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已经入秋,慕容清韵依然没有回来,只是托人带了口信,说一切安好。夜叫人拿了副棋盘,算是把对围棋一窍不通的书岚从那枯燥无味的棋谱中拯救了出来。只是,几天下来,夜就见识了易楚夕那近乎于变态的记忆力,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年纪轻轻的他可以一手操纵号称是江湖最细致的情报系统。盲棋,却下得丝丝入扣,一步不乱,一整天的每一盘棋仿佛都摆在眼前一样。
院里青叶未落,夜风已开始转凉。易楚夕倚在门廊,长发随风飞舞。草木声动,玄衣男子静静的立在月下。
“易公子的眼睛还没有好吗?”声音如秋月般柔,却也如秋月般凉。
“聿公子好情致啊。来这里赏月?”易楚夕笑得清雅。
“哈哈,我还以为会被骂得灰头土脸呢,看来是我多虑了。”聿潇黎笑着,向他走了过去,“不过,易公子不会忘了在下的话了吧?”
嗤,破空声轻响,聿潇黎停住了脚步。左鬓随意垂落的头发齐断。“哦?我还以为他不会把暗器还给你了呢。”
“呵呵,托福。”易楚夕仍然是那副慵懒的笑容。突然,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同时,扬手飞出漫天的暗器,却在虚空中发出金属交接的声音,然后纷纷的落到地上。“呜。”几条极细却又极纫的丝缠住了他的脖子,虽然电光火石间,他用左手挡了一下,丝将左腕与脖颈缠在一起,避免了窒息,但是,从手腕和颈上传来的力道,让他毫不怀疑这些细丝能轻松的将他分尸。“这是……哀怨?”易楚夕掩饰不住的惊讶。哀怨,至阴,至寒,切锋断刃,却又能绕指柔,一旦缠绕,便无法挣脱,似哀似怨,一朝破土,必然侵蚀整个心田,伤口出血缓慢,却又绵绵不绝,如深闺怨女悲啼,如泣如诉。四十年前现于江湖,但只如惊鸿一瞥,再也无人知其影踪。
“你认得哀怨?很识货嘛。”聿潇黎轻笑,“那就乖乖的跟我走吧,可以少吃点苦头。”他走到台阶下,易楚夕依然站在原地,嘴角悠闲的笑。聿潇黎的脸色转为阴霾,“你就这么笃定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你就这么确定他宁可得罪我落花坞也会来救你?”
“我?”易楚夕自嘲的笑笑,“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他的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我的位置,又何来轻重之说。而我,现在也不过是在他强大的羽翼下寻求保护的弱者而已。”
易楚夕看不见聿潇黎面上的阴云,也看不见那深深看着他的锐利眼神。良久,聿潇黎幽幽的开口,“也就是说,我还是有机会的?”
易楚夕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台阶上,嘴角轻扬,“聿公子居然敢在距我如此近的地方待这么久,真是勇气可嘉呢。”
聿潇黎脸色蓦地苍白,眼里不可置信的神色,颤抖的手指指着廊下的微笑的男子,嘴角黑色的血液溢出。夜魅易楚夕,轻功踏水无痕,暗器杀人无声,毒药夺命无形。“他,他竟然连毒药也还给你。”一口污血吐出,撤丝,纵身离去。
易楚夕叹了口气,转身想要进屋,却停在了原地。月光下,夜一身白衣,静静的笑着。
“他还不死心?”夜笑着走向易楚夕。
“他曾说过要带我回落花坞。”易楚夕仍是一脸淡淡的笑。
“哦?你答应了吗?”夜的双手轻托起他的脸。
“你会同意么?”顺从的仰起头,任他的手指在发间穿梭。
纤长有力的手指移到易楚夕白皙的脖颈,被哀怨割破的伤口正滴出点点血红,夜低头,温润的舌轻拂过正在流血的伤痕,“如果我同意了,你会去吗?”
“如果你都同意了,现在的我,有能力反抗么?”易楚夕的嘴唇已经苍白的没有血色,哀怨的寒气从伤口侵入,彻骨的寒冷让他感觉仿佛血液都已经凝固。
夜直起身,静静的看着易楚夕,握着他喉咙的手却一点一点的加力。易楚夕的双手始终垂在两侧,呼吸逐渐困难,紧皱的眉显示了所承受的痛苦。突然,夜的手一松,易楚夕再也无力站立,恍惚间,却被一条手臂抱起。
“呵呵,我还以为你会对我用毒呢。”夜的声音云淡风清。
易楚夕无力的一笑,“能威胁到你的东西,你会还给我吗?”
“哦?”夜仿佛被引起了兴趣,“你从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的时候,就知道我打算杀你了?”
“在那之前,就知道了。”易楚夕轻轻地说着。
“什么时候?”夜的眼神变得凌厉。
“上次聿潇黎走后不久,你因为我的请求留下来的时候。”易楚夕的声音虽然因为寒冷而发颤,语气却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那个时候,你已经觉得有些东西脱离你的控制了,而你,是绝对不会让无法控制的东西或者引起它的因素呆在身边的。”
“你今天少有的诚实嘛。”夜轻笑,“是想让我放过你吗?”
易楚夕摇头,“试过几种方法,不过是让你杀我的决心更坚定而已,所以,已经放弃了。”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过我很好奇呢,刚刚为什么停手了呢?不要告诉我说你改变主意了,我知道那是假话。”
“当然不是。”夜的微笑依旧,只是微笑里却带了残忍的意味,“我只不过是突然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杀死自己的人是什么样子。”说着,一拉易楚夕那垂在肩头的飘带,丝巾脱落,易楚夕许久不曾见光的眼睛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长长的睫毛轻动,双眼缓缓得睁开,太长时间的黑暗让他的眼神一阵迷离,终于,视线聚焦在了近在咫尺的面孔上,易楚夕的眼睛猛然睁大,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易楚夕,听墨轩情报部首领,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面前这个人就是长了四只眼睛,两个鼻子恐怕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寻常以待。只是面前这张脸,那仿若雕刻的五官,犀利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唇,记忆的长河倒流,流到了那似是不可能的以前,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看着易楚夕惊讶的样子,夜赞许的一笑,“原本以为我的长相保密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知道了,听墨轩的情报网果然不容小觑啊。没错,我就是飘雪宫宫主,商雨寒。”
而此时,易楚夕完全没有多余的神经来传导刚刚被送进耳朵里的话,大脑完全当机的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喊出了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名字,“雷少凡!!”
接着,两人双双一愣。
“你说你是谁?”
“你叫我什么?”
易楚夕稍稍的回过神来,“你是雷少凡?”
而夜在错愕之后延续了易楚夕刚刚的惊讶,一把抓住了易楚夕的双肩,“越昕黎?你是越昕黎?”
易楚夕的眼神却是一片迷离。冷,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冰冷,无处躲藏。在那毫无生机的冰冷中,夜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
夜神色一凝,抱起易楚夕掠进屋里,两人盘膝坐在床上,夜的手抵在易楚夕的后心。不能让他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一片冰冷中,易楚夕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的向一片黑暗中滑落,眼前不断有画面掠过,天香阁的逢场作戏,听墨轩的殚精竭虑,老人严历中的慈爱……“听说,人死前会回顾自己的生平,呵呵,我快死了吗?”易楚夕自嘲的想着,“只是,好冷啊……”朦胧间只觉得那似乎已经冻结的心脏突然一暖,仿佛寒冬中的温泉,温暖着整个心房,泉水缓缓的流出,沿着四肢百骸游走,消融了经脉中的寒冰。“好温暖,好……安心的温暖。”记忆回到了心底的那一片白,雪花仍在簌簌的落着,仿佛这样就可以遮盖世间所有的肮脏,残破的门廊下,年代久远的水泥地面斑驳不平,两个不到十岁的男孩蜷缩着挤在一起,大一点的孩子用自己单薄的棉衣裹住了两个人。“呵呵,这样就不冷了吧?”男孩的眼睛黑亮亮的。小一点的孩子点了点头,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身体往同伴的怀里靠了靠。大一点的孩子笑着问他,“我叫商雨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商雨寒,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商雨寒,你叫什么名字?”……男孩漆黑的眼睛像一汪深潭,将他仅存的意识吞噬,让他毫无反抗的沉沦。清脆幼稚的童声仿佛魔咒在意识的黑暗中回响,却突然在一霎那与低沉成熟的声音重合,“我就是飘雪宫宫主,商雨寒。”
清冷的声音强行的将他的神智从涣散的边缘拉了回来,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房中熟悉的摆设。一股热流缓缓的从后心涌入,遍布全身。
“别动!”简短,却不容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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