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子里种满了百合,我知道,尽管我无法知晓它们娇美柔弱的容颜,是的,我无法看见,却能在轻抚的微风中沐浴花的香气,淡淡的香气,就像奶奶去世时留给我的格子布裙一样,粗糙清雅,因为她说过,我是清纯的女孩,太多的娇饰会掩盖我的单纯。
百合花是翾种的,翾是我的哥哥,有着温和的嗓音和暖暖的气息,白色的,那些百合全部是单纯的色彩,因为翾说过,那种颜色很衬我,尽管我不知道白色是个什么概念,但,在我的意识中,我知道一定很美,一定很纯,纯的无法估计,无法在我的心中形成模糊的影像,因为那些香气带给我的不只是安慰。
每天清晨,翾都会在园中剪下几支带露开放的百合,来更换昨日插在我床边花瓶中的那
些,每当这时,我总是使劲的嗅着花香,仰起脸“望着”他,露出甜美的笑容,所以,翾说我的笑容和每早盛开的带露百合一样清新,倾国倾城。
早餐过后,我总会让翾扶我来到窗前,那儿有一把椅子,是奶奶生前为我摆到那儿的,窗子外面就是一片盛开的百合,香气总是伴着清风,幽幽的飘进来,在我的身旁,在翾站立着的身边,那些无数花的精魂,韵味着香气,舞动着,缥缈着。
“哥,再向我讲讲百合吧!”我轻声要求着,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暖暖的笑在我的面颊上轻轻的绽开,虽然,这个关于百合的解释描述我已经听过数遍,但那温和的嗓音我却永远不想忘怀。
“罂珞,那这次你要听好,或许有一天,不会有人向你再提起它们;百合,是一种草本植物,在世间只有白色和粉红两种,香气淡雅,形状呈漏斗形,多用于装饰和观赏……”
“装饰和观赏,就象我一样,对吗?”
‘‘罂珞,不,你不会像百合一样的,不会和它们一样重复漠然的生命,你是我的妹妹,我决不会让你如百合般凋零,决不,我不允许!"翾的声音,在我那句轻言中变得慌乱而不知所措,情绪激动极了,但,掩盖不了那淡淡的忧伤。我知道,尽管我无法看见,但我却可以知晓。我沉默了无声无息,在摇曳的百合声中,显得苍白无力。
“哥,送我一支百合吧!”我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凄冷的沉默是浓郁沉重的黑色化身,我不想让这种黑暗浸透我。然后,我听到翾离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周围的空气再次静默了。我潸然着,翾的出现是那么突然,当奶奶临终时拉着我的手告诉我,翾是我亲哥哥的时候,我有没有愕然。我努力的回忆那天的细节,却只记得,那日,他拉着我的手,手暖暖的,握住了冰冷的我。
缓缓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迅速的调好面部的表情,只是不想让翾看到忧伤的我,我知道如果那样,他会难过的.脚步声在我身旁停住,我轻轻伸出右手,等待着翾将百合放入我掌心.但,他没有,良久,良久,我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只听到一声怅然的叹息,然后,百合便落入我手中,那脚步声的主人没有迟疑,转身,缓缓离去.我无力的握着那支百合,蓦的,泪,在我面孔上缓缓滑落,打在百合娇艳的花朵上,簌簌,伴着声响.
握着纤弱的枝干,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泪,早已停止了流淌,我依旧“望”着窗外,聆听百合在风中吟唱的挽歌,想着逝去的奶奶奶。不知道没有我的陪伴,在天堂,那和平象征的地方,她会不会寂寞,会不会站在天堂中高高的阁楼上,俯身凝望我的凄凉,会不会记得我那张被她一直叨念的精致面容和孔洞美丽的眸子中落满的星光。奶奶走的时刻,却只带走了我的沉默,而我却只能向虚无的空中伸出双手,面对那不知名的方向,向着满园的百合,倾吐无尽的忧伤。
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因为我感到了晚风阵阵的凉意,他的脚步声止于我的身后,那种熟悉的气息再次将我包裹。我没有转身,背对着他,手中的百合也失去了那种坚挺的感觉。我知道,它萎落了,就在我手中,仅仅几个小时而已。
“罂珞,对不起,我……”
“哥,为什么要道歉,快去煮饭吧,我饿了!”一样平静的语调,只是没有暖暖的笑靥。
“罂珞,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些日子里,会有一个叫芷柔的女孩来照顾你,罂珞,我会尽快回来的,相信我,好吗?”语气一样的温柔,却掺杂了无奈,我知道,他这一去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但我依然乖巧的点点头,
“哥,我等你!”黯然的气息弥漫在我身旁,心头涌起了惆怅的感觉,奶奶,您走的时候我也曾有过。难道他这一去,将永远不再回还吗?只是园中的百合,还是会依然绽开。
清晨来临,我仍未起身,往日我早已梳洗完毕,但是今天我却依床而坐,没有表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我在等待,等待与翾的道别。脚步声响起,依然缓缓的,伴着脚步声止于床前的是淡雅的百合香气,我怔住了,因为那种脚步声,却是另外一种陌生的声响,我知道翾走了,其实我早应该猜到这种局面,但它却来得那样匆匆。
“你是芷柔,这几天要麻烦你了!”我礼貌的向她打着招呼,脸上的表情却是漠然。
她熟练的更换掉昨日的百合,动作轻巧而又细腻,“你是罂珞吧,翾经常提起你的!”黄莺般的嗓音,轻巧的却像百合绽放时所发出的微弱声响。
”哦,是吗,翾去了哪里?”
“他一大早就走了,看你还在酣睡,没忍心打扰你,他让我转告你一声!”如此圆滑的周旋,我默认似的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已察觉出那种熟悉的气息,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留着,真是讽刺,他“走”了,我应该哀伤才对,但此刻,我的内心丝毫没有微波荡漾,他是我的哥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他却欺骗了我,如此直白义无反顾。
夜,宁静的黑暗,不可挽回的深渊,我独自坐在奶奶的房间,古朴的味道。奶奶走了,除了那条格子布裙外,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孤独的感觉早已如藤蔓般爬满了空虚的内心,那儿的恒古不变,却只随一阵轻风就化作了曾经。七天了,翾已经走了七天,音讯全无,满园的百合依序的开放着,白色的,依然是单纯的色彩,无力苍白得摇曳在风中,有所诉说。奶奶,您都看到了吗,他欺骗了我,为什么,奶奶,您能告诉我吗?我好想您,天堂中的赞美诗一定很动听吧,您走了,我却无法挽留,只能痴望着天空,想着您的亡魂。
午夜了,我知道,因为桌子上那古老的座钟敲响了十二下,余音颤颤在房内回响。奶奶,夜深了,您睡了吗?天堂是不是同您想的那样没有世俗的喧嚣呢。
光,异样明亮的光在我面前亮起,我的眼前依然是黑暗的色调,可蓦的亮起的光芒却刺在我的肌肤上,温暖而又明亮,我慢慢站起,异常的平静,熟悉的气息,缓慢轻盈的脚步,我愣住了。
“罂珞,我的孩子你还好吗?”微颤的声音,证明了我的猜测,欣喜漫上了干涸的心滩。
“奶奶是您吗,真的是您吗?奶奶我好想您,奶奶…….”我哽咽着,身体不禁向前,好想拥住奶奶那熟悉的身躯,可,一个**的物体将我的手推开
“孩子,你听我说,没有多少时间了,孩子你听着,在下一个月夜到来之前,找到那支属于你的幽蓝色百合,到那时,一切你都会明白的!”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慈爱的在我心底如涟漪般荡开。
“可是奶奶,没有幽蓝色的百合!奶奶……”
“罂珞,去问芷柔吧,或许她能告诉你。”
“奶奶,为什么是芷柔,为什么,奶奶,翾去了哪儿,奶奶,告诉我啊!”
“孩子,不要再问什么,终有一天,你会看懂命运之轮上携刻的古老咒语……”
“奶奶,不,奶奶,您不要走,请你不要丢下罂珞,不要啊,奶奶……”光芒渐渐消失了,万籁俱寂,我再次回到了阴暗的沉寂里,喃喃自语,我不懂,这是为什么,不懂,幽蓝色的百合。
晨,一如既往的来临,百合往常一样的盛开,早餐过后,我叫住了忙碌的芷柔
“芷柔,告诉我,世间到底有没有幽蓝色的百合。”沉默,难受的沉默,良久,沉静的空气中,只嗅到花淡淡的香气
“罂珞,世间的一切皆会成空,直到万物化为尘埃的一天,你终会看懂命运之轮上携刻的古老咒。”无声无息,芷柔猝然离去,没有脚步声的回响,只是,我明白,她像翾一样的离开,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黑暗,是虚无空皓的开始,又是一个夜,满月在空中静谧着,阴冷的光静静的倾洒在我的身上,霰碎的光线如轻盈的薄烟。午夜,依旧来临,奶奶,您还会再来吗?幽蓝色的百合代表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向我谈起过.脚步声,我听到了移动的脚步声,是芷柔,她回来了,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离开,幽蓝色百合,你到底代表了什么?
“罂珞,世间没有幽蓝色的百合,溟澜王妃让你找的那一朵百合,已让翾带走,对不起,罂珞,我真的不知道那朵百合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
溟澜王妃?她说的是奶奶吗?我不知道,思绪混乱着,我到底是谁。
“罂珞,我的姐姐,我不会让他们的愿望成为现实,我不允许你在世间永远的沉沦,没有幽蓝色的百合,就由我来代替吧!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姐姐,请你向着百合的娇妍,在月夜,拾回前世的记忆……”淡淡的月光重新散落,镜中显出我唯美的面容,柔弱中掺杂着冷漠的气质,幽蓝色的长发,淡蓝色的瞳仁,美丽却冷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张面孔和气质与芷柔的神情惊人的相似,手臂上紋有一支幽蓝色的百合,诡秘而又幽深,我终于明白,却总不知,今世前生,在轮回中我却不曾改变过。
百合,满院的百合,在风中,在月光下,流苏般得摇曳着,散碎的光线照射着苍白的色彩,刺眼的白色,衬出黑色的浓重。我漠然望者它们,娇妍的花容,我从未想像过,它们细腻的纹理,却总是在我掌心游走,萎落成一枝枝藏在脑海中的记忆,风袭来了,撩起我轻薄的霓裳。忽然,所有的百合全都吹离了花枝,在空中舞动,纷纷扬扬,弥漫在我的身边,只是瞬间,短短的一瞬而已。脑海中,那往事的尘封,在我眼前逐渐清晰。
踏着白合铺成的花路,我轻缓的走着,百合在我脚下缓缓的哭泣,我的心猝然尖锐的疼痛起来。血,溢出了嘴角,在洁白的百合花上,点缀成红色的玛瑙,风吹动着我的悲哀,刺耳的呼哨。迎着风,我泪流满面。前世的路途中,我的泪水,就是这样嵌入轮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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