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幻影夕花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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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杨青认识六年了。

    每次我想起当年与杨青的相遇,脑子里便会同时浮上《千只鹤》中,菊治与稻村小姐在寺院路上相遇的空幻之景。不同的是,菊治和稻村小姐之间没有发生恋情,而我和杨青最终相爱。

    同样的宁静,同样的有小鸟啁啾鸣啭,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我去教室报到,在教学楼前的岔路口前,我和杨青邂逅。

    她也是和一位女生同伴,夏天的早晨穿着一件印满黑蝶的衬衫,如同菊治看见稻村小姐手里小包上的洁白千只鹤,我脑子里翩然想象着那些蝶儿翻飞在池塘边的情景,那同样是美极了。

    我和杨青分在同一个班,我坐在她的后排,那时候的她有点胖,我喜欢看她静静的坐在教室窗前,凝视窗外板栗树青翠树叶时,若有所思的样子。

    如果说我与杨青的第一次相遇,有着川端康成式的空灵,那我对杨青情窦初开,便是另一种宫崎骏式的离奇。

    秋天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在做完功课后午睡,我很快沉入梦乡,在梦中我看见杨青坐在阳光下,坐在屈原广场的长木椅上。她身穿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纯净得令人心跳,正微笑着给白鸽喂食。仿佛听到她在呼唤我,我忽然便从梦中惊醒,起床就直奔市中心。

    十多分钟后,我站在屈原广场的北面,远远的,如奇迹,我看见杨青真的坐在那里,穿着打扮和梦里的一模一样。一群白鸽聚在她身前,她撒着鸽食,在阳光的映照下幻影如仙子。

    我远远守望着那个梦境,不敢靠前,直至杨青被一个女同学唤离。

    我和杨青第一次说话,是年级篮球比赛时,她和班上女同学在场边助阵。我们班比分落后,我是后卫,对方罚球时,她突然走近篮架叫我的名字,我有点吃惊的望着她,她大声告戒我,要我多打突破。我点头答应,随后放开手脚,左突右传,在一次漂亮的快速突破上篮让比分反超后,得意的回头找她,她冲我拍掌微笑。而那迷人一笑,又令我一个星期心神难宁。

    很多次想找机会单独接触她,但她似乎知道我的心思,有意避开我,不给我机会。但每次我们无意的眼神触碰,都能擦出火花,她有时候会对我会心微笑,有时候羞涩低头。因为只有一桌之隔,我们经常会坐在一起讨论功课,闲暇之余还会闲聊,聊帕格尼尼,聊电影魂断蓝桥。在她情绪不好的时候,我说小笑话,把她逗笑,那种时候我总会心花怒放,觉得世界就是为我,为我们准备的。

    偶尔我在上课时偷偷拨弄她那头秀长的黑发,她知道,从不回头,也不阻止。我们似乎靠那些黑发来传递信息,达成心灵的默契。

    到高三的时候,我终于按捺不住,给她写去情书,却没得到她的回音,一切便石沉大海。

    高中毕业,她考取了省城的重点大学,而我被另一座与之相隔三百多公里城市的美术学院录取。大学前两年,我们没有联系,然而在一次同学聚会中,我们再次相遇。

    那个同样奇妙的夏夜,杨青是聚会的中心。我远远的看着她和一个接一个的男生跳舞,踟躇难前,我甚至连上前和她说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只是她的目光不时往我这边扫过来,几次相触,令我心乱不已。

    聚会结束,我独自来到全市唯一的一家肯德基喝可乐,我很懊悔自己因怯弱而失去和杨青接触的机会。逗留了十分钟,当我即将走出那家快餐厅的大门时,杨青和一个女同学走了进来。

    她穿着黄色的裙子配淡粉色娃娃衫,很是亮丽,进门时望着我一楞,随即冲我微微点头。另一位女生叫我的名字,邀我再一起坐坐,我却慌张的告辞。走出肯得基,我又后悔不迭,在廊下徘徊。当我最后恋恋难舍的回头望向身后肯德基的店门时,我呆住了。我望见杨青站在店门前的台阶上,与我相望,粲然而笑。

    接下来在送杨青回家的路上,我们手牵手,我问起三年前的那封信,杨青告诉我,她给我回了信,夹在我借给她的岩井俊二的小说《燕尾蝶》中,打算第二天在学校交给我。那天上完早操回教室,她到课桌空屉里找那本书,却发现那本书随那封信一起不翼而飞。她以为是我拿去了。

    更奇异的是,一年后,她在卧室的旧旅行箱中找到那本书,那封信虽然还夹在里面,信上却空无一字。

    我和杨青相恋一年,我们接吻,拥抱,彼此抚摸,我却无法进入她的身体,就象我无法深入她的内心世界。

    “这是爱情吗?”

    就算除去衣衫,**相见,最后关头,杨青也要用冷静得令人害怕的表情问我。

    “是呀。”

    我深信不疑,很坚定的答道。

    “不是!”

    “是!”

    “为什么你不能令我颤抖,也无法让我心碎?”

    她的眼神闪亮,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渗人沉静。

    由此我兴味索然,我只能放弃,暗自沮丧。

    九月,大四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杨青突然从省城来远川市看我,她说她想让我带她去看牧河。

    那天便约上许放,他也带上女友,一起去麒麟山自然保护区写生。

    在自然保护区里游览了一圈,我们选择靠河畔生满芒花的山丘地带落脚。我和许放架起画架开始作画,两个女孩在一旁休憩闲聊,快至黄昏时,游客逐渐稀少,许放拉着张倩钻进了芒丛中,随后我也搁下画笔,与杨青坐到河边。

    “你懂爱情吗?”

    “当然懂,我需要你。”

    我丝毫不掩饰我对性的渴求。

    “这不是爱情,肯定不是。”

    杨青很失望的摇头,她闭上眼睛,似乎找到了谜底一般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便起身,离开了我,独自往河的上游走去。

    我没跟上去。杨青在我眼中深不可测,我望着她在夕阳中孤独的背影,迷茫而心痛。

    我在河边躺了几分钟,决定把画的最后部分完成,我起身,转身向路边的画架走去。随即有一阵风刮过,稍稍的凉意之中,穿过如浪的芒花,我走近画架,我忽然发现画架顶端挂着一条浅紫色的纱巾,正在风中轻扬。

    我并未在意,我以为是杨青挂在那的。然而当我走近取下纱巾想塞入背包中时,我闻到一阵迷人的轻香,我立刻意识到纱巾并不是杨青的,杨青从不用香水。我又想起杨青来时并未戴丝巾,以前也从未见她戴过这样颜色的丝巾。

    我环顾左右,四野无人,天空有鸟声传来,我下意识的抬头,在一片灰红的天色中,我望见一只红燕风筝,飞得很高很高,几乎遥不可及,而风筝的出处,似乎便在一百多米远的那片野栗林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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