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小树跑了几步,就朝着北面的山坡上爬去,这完全背离了那高个随从的初衷,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连同富家公子五个人躲在土丘后的杂草丛中小心窥探着,他们瞧见夏小树没沿着山路往回走,却是往山上爬,都气得直想跺脚,但谁也没胆量跳出去追。
眼前的这座小山岗东西走向,虽然不太高,但是北面的山坡,地势较陡,夏小树爬得并不快,走这条路也实是无奈之举,总不能真的从山路上走去送死吧。
夏小树打算着,赶紧翻过了这座小山,估计也就安全了,他还没爬多久,就听见山下有人高声喊道:“快看呐!他在山上!”夏小树回头一瞥,“我靠!”山下竟然有百十个蒙古人打扮的士兵,手里拿着弓箭长矛,正向山上张望。
还未及夏小树多想,“嗖嗖嗖”几支箭矢已从夏小树的耳旁飚过。人在紧要关头,迸发的能量有时不可思议,疲惫的夏小树此时要逃命,硬是拼了小命向山顶猛窜。
山下的士兵头目见弓箭射不中夏小树,厉声吼道:“还愣着干嘛,拿长枪的,给我爬上去杀了他,杀了他!”他一声令下,当即冲出三四十个手握长矛的士兵向山坡上爬去。
躲在土丘后的富家公子等到了这令他欣喜的一幕,他激动的拍拍高个随从的肩膀低声赞道:“好,好,你的计谋果然不错,待本王面南背北荣登大宝之时,一定要重重赏赐你!”
高个随从一听,喜不自胜,跪地便拜,不住磕头道:“谢王爷……不,谢皇上!”
正所谓乐极生悲,高个随从没有料到,他这一情不自禁的举动,动静太大,以至于引起了不远处“鞑靼兵”的注意。
“那边有人!”一个手持弓箭的士兵叫起来。
“弓箭手,到那边去看看!”士兵头目又命令道。几十个弓箭手呼得一下围了上来。
“主上……不好了,咱们被发现了!”胖随从颤声道。
“赶快逃命吧!”瘦随从大喊一声,从土丘后跳出来,撒腿向东狂奔……
夏小树已经接近山顶,他也不知道前面到底能不能翻过去,但身后的士兵步步紧逼,除了继续向前走,自己还有选择余地吗?夏小树心中叹道:“老天爷啊,你是不是青光眼啊,我夏小树好歹也是条汉子,没能死在打鬼子的战场上,难道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乱山岗上!”
夏小树想起那一天到狱中去探望俞大猷将军时情景,俞大猷当时心意及其沮丧,也曾感叹道:“一个军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战死沙场,为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没想到,没想到天意弄人,我俞大猷今天竟要冤死在这牢狱之中!”
夏小树口里叨念着:“真他妈的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呐!”不觉走到了山顶,他自嘲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眼前是一片更为陡峭的山坡,实在难以翻过去,而身后拿着长矛的追兵已然将近。
夏小树站在山尖上一时呆住了,猎猎的山风,吹动他红色的长袍,像一面飘扬的旌旗。
此刻的山脚下,谁也没有注意到,正有一大队人马,策马狂奔,从西面驰来,飞扬的马蹄掀起阵阵尘土。他们的领队,是个四十多岁的太监,他身后的百来个军士,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如炬,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杆鸟嘴铳,他们正是号称京军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精锐部队。
神机营的军士,望见前方山岗上站着一个穿红袍的人,红袍飘展,非常醒目,便对领队的太监说道:“冯公公,您看那山岗上有人!”
这个领队的太监,正是嘉靖皇帝的秉笔太监(类似于机要秘书,但权力更大)冯保,他顺着军士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有个穿红袍的人,站在山尖上。冯保喝住战马,从怀中取出一架单筒望远镜朝山上仔细观望,不觉大惊!那穿红袍的不是裕王朱载垕还能是谁!再看山坡上,几十个鞑靼兵正逼近裕王,冯保急得大叫:“将士们,那山上的便是裕王爷,那山上的便是裕王爷,大伙儿快去救驾!”
军士们一听,皆是催马扬鞭,奋勇向前。
夏小树站在山头,心里完全没了主意,“难不成青光眼老天爷真要亡我,鬼子的炸弹也没能把我怎么样啊!”那些手持长矛的士兵,眼看就要上来了,他们嘴里不住喊杀,夏小树听得心慌,脚下一滑,站立不稳,身子一歪,竟从山顶上滑了下去。
这一切,冯保都从望远镜里看得真真切切,他急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万一这裕王爷要有个什么闪失,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架不住砍啊。”他挥臂大喊:“将士们,快快歼灭贼兵,救驾要紧!救驾要紧!”
神机营果然不愧为精锐之师,军士个个训练有素;在到达战场之后,他们立刻下马布阵,迅速分成三排,轮流向那些“鞑靼兵”开火,射击完的军士马上后退装弹,后面的人立刻补上再射,一时间山下腾起阵阵白烟,枪声隆隆,持续不断,不一刻,山下几十个的“鞑靼兵”还没反应过来,差不多就被消灭殆尽。
两军相遇之时,最重要的是纪律和勇气,那些“鞑靼兵”一见神机营驰来,当即乱了阵脚,纪律全无,神机营枪声一响,“鞑靼兵”便哭爹喊娘,纷纷溃退,谈什么勇气,如此的阵容,岂有不败之理,虽然也有几个弓箭手放了几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山坡上“鞑靼兵”一看情势不对,当下丢弃了武器,夺路而逃,神机营又对着山坡上的敌人一阵排射,直到冯保大呼:“好了,好了,大伙儿赶紧上山寻找裕王爷!”众军士才停止了射击。
“鞑靼兵”基本上都被打完了,神机营的军士冲上山坡,寻找裕王朱载垕,冯保叮嘱道:“大伙儿注意了,穿红袍的便是!穿红袍的便是!”
军士们终于在山岗另一侧山脚下,发现了夏小树,他们用绳索放人下去把夏小树救了上来。
夏小树虽然从高处滑下去,昏迷不醒,但总算还在喘气,而且身上除了几处擦伤之外,没有大的伤痕。
随队的大夫号过夏小树的脉后对冯保道:“禀冯公公,裕王爷脉象平稳,应无内伤,在下可以担保,稍作休憩之后,裕王爷必能苏醒。”
“有没有骨折?”冯保又问道,他此时急得是满头大汗。
大夫仔仔细细将夏小树手脚的骨骼都摸了一遍,说道:“依在下多年的经验,骨骼全都完好。”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冯保听罢,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看了看不醒人事的夏小树,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落到了离地面不远的地方了,还差裕王爷醒来无恙,就能完全落下来了。
冯保随即宣布,神机营战士光荣的完成了营救裕王爷的艰巨任务,回去之后,都重重有赏。
“禀报冯公公,小的在前方一个土堆处,又发现五具了尸首。”众军士都收拾了东西,等待后续的部队的接应,这时一个探路的军士突然来报。
“是鞑靼兵吗?”冯保问道。
“禀公公,小的不知,但衣着不像是鞑靼兵的打扮。”军士答到。
“这一路上也见到不少被贼兵残杀的百姓,是百姓吧?”冯保道。
“小的说不上来。”军士低声道。
“带我去看看。”冯保有点不悦,心想这么不够机灵的军士,怎么当的探马。
冯保随着军士的指引走到土丘后面一看,果然躺着五个人,其中四个衣着一致,看起来像是有钱的人家随从,另一个只是平民打扮,但这五个人从头到脚被贼兵的弓箭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实在惨不忍赌,估计他们的亲爹亲娘来了,也没法认出谁是谁。
冯保心道,这帮狠毒贼兵也就能在些手无寸铁的人面前逞逞威风,他对身旁的人说道:“咱们找到了裕王爷,就完成了使命,赶紧回去复命要紧,这里的事情,等回去了让地方上的衙门来处理吧。”
冯保刚说完,接应的后续部队也赶到了,他们把马车也拉过来,夏小树被小心的抬上了马车。
马车在山道上行进,一路摇摇晃晃,躺在马车里的夏小树此刻正被温软的锦被包裹着,他依然昏迷,他当然不会知道,此刻自己的地位是何等的尊崇,明朝嘉靖皇帝的秉笔太监冯保正领着精锐的京畿卫戍部队神机营,尽心尽力护卫在他的马车周围,浩浩荡荡朝着明帝国的心脏——紫禁城缓缓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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