉,于是他照着陆大有的方法做了一遍。这时内心突然又发起问来:“我们最近几天是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今天我的心理活动怎么这么丰富?奇怪的声音?今天倒是不少。最近几天嘛?”谭华陷入思索,突然全身发起抖来,“有我儿子的笑声!挥都挥不去!”
“现在有我们儿子的笑声了?!”刘医生一激动,有些口不择言了。
“不,是前几天!”
“是怎么的声音啊?”
“是……是……”
刘医生突然也听到了一阵凄厉的笑声。那笑声直透他的灵魂深处,那带有攻击性的笑声让他全身背负起了罪恶感,他感到他的灵魂正被强行地从**中抽离着。
谭华感到石块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一低头,发现石块上刻骨铭心地深嵌着三个黑色大字“谭天孝”。难道这里是墓地?这是他儿子的坟?他惊恐地抬起头来。那只猫头鹰已经直扑过来。慌乱间,谭华跳起身来,伸开双臂,扑向飞来的猫头鹰。
受惊中的刘医生只见谭华突然狂叫起来,跳离了沙发,直扑过来,掐住了自己的头颈。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人类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是不会感到疼痛的,所以谭华的力量大到无法想象,刘医生用尽全力的抵抗只是徒劳。这时他想到了荣格。
荣格想自杀,结果他在精神上自杀了一次。他不想自杀,结果在**上却被杀了一次。
他突然体会到了一代心理学大师在死亡边缘的感悟,体会到了“天地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境界。他想大笑。他想狠狠地笑出声来,让世界都知道他感悟到了!
**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刘医生在喜悦与悲伤之间来回摇摆,手中的钟摆无力地摇摆了几下,落向地面。但他心灵的钟摆仍随着他的灵魂游移于**与异次元之间。“叮铛”——钟摆落地的绝响,让他的灵魂游向了天边的那颗孤星。
在遥远的天顶上悬着一颗孤星。这是普累若麻、缔造者、毁灭者的世界。这颗孤星是上帝,是人类的目标。祈祷者为这颗星增添了光芒。人类在此,上帝在彼。羸弱与空无在此,外显与创造力在彼。除了黑暗与阴冷的湿气外,这里什么都没有,那里却是阳光和煦。
——荣格《回忆、梦与思考》
(著名心理学家,新精神分析学说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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