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凡尘之中 > 第三章 烽火凡尘中

?    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娥乞巧忙

    七月,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七夕,是七月最美好的一日。

    这一日,衡阳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人们都在庆祝着这自汉时便流传下来的情人节,大街上,牛郎织女的画帖随处可见。在此般喜庆热闹的气氛下,却暗藏着一息硝烟的气味,人们还不曾察觉,战火在悄然蔓延……

    北之阁,空气在逐渐凝固。

    穆端坐在古藤椅上,眼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正凝神思索着什么。座下,幻天阁的杀手尽数俯首待命。

    "如今西夏国与我大宋已正式交战,都城汴京已是烽烟四起.而钱碌王给我们幻天阁的任务,是灭掉聚集在衡阳的西夏一品堂."

    空气依旧凝固,甚至能听见所有人的呼吸之声.

    “一切按我刚才的吩咐行动!”穆一声令下,打破了原本死寂的空气。一时间,座下杀手皆迅速退去。

    “晨风冥棣瞳云,你们三个留下。”穆严声命令道。

    三人立刻停下伫立,不敢有半点差错。

    “你们三个的目标,是西夏一品堂的堂主霍迁,生擒最好,立刻行动!”

    三人接命后立刻起身行动,冥棣却突然停住,对二人说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去看看莺莺在哪。”

    晨风道:“我们还是一起去吧,今天一直都没见到她,那丫头,总让人放心不下!”

    三人于是把整个幻天阁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莺莺的人影。于是只好先执行任务。其实冥棣自然是知道霍迁下落的,只要有他在,晨风瞳云二人又怎会寻得到?

    外面正烽火待起,一家名为醉香居的青楼内,却依旧是欢歌笑舞。真应了那句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一处隐蔽的房间里,一品堂堂主霍迁正和一女子喝酒享乐,那女子竟是莺莺!此时她已颇有些醉意。

    “……不能喝了,公子你喝啊……我不行了……”莺莺呢喃着,面前已摆满了喝空的酒壶。

    “我喝,可以啊,我可是不会醉的!”霍迁说完,将桌上的一壶酒一饮而尽。

    “这酒,有点奇香……”莺莺双目紧闭,说话也已气若游丝。

    “当然,你没听过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吗?”霍迁骤然间变了脸色,冷冷道:“是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而成,吸如体内,便如微风拂体,任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中毒后会泪下如雨,全身不能动弹,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霍迁一脸阴笑,此时的莺莺已痛苦不堪。

    “眼睛……好痛……”

    “你以为你在我酒水中加入剧毒七星海棠,就可以结果我吗?我可是堂堂西夏一品堂的堂主,岂是你个黄毛丫头陷害的了的?从你一进门,我就看出你会武功,绝不会是这醉香居的人!你不会是幻天阁派来的刺客吧?”霍迁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子痛苦得面容扭曲,好不得意!

    “我来行刺你,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他……云哥哥,你看,我也可以先找到他……你不要,小看了女人的潜力哦……我也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的……”

    “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这霍迁又怎能了解眼前这个女子的苦乐?

    “哥哥……”莺莺终于失去了全部力气,最后吐出的,终究还是世上最疼自己的哥哥。

    “你说什么?喂……看来发作的还很快嘛!”霍迁得意地拂袖离去了。

    天空突然一片阴霾,乌云一瞬间布满了整个衡阳城的天空,街上早已乱成一片,杀声四起,哭声连天,行人皆在四处逃窜,哪里还有半点节日的气氛?

    “找不到霍迁,干脆我们先去支援穆姑娘那里吧!”冥棣提议道。

    “也好,穆姑娘怕是也有麻烦,我们立刻去城中心!”晨风应声道。

    “莺莺也一直没见着,说不定她也正在城中心,走!”瞳云这才意识到,原来在这种危难时刻,自己最牵挂的人是她!如果这次能事件顺利结束,往后自己应该对她好一点了,毕竟,有那么一个时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她。

    城中心果然已交战成一片,双方伤亡皆已近半。空中血光四溅,惨叫不断。

    “冥!小心箭!”瞳云突然惊呼道。可是那箭太快了,还未等瞳云喊完这短短四个字,箭已然射中了冥棣的左肩!说时迟那时快,又有无数支箭朝他们三人飞了过来。晨风折扇迅速挥出,一招“如沐晨风”将那些箭尽数打落在地。

    “云,带冥先走,那箭恐怕有毒,你先替他疗伤,晚点在雪月楼会面!”晨风一边杀敌,一边对瞳云说道。

    “好,你千万小心!”瞳云扶了已有些昏迷的冥棣迅速离开了,晨风见二人安全地退出,便专心地使着“如沐晨风”,有了他的加入,幻天阁一方明显取得了优势。

    战乱渐渐平息,结果是,西夏一品堂基本被灭尽,不过堂主霍迁依然没有下落。

    雪月楼。

    瞳云和楚西林正焦急地等待着。只见晨风一脸疲惫地走了近来,血已沾满了白色的衣襟.楚西林赶紧迎过去将他扶住,焦急道:“晨风,你没事吧?”虽然武功好,但是终究抵不过众敌的连番轮战,受伤是难免的。一日的苦战下来,晨风已是疲惫到了极点。

    “我没事,我们胜利了!……对了,冥呢?”晨风问瞳云。

    “冥棣他、被人劫走了!”瞳云一脸的难过。

    “被谁劫走的?你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他受了伤,你怎么没看好他?”晨风一时激动起来,楚西林连忙劝道:

    “这也不能怪瞳云大哥,听说那人武功极高,瞳云大哥已经尽力了。”

    “你呢,你有没有受伤?”晨风稍微平静了下来,这才想起关心眼前这个兄弟。

    “我没什么。那是个蒙面的青衣人,我打不过他……都是我的错。”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立刻回幻天阁!西林,你在此等我,我处理完一些事就来找你。千万别离开,知道吗?”

    “恩,知道了,你们保重!”楚西林将二人送出雪月楼,一直目送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安心地回去了。

    北之阁。

    一切依然那么平静,全然看不出刚刚才有过大的行动。这就是威震江湖的幻天阁,其力量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穆一身绯衣地矗立在偌大的议事阁里,此时此境竟显得有些孤单和凄凉。晨风和瞳云都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晨风问道:“阁主可安好?属下等失职,没能擒获霍迁,请阁主降罪!”

    “莺莺死了。”穆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请罪,而是淡淡地说道,虽然她极力想掩饰住内心的悲痛,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什么?”二人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皆失声问道。

    “是被霍迁害死的,她一个人,去醉香居找霍迁了……”穆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眼眶里已布满了雾气。没想一人之上的幻天阁主,也是个性情中人。

    醉香居!那是个什么地方!莺莺她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怎么可以……瞳云想到莺莺可能的遭遇,心中涌起巨大的悲痛。此时此刻,除了自责,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心情,恐怕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当你恍然明白要转身追寻的时候,因缘却早已将你遗弃,生命中那个何其重要的人,还会在么?

    “莺莺……”瞳云念着她的名字,这个总是在他身边打转,叫着云哥哥的丫头,如今却已阴阳两隔。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每天每天叫自己云哥哥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昔日那些短暂的温暖重现一次?

    “你们也不必太难过,生命中总是会有人先离开的,那些曾经在我们一生中来过又离开的人都是贵客,只要活着的人不忘记,他们就永远活着……”穆安慰道,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生离死别,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历过一次了,那次却是生命最刻骨铭心的失去。

    “你们去看看她吧,按照阁中的规矩,她已和其他同伴一起葬在了东场的后山上。”

    忆景山。

    忆景山分为前山和后山,前山是葬历代阁主的地方,后山则是葬的那些因公而死的杀手。

    两人来到后山,今日,多了不少新冢。今日,有太多同伴牺牲。瞳云一眼就望见众多新坟中,刻着“莺莺”两个字的墓碑。此时见到这个凄凉的墓碑,瞳云内心再也无法抑制的悲痛排山倒海而来,他走到莺莺的坟前,抱着墓碑失声哭了起来……

    “莺莺,你还好吗?以后云大哥不在你身边,你会孤单吗?”

    “莺莺,我还想听你叫我云哥哥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告而别呢?”

    “傻丫头,大哥知道,你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即使在天上,也要是开开心心的……”

    一个时辰后,瞳云才慢慢起身,此时已是满脸泪痕。身后的晨风却也是痛苦万分。晨风道:“我要走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你知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是有她的,只是到现在我才明白,你越是说不在乎,无所谓,就越是证明她在你心中是多么的重要。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永不相逢!我想皈依雁峰寺,用我余生的孤独和煎熬来祭奠这一世深情!”

    用余生的孤独和煎熬来祭奠这一世深情,够不够呢?

    “我明白了,我们去跟穆姑娘告别吧,穆姑娘是个开明的人,相信她会成全我们……只是,真正要离别时,却有些不舍!”

    “走吧,都走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也不必自废武功了,那可是我的心血,你们要珍惜哦!阁主都为你们破例,很荣幸吧?”穆故作轻松地笑道。越是说不在乎,无所谓,就越是证明其在你心中是多么的重要。

    曲终人散……

    醉香居。

    “今日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有点小麻烦,被我解决掉了……我这招苦肉计,用的还妙吧?”

    “哼,害我白白挨了一箭,你挨一箭试试?”

    “成大事者,这点苦算什么?如今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我去西夏了。”

    “你再等等,我还有一事未完,等此事一完,我立刻跟你去西夏!”

    ……

    从一开始踏入天山,雪就一直在下,连绵成一片雪海。雪风呼呼地刮着,飘零的雪花将行走的两个人白白地裹了一层,从衡阳跋涉千里来此天山,只是为了实现当初的承诺而已。

    只要找到天山雪莲,就会得到永远的幸福。晨风曾经是这样对她说的。虽然已得了穆的特许,不必再顾及幻天阁的杀手了,但是,他不想毁掉他给她的美丽童话。所以即使再艰难,也要陪她去找天山雪莲。其实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任何地方,任何形式,都好。

    “冷吗?把我的狐裘也披上。”晨风将自己的裘衣也给了楚西林穿上,自己毕竟是练武之人,这点寒冷倒还抵得住。

    “不要,我要陪你一起寒冷!”楚西林却倔强地将狐裘脱下来裹在晨风的身上,冲着他笑了笑。

    “那要不要我给你输点真气?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不要,我现在好的很!我要快点找到雪莲,然后和你一起去彩云之南!”女孩一脸的幸福,全然忘记了冰雪中的寒冷。

    “好吧,那我们加油!”

    “加油、努力!”

    风雪中,绽放出两张笑颜……

    “咦,前面好像有个人!”楚西林突然指着前方道。不远处果然有一个人影,也是全身沾满了皑皑的白雪。

    “是啊,真的有人!好像是……冥!”晨风突然惊喜道,“没错,是冥!”确认那人身份后,晨风立刻带着楚西林加快了脚步,向冥走去。

    “你们终于来了!”冥冷冷地说道,“我可是等了二位大半天了……”

    “冥,你不是被西夏的人劫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晨风没有察觉到冥棣的冷漠,只是为他的平安而高兴。

    “对了,好兄弟,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我冥棣当上西夏一品堂的副堂主了!”冥棣依旧是一脸傲然。

    “你说什么?你……不可能!我不相信!”

    晨风怔住,想起前些时候冥棣的反常,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难道他真的背叛了国家么?这样一来,他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从西夏逃出来也就不奇怪了,还有,那次中箭,也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吧?晨风一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冥棣到此,怕是来者不善。

    “怎么了,是不相信兄弟我有这个本事?你以为江湖上就你晨风本事大么?告诉你吧,我已练了一品堂的独门蜘蛛功,今日,便是来挑战你的‘如沐晨风’的!”

    “你怎么会练这种邪门武功?我听闻蜘蛛功是要汲取毒蜘蛛的剧毒来辅助修炼,稍不留神就会被其毒反噬。你不要练了,我是不会跟你动手的!”

    “你不想打吗?我会有办法让你出招的。”冥棣突然伸手将一旁的楚西林顺势拉到自己面前,掐住她的脖子道:“晨风大侠,你不会不管她的死活吧?”

    “放开她,我答应你就是了!”晨风动怒道,“只是,你先让我跟她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跟你比试。”

    “好!”冥棣将楚西林推了过去,道:“是该抓紧时间多说点话,要是我不小心错手杀了你,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晨风拉着楚西林的手向前方走去,直到和冥棣有一段距离后,方才停下。晨风将自己的那件狐裘再次围在了楚西林的身上,道:

    “这次要听话了,不准再脱下来,知道吗?”

    “恩,”楚西林点了点头,被风霜吹的微红的脸颊上已挂上了两道泪痕。她定定地注视着晨风,生怕眼前这个人会离她而去。

    “翻过前面那座雪峰就是天池了,那里一定会有雪莲花,只要凭着雪莲花,我们就可以回到彼此身边!”晨风微笑着拭去楚西林不断涌出的眼泪,又道:

    “林,你相信我吗?”

    楚西林点头道:“我一直、永远都相信你。”

    “那么答应我一件事。”

    “好,任何事我都答应你。”

    “等一下我跟冥棣动手之后,你就去天池,而且无论身后发生什么,永远不要回头!你能保证做到吗?”晨风依然面带微笑,其实此刻他的内心也很痛苦,只是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力量和信心。

    “我保证、做到……”

    “走吧,我看着你转身。”晨风决然道。

    楚西林终于转身朝着前面的雪峰走去,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身后突然静得可怕,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她不知道晨风还在不在,此时此刻她很想回过头去再看他一眼,但是想到刚才的承诺,她只好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

    快要走到雪峰脚下了,身后突然间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楚西林的心猛然一沉,这声音像是雪崩!楚西林不敢再想下去,此时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相信你!楚西林并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向雪峰跑去。“只要凭着雪莲花,就会回到彼此身边”,这是他的承诺。

    不知走了多久,楚西林开始感到疲惫不断袭来,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夹着雪的寒风呼呼地刮着,楚西林这才发现干粮都已冻得僵硬,根本无法食用.要是晨风在,还可以用真气将其化掉.晨风……她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晨风却还没了跟上来,楚西林突然感到害怕,如此荒无人烟的大雪山,一个弱女子又岂能独自应付得来?她突然间只觉眼前发黑,大脑里的意识在渐渐丢失,终于一下子昏倒在了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就仿佛纷飞的蝴蝶,将天山铺成一片银白……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炕上。这是一间古朴的小屋,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

    “晨风……晨风……”楚西林不安地呼喊道,“是你来了吗?”

    这时,一位一身紫衣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长得清雅俊秀,眸子里神采飞翼,像是一个异域的仙子。见楚西林醒了,便喜声说道:“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紫衣女子笑起来更加甜美,连楚西林都快被其感染了,世间竟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

    “这是哪里?晨风呢?”楚西林挣扎着要起身,紫衣女子赶紧过来扶住她道:

    “你刚刚恢复体力,不要乱动。放心吧,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的!这儿就是天池啊!你现在呆的地方是我家。晨风是谁啊?”

    楚西林这才想起,自己是在雪峰之上昏倒了,再看眼前之景,方知一定是这位紫衣少女救了自己,于是道:“多谢姑娘相救,我叫楚西林,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你就不用跟我客气啦,我叫子青!幸亏我今天上这博格达峰采雪莲,否则姑娘可就危险了……我啊在天池住了十九年了,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天池的客人!”子青一脸快乐地说道。

    “雪莲?这里有雪莲吗?”楚西林一听到雪莲,便忍不住问道。

    “是啊,天山雪莲,又名“雪荷花”,我们维吾尔语之为“塔格依力斯”,是很名贵的中草药,只是大多生长在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很难找到的!我今天虽然没有采到雪莲,但是能遇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子青拉过楚西林的手,说道:“跟我出去,我带你去看天池!”

    出了小屋,眼前竟是一片碧绿的山地草原,这里并没有下雪,周围稀稀落落地散布着一些矮矮的房屋,像是一个村子。没想到这极冷的雪峰之上,竟有这么一个暖意盈盈的地方。楚西林不禁问道:

    “你们住在这里,不怕雪吗?”

    子青笑道:“这里可是真神阿拉对我们的眷顾!茫茫天山,就只有天池边的这一处地方四面屏蔽,挡风避雪。我们的族人在此居住已有数百年了。”

    又走了一段路程,穿过一道深而窄的石峡,一个碧波荡漾,风光如画的湖泊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天池了!我最最爱的地方!”子青张开双臂,似在拥抱这美妙的自然之惠。只见偌大的池子,清澈如镜。平静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青山雪峰,宛若仙境。

    楚西林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绝伦的地方,她也将手臂伸处,尽情地接受着这天山德泽的滋润。

    “要是他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楚西林突然喃道。

    “他是谁啊,那个晨风吗?对了,他和你一块来的呀?人呢?”

    “我跟他、走散了……”楚西林的脸色突然暗淡下来,此刻,她正担心着晨风的安危。

    见楚西林一副难过的样子,子青立刻安慰道:“别担心,明日我找几个人一起帮你寻他的下落,你的朋友一定不会有事的。”

    楚西林的心里终于稍微放宽了一点,她感激地冲子青点了点头。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这天山的夜晚果然如诗般迷人,楚西林却依然在想着晨风,哪里有心情欣赏这美好的夜色。她手里紧紧地握着晨风曾经送她的那把折扇,心中暗暗地为他祈祷着,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子青果然找来了几位族中采雪莲的能手帮忙寻找晨风的下落,可是一日下来,却毫无所获。又找了三天之后,还是不见晨风的人影。楚西林的心似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她谢过众人之后,对子青说道:

    “子青,我想,他或许回中原了吧,我想明日便回去找他……。”

    “好吧,看你也是寻人心切,我就不留你了……”子青却也有些不舍,不过她马上又恢复了她一向乐天派的个性,笑道:“你和你的朋友一定会团聚的,记住,找到他之后,一定要带他一起再来哦!我会想你的……”微笑着的脸上,终于还是挂上了两滴泪珠,天山的女孩都是这样的吧,直率又真性情,虽然才认识了几日,却已是姐妹情深。

    “明日我送你下山好了……对了,你打算到哪儿找他呢?”子青道。

    “先去衡阳,如果他不在那里,然后……然后我会去云南等他,那是我们约好的地方,我会一直等着他来找我……”

    一个月后……

    天山终于渐渐放晴开来,厚积的雪也开始慢慢融化。

    紫衣少女正在雪峰采雪莲,发现草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

    “喂,你醒醒……”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里是天山啊……噢,对了,你是不是叫晨风?”

    “晨风……”男子努力地搜索着这两个字,如此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望着眼前的女子,摇头道:“晨风是谁啊?”

    “不是算了!看你也伤的不清,还在这雪里埋了那么久,先去我家吧!”

    ……

    澜沧江依然静静地流淌,五年不变。一成不变的绿水青山,礁石林立;一成不变的竹楼怡静,花果飘香。

    江边是云南最南端的一个小镇,俨然一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镇上有一家有名的医馆,虽然才开两年,却已在江湖中颇有名气。一来众人皆知,云南有三宝,药材居其一。此医馆开设在此,自然是得了天时地利。二来这医馆的馆主虽为一介女子,却是医术高明,在她手上治愈的奇难杂症,医好的剑伤刀伤数不胜数。只是,这馆主定了一个奇怪的规定,就是除了镇上的人们看病按常规收费以外,江湖之人若要看病治伤,就得奉上一株天山雪莲。人人皆知,这天山雪莲是百草之王,药中极品,唯天山极寒之地方能寻到,馆主定此规矩,也就不奇怪了。

    医馆落于小镇的南端,名曰“雪莲居”。馆主名为沐晨,人如其名,淡雅脱俗,似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这日,雪莲居却不同往日一般有络绎不绝的求医者,而是大门紧掩。只见门上贴了张公告,曰:今日休馆。如果要说这日有何特别,可能只是特别在遇逢端阳。

    绿衣馆主一个人在后花园静静地发呆,说是花园,其实只是摆满了一种花:天山雪莲。雪莲本属于极寒之物,被摆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地方,自然很快便会枯萎。所幸江湖上来求医的人甚多,会不断有新的补充上来。

    “晨风,你再不来,我就要老了啊……”

    馆主一个人喃喃道。如今已是五年过去了,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几年若不是靠学医术来分点心,真不知道该如何来渡过漫长又孤独的等待。

    “馆主,你又在想念那个人了吗?”一名馆中的丫鬟走了进来,手中拎了一个篮子。

    馆主并没有回头,而是依旧呆呆地望着那些雪莲,道:“冰儿,你可知我为何要搜集这些雪莲?”

    “我听闻天山有雪莲,生崇山之中,为延年益寿之极品。传说,玉皇大帝向西王母娘娘求长生不老药,王母则取天山雪莲赠之,可见这雪莲是很名贵的了。”丫鬟答道。

    馆主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很对,但却不是我的原因。你相信,只要凭着雪莲花,就可以回到彼此身边吗?

    “冰儿不懂……不过馆主,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冰儿,今日又是端阳,我要去雁峰寺拜访一位故人,我让你准备的粽子都准备好了吗?”馆主终于转过身来问道。

    “都在这儿呢,馆主一路小心……好像有人在敲门,我去看看。”冰说着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拎了一盆雪莲回来。

    “外面有个公子,说是馆主的朋友,还送了这雪莲!正好这几日都没有新的雪莲花了……”冰有些高兴地说道。

    “朋友?”馆主一脸疑惑,正要出去瞧个明白。那人却径自走了进来,馆主一看,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沐神医……哦,对了,我应该叫你西林嫂吧?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哦!”冥棣满脸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原来是你!……晨风呢?他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

    “这些年我可是找你找得好辛苦,你隐姓埋名,是在躲我么?刚刚见面,却只知道关心已经死去的人,你知道多伤我心吗?”

    “你说什么?晨风他……不可能!他说过让我等他的!”楚西林失声喊道,眼泪在瞬间涌出。虽然也曾想过会是这种结局,但此时从冥棣口中说出,还是无法接受。

    “对了,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做了西夏一品堂的堂主,而且快要当西夏驸马了,你不恭喜我吗?”冥棣喜色飞扬地说道。

    “晨风……”楚西林并没有理会冥棣,而是失神地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你一定是有事了,否则这么多年,你不会不来找我……可是,西林还是要等你呀……”楚西林早已是泣不成声。

    “哈哈哈……我就是喜欢看你们痛苦的样子!知道吗?五年前因为他护着你,让你逃走了,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一是去地狱。你自己选吧!”冥棣说着将手中的剑抵在了楚西林的喉咙之上。

    “你杀了我吧……即使是地狱,我也要跟着他。我们虽然永远地分别,却早已彼此铭刻在了生命里,有他的地方,便是我的天堂……”楚西林此刻已是看破了生死,既然他已经不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晨风没有死!”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这一声,让已经悲痛欲绝的楚西林猛然一惊,冥棣也是一脸的惊讶,手上的剑不由得垂了下来。

    走进来的人,竟是瞳云!昔日的好朋友,如今却要如此相见,真是命运弄人。

    瞳云对楚西林道:“我知道你今日要上雁峰寺看我,索性我就自己来了,正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楚西林看见瞳云,已是激动万分,她拉住瞳云的衣襟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晨风他,还活着?”

    “恩,穆姑娘亲口告诉我的,幻天阁的消息,不会有错!所以我一得到消息,就赶来通知你了。”

    “瞳云,你不知道吧,我已练成了西夏皇宫的武功绝学北冥掌,今日是我跟楚西林之间的恩怨,看在我妹妹莺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她还需要你照顾……”冥棣突然插嘴道。

    “莺莺!”瞳云听到这两个字,脸上突然闪现出一丝痛苦。这个名字,到如今还是无法释怀。

    “你难道不知道吗?莺莺已经死了……”说出这句话,瞳云只觉胸口在隐隐作痛。五年前的暗伤,终究还是没有痊愈么?

    “你说什么?莺莺死了?怎么会这样?”冥棣此刻一脸的痛苦。怎么会,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都已离自己而去了……

    “她是被霍迁那个奸人害死的……你还记得五年前那次浩劫吧?就是你中箭那天……”

    冥棣猛然想起那日霍迁告诉过他,说在醉香居遇到了麻烦,原来竟是自己的妹妹遇害!想到此处,心中顿时涌起巨大的悲痛。

    “我真该死!”冥棣不住地用手击打着自己的头,他又该如何原谅自己?

    “是我害了自己的妹妹……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心生嫉妒又利益熏心地投靠了西夏的贼人,妹妹就不会死了!……莺莺,我的好妹妹,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就只有你了,从小到大,你都是哥哥生命的全部啊……”冥棣终于开始悔悟。难道,一定要有牺牲,才能换得觉悟么?

    “冥,不要难过了,我想莺莺泉下有知,也会希望你好好的。回头吧,我们还是好兄弟!”瞳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好兄弟……如果能回到昔日那些兄弟情深的快乐时光,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回不去了……云,你知道,好多事情,一旦踏出第一步,就很难再回头了……”放弃也是一种守护,会获得另一种圆满。这是年少桀骜的人不允许发生,也难以做到的,毕竟用生命的全部守护的东西,谁会舍得放弃?

    “如今我已是大宋的罪人,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去了。西夏公主对我情深意重,我会珍惜……西林,对不起,晨风当日确实被雪崩吞没了,我并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祝你好运!该说,再见了……”冥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雪莲居,这里,已没有他留下的理由了。

    今昔何夕?

    再次踏上天山,楚西林的心绪却难以平静。也是在这雪海茫茫的天山,五年前,她对他说,我要陪你一起寒冷。五年前,他对她说,只要找到天山雪莲,就带她去彩云之南,去美丽的澜沧江边,永远都不分开。那一年天山漫天的雪花,身边温暖自己的人,还能找回来么?那个“只要凭着天山雪莲,就一定能回到彼此身边”的承诺,还在么?

    “西林,你真的能承受得住吗?如果,他想不起你了……”瞳云担心道。

    楚西林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怎样来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你看,天池到了……”楚西林道。

    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村子,虽然时过五年,却已恍若隔世。

    “晨风!”楚西林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之中的晨风,如今他却是一身的异族的服装,听到楚西林的呼唤也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她只是在叫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楚西林却早已是激动不已,自己辛苦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眼前,只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好像隔了一座天山。

    瞳云也看见了晨风,他拉了楚西林上前,对晨风道:“晨风!你还记得我们吗?”

    “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我叫天雪,不是你们说的晨风啊!”晨风微笑着说道,那笑容却依然是当年晨风的笑容,未曾改变。

    虽然已作好了准备,楚西林面对他的陌然依旧心痛不已。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紫衣女子,这笑脸盈盈的天山女子正是子青。

    “西林!真的是你吗?什么时候到的?这些年我一直盼着你来,没想到今日你真的来了!”子青过来拉着楚西林的手兴奋地说道。

    “青,原来他们是你的朋友啊?”一旁的晨风笑道。

    “哦,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西林,他叫天雪,我们是在天山的雪峰认识的,跟你一样哦!而且我们,快要成亲了……天雪哥,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在天山认识的第一个中原朋友楚西林。”子青一脸的幸福,丝毫没有察觉楚西林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又指这瞳云问道:

    “这位就是你要找的晨风吧?太好了,你终于找到了!”

    瞳云刚要解释,却被楚西林抢过话道:“是啊,他就是晨风!我的晨风啊!恩……我们这次来,是专门来找天山雪莲的……不过,我突然想到还有要事要办,我们这就告辞了……”

    楚西林拉了满脸疑云的瞳云迅速地离开了,留下身后还在极力挽留的子青和一脸漠然的晨风。

    不知跑了多远,楚西林终于停了下来,天山的寒风刺痛脸颊,却远不及心中之痛。此刻她却没有落泪,眼泪在此刻已然变的苍白。

    “为什么?你不跟他们解释清楚?”瞳云不解道。

    “云大哥,你没看见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说清楚,痛苦的人就会是三个,现在,就让西林一个人承受一切好了……”楚西林望着身后遥远的天池,淡淡道,眼眶却已微红。

    “傻丫头,你一定可以治好他,让他想起来的!”瞳云并不赞成楚西林的决定,苦心劝道。

    “子青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怎能伤害她?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晨风了,五年的时间,能改变好多……”楚西林强作笑颜,又道:“让他去守护子青姑娘,我来守护他,尽管他拥有的、是别人的天长地久。只是,西林好羡慕……”女子终于泣声地哭了起来……

    在生命中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别人的,有些人则是注定被人等待。缘起缘落,缘浓缘淡,不是任何人都能控制的。当你无法得到某样珍贵的东西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不要忘记。

    在缘际会的时候,好好珍惜哪怕短暂的时光。

    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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