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囚车缓缓前行,身上的枷锁并非那样沉重,毕竟抵不过万绪相加的无语凝滞。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纵是我与他就此分别,又还需要怨恨什么呢?事事本就如浮云,宛转其间经历诸遭分合,曾经拥有的已可伴我了此残生,龙羽。能与你相识相知我此生无悔!
他本想流下一行清泪,现今却是欲哭无泪。无奈的摇摇头,罢了。郡主她娇弱纤瘦,那样的情况不知能否康复?今生无法回应她寸寸相思,只待来生能报答她如水深情。视线越来越模糊,也好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一切了,龙羽,我在黄泉等你,直到你来,否则即便千年万年我也不会喝下那孟婆汤,过那奈何桥。纵使成了孤魂野鬼也要再看上你一眼;纵使化作一粒尘埃,也要伴着清风围绕在你脚边……
法场之上,平王扫视四周,魁梧高傲的他不怒而威。他在等,等他——龙羽。他一定会来,否则淳于正的人头就不保了。转眼午时即至,仍未见到龙羽的身影。平王与身边的知县对视一眼,知县立刻会意。扯高了嗓子:“即时已到,行刑!”刽子手得令,将地上那碗酒一饮而尽,早已麻木的脸上毫无惧色,他只道:“来生投个好人家吧!”说着手起刀落,再看已是身首异处。围观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寒气,大人掩过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目睹如此惨剧。
人群角落中一名年轻男子唇角发白,病恹之态犹在。想来是得了场大病,清俊的脸上仿若是万念俱灰,眸中尽是血丝,捂住的左臂袖管霎时洇出斑斑赤色,胸前不知何时润湿了大片,仍倔强的不肯出声,眼中却杀意毕露。“是我负了你!”身旁老者觉察到这位青年的异处,关心起来:“年轻人,生死有命,我们寻常百姓无力逆天而为啊。”
“什么生死有命?荒谬!他本活得好好的,为何落得如斯地步?若非那老匹夫从中作梗,他何以英年早逝?一个是虽死犹生,一个却是虽生犹死!阴阳相隔让我怎能不恨?既然你夺我所爱,我必要你以命抵命!”老者惊愕的望着青年愤怒而哀凉的俊朗外表,却实实瞧见他一颗冰封欲碎的心,这样强烈的恨意只能让他万劫不复。
青年甩袖离去,踉跄的步伐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失心之痛。
“滚——”
凌郡主摔翻了身边所有的物件,就算把整个家掀了又怎么换得回淳于正的性命?父王终究骗了她,到头来还是一声令下要了他的人头,那样一个人竟然要受这种酷刑,她怎么对得起他,怎能让她不恨自己的父王?当平日她最爱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茶杯扔向了他。
“芙蓉,你要相信父王。”凌芙蓉不顾他额角流出的鲜血,瘫软在塌上,“相信相信,女儿什么时候没相信过您?可您却欺骗了我!为什么杀他?我恨你!”她更加虚弱的哭诉着,平王终是不忍她气恼伤身,平心静气道:“不论如何,你都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同样父王希望得到你如常的信任……”一声叹息,他擦去额上血渍,脚步声离凌芙蓉越来越远。
一晃半年过去了,平王府仍旧尊贵非凡,只是府中的郡主已半年不语。淳于一家因淳于正的死无颜再留在京城,举家迁往别处,如今的淳于府旧址已是蒿草丛生,蛛丝密布。满是荒凉没落之色,西边后院青石阶上几缕尘土,却也不像外院那般凄凉。屋内布置简洁,放眼望去书籍占了大半,足见主人的性情。书案似被人擦拭过而不沾一尘,烛台上有新融的烛泪,一册旧书被翻开数页卷放旁侧。
“阿正,我回来了!”年轻人手提一壶桂花酿,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刹那注视书案前的空位,眼底喜悦立即褪去。愔愔的取出两个酒盏,四溢的桂花香味弥漫开来,盏中酒色透彻,他无意瞥见窗外刚吐蕊的艳丽蔷薇,清酒下肚,只喃喃:“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共?”阿正嗜甜,酒量又浅得厉害。他这才特地酿制了桂花纯酿,浓度低而泛丝丝甜蜜。因而桂花酿受到阿正的喜欢,可如今物是人非,徒留他一人对着窗外盛开的蔷薇,品尝曾经共饮的桂花酒香,斯人已去,在这里也只会触景生情罢了。
可他哪里舍得离开他片刻?即便每每失望伤痛,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到这里缅怀逝者。半年了,那么重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闭眼想起那日,碎心彻骨之景历历在目。如果当日他没有因伤暂时失去法力,阿正也不会白白死掉。入夜后再去法场,竟连尸首都遭饿犬啃食残缺不全,惟独断首之下那枚金鳞无情的证实了一切。龙羽隐忍半年,无非是想等候时机结果了平王的性命,几日后便是阿正的忌日,他端起另一盏酒浇在地上,“让你等了这么久,很快咱们就能团聚了。”
平王迎来半年前突然失踪的吴祖道,两人相视无语许久。平王半年不见越发的显老了,正值壮年的他斑白鬓角尽是风霜。吴祖道叹了口气,“王爷太过操劳,还得保重身体。”淡淡几句,两人多年友谊即现。吴祖道的离开并非埋怨平王不听取他的意见,而是再也不愿见到昔日好友因爱而恨,造下诸多孽祸。他也无力相劝,无奈之下又回到深山中独自清净去了。
“我老了,也许当初该听你的。现在芙蓉已经半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所以我想是不是自己糊涂,制造这么多事端并非儿女所愿,只是我这个当爹的为宠爱女儿找出的借口。”他笑了笑,握住吴祖道的肩,“日子长了,我也想通了。何必这样呢?一时恨意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也许我该放开一切,安然的与妻女度过应该珍惜的时光。”
吴祖道满意的点点头,平王看开了,不再是被仇恨蒙蔽心神的中年猛将,而是一个越发成熟慈祥的沉稳男子。“只是淳于正那个孩子委实可怜,再过几日就是他的忌日了吧?我回来也正是为此,一来祭奠,二来担心龙羽放不下旧仇要来找王爷索命……”平王哈哈笑道:“他若不恨本王,便是怪了,就连芙蓉都冷眼待我,何况是他?来就来吧,总该有个了结,本王也确实是欠他的。”听着平王的话,吴祖道不甚明了,似有什么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转眼三日已过,吴祖道在王府四周布下阵法,龙羽报仇之意定未消退,以防万一还是设了符咒期望能阻断他的行动。可他却不知,龙羽半年来不仅伤口愈合神速,法力也增进了不少。现在的法术恐怕不能阻止他复仇的脚步。
平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根本没有增强人手提防戒备。反而独自留在书房准备彻夜读书,这也是吴祖道布阵的原因之一。本想陪在平王身边,怎知平王却笑着拒绝,以难得偷闲不愿被人打扰为由,祖道这才讪讪离开。
或者该说他是故意等候,像他这样的男子自然是有担当的。事情总该有个结果,怨怨相报何时了?平王神思游离的翻阅着书页,眼睛却注视房门。入夜后寒风四起,窗外呼啸的风声冲击着窗棂,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烛光明灭,投在地上的影子渐渐模糊,倏地蜡烛灭了。平王放下书卷,心道:你终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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