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窃听器
春节过后就是礼品经营的淡季，去年这几个月能勉强维持下来，今年安作却心神不宁，唉声叹气中也无心维持。
也许是惊恐不安，也许是忧虑过重，安作的神情总是沉郁着。惊恐忧虑的事情太复杂，由不得他心情舒畅。
有了去年的基础和成效，鹤城的焦延登和驿城的马平阳一合计，淡季为了节省费用，各自就撤出了商源市，但不影响彼此的生意合作。
他们两家撤走了，许信和丘济昌自然也就走了，更是不知去向。
春节放假之前，凯多公司早早就锁了走廊上的隔离门。新开很精明，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利用春节假期帮夏村筹建服装厂，也一直没有回到写字楼来。
写字楼这一层的东头静悄悄，也点死气沉沉的。
威赛公司的3016房间也静得出奇。伊博兰探家还没有返回，周虞竟然辞职了。
周虞真的要强，也能忍让和理智，也颇有气度地离开了威赛公司。她的辞职的理由是句玩笑话：为了伊博兰这个混血妮的妹妹，她知趣地退避三舍。
这包涵着亲情，也带着点酸楚。周虞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威赛公司的价值，明了何去何从。
周虞辞职的唯一要求，就是借15万元。安作爽快地答应了，赞赏地让她自己去银行划转。
周虞也要象门驻华那样自立自强，但她绝不是开办门驻华那样的肮脏美容院，而是建立一家“虞美人网站”和社区网吧。
现在信息高度发达了，社会也飞速变革着。安作不懂得网络，却知晓这种异军突起的现代生意，高效的电子商务让人乍舌。威赛公司还没有这样的计划，不知行情，不敢介入。
安作支持周虞去闯荡，也是要侧面探索一下网络其中的玄妙。
15万元开办的“虞美人网站”是什么样子？周虞的描述很简洁：在她家的商源小区门口租赁两套门面房，作为“虞美人网吧”来维持日常的开销。虞美人网站暂时设在她家里，书房也网站的编辑、制作和处理信息的中央枢纽。周虞自己是网站的唯一员工，自己就是虞美人的一切。
社会真是日新月异，新奇绝妙的人和事层出不尽。安作不得不感叹，奇妙的人和事他都遇到了。
周虞并不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只是特别喜爱玩电脑。凭借她家里的一套拼装机，再买两台“奔腾”高档机器，配备相关的设施，就要开办美妙的虞美人网站。
这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成败与否似乎无以判定。
周虞的回答是反问：“我是虞美人，你感兴趣吗？”
看着安作不置可否的神色，周虞文静地一笑说：“我跟爸爸妈妈商量好了，把我家的房子抵押给你。”
“网站做赔了，你就无家可归了。”
“虞美人是泊来品，却早已在中国扎根繁衍、绚丽多彩了。”
“就象伊博兰，是适应了国土的混血花了。”
“虞美人更是人嘛。”周虞笑着解释道：“虞姬倾城倾国，虞曲美妙动听，虞人丽水春花，更符合中华民族的审美情趣。”
安作笑笑说：“虞美人如此美仑美奂，混血妮就得礼让三先了。”
“这是我的品味，不能代表你的心意。”
周虞期盼地说：“我只希望虞美人美妙无比，芬芳满园，感天动地。”
“带着情感来审视虞美人，可能是一相情愿。”周虞稍一思索后，就坦诚地说：“真情实意肯定感天动地，虚假蒙混必定惹是生非。”
留下这句坦诚的话，周虞就走了，去培育自己能够主宰的虞美人。
安作在空寂的办公室一番思虑后，也离开了洹河商务中心。
郑嘉源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安作似乎效仿周虞，竟然也把威赛公司搬回自己家里。他既是一家之主，也是威赛公司的老总。
安作的家在物华小区，其前身是物资局的家属院。
小区院落很大，中间的路口还有个圆花坛；经历了十几的风风雨雨残破了点，但红花绿叶还是让人欣慰。
A—3楼2单元1号的住户就是安作的家，是三室二厅的一楼。这是十几年前的老楼房，没有现代住宅洋气，却足够居住了。尤其南面还有个宽绰的小院，更是现代住户不可比的方便场所。
这套单元房显示着安作当年的辉煌。那时他刚刚上任物资局的副局长，才有了这套当时为局领导安排的住房。
事过境迁，威赛公司搬迁过来，并没有改动房间的布置。卧室、书房依旧，大客厅里只是多了两张写字台，样品柜，还有一套搬来的电脑。
如果算算经济帐，威赛公司搬到安作的家是合算的。办公和住宿为一体，工作和生活都很方便，还省下每个月2000元的房租。
什么都方便，只是不够气汽派，只是安作提不起精神来，想在家里沉静。
阳春三月，安作家的小院里石榴树枝条上长满了嫩叶和花蕾。
安作沉郁的神情，随着石榴花的开放渐渐舒展了。
“叮咚叮咚……”正午时分，门铃响着。
安作炒了一盘青椒肉片，倒上一杯酒刚刚吃喝，疑虑地听着连接响着的门铃，缓缓打开了房门。
防盗门外站着一个瘦长脸，半披肩头发，身材也瘦长的三十来岁的女人。她淡淡一笑说：“我是二楼的，刚刚搬过来，搭晒的衣服掉在你家小院里了。”
“请进。”安作连忙说：“我不常在家，让您久等了。”
那女人进了房间，安作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眉眼俏丽，只是冷峻一些。冷艳这个词，正是对她的准确描述。
她看着客厅的布置，认真地说：“你是这里的住户，还是在这里租房做生意的？”
安作笑笑说：“这套房在图纸上就是我的了。”
审视着安作，她若有所思地说：“你的级别不低，是领导了。”
“比不上你的二楼。”安作还是笑笑说：“郭局长一家都移民深圳了，您来了还是比我高一头嘛。”
她被安作说笑了，冷艳的脸面闪现着红晕。
她很有礼貌地到小院里，摘下掉在石榴树上的衣服。这是一套警服，还有银光闪闪的肩章和胸花。
她无疑是警察，而且有两扛一星的警衔。这个年龄段的女警官，有这样的警衔算是比较高的。
看着安作惊疑的神情，她落落大方地坐在了写字台前，温和地笑着问：“常来你家办公有几个人？”
“可能会一两个人。”
“有女的吗？”
安作点点头说：“有，不会在我家里住宿。”
她微微笑着，看着墙边的样品柜说：“您是做大生意的，都是高档的礼品。”
安作掏出名片递给了她，恭敬地说：“在家里做生意需要左邻右舍关照，今后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来找我。”
她看着名片笑了笑，也掏出了一张警民联系卡片，递给了安作。
联系卡也是警察的名片。她叫林乡宁，是永安派出所的片警，物华小区正是她的管片。
安作客气地说：“与林警官为邻，今后请多关照。”
林乡宁眼神闪闪地说：“这话也该我说，今后请安总提携了。一个片警，在这幢楼里连最小的官也称不上。叫我小林吧。”
“这样也亲切，远亲不如近邻嘛。”安作笑着问：“听你的口音是信阳人？”
“是的，我是新县人，大别山老区来的。”林乡宁微微笑地说：“离开家乡上警校，在郑州工作了好几年，就是乡音不改。”
“大别山比我们这里的太行山好。你们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哪。”安作看着林乡宁舒爽起来的神情，也笑着说：“这盘菜有点辣味，常常我的手艺怎么样。”
林乡宁看着菜盘笑着说：“你炒的这盘菜色泽不错，就是不够辣。改日我炒两个大别山里的菜，请你尝尝是啥味道。”
林乡宁走了，安作却一阵心慌。
现在的女警官差不多都这样的坯胎，冷峻高傲地秀美端庄。但象林乡宁这样冷艳的，并不多见。搬回自己家里，竟然与这样的女警察为邻，不知是福还是祸。
来会翻找、打了几个电话，安作才跟许信通了话。安作简要说了说与林乡宁为邻的情况，也说出自己的担忧。
许信嘿嘿笑道：“与女警察为邻作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她不但不会干涉你的生意，或许还是咱们的保护神呢。”
“你别跟我咱们的。”安作不悦地说：“我不想找麻烦，你们今后也别来找我！”
“你早该高枕无忧了。现在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嘛。”
“你少说这一套没用的话，还是规规矩矩地干点正事吧。”
“我一直干着正事。”许信嘿嘿笑道：“夏村和港商合资的服装厂，正马不停蹄往前赶着呢。”
许信接着劝慰道：“你别总闷在家里，出来转转散散心。你也该打电脑把混血妮叫回来，南老板还等着她呢。”
许信呵呵笑着挂了电话，安作却一阵惆怅，也真的想念探家未归的伊博兰。
商源市已是姹紫嫣红了，海拉尔还是冰天雪地。
伊博兰无拘无束，回到海拉尔后犹如脱缰的野马、野鹿，这些天总在大兴安岭里跑来跑去。
安作每次打通手机，她总是笑呵呵地说：“你等着吧，我在深山老林里探宝，保准让你心花怒放。”
安作不禁思恋，这个混血的妞妞到底在干什么？回来后，她能不能防御想象不到的威胁。
娇媚柔情的门驻华居心叵测，绝顶聪明的南洛山高深莫测，阴沉沉的许信诡计多端；现在又有了二楼的高邻林乡宁，似乎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安作，盯着与安作交往的每一个人。
更为可怕的还是阴宝莲的命案，伊博兰无疑也受到了牵连。伊博兰现在还不知道公安局的悬赏通告。欢天喜地回来，等待她的却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啊。
晚上下班后，林乡宁一身规整的警服英姿飒爽，冷艳的神情也恰到好处地上门来了。这是真正的女警察的形象，威严、高雅、端庄、俊秀。
林乡宁对样品柜里的“温暖世纪”保暖内衣，颇有兴趣。安作立即打开柜子，拿出几套内衣，打开包装盒让她挑选。
安作笑着说：“你相中什么颜色就穿上，也帮我们做做宣传。女警察的公众形象，是很有影响力的。”
林乡宁疑问道：“现在温暖如春了，还有必要穿吗？”
安作解释道：“这是高科技的自控温产品，比穿羊毛衫舒服。”
林乡宁拿起一套在身上试着问：“多少钱一套？”
“你不要宣传费，咱俩就扯平。”
“你这样看得起我吗？”林乡宁笑着说：“我也送给你一件礼品，咱们才能算扯平。”
“不用……”
“礼尚往来，我的礼品你也许很喜欢。”
林乡宁上楼去，很快就脱掉警服下来了。
她手上拿着巴掌大的一个彩盒包装，笑着说：“你送我一大盒，我还你一小盒。”
安作接过彩盒笑着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嘛。”
安作打开来，看着里边的一个电子记事本。这个记事本与普通的有所不同，上面有可以伸拉的天线，下面有耳机，一侧还有个旋纽。
安作惊喜地说：“电子产品更新得真快，这个记事本也是多波段的收音机了。”
“它的收音性能超强，100米之内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
安作看着沉静的林乡宁，惊诧地问：“窃听器！”
“名子叫做收音记事本。”林乡宁淡淡一笑，就指教安作操作。
林乡宁按下侧边的一个半圆键，拉开天线，调整着方向，然后缓缓拨着旋纽。她把耳机塞在安作的耳朵上，问：“听到什么吗？”
安作听着，说：“象是电视里的少儿节目。”
“我开着电视。”林乡宁带点诡秘一笑说：“调整好音频和方位，你可以听到家家户户的声音，还可以录音90分钟。”
安作担惊地问：“这不犯法吧。”
“刑侦工具，犯什么法？”
“我不是警察，能用吗？”
“你怎么用？”
安作被问的一愣，不知怎样回答。
“正当作用嘛。”看着张口结舌的安作，林乡宁轻声笑道：“窃听机密，窃听**当然犯法。你听该听的，谁还能说你犯法嘛。”
安作开窍了，笑着说：“正当使用，还不能声张。”
“安总素质很高，送给你我放心。”林乡宁问：“喜欢吗？”
安作真诚地说：“很喜欢。谢谢你。”
“礼尚往来，谢起来就没完没了。”
林乡宁的话很平静，安作却觉得很有情趣，呵呵笑起来。
林乡宁拿起一套内衣，来回比试着。
她直率地说：“我喜欢这件浅黄的，你再送一件男式大号的灰色内衣给我，咱俩就扯平了。”
安作拿来一套男式内衣，问：“给你老公？”
“给我老爹。”林乡宁神色低沉下来说：“大别山冬天寒冷，夏天凉爽。一年四季穿上这种保暖内衣，对老爹很合适。”
林乡宁的话感染了安作，他真诚地说：“给你老妈也拿……”
“我妈很早以前就不知下落了，家里只有我和老爹。”林乡宁打断安作的话，看着他疑惑的神情，笑了笑说：“我想有所作为到郑州上警校，老爹却离不开大别山。”
“不习惯北方的气候？”
“依恋故乡。”林乡宁把两套内衣拿起来说：“我不会做生意，只能量力而行帮帮您。”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安作真诚地说：“小林看起来冷峻严肃，实际是个热心人。”
“彼此照应吧。”林乡宁笑笑，拿起保暖内衣就走了出去。
安作既欣喜也忐忑不安。欣喜的是林乡宁的冷竣中包含着亲情，也包含着不可掩饰的伤情；带着些许痛楚，还有殷殷的关爱。
安作不安的就是这个高科技的收音记事本。这个收音记事本在安作的手上，但林乡宁的手上肯定也有同样的收音记事本。只要她留意，100米的范围内的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她的监听！
楼上楼下，上楼下楼，进进出出，安作再有能耐，却始终在林乡宁眼皮之下，在她的耳朵旁边，始终处在她的监控之下。
喜怒哀乐、生死存亡，似乎都要与林乡宁息息相关了。
安作担惊忧虑，也觉得不可思议。林乡宁是警察，何以把具有窍听功能的记事本送给自己？这不仅仅是等价交换，似乎还有另外的蕴意。
林乡宁用记事本，可以默默监控安作的行为；而安作也有同样功能的记事本，不仅能窍听别人的言行，也能监听林乡宁的动静。
这是什么用意？谁会犯迷，专门让别人来监控自己。林乡宁这样做蕴含的是人之常情，还是超乎常情的怪异？如同她在冷艳中流露出的笑容那样，让人感到奇妙无比嘛？
警察本身就是特殊的职业，女警察更为特殊，而冷艳、高挑、瘦长的林乡宁也更让人瞩目。
安作比照着说明书一遍又一遍熟悉着收音记事本的操作，赞叹着如此高超的性能。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把专心致志的安作吓了一跳。拿起电话他就听到清脆激情的东北口音，安作舒了一口气，神情也为之一振。
安作欢欣地问：“妞妞，你在哪里？”
伊博兰欢笑地说：“我刚从大兴安岭里搞来一批山货。有红松籽、野榛子和新鲜的鹿茸，一共有300多箱。”
“你想运到商源来销售，知道行情吗？”安作知晓伊博兰的意图，担忧地说：“吃喝的东西不是内衣和家电产品，一旦不能很快出手，过了夏天就要变质。”
“我用真空保鲜代装好了，不家精致的包装盒。保证一年之内味道鲜美，嘎嘣干脆。”伊博兰兴致很高地说：“红松籽润肤、野榛子延寿，鲜鹿茸滋阴壮阳。我专门挑选出两箱，咱们自己留着吃。”
“能吃这么多吗？”
“能！你、我、门驻华和周虞都要吃，我还怕不够呢！”
安作笑道：“礼品不能当饭吃，吃多了就要上火。”
“上了火就去美容院泄火，咱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嘛。”
“别瞎说了。”安作嗔怪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批山货，怎样赚钱吧。”
“我已经申报了一个10吨集装箱。”伊博兰正经地说：“按现在的地址发过去，你能收到吧？”
“能。”安作担忧地问：“一下发来几百箱，你怎么销售？”
“我有办法。”
“还是上门直销？”
“批发直销双管齐下。”伊博兰说：“真销利润大，我也过得充实。家属院和各个社区里的人相信，我是货真价实的。”
安作问：“凭什么？”
伊博兰自豪地说：“你的温暖世纪，我的美好人品。”
安作不禁赞赏道：“妞妞成熟了，能把握时机，也会利用基础了。”
犹如看见了伊博兰混血的美妙脸庞，一种美感也油然而生。安作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集装箱到商源，我就跟着到了。”
“买好车票打个电话来，我去车站接你。”
“不！”伊博兰笑嘻嘻地说：“我要来个突然袭击，看看家里会藏着谁！”
安作笑呵呵地说：“藏着孤孤单单的一个老伴。”
放下电话良久，安作依然喜滋滋地回味着伊博兰的神情。
安作看见了写字台上的记事本，不由紧张起来。林乡宁如果用心，就会窍听到刚才伊博兰打来的电话。也幸亏相互之间没有说什么事情，不然就会招惹出麻烦。
学会操作了，安作就打开记事本。塞上耳机、拉开天线、对着楼上缓缓调整着旋纽，他细心地听着，来回几遍搜寻着。
二楼静悄悄的，林乡宁家里无声无息。
安作疑虑地看着记事本，又一遍仔细操作，仔细窍听。二楼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安作凝视着记事本，有点怀疑它的功能。记事本显示屏上角一闪一闪跳动的时间，让安作恍然大悟。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林乡宁早已离家去派出所上班了。
松了口气，安作依然忐忑不安。与林乡宁这个片警为邻，又被这种记事本所监控，说话办事都要谨慎起来才行。
旦夕祸福，也许就在林乡宁了。
沉思了一阵后，安作把记事本装进口袋里，走出了家门。
他要去双桥、健康路和商贸中心等副食批发市场看看，问问山货的行情。等伊博兰来了后，尽快把山货销售出去。
满足伊博兰的心愿，也是安作自己的心愿。让这个混血妞妞永远高傲欢快、娇艳璀璨，安作也是格外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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