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开了一个夏天的五彩缤纷的草本花朵渐渐稀疏,树叶也慢慢地开始改变颜色.在温哥华,秋季里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红叶,黄叶,甚至金黄的树叶绝不逊色于春天的百花齐放.在深邃高远的蓝天下,伴着千姿百态的白云,呈现出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撼人心的美丽.
在中国人的日历上,中秋节就要到了,紧随其后的是国庆节,又一个黄金周长假期.按照惯例,这是“太空人”家庭团聚的日子.很多候鸟一样的“太空人”陆陆续续地飞越太平洋,回到家中.
一阵阵秋风吹过,气温开始下降,早晨的露水变得越发湿重了.柳玉洁在厨房里忙着为女儿和自己准备早餐,面对窗外晴朗的秋日和依然怒放的玫瑰,她的心情一点都不愉快,反倒像草尖上的露珠一样沉重到不能承受.她知道,是因为刘一夫一直没有确定回家的日期.而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就是刘一夫根本不打算回来过中秋节了.
刘柳丝毫没有察觉母亲的情绪异常,照样吃完早餐,愉快地去上学了.
柳玉洁心烦意乱地收拾着厨房,几乎失手打碎她最喜欢的碟子.她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的,像丢了魂一样,没出息.可是她很快发现,这种自嘲于事无补,心里的压力一点都没减轻.
电话铃响了起来,柳玉洁一反常态地不想接听,她好像知道这个电话会带来自己不想知道的消息.电话铃固执地响着,在宁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柳玉洁后悔自己没有打开自动答录机,只好不情愿地拿起了话筒.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电话里传出几天没有音讯的刘一夫的声音.
“嗯.”柳玉洁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心想,我不在家你还使劲振铃.
刘一夫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自己接着说,“呃,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这边很忙,这次过节我就不回去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而且根本不是商量,只是通知一下他的决定,柳玉洁的心里很不好受.她忍了忍已经冲到嘴边的质问,尽量语气和缓地问,“你准备月底才回来?”
“我月底不回来.”刘一夫的语气像是责怪柳玉洁怎么连话都听不懂.
“那你十一回来在家待不了几天了.”柳玉洁越发不高兴了,语气也生硬起来.
“我是说我国庆节不回去了.”刘一夫开始不耐烦了.
柳玉洁原来只猜想过刘一夫中秋节十有**不回家,没想到他干脆连国庆节也不回家了,心里一阵不舒服,愣在当场.
“喂,喂!”刘一夫没听到她的回应,不由地在电话里大叫起来.
“嗯.”柳玉洁回过神,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我在听.”
“你还好吧?”刘一夫有点疑惑地问.
“我还好,我没什么不好的.”柳玉洁带着赌气的心情一连串地回答.
刘一夫尽管有点纳闷她的声音时高时低,却不想在交代完事情的时候节外生枝,便不再细究她的情绪有何不妥,也完全没想到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原来心心相印的夫妻,现在彼此之间的沟通出现了明显变化,竟然还浑然不知.时间和空间距离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扭曲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女儿好吗?”刘一夫说出自己的决定,没有遭遇激烈的反对,心情轻松起来,语气也颇为轻快.
“她很好.”柳玉洁的感受截然相反,语气更是紧绷着的.
“呵,--,”刘一夫不加掩饰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大哈欠,“我睏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睡觉了.”
柳玉洁心里有千言万语,好像被他的哈欠给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刘一夫不明白怎么又没有声音了.
柳玉洁抑制住翻滚的思绪,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一丝烦恼,“我没什么事情了,你睡吧.”
放下电话,柳玉洁静静地站在窗前,视若无睹地望着曾令她欣喜不已的玫瑰,脑海里翻腾着,“他不回来了.他真的不回来了.他五一不回,现在中秋,国庆也不回,以后是不是所有的节日都不回家了?”一连串强烈的不满使她胸口发闷,头疼欲裂.温哥华的女人们中的常见病–忧郁症的阴影悄悄逼近了她.
在城市的另一端,秦伟芳家里的情况截然不同.
秋季的阳光和煦地照在书桌上,网络连接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秦伟芳一脸不乐意地对李正军说,“我说过好几遍了,下周我要考试,你不要回来凑热闹.”
李正军在大洋彼岸带点嘻皮笑脸地要求,“我不是想你们母子嘛.又赶上中秋和国庆节这么近,我可以和你们在一起多待几天了.”
秦伟芳心想,什么想我们母子,还不是想赶快再生孩子,我才没那么傻呢.一边考试,一边伺候你这个大老爷.嘴里干脆地说,“如果你实在要回来,等我考完试再回.”
李正军的基本要求满足了,心中暗喜,只要我回家努力,怀上孩子就由不得你了.也不再纠缠,痛快地收了线.
时间的巨轮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依照着千万年不变的定律转动着.中秋节在柳玉洁们没有什么盼望的时候,如期而至.杨莘楠得知刘一夫,李正军和黄楚平都不回家过中秋时,对他们的妻子儿女发出了热情的邀请.她对柳玉洁说,“每次聚会都在你家,让你辛苦劳累,这次中秋到我家里来,大家聚聚,你也休息休息.”
中秋节的傍晚,夕阳西下,天空布满了绚丽的晚霞.清澈的蓝天上,各种形状的云朵染着深深浅浅的金与红色,美不胜收.一轮明月在阳光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已经悄悄地升上了天空,只等夜幕降临,即刻洒下亮丽的银白色.
杨莘楠家丰盛的中秋晚宴在祥和的气氛中接近尾声,大家一致同意把月饼和水果搬到外面草地上,一边赏月,一边聊天.孩子们早就对中秋节没了兴趣,也不喜欢吃月饼.他们只是趁这大人们聚会,无暇顾及他们的行为的时候,大玩特玩平时被严格控制的电脑游戏.周妈妈谢绝了一切要帮忙的请求,自己在屋内慢慢清洗着锅碗瓢盆.
周刚和杨莘楠克尽主人之职称热情地为每个人端茶倒水,忙碌不停.柳玉洁看不下去,叫他们坐下来,大家一起说说话.
面对皎洁的明月,大家一时间竟个个满怀心事,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周刚看看周围坐着的人们,笑着说,“今天可真是阴盛阳衰啊,只有我和小赵两个男人.”说着还轻轻碰了一下身边的赵立阳,“是吧?”
“啊?”心不在焉的赵立阳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又有点抱歉地摸摸头,“我刚刚走神了,没听见.”
江妍闻言低声抱怨,“老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想什么.”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地大声指责,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像从前一样了.究竟怎么不一样,她说不出来.但夫妻之间的微妙变化是不用语言就能感受的.
周刚又提起话题,谈到外国的月亮是不是比中国圆的问题,经过一番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因为污染比较少,纬度比较高,相对而言,温哥华的月亮看起来是比国内,起码比深圳的要大一些,圆不圆就不一定了.
一阵悠扬悦耳的声音响起来,赵立阳掏出一个新款手机,向大家抱歉地笑笑,离开座位轻声讲起电话来.
柳玉洁轻声问起江妍近期的情况,因为她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江妍神情落寞地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平淡,疏远,好像两个不相干的人住在一起似的.就是同学,朋友之间可能都会比我们之间的相处有温度.”
柳玉洁不能也不想介入她们的感情生活,只好问她关于工作和学习的情况.
江妍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超市收银员的工作真辛苦.尤其是华人超市.”看到柳玉洁不解的目光,她举例说明,“比如,夏天的时候西瓜特价,每个来结帐的人都至少会买上一个大西瓜.收银员要把西瓜过秤,装进袋子里,再交给顾客.别看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一天下来,胳膊都要断了.”她举起纤细的手,“每天这样干八小时,我的手指关节都变大了.”
柳玉洁满怀同情地看着她,却无话可说.
江妍没有注意柳玉洁的神情,自顾自地说着,“每天站那么久,我想我要得静脉曲张了.”
赵立阳从一旁走过来,对着江妍急促地说,“我有事,先走了.你等下自己回去吧,晚上不用等我了.”
细心敏感的柳玉洁注意到,他连一声称呼都没有,直接把话扔出来.
江妍没有问他原因,倒是女主人杨莘楠开口了,“什么事儿啊?这么急着走,月饼和水果都还没吃呢.”
“呃,哦,”赵立阳吱唔了一下说,“同事有事找我帮忙.”
“什么事中秋节要办,又不是生孩子等不及了.”周刚在旁边开着玩笑.
“就是同事的老婆要生孩子,要我帮忙.”赵立阳边说边向门口走去,“我先走了,不好意思,谢谢了.”
周刚站起来送他出去.剩下的几位女士对赵立阳的理由感到满不是那么回事儿,看看一脸淡漠的江妍,没有人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江妍略带悲凉的感觉笑了,“他都不想想我怎么回去.”
柳玉洁马上安慰她,“我送你回去.”
秦伟芳也立刻说,“我们谁不能送你一下呀,不管他了,我们吃水果.”说着拿起一块插着牙签的水果递给江妍.
一直没有吭声的陈怡倩幽幽地叹道,“男人是靠不住的.”
感觉到她话里有话,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只见月光下,原本就美丽无比的脸庞显得更加妩媚,娇艳,对应时节和情景,给人嫦娥来到人间的幻觉.不相衬的是,洁白无瑕的柔嫩脸颊上挂着夜露般的晶莹泪珠.
虽然陈怡倩一直比较内向,寡言,但和在座的几位经过较长时间的交往,彼此之间建立了某种在国内不可能有的情谊.她也一向以平静淡漠的态度处世,很少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像这样在众人面前流泪的情况是大家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也许是美人泪更能打动人心吧,每个人都被震动了,一时间又是寂静无声.
“怡倩,怎么了?”杨莘楠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出什么事儿了?”
陈怡倩想控制自己的情绪,摇摇头,却摇下一大串闪闪发光的泪珠.
“怡倩,有啥事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柳玉洁也字斟句酌地开导着,“大家一起帮想办法,自己把身体闷坏了不值得.”
“是啊,有啥事说嘛.”秦伟芳看不得别人流泪,声音都不稳了,恨不能陪着一起哭.
“你说啊.”性格直爽的江妍把自己的烦恼丢到一边,真诚地劝着到温哥华才认识的美丽女友,“天塌下来我们和你一起顶着.’
面对一双双真诚的眼睛,陈怡倩被感动了,擦干泪水,准备敞开心扉,诉说内心的痛苦.
“这么安静啊,”送走赵立阳的周刚回来了,感到气氛不大对劲,“你们在干什么呢?讨论什么重大国策啊?让我也参与参与.”
杨莘楠马上站起来,对他使了个眼色,“你进去看看你妈妈要不要帮忙,我们都在外面,让她老人家一个人忙,不太好.”
周刚接收到妻子的暗示,乖乖地回头往屋里走去,“我去看看了.”
杨莘楠在他身后又补了一句,“你再看看孩子们在干什么.”
周刚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心想不就是要赶我走嘛,派那么些活给我干什么.
陈怡倩感激地看着杨莘楠,嘴里却说,“你不必赶他走的.”
杨莘楠体贴地说,“我们女同胞在一起说话方便一些.”
陈怡倩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妩媚动人的大眼睛从身边的一张张脸庞扫过,受到诚挚目光的鼓励,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出郁积心中许久的痛.
她庆幸自己结识了这一帮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朋友,能够有机会倾吐心中越来越多的痛苦.她觉得与她们相处,是参加教会活动之外,唯一让她觉得无负担而愉快的时光.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倾吐痛苦的时机似乎有点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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