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啤酒馆
图纸还未翻开，封面上一行醒目的标记倏地一下映入了我的眼帘：
Σ·secret·AAA
什么？西格玛公司的三A机密？
接下来，我慢慢翻开了一页页内图，心里更是暗暗吃惊……等我看到最后那几页手绘草图，心里突地轰隆一声，像是晴天打了个霹雳，差点儿将我震晕过去。
“主席，你怎么了？”林工看到我的样子，上前扶了扶我。
“哦，没什么。”我抱歉地笑了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做梦？
这套价值连城的宝贵资料，怎么会落到孙水侯这种人手里？
等到心中的风暴稍微平静下来，我不由地看了看孙水侯，疑惑万分地问他：“这套图纸，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昨天我去沈阳参观‘制博会’，从一个老外手里买来的。”林工接过我的话头，说出了实情。
“买来的？”我冷冷一笑，显然不会相信，“这种图纸，能有人卖？”
“主席，真是买来的啊。”林工极力地辩解着，“咱们是一手钱、一手货。这事儿还能假？”
“那……你没问那个老外，这图，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问了。”林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他说是自己设计的。设计之后，卖了几个国家，没有遇到识货的。这次，趁着沈阳召开‘博览会’，他就拿到会上来了。”
“既然他这么厉害，你把他请到我们公司来多好哇。”聪明的孙水侯已经从我的神情里看到了什么，“有这种设计能力的人，肯定是一位技术上的高人。”
“我也这样想了。可是……”说到这儿，林工摆起了脑袋，“我和他谈了一会儿，觉得他对这套图纸的设计并不在行。再说，他要的价码也不对呀！”
“money，howmuch？”我追问道。
“美金，十万。”林工朝我伸出了十个手指头。
“才十万？”我听了这个价码，更不相信了，“简直是开玩笑。”
“主席，你是说，太便宜了？”孙水侯盯了我的眼睛，似乎要探究出藏在我心中的奥秘。
是的，太便宜了！
因为，我知道，两年前，霍总为了得到这套图纸，曾经喊出了一千万人民币的高价。然而，技术情报部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如愿。
熟悉机械行业的人都知道，在今天这个时代，得到一套设计原理草图就像是拿到了一把金钥匙，你可以凭借它的思路，设计出种种千姿百态的新产品来。我敢说，如果当年的霍总拿到这套图纸，凭着重化机械厂的加工力量，制造出领先国际水平的新装置是不成问题的。要是那样，重化机械厂就不会停产了。“国家公司”也不会耗费巨额外汇让“东北重化”到德国西格玛公司购置洋设备了。
可是，这个曾让霍总踏破铁鞋也未能觅到的金元宝，今天却让孙水侯这种人轻而易举地得手了。上帝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看了看踌躇满志的孙水侯得意忘形的样子，深深感到了命运的无常与不公……曾与国家总理干过杯的李金铸，应该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分子了吧；可是，在竞争中，他却败在孙水侯手下，被逼得漂流异国打工了。而这个一贯靠“非法”手段办事的孙水侯，在这个时代却是左右逢源，天助其成。如果说他在暴富初期人们还对他议论纷纷，现在却慢慢让人羡慕起来了。虽然那位市纪委书记把他归类于行贿的角色，试图让我从反面去揭露他、鞭鞑他；而那位市长朋友却一天到晚催促我去接近他，希望通过我的艺术之笔，讴歌这位民营企业家所走的那条不同寻常的奋斗之路。
孙水侯啊孙水侯，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呢？
“呵，主席呀，今天你来了我很高兴。”孙水侯把那套秘密图纸收藏好，非常客气地坐在我面前，“我看，咱别在这儿谈了；去啤酒馆吧。听说你爱喝啤酒，咱们边听音乐边谈……”
我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应该随他去。恰巧，手机铃响了，市纪委书记用了一副严肃的声音告诉我：“请马上过来，德国出现了情况。”
喧嚣的乐声拖了长音，袅袅地飘浮于繁华的夜市里。闪烁的霓虹眨起媚眼，招引着走来走去的外乡游客。晚饭后的吴厂长与随员们，无所事事，遛遛达达，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街角一个闪耀着圆号造型灯光的啤酒馆前。
一股股热闹闹的人流，不断地在门口涌出涌入。
“吴厂长，这儿是典型的德意志人夜生活场所。”陪同的李英杰介绍说。
“进去体验体验吧。”小秘书怂恿着。
“好。”一看是家啤酒馆，吴厂长的眼睛立时放光了。
进了屋子，他们看到一个小乐队正演奏着舞曲。两个女孩子在台上随意地表演着舞蹈。
台下的人们坐在古旧朴实的长条木椅上，一边欣赏舞蹈，一边品尝着新鲜的啤酒。
啤酒是从一个巨大的木桶里流出来的。服务生用手一按开关，一大匝灌满啤酒的杯子里就漾出白花花的泡沫来。
“哦，这玩艺儿好哇。”吴厂长看了看大木桶，“这是真正的德国啤酒桶吧？”
“是啊，真正的绿色产品。”李英杰介绍说。
“喂，一人来一杯。”吴厂长吩咐了一声，接着又问，“喂，这儿怎么没有菜啊？”
“啤酒馆是不上菜的。”李英杰告诉他，“人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吃饭，是消磨时间、娱乐……这一大匝啤酒啊，他们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差不多能喝一个晚上呢。”
“呃，敢情德国人这么小气。”吴厂长瞅着服务生送上来的啤酒，嘲笑地说道。
“吴厂长，你开杯啊！”小秘书像是精于此道，不失时机地提醒着上司。
“好吧，异国他乡，我们小聚一把，干！”吴厂长说完，把啤酒杯送到了嘴边。
“不可以不可以。”李英杰急忙阻拦，“吴厂长，这酒不能随便干杯，得慢慢品尝。”
“呵呵，那咱们就来一大口。”吴厂长说着，抢先喝了一大口。
“轰”的一声，他们刚刚举起杯，舞台前面的人突然鼓掌大笑了。
“怎么回事儿？”几个人同时转过头去看。
原来，在舞台前侧，一个黑人正与一个德国人进行喝啤酒比赛。
两人各端了一大匝啤酒，相互挑战似地撞了一下杯，然后仰起脸来，将杯中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去。
台下的观众开始鼓掌起哄。
喝着喝着，可能是实在喝不下去了，他们便不得不慢慢停了下来。随后，两个人将手里的杯子凑在一起，比量着杯子里啤酒的多少。
黑人喝掉了杯中酒的四分之三；德国人只喝了一半。显然，黑人喝的比德国人多。
人们鼓起掌来。黑人在掌声中骄傲地举起了双手。
看到这个场面，吴厂长的眼睛里来了神采。他看了看那个黑人，自言自语地说道：“嘿，才喝了大半瓶啊，有能耐全喝光啊！”
“吴厂长，你的酒量，肯定能把那个黑大个儿比下去。”小秘书猜测出了上司的愿望。
“告诉那个黑家伙，别走。”吴厂长跃跃欲试地站立起来，径直走了上去。
小秘书忙不迭地跟在了后面。
来到黑人面前，吴厂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撞了一下他的酒杯。
“thankyou！”黑人以为吴厂长来祝贺他胜利，感谢地点点头。
“nonono……”小秘书纠正他，“drinkup，came！”
“drinkup？”黑人惊讶地问道。
“yes。”小秘书大声说着，示意服务生送酒来。
服务生送来了两大匝啤酒。小秘书拿出一匝递给吴厂长，又拿出另一匝递给黑人。
“came，Beginning！”他张开了双手，做出了开始的手势。
一听说比赛，观众们又鼓掌了。
黑人先是摇了摇头，不想喝了。看了看鼓掌的观众，只得仰起脸来，将啤酒尽力地往嘴里灌去。灌了半天，实在是效果不佳，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一看杯里啤酒，还剩了不少呢。
“瞧我的。”吴厂长提醒了黑人一下，仰起脸来，咕咚咕咚地把一大匝啤酒一滴不剩地灌进了肚子里。
“噢……”观众们惊讶地欢呼起来。
夜深了，英杰与父亲研究完了改进电焊工艺的图纸，然后又煮了一杯热热的咖啡，端到父亲面前。
“嗯，”李金铸看着咖啡在小碗里漾出的泡沫，好奇地说，“这玩艺儿开始喝不习惯。慢慢品上几天，还挺不错啊。”
“老爸，在这儿干了几天，感觉怎么样？”英杰陪父亲坐下了。
“人家……确实比我们先进啊。”李金铸呷了一口咖啡，感慨地说，“不说别的，就说机床吧。咱们厂最好的车床转速才2400转；人家这儿，一般车床都是5600转，太厉害了。”
“你看了他们的加工中心？”英杰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老爸，看来，你已经得到他们的信任了。”
“哈……”李金铸开心地笑了笑，接着想起了谈判的事情，“英杰，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基本上是僵持住了。”英杰摇着头说，“我想，吴厂长明天就该出面了。”
“你怎么知道他要出面？”
“他再不出面，谈判就得破裂。他们就会无功而返了。”
“不会的。”李金铸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说，“也许，他现在等待的就是这个‘谈判破裂’。”
“老爸，你怎么这样说？”
“儿子啊，你想想，如果谈判破裂了，这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英杰想了想，突然从反面悟出一个道理来，“那就意味着……采购主机的决策是错误的。”
“既然决策是错误的，那该怎么办？”
“那……只能提出新的谈判方案来。”
“这个新的谈判方案，会是什么呢？”
“……采购整套设备？”英杰一下子恍然大悟了，“他绕了一大圈儿，原来是为这呀！”
“儿子，我提醒你。”李金铸神色严肃地说道，“如果吴厂长要出面的话。那么，出面之前，他会秘密约见一次德国人。”
“嗯？”英杰听到这儿，深深地思索起来。
叮铃……夜半的电话铃声，炸耳地叫了起来。英杰拿起电话，话筒里传出了波斯慕说德语的声音。
“什么？偷听……我不干。”英杰连连摇起了头。
对方又哇啦哇啦地讲了半天。
“好，要是这么说，我同意。”
“儿子，出了什么事儿？”李金铸觉得这个电话很奇怪。
“老爸，你料事如神啊！”英杰惊讶地告诉父亲，“明天早晨，吴厂长要单独约见波斯慕。”
“那，他要你做什么……刚才我看你一个劲儿地摇头啊。”
“呃，”英杰笑了笑，“吴厂长自己带了个德语翻译。波斯慕怕他的翻译出差错。让我在背后帮助监听一下，免得将来在一些细节上出麻烦。”
“细节？”李金铸听到这句话，冷冷一笑。
他站立起来，看了看窗外深邃的夜空，自言自语道，“这只老狐狸，终于要露尾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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