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起看着自己跑来的妹妹，不由地笑了。他是很少笑的，常常皱着眉，只有看着自己可爱的妹妹才会露出笑容。
他们兄妹本来住在遥远的苗寨。十三岁霍起已经有大人的体魄，是寨子里的孩子王。他长得帅气极了，村子里的姑娘们都爱在背地里谈论他。那一年，父母给他添了个可爱的妹妹。霍起干完活便爱坐在摇篮边逗弄自己的妹妹，为她唱不成曲调的山歌。
他的人生却在一天的早晨发生了变化。起床的时候他的眸子变成了银色。他还记得自己的母亲那天看见他吃惊的样子。她的妈妈吓得把手中的碗扔在地上，落荒而逃。可是她是自己的母亲啊。自己怎么了？当拿起镜子的时候，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苗寨有个古老的传说，拥有银色眸子的人是上古魔神附体。一旦魔性觉醒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只知杀戮的恶魔。恶魔天生禀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所诞生的地方会首先变成魔物的乐园。继而天下生灵都会被其荼毒。上代魔神乃是夷族首领蚩尤，带领族人修炼魔功，操练魔军，所向披靡。最后黄帝、炎帝联合天兵，与其决战于涿鹿之野，方才将其降服。接着又将其四肢砍断，摄其魂魄，烧炼千年，方才还人间清明。魔神既然伏诛，上天考黄帝、炎帝除魔有功，赐以天爵，上天为神。二圣飞升之前叮嘱苗族首脑，下代魔神，将诞生在苗族，应劫而出，天下又将生灵涂炭。魔神的印记为银色双瞳，若乘其魔性未醒，将其诛杀可以使天下免于大难。因此，苗族世代族规，一旦婴儿拥有银色瞳仁，立刻杀死。
霍起心中冰冷，自己是长大才变成银瞳所以勉强躲过一劫，不然早就死了吧。想到这里心中便充满了忿恨。这又不是我的错！
一片秋叶在风中飘落。晃晃悠悠的，像是人生，不由自主。
霍起心想：我的人生决不能由别人决定。一股潜在的强大意志突然迸发了出来。那枚落叶在秋风中被炸成碎片。他感觉得到一股自己未曾拥有过的力量在身体里蔓延。他把双手握成拳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它，亲近着它。似乎一股狂野而血腥的气息藏匿其中，让他感受到兴奋和快感。
那天他白天没有出门，晚上的时候他悄悄跟在父母后边，听他们在屋子外边争执起来。
“没想到我们生了个孽子。”
“他爸，能不能放过他？他是个孩子啊！平时又那么懂事。”
“那是因为他魔性没有觉醒，你当我想杀他么？不杀他我们全家我们的父母以后都抬不起头来。何况族长不止要杀他，而且还要杀小的……”
“啊！”
“这跟菲菲有什么关系啊，他们连菲菲都不肯放过。他爸……”
霍起的妈妈泣不成声。
“男人的事情还是由男人来做！”
男人拔起腰间的刀把女人推到一边。
霍起看到这里，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热血一下冲到脸上。
“杀了他，杀了他……”
一个声音不断地回荡在心里。早秋的山风很清凉，但是此刻却无法熄灭霍起心头的怒火。他猛地冲了出去，乘着自己父亲错愕的功夫，把他手中的尖刀，刺进了父亲的心脏。
他妈妈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霍起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血腥的味道从舌尖经过鼻腔直达大脑，让他兴奋，让他狂热。他感受得到，自己力量的不断壮大。
“谁也不能左右我。既然我是魔神，那么先把你们都杀干净。”
他把妈妈捆起来，和爸爸的尸体都放在床下面。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月亮躲在浓浓的云里，也不忍见这天下最残忍的一幕吧。
霍起跳过族长家的篱笆墙，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正听见里面的人正在讨论自己。
“稳妥起见一个人都不能留。必须全部处死。”
“恩，族规如此，也没有办法。这件事老霍已经去办了。大概他也想不到，即使杀了儿子女儿，自己也难逃一死吧。哈哈！”
“谁也难保他们夫妻不会生出第二个第三个霍起。”
霍起心里骂自己的爸爸：
真是懦夫，为了自己竟然受别人摆布。
他一脚踹开大门，只见族长正坐在当中桌后。大家看见霍起大惊，旁边一个魁梧汉子反应极快，抄起面前矮桌向霍起掷去。霍起一个筋斗躲开桌子正翻到族长旁边，尖刀一挥便切断了那老头的喉咙。
干瘪老头连血都没多少，霍起一脚把族长尸体踢倒。剩下三个人见状都是吓破了胆，想要夺门逃走。霍起抡起桌子，甩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把前两个人也砸翻在地。
“想杀我。嘿嘿！想不到吧！”
霍起咧嘴笑了起来，一人一刀结果了三人性命。烧了房子，出口恶气。他从怀里取了火石，打着了火。秋天干燥，火起的很快，不一会儿族长家便淹没在火海里。
霍起回到家，抱起妹妹，看了床下的妈妈一眼。心想：
“她也不是好东西，若不是她告密，我也不会这么惨。看在她最后求情的份上，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于是带着妹妹乘着夜色逃出山寨。没逃出几里，他便听到母亲的惨叫声。自家的房子那里燃起了大火。
大概被烧死了吧。
霍起还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果决起来。
管不了了，自己逃命要紧。
山风吹拂着霍起的脸，山林里的荆棘把他刮得满身是血。不知跑了多久。他停了下来，靠在树上，嚎啕大哭。
“我是干了些什么啊？我不要做魔鬼，不要做啊！但是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我是他们的儿子啊。”
他用手捶打着树干，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霍起的面庞被眼泪沾满，又被山风吹干。他感觉自己无依无靠，仿佛天下间再无可容身之处。
自己体内的那股暴戾之气不知何时弥散得渺无踪迹。
他看了看怀里的妹妹。对自己说道：
我还有个人要照顾，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恶魔。
日子一天天过去，霍起的眸子再也没变成银色过，平平静静地过了十多年。过去的一切似乎都消失在时间的魔法里，只有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悔恨当时的恶行。霍起随和的个性却回不来了。有时他去城里买东西，别人都透着些畏惧，只有看见活泼的妹妹，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崭露笑意。
那天从城里买了日用品，回家途中看见在溪边昏迷的叶凡。那美丽的女孩眉间颦蹙，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爸爸妈妈，时而咬牙切齿地喊着：
“我恨你！恨你们！”
他摸了摸女孩的额头，入手之处滚烫的。大约和父母闹别扭跑出来了，先救她回家吧。
霍起想。
于是，每日里霍起采药，霍菲照应，直到今天叶凡醒来。
“阿哥，姐姐醒了。”
“哦。”
霍起淡淡答道。他为了躲避苗人追杀，深居简出，不愿与人交往。听说叶凡醒来，心中竟有些忐忑，大概会走吧。想起叶凡绝美的容颜，竟有些不舍。多年寂寞的种子一刹那间破土发芽。
他朝屋子望去，不料叶凡正靠在门边，就这么不经意间两人的眼神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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