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的一年静悄悄地来到了.
随着孩子们短暂的假期结束,“太空人”们多数都飞回国内去进行一年一度的财务结算,派发年终奖金,安排春节的放假和值班等有关事宜.
在元旦和春节之间的短短时间内,“太空人”们往返飞行,几番越过太平洋,自是辛苦劳累.随着移民的时间增长,“太空人”的阵营开始悄悄出现了变化:有些人会选择从圣诞节一直待到春节;有些则放弃一头,或者春节不回家,因为孩子们没有假期,国内热闹又节目丰富多彩;或者圣诞节不回家,只是在春节秉承中国人的传统与妻子儿女团聚.
对于在加拿大守着子女的“太空人”的妻子们来说,情况也逐渐有所不同.有些人有意无意地忽略各个节日,只努力安心过好每一天;有些人则完全相反,大张旗鼓地庆祝每个节日,力图使节日的气氛进入家庭生活,让孩子和自己也沾染一些欢乐的气息;有的家庭纯粹把全家团聚的时候当作节日,欢天喜地地吃喝玩乐,男主人一离开,不论是否节日,所有的日子立刻恢复成死水一潭;还有的家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母亲心理阴暗,孩子也愁眉不展,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方向,父亲的偶尔到访根本改变不了大势所趋.
当香港一个著名演员突然跳楼自杀时,中文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之余,还大肆讨论关于忧郁症的问题,并耸人听闻地断言,在温哥华忧郁症患者的比例如何如何的高,而且女性患者尤其多云云.同时介绍了许多避免患上忧郁症的方法,如多运动,多参加有益的社会活动等等.
柳玉洁对照报纸上关于患上忧郁症的十大症状,发现其中有八条与自己很贴近,还有半条时有时无.如果按照这种评估,她已经至少有八成的比例患上了忧郁症,而且病情不轻.虽然她当时只是一笑置之,心里却有了一丝萦绕缠绵的阴影.
报纸上有文章说,如果每天不能看见三十个人,那么日积月累,就有可能患上忧郁症.柳玉洁惊骇地发现,自己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见到三十个人,心中很是惶恐.她发现自己太封闭了,发展下去真的后果堪忧.
柳玉洁曾经和好友们谈起此事,每个人都认真评估了一下自己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张玫琳做传销,主要的工作就是不停地与人打交道,忙得不亦乐乎.同时两个孩子也给她带来许多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她生活得很充实与快乐.
杨莘楠有教会的定期活动,和医生们的定期约会,每天都有些忙忙碌碌的感觉,不会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
最主要的是,她们两家都是全家人在一起,不属于“太空人”家庭,感觉上有所不同.
陈怡倩全副精力都放在与生活中不同阶段遇到的困难抗争上,她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虽然身患重症,但她摆脱了痛苦的婚姻束缚,加入了基督教的大家庭,儿子听话,懂事,杰出,优秀,她反而比以前快乐一些.和教会的兄弟姐妹一起活动,经常去看医生,她与外界的接触也不少.
秦伟芳一直在努力学习,去学校见到的老师同学都很多了,何况还要不断地为儿子当司机,接送他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她告诉大家,虽然陪儿子去比赛颇费时间,但整个过程很可以帮助发泄情绪.无论输赢,在一旁大声呼喊,又拍手,又跺脚的,全身都运动了.“最关键的是,”她笑意盈盈地补充,“按照每天必须看见三十个人的说法,看我儿子他们比赛,看到的是三十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充满活力.”
柳玉洁更加惶惑了.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没有上学,没有生病,没有工作,不需要接送孩子,(因为知道她不喜欢开车,刘柳体贴地尽量不让母亲接送.遇到去远处的活动,只要可能,她都想办法搭同学的便车)不参加任何活动和运动,有时候一整天都关在家里不出门,一个星期买一次菜什么的,算是见到人群最多的时候了,还故意选择人少的日子和时间.她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符合忧郁症的症状了.
好友们七嘴八舌地为她出谋划策,让她摆脱心理上的阴影,生活得快乐一些.
张玫琳总是最直截了当的.她带点抱怨地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在家里沤着,全浪费了.参加了两次我们的活动就再也不出现了.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做传销吧,不追求业绩,只图个过程开心就好.”
柳玉洁始终不能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对传销有种说不出来的排斥.她并不隐讳自己的观点,直接告诉张玫琳,“我不能做传销.不因为什么,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口.”
张玫琳很理解,认为这很正常.但她仍未完全放弃,建议柳玉洁在有时间的时候不妨去参加一下她们的homepArty,也算是对外界的一个接触点.
柳玉洁接受了她的好意,表示可以试着去参加一下.
杨莘楠和陈怡倩则力邀柳玉洁和她们一起参加教会的活动,可以接触许多人的同时,也可以慢慢认识上帝.
柳玉洁很坦白地承认,她不反对任何宗教信仰,可是自己很难下决心去信什么.因为要全身心地投入一个信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莘楠微笑着说,“不是要你立刻就信仰上帝.只要你接触到了,可以自己慢慢体会,主会在你身上动功的.”
陈怡倩也说,和教会的兄弟姐妹在一起,彼此坦诚相待,互相帮助,互相鼓励,生活中会多很多快乐和力量.
看着两位有病在身,却精神焕发的朋友,柳玉洁知道她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是真心的感受.她很感动,也说出自己的顾虑,以前去参加过她们的活动,老觉得自己游离于她们的团体,是个局外人,旁观者,时间长了总有点不好意思.
杨莘楠马上自责,“我怎么忘了你是个极敏感又细腻的人,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过失,以后一定不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了.”
柳玉洁被好友的自责弄得有点难为情了,赶紧申明,“我完全没有抱怨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觉得比较不能融入你们的精神世界.”
秦伟芳在一旁插话,提出她的建议,“不如你也去学点什么吧.不为文凭,每天有固定的事情做,可以接触外面的世界,还可以不断地练习英语的听,读,说,写.”
柳玉洁觉得自己几年来已经变笨了,不敢像秦伟芳那样有勇气和年龄差了几乎一倍的孩子们在一起上课,考试.她佩服秦伟芳的勇气,韧性和能力.一个人到中年的女子,带着一个半大不小的青春叛逆期的儿子,自己居然可以学习一个完全不同专业的课程,而且在一大帮孩子辈的同学中,成绩名列前茅.柳玉洁自问,自己根本做不到.
柳玉洁和刘一夫谈起此事,他根本嗤之以鼻,“什么忧郁症?你就是太轻闲了.如果你要为一日三餐奔波,每天打lABour工,累得只想睡觉,什么症都没有了.”
柳玉洁无言以对.她不能否认刘一夫说得很有道理,是问题的重点.可是对她的困扰根本与事无补.她也不愿意无所事事地过日子.可是如果去打工,每月挣一两千加币,(多数要用于交税)把孩子和家完全放开,人的身体会疲惫不堪,精神上也不见得会很愉快.
其实第一个反对她去打lABour工的就是刘一夫先生本人.他的论调是,我现在还可以养活你们母女,你把女儿和家照顾好就行了,挣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他认为,你们不愁吃穿,不缺钱花,住在世界上“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仅是刘一夫,就连柳玉洁在国内的亲朋好友都普遍这么认为.他们忽略了,人和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就是有感情,是情感动物.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精神上的空虚和压力会造成另一种疾病和伤害.
除了偶尔和温哥华的好友们相聚,互相倾吐心事,寻求鼓励,支持和帮助外,柳玉洁真正排遣心事的倾诉对象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知心朋友,一个相识于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时的闺中密友.很可惜,不是刘一夫.
韩冰是柳玉洁少年时的同学.因为两人对文学的共同爱好,加上性格相近,逐渐成为好友.两人一起经历了高考的煎熬,和升学的快乐.只是韩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文科,柳玉洁则走了另一条路.不同的专业,并没有分裂她们之间的友谊,反而在来往的鸿雁传书中,分享了更多的信息.
柳玉洁和韩冰几乎同时走进恋爱,婚姻.她们也一起分享了感情中的喜怒哀乐.虽然从各自考上大学起,两人就很少在一个城市工作和生活过.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之间的友情.
韩冰天生的肌肤胜雪,白晰柔嫩,不需要任何化妆品的帮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一个挺直的高鼻梁,颇有几分异国风姿.柳玉洁出国前,定期进出美容院的时期,还不觉得彼此之间有太大差距,因为后天的保养也有一定的效用.可是到国外生活几年后,每次见到密友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外貌,柳玉洁不能不说很羡慕.而韩冰总是淡淡的说,“我什么都没擦,就是冬天用一下最普通的润肤霜”
不知不觉中,她们的友谊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而且势必继续保持下去.
柳玉洁每天晚上必定要上网给韩冰写一封e-mAil.或三言两语,或长篇大论,全凭当日的心情,时间及状态所定.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从国家大事,到儿女的教育,从当地的天气,到历史人物,甚至各自的家庭琐事,兴之所至,随意发挥,尽情挥洒情感.
韩冰也不例外,每天必有一封来函,有时候还会在网上搜寻一些国内流行的笑话,给柳玉洁一个开心时刻.
在侨居国外的日日夜夜,在无数寂寞难眠的漫漫长夜,在刘一夫一连几天,甚至一个星期毫无音讯的时候,是韩冰每天一封的电子飞鸿陪伴着柳玉洁.
她们像青春少艾时一样,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敞开心怀,互诉衷肠.
柳玉洁每次回国,一定会安排时间与韩冰见面.而一向是标准的贤妻良母的韩冰则会放下家里的一切,跑到柳玉洁的住处,与她挤在一张床上,畅谈通宵.
在国内建立的友情,滋润了生活在国外几乎枯萎的心灵.在这一点上,柳玉洁应该说是幸运的,她有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朋友,有可以倾诉衷肠的知音.
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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