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风筝之毁 > 第八章 林尧

?    故事该从哪里讲起呢。我想就从我的19岁吧,那一年我进入大学学习。杭州是个很美丽也很拥挤的城市,它有着独有的静谧温馨,也有着它的繁华和喧闹。安然爱着这个城市,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可以在它身上同时看到我们的影子。去杭州的那天,安然去车站接我。我在人群嘈杂的杭州车站下车,安然等在出站口,那是我最熟悉和最难以忘怀的面容。安然接过我的行李箱,他轻轻抱了抱我,烟,我们不用分开了。

    大学对我而言是陌生且新鲜的,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对学校抱有一种强烈的厌恶感情。可是现在不一样,我和安然在一起了,我们在一个校园里,可以像小时侯一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在这里,我呼吸着的是安然呼吸着的空气,走的是安然走的路,我沉醉其中,仿佛时光回到了童年的破木船上,那是永远晃悠悠,愉悦幸福的日子。

    安然已经念大四了,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他在这个校园的最东边学计算机,而我在这个校园的最西边念文学。有时候,我也会在校园里看见安然的身影,我总是远远地叫他安然,安然。可是安然的周围总有好多人,他听不见我叫他。

    我念的班级有三十二个学生,只有六个男生。开始上课的第一天,我早早地就去了教室,学校的教室真是干净漂亮,教室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晨读的学生,我坐了下来。今天上的中国文学史课,我拿出课本,翻看了起来。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我好象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清晨的阳光很好,照在我的课桌上,铺洒开来,那是第一次,我突然爱起这亮眼的阳光来。八点的上课铃打响了,教室里晨读的人也渐渐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突然意识到出现问题了,我拿出课表,仔细再看了一下。我居然走错教室了!星期一上午的中国文学史课是在南教学楼的107教室,可我现在却是在北教学楼的107教室。我拿起书就往南教学楼赶。到的时候,已经上了半个小时的课,上课的是个看起来颇为严厉的女教授。她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我,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于烟。她在名册上翻查了一会,哦了一声,说,于烟,就是那个得了个作文比赛保送进来的学生。第一天上课就迟到那么久,看来你是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吧。

    很多时候,我知道辩解不过是种无谓的抗争。我在门口一直站到第一节课下课才进了教室,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我是来学东西的,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可以忍受。后来安然说,如果是以前的于烟,她一定会在老师还没把话说完就会走掉的。可是现在,我的烟,她长大了。

    那天下课,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边上的男生递给我一本笔记本。他说,这是第一节课的笔记。我和你一个班的,叫林尧。

    翀在一张硕大的纸上绘着我所形容的风筝的样子,绚丽的色彩啊,让我迷醉、迷醉。翀说那个林尧,后来和你发生了什么故事?

    我笑笑,其实我所有的故事不过是场长梦。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林尧是个热爱文学,乖巧干净的男生。爱上我是他的劫难。

    有时候下午没有课,我就会一个人带上笔记本到图书馆看书。我喜欢图书馆的宁静和博大,那是个可以让我暂时栖身的地方。我把自己置身其间,不停地吮吸,那是四月花朵的芬芳和空气中和风清甜的香气。那个女教授教了我们一个学期就退休了,她始终不喜欢我。她说我的文字是糜烂的,让人消沉的,她说我不是一个可以潜心钻研文学的人,我只是一个游戏者。可是那一年的期末测试她还是给我打了90分。在图书馆我经常会遇见林尧,后来想起我才觉得那个时候的偶遇其实带上了某种特意而为的成分。他总坐在我边上的书桌上,有一次我看到他看的书名是《古典浪漫》,我想起家里搁置很久的钢琴,心里微微酸楚。他从不和我说话,我们坐的很近,可彼此却和陌生人无异。

    呆在学校的这段日子,生活仿佛就在字里行间不经意地过去了。我的心变得宁静异常,从前的激烈反抗情绪,似乎都不在了。只是,我很少看见安然。

    春天的时候,学校的操场很多放风筝的人。安然给我扎的纯白风筝我一直都带在身边,可是看着满天斑斓的色彩,那是开阔明艳和愉快的,而我的白风筝,却是我自己的,那是我的心,我的小秘密,是我的安然。傍晚人渐渐散去,天边微红的晚霞就像女孩脸上残留的最后一点红晕。我一个人在操场上拿着那只白风筝,我想把它放起来,让它飞得高高的,可是那只风筝却总也不听话,它跟在我的身后,低垂着头。我听见风呼啸在耳边的声音,有着破裂的摧败。最后,我看着那只伤痕累累躺倒在地上的风筝,最后放弃了。那天林尧一直在我身后看着我,走出操场的时候,他对我说,风筝是两个人一起放的,如果只是一个人,那是不行的。

    我没有理他,虽然我知道他说的都对。可我除了安然,从来都是一个人,天生不适宜放风筝的人。其实风筝应该是个快乐的天使,它寄托的是两个人的快乐和甜蜜,如果只是一个人,那么风筝的身上是承受不了这如此多的寂寞。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在耳朵里塞轰鸣的交响乐,我总把音量调的很大。因为这铺天盖地的声音可以让我安稳,可以让我安全和没有缝隙去想任何事情。

    翀说,你是有着什么烦恼的吧。只是你一直在麻痹和逃离。你怕那是你所不能承受的,是吗?

    我点点头。

    其实我知道,我和安然再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不会再像小时侯一样拉着手一起走,安然不会再抱着我说,烟,别怕,有我在。安然现在似乎离的我很远,年龄和心智让我在逃避和抗拒。可最后,我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安然。从前的岁月只存留在了记忆的相簿中,偶尔翻阅可以热泪盈眶。

    安然有时候会叫我一起去学校外面的一家布置精雅的餐吧吃饭。我们面对面坐着,竟会生出许多拘谨。安然会询问我最近的学习生活,我就一一作答。我们低着头吃饭,空气是沉默的。安然有时候会开玩笑似的问我,烟,有没有男生喜欢你?我笑笑,安然,除了你,没有人会爱我这个倔强任性,骄傲尖锐的小蝎子的。每次这个时候,安然都会说,烟,你是我的妹妹,没有哪个哥哥是不疼爱妹妹的。

    白色的风筝上面记录着曾经最美丽的往昔,可现在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安然只是把我放在了他心里的一个角落而已,我不再是安然的全部。

    我在一个阴沉的有风日子把那只白色风筝放飞,那天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它开始有些摇晃,后来就稳稳地飞在了灰色的天上。那白洁净透明,我的泪水渐渐淋湿眼眶,我扯断了风筝的线,我把所有的过往遗失在了这个萧瑟的日子中,我告诉自己,忘记吧。

    春天的温和有着恍惚暧昧的情调,安然已经开始在为他毕业后的事情做打算了。我依旧埋头于厚厚的书堆中,我依旧写带着些哀伤调调的小说,依旧让自己的心在沉寂中缓缓生长。我还是经常看见林尧,似乎在这半年多的岁月里,他就像我的影子一样,在我经过的光影弧圈里,无所不在。

    后来我的生活中开始出现了一抹红色,那抹红带着明亮的妖媚,每次我都在那抹红色的笼罩下黯然,那是我企及不了的光芒,她是冬日里暖人的阳光,温情脉脉,我站在她的身后,发现原来,我不过是一丝微微而过的冷风。那抹红伴在安然的身边,就像小的时候我在安然身边一样。她挽着安然,依偎着安然,他们在篮球场上打球,累了就躺在地上,她的头枕着安然,然后一直灿烂地笑。她是娇艳的红,刺人的红,席卷我一切的红。我的心隐隐作痛。霏霏总穿一条红裙,荷叶边上镶着些细碎的绣花,含蓄但却精致。她的身形那么美好,有着成熟内敛的气质。我知道她喜欢安然。

    有一次我问林尧,徐志摩最爱的究竟是谁?林尧笑笑,他说徐志摩最爱的不是林徽音,不是陆小曼不是张幼仪,而是他自己。

    最缠绕不休的爱情却有着最简单原始的由头。

    我开始主动和林尧说话,没有什么原因,很多时候,我只是害怕孤单。六月的时候,大四的学生组织了一场晚会,算是为了纪念这四年的校园生活,安然给了我一张票,晚会上有他演出的话剧。我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晚会,可我还是去了。

    那场晚会是在一阵阵的喧哗中结束的,安然的话剧是最后一个节目。他演一个去西藏支援的年轻人,一如生活中的他,具有向上的勃发精神和明亮的眼神。谢幕的时候,霏霏捧了一束清香的百合送给安然,她穿着她带有细碎绣花的红色长裙。她挽着安然的手站在安然的身边,然后他们一齐笑。前边,左边,右边,周围的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安然了,就像那被我扯断线的白风筝,本来还好好的牵在手里,一下子就天涯海角了。

    霏霏经常会对我露出一股故作成熟的微笑,她把我当成小妹妹,她喜欢拉着我的手,然后问我安然很多小时候的事。对于霏霏我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讨厌,她对我总是温温和和的,我不常在她面前多说话,大多数时间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她想象着安然小时侯的各种样子各种表情,然后傻傻地笑,我想在她的心里,安然就是一个世界吧。

    我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天空变幻的色彩,小时侯在乡村郊外看见的那片清澈天空似乎只是停留在了某个记忆的角落,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林尧就常坐在我的身边,听我说一些希奇古怪的话,然后断断续续地回答或附和。他说他爱我,我摇头笑,我说我不信。他一脸无辜像个孩童,他说为什么不信,这种质疑毫无根据。昏黄的天空让我有着被裹紧的温暖感觉,我说我是个神经脆弱的孩子,太多东西承受不起。不要让我相信你爱我,这种沉重的话语会让我压抑。

    我是一只蝴蝶,破茧而出,残留下灰渍斑斑废旧的蛹壳。

    想起一首王菲的歌:其实停留太久,对你我来说,都已经是一种消耗。我们可以各自去更远的地方,看陌生的风景。因为曾经有过一刹那的深情和宠爱,就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送你离开。因为无法再对彼此有任何责怪。因为我们都飞不过沧海。

    那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我在夜晚逼仄的角落里看见了霏霏和安然的亲吻。那天刮很大的风,吹起我厚重的白棉布裙摆。霏霏的手环绕着安然,我看不见安然的脸,他们一直亲吻,我抬头看天。那天没有月亮,只有无穷的暗涌,仿佛把我卷了进去,遗失了整个世界。我匆匆逃回宿舍,那天晚上停电,整座楼是漆黑一片。屋子里的人已经全睡了,我蹲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那是前所未有的空旷和寒冷。外面有人在放烟花,我从窗户可以看见它盛极艳丽的色彩,它绽放,然后陨落,一切归于平静,我听见自己的心缓慢跳动的声音。我觉得它就要死掉,死掉……

    林尧说,烟,你是个谜,让人按捺不住地想要去猜,可却总也猜不透。我说,其实我没什么玄机,每个人都是一个谜,只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有时候却是离你最远的东西。

    我开始想要让自己忙碌起来,白天我把除了上课外的大量时间都用在了图书馆。我一个人在学校边上租了间小屋:背阳,终日阴冷,房屋是低矮的。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写字桌和一张放杂物的小方桌。晚上我就一个人回我的小屋,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我写小说,用虚构的人物,虚构的情节来描摹我最真实的心境,我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我还是选择文字。小说的名字叫《风筝之毁》,我在纯白的稿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勾画,我的风筝,我的木船,我的过往,我的哥哥,还有我最深最深的爱。在小说里,有个女孩叫烟,有个男孩叫安然。他们一起生长在一个南方的小城,他们度过了他们最无忧最快乐的童年。烟总有着激烈反叛的情绪,而安然则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他们相互依靠,一起长大,他们的生活被反复吟唱,我说,这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歌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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