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秀云报名参加花城小姐大赛,比赛非常顺利,轻松就入围决赛。大赛组委会发通知,要求入围决赛的选手,必须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训练。当江枫帮秀云将行李送上车时,秀云叮嘱他在校多看点法律书,别乱跑,好像老妈一样。江枫回校后,按部就班地到教室温习功课。郁郁不乐的江枫找到一间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坐在顶端,直愣愣地看着讲台,就这样不知渡过多少时光。有时,不知道为什么,烦起来,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瞪着双眼、撑开鼻翼、张开大嘴、竖起双耳,用整个七窍来呼吸,都无法缓解心中的郁闷。他不得不拎起书包,疯狂地冲出教室,一路上看不清一件东西,仿佛在沙尘暴中狂奔。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跑到精疲力竭,像跳水的人一样张开双臂,划开青草,扑倒在草丛里。青草在江枫的头上迅速合了起来。青草的气味浓极了,让他神色恍惚。一颗冰凉的露珠从他的脸颊划过,树上的果实和鸟粪摔在草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江枫抬头远望星光灿烂的天空,不禁想起康德的名言:“有一件事情我愈想愈敬畏,那就是星光灿烂的天空和心中的道德准则。它证明上帝在我头顶,亦在我的心中。”可是江枫心中的上帝死了,随着高考而去。在回去的路上,江枫看着一盏一盏路灯将自己的黑影赶到面前,又将黑影赶到身后。一直以来,江枫心中只有一只明灯----高考,可惜它离他而去了,早已暗淡无光。现在那一条黑影又在眼前飘动,挥之不去。
又到了周末,没有秀云的周末真是难过,也不知道过去没认识秀云是怎么过,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他想到城里去散散心,随便买件衣服。出门时被刘文学拦了回来,他要借10块钱。虽然他们平时打交道不多,但是毕竟是老乡,常常一起坐火车回家,借款的数目也不大,就借给了他。刘文学走后,蛊惑狼拍着他的肩膀说:“肯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归。”
“不会的,刘文学这个人,我了解不深,但是赖帐的事他做不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情况?”
“他现在是虱多不养,债多不愁。听说他起码向一百号人借过钱。”
“真有这事。”
“千真万确。”
“他怎么会这样,原来好好的。”
“反正有人说他的爸爸娶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乡下女人,就是刘文学的妈妈。当时,他的爷爷奶奶都反对这门婚事,可是他爸爸不顾家人的反对,还是娶了刘文学的妈妈。爷爷奶奶都认为这女人了不得,一定是耍手段骗了自己的儿子,从此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后来,一场车祸夺去了刘文学爸爸的生命,留下母子两人两人相依为命。最近,刘文学的妈妈病了,他就去找爷爷奶奶借钱,但是他们不给,反而劝他过去与他们一起生活,离开那个令他们讨厌的女人。刘文学没有答应。据说住院要很多钱,他现在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是这样,那就当赞助慈善事业的。”
“真是祸不单行,还有更倒霉的事发生了。”
“什么事。”
“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地球人?过些日子,金老师的老婆要来法学院任院长,张院长要去复旦任职。这一下,刘文学的学生会主席是当不了,而且想留校的希望肯定泡汤。他妈妈是乡下的,金太婆一定会把他的户口如愿以偿地遣回原籍。”
江枫心里想:“真够倒霉的。不过他起码还有个亲人,而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比他更惨。”这时他真的想哭,他不知怎么的觉得秀云变成自己的亲人,像母亲,像妹妹。
到城里逛了逛,心里才好点。从商店里出来,发现大街上人山人海,一群长长的游行队伍从身边走过,他们高呼着口号:“打倒官倒,严惩**。”他看了一阵子,心里开始思考着一些大问题,秀云一定觉得可笑的问题。他赶到车站时,天色已经很晚,车站聚集了许多不能回家的人,却没有一辆公共汽车驶来。人们都在那里猜测,一定是游行的人群将来的路堵了。有人就在那里骂,江枫不想骂,正在犹豫是否应当走回去,走路大概要花二个小时。这时,他注意到一个怪现象,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总围着自己的身子打转,时不时地偷窥他一眼,像作贼一样。这段时间听蛊惑狼这王八蛋说,城里到处是鸡,他有点不敢相信,莫不是盯上我了。看这姑娘的打扮和长相,也不像鸡啊。但是,真正的鸡他也不认识,他眼中的鸡的形象来自电影,只有斐雯丽演的鸡和方舒演的鸡。他也偷偷打量那个女孩子,怎么看都像是个大学生。不过,蛊惑狼这个臭小仔说过,北京、上海大学生**的大有人在,不会这么快就蔓延到内地吧。
女孩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步一步向江枫走来。江枫有点紧张,故意将目光扫向别处。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有一会儿,也不讲话,大概她在找开场白。
“你是江大的吗?”
“对。”江枫平淡地应了一声。
“我也是江大的。”
“那又怎样。”
“我想说,车子大概没有了。”
“那又怎样。”
“我是说,你有什么打算?”
“那又怎样。”自从江枫有了秀云这样漂亮的女友之后,他和其他女孩聊天的兴趣大减,而且说话也不脸红了,大大咧咧,无所顾忌。
“我是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结伴回校。这么晚了,我怕不安全。”
江枫有点犹豫,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要是让秀云知道那还了得,一定饶不了他。他抬起来头,看见女孩乞求的目光,让他说不出回绝的话。而且他发现这女孩有一种纯洁的,含蓄的美,不同于秀云那种嚣张的美。让他想起一段古文:“削肩长颈,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他想现在是非常时期,有非常举动,只要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
“好吧,我看车是来不了了,只有安步当车了。”
“走吧。”
女孩听到江枫答应了,率先向学校走去。起初,两人有点尴尬,不知聊什么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大的?”江枫问。
“上回,你打架我见过你。但是不能完全肯定。”
“我什么时候打过架,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在舞会上。”
“你是说我挨打的那一回吧。”
“反正一样。”
“这种惹事生非的主,你也敢邀请他结伴同行,不怕害你。”
“我觉得你有正义感。”
“我当时也很害怕,害怕他打得我,一根完整的肋骨都没有。”
“怕不要紧,怕了还敢做,更了不起。”
江枫听了一句,不禁对这个女孩肃然起敬,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你的理论挺特别的,你是哪个系的?”
“外文系。”
“最牛逼的系,怪不得说话有板有眼,到底是喝洋墨水长大的。”
“你是哪个系的?”
“法律系。”
“啊,油腔滑调系?”
“有这么夸张吗?我个人认为我们系应当叫‘得逞系’比较妥当。”
“这是个新说法,怎么讲?”
“你想,我们以后大多数是去当律师,维护犯罪嫌疑人的权益,让坏人逃避法律的制裁,不就是让坏人得逞吗?对不对?”
“你倒是挺坦白的,你知不知道世上我最恨的两种人:助纣为虐的人和逼良为娼的人。”
“那我就改行,到你们系,去做假洋鬼子。你是日本鬼子还是美国鬼子?”
“我是法国鬼子,学法文的。”
“普鲁斯特的书读过吗?”
“当然读过。”
“法国人中我最喜欢他,可惜我不会法文。”
“他,我也喜欢。我还喜欢莫里亚克。”
“他也挺讨人喜欢的,不过萨特说他虚伪。”
“没听说。”
“别的国家呢?”江枫问。
“我最喜欢陀斯陀耶夫斯基。”
江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在全世界号称最枯燥的经典作家,竟然有一位漂亮的女孩喜欢,真是不可思议。他的作品都是需要用臼齿慢慢磨碎,才能搞懂的。江枫对她越来越有兴趣,迄今为止,她是江枫遇见的,爱上陀斯陀耶夫斯基的女孩当中最漂亮的一位。这种稀有品种在世上是少有的,就像他自己一样,他非常兴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他可是地道的陀斯陀耶夫斯基迷。”
她接着说:“他有一本书叫《白痴》,我看了几次都读不下去。有一回,我回乡。乡下叔叔家里只有几本书,其中的一本就是《白痴》。在乡下的时候,寂寞又无聊,只好拿这本书打发时光。当我硬着头皮,读到400页时,听到费尔德先科情不自禁地叫道:‘我用嘴将它叼出来都愿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陀斯陀耶夫斯基。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他当时看着包有十万卢布的牛皮纸在壁炉里燃烧,他心痛发出这种的声音。可是女主人公纳斯塔霞只让一个人从火中拿出来,他就是为贪图钱财而要和她结婚的未婚夫。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未婚夫昏倒了。”
江枫听得很过瘾,想让对方继续讲下去。
对方话题一转,问道:“我还知道你叫什么?”
“江枫。”
“你就叫我明月好了。”她作了自我介绍。
明月,这个名字江枫感觉很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见过。想起来了,刘文学的女朋友好像叫明月,也是外文系的,一定是她。江枫这一下子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就这样对秀云解释,他会相信的。
“听口音,你是湖北人。”
“对,武汉的,你对武汉熟悉吗?。”
“当然,我小时候在武汉长大的。算半只九头鸟。我小学在汉口读的,好像是安静小学。”
“我也是安静小学的,我怎么也记不得有你这样的校友。”
“大概时间太久了,我表姐也是安静小学的。”
“她叫什么?”
“叶子青。”
“叶子青。”这个名字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离开江枫时忧愁的眼神,他一直记得。她就是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子。
“我初中和她是一个班的,还是同桌。”
“有这么巧?”
“她现在怎么样?”
“疯了。”
“疯了。”江枫心里咯顿一声,久久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难道真的是我的传言害了她,逼疯了她。江枫苦恼地低着头,不敢看明月的眼睛。
“哈哈,你怎么啦,我们都叫她疯子姐姐,不是真的疯了,当然比真的神经病更厉害。整天嘻嘻哈哈,老爱搞恶作剧,作弄人。”
“是这样。”江枫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过去,他挺内向的。”
“是的,她不是出了一件事吗?”明月说
“对,人家说她被强奸,是真的吗?”江枫说得有点咬口,这个人家就他自己。
“不是强奸,是强奸未遂,她身子是干净的,没有被遭贱。后来,舅舅舅妈去意大利做研究,就把她带去了。回国后,性格就全变,地中海气候真厉害,一下子就变得开朗、浪漫又疯狂。”
江枫根本没听明月上面的话,他在搜索自己的法律库。叶子青当时不满十四周,按照法律属幼女。依据法学界的标准,强奸妇女适用插入说,强奸幼女适用接触说,强奸未遂,应该是连生殖器都没有碰到。太好了,她是干净的,就是没事了,太好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
“当然意大利,意大利风景不错。”
“我在说我表姐,去了意大利。”
“你表姐,对,说到你表姐,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她的尺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有这么野蛮?”
“你回去问问。要不是追诉时效早过了,我非告她故意伤害不可。”
明月笑了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指着弯弯的月牙说:“你看今晚的天空多美呀!马雅科夫斯基正用一把神妙的银勺,捞星星熬的鱼汤。”
江枫听到马雅科夫斯基的诗句,也说了一句他的诗:“如果今夜,你给我一根排水管,我能作长笛,为你吹一支小夜曲。”明月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她感觉江枫有许多同自己相知相应的地方。“你也喜欢马雅科夫斯基?”
“非常喜欢。”
“你认为他的诗怎么样?”
“正像他自己说的,上帝夹着我的诗在天上东跑西颠,气喘吁吁地找他的熟人去念,这哪儿是语言,这是一团痉挛。念后,感动得泪流满面。”
“你记得真清楚。”
“我第一次看他的诗,刚开始是坐着,然后就双腿站着,最后是用两只胳膊撑着看完他的诗。”
“你自己写过诗没有?”
“写过一点点,挺幼稚的。”
“能念给我听听吗?”
“都不大记得了。”
“念几行听听。”
“我是追逐的闪电
劈开雷公的胸膛
你问我
为什么这般粗暴
因为黑夜要一切消亡
我是奔跑的列车
你问我
为什么这般无情
因为阳光比声音更快”
“写得真好,我愿做你的第一个fAns。”
不远处,江大的水塔从树梢上露出来,他们才发现目的地已经到了,两人都觉得好像只呆了半个小时,实际上他们谈论文学、回顾往事,用了二个小时。秀云看见校门,就跑起来,喊道:“母校,亲爱的母校,我们回来了!”
“母校,我的亲娘。”江枫在后面跟着叫喊,当他追上明月时问道:“我不知道有件事是不是要对你说?”
明月觉得不对劲,她想是不是每一个男孩分手时都会成为求爱者?他全都急得要命,迫不急待地向你表达他的爱。
“哪就别说啦。”说完她又开始跑。
“你别跑,你误会了”
“别拦着我。我不跑了”
“我想说,刘文学这段时间有点不正常的,我怕他会干傻事,我劝你要小心的。尽管这是你的私事。”
“你听到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江枫随后把从蛊惑狼嘴里听来的情况,告诉了明月。她听得很认真,然而使江枫吃惊的是,这个本应该使她大为震惊的消息,看来在她身上根本没有产生如此惊人的效果,他猜测明月并不认可刘文学女友这个身份。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看他受的刺激不轻。”
“好啦,够了。”明月见他并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心也安了。
“差点当回约瑟夫。”
“约瑟夫是什么意思。”
“约瑟夫是圣母马利亚的未婚夫。马利亚未婚先孕,别人都认为是约瑟夫的过错。约瑟夫非常委曲,质问马利亚:‘是谁把你弄得这么狼狈的?’‘是鸽子弄的,约瑟夫。’原来是上帝派一只鸽子让马利亚怀上了耶稣,让约瑟夫背了黑锅。”
(https://www.tbxsvv.cc/html/35/35987/9481763.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