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阳。
千年古都,悠久源长。
风云帮的总舵威严雄伟,气势辉煌。
秋羽裳和韦开看见‘风云帮’三个金光大字,也看见了门前肃立的一个青衣白袜人。
他看见他们,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躬身一揖:“两位终于来了,在下在此恭候多时。”
秋羽裳盯着他,冷冷说:“你在等我们?”
“是,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恭迎两位贵客。”
“你家主人是谁?”
“敝帮帮主林笑风。”他躬身说。
秋羽裳目光似刀,盯着他:“你又是谁?”
“在下柯一梦。”
“柯一梦!”秋羽裳的瞳孔猛地一缩,握剑的手不由握紧。
韦开却忽然笑了,“想必你家主人已等待多时了,不知阁下可否为我等头前引路?”
柯一梦也笑了:“两位请随我来。”
穿过大堂,走过曲廊,花厅,柯一梦始终没有停下来。
他的步履安详而缓慢,秋羽裳和韦开静静跟在他后面,谁也没有说话。
这条路曲曲折折,通向的莫非就是地狱之门。
柯一梦一直走着,看来这条路无论通向哪里,他也绝不会走快一步。
韦开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们似乎一开始就是沿着一条别人铺好的路一直走下去,心甘情愿地走进地狱。
他忍不住说:“他既然在等我们,为何不亲自出来相见?”
柯一梦说:“他在陪一位贵客,而那位贵客身体不适,不能到堂前相见。”
韦开眼睛一亮,“哦,原来他还另有贵客,却不知那位贵客是何许人也?”
柯一梦依旧不紧不慢,淡淡说:“待会你见到,自然就明白了。”
他的脚步终于在一间精美的小舍前停下,他轻轻推门而入,风云帮主林笑风果然就在里面。
但韦开和秋羽裳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贵客竟然会是雁心月。
他不是死了吗?死在林笑风的飞刀下?
但现在,他又怎么会活生生在这里出现?
那柄飞刀现在还放在韦开的怀里,而雁心月,正半躺在一张软榻上。
秋羽裳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雁心月也没有说话,双眼却渐渐湿润。
林笑风已长身而起,抱拳微笑:“佳客远来,未能恭迎,恕罪,恕罪。”他的态度温文尔雅,却另有一种尊贵高雅、不可方抑的王者之气。
韦开抱拳还礼:“帮主言重了,何罪之有。”
“韦公子既然到了,这位想必就是秋姑娘了。”
秋羽裳还未开口,韦开已抢先说:“不错,这位就是秋老先生的爱女秋羽裳秋姑娘。”
“正气山庄刚正之气名震天下,秋姑娘乃秋家之后,风云帮有此贵客,真乃不胜荣幸,请上座。”
秋羽裳冷冷说:“多谢。”说完这句话,她却仍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坐下去的意思。此刻她心中千头万绪,更有许多疑问不解,但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雁心月的骤然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思虑和头绪。
林笑风也不介意,对韦开一笑:“韦公子,也请上座。”
韦开微笑:“多谢。”他目光闪动,盯着林笑风,“不知阁下以帮主之尊,却能自轻身价,等候我等无各小辈,所为何事?”
林笑风淡淡一笑:“两位人中龙凤,若能令在下相候者,天下唯此两位。再说两位为见在下,不辞辛劳,辗转奔波,为的岂非就是这一件事,韦公子又何出此问?”
“想不到帮主倒是个爽快人,既是如此,我也不妨直言。”韦开说。
“请讲无妨。”
“在下素闻帮主一柄飞刀在手,万向无敌。”
“在下惯用飞刀,在江湖也小有名气,只不过天外有天,这万向无敌,韦公子用的过了。”林笑风淡淡说。
韦开面色一沉,盯着林笑风:“一点也不为过,帮主的飞刀无情,在下倒也是领教过了。”
“哦?”
“在下今日求见帮主,就是有一物相还。”韦开一翻手,掌中已多了一柄飞刀,“物归原主,还望帮主笑讷。”
林笑风伸手接过,轻轻掂了掂,“多谢韦公子,但不知公子此刀从何得来?”
“飞刀无情,例不虚发,这柄刀自然也不例外。”
“这柄刀莫非也杀过人?”
“不错。”
“哦?却不知是什么人?”林笑风面不改色,依然淡淡问。
“雁心月。”韦开说。
“但他现在却还活着。”
韦开面色渐缓,“看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
“哦?”
“这柄刀并没有杀人,而是救人,所以,雁心月现在才会变成帮主的贵客。”
林笑风朗声一笑:“韦公子果然高人,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他的脸色却忽然一沉,“不过……”他的手腕再一翻,掌中又多了一柄一模一样的飞刀,沉声说:“这柄才是救人的刀,而帮主手上的刀却真正是用来杀人的,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成功。”
“却不知这柄刀杀的又是什么人?”林笑风依然不动声色。
“秋姑娘。”
“这就难怪会失手了。”
秋羽裳盯着他:“这柄刀是你的?”
“好像是。”
“你为什么要杀我?”
“不知道。”
秋羽裳怔住,她绝未想到林笑风会说出这么句话来。
韦开却冷笑:“我知道。”
“你知道?”林笑风说。
“不错。”
“愿闻其详。”
“因为她是秋家的遗孤,而帮主就是十年前正气山庄血案的凶手。”
“所以,我一定要她的命,是吗?”
“是。”
林笑风忽然笑了:“你错了。”
“哦?”
“我没有杀她,更不是什么血案的凶手。”
“你有什么证据?”韦开紧逼不放。
“没有。”
韦开冷笑:“既然没有证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没有证据,但你又有什么证据?”林笑风问。
“这柄飞刀就是证据。”
林笑风仰天一笑:“这样的飞刀,无论是谁都可以打造出无数柄,因为它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至于用飞刀,凡是会用暗器的人,大多也都能用,何足为证?”
“但你总不可以否认郾城那座分舵是属于风云帮的吧?”
“地方虽然是我的,但也难免会被人借用。”
韦开冷笑:“但他们亲口告诉我你在洛阳,现在我果真在洛阳找到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风云帮的总舵在洛阳,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却不知是何人告知公子呢?公子又凭什么认定他是风云帮的人?”
韦开哑然,一时竟无言以对。
林笑风看了韦开一眼,说:“况且,我若真是凶手,现在就可以立刻杀了你们,又何必再费唇舌。”
韦开冷笑:“你以为杀我们真有这么容易?”
“两位虽是少年英杰,出手不凡,但若在下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只怕早就做不了风云帮主了。”
韦开面不改色:“话虽如此,但你若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清白,仅凭几句话,也休想叫我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秋姑娘却一定要相信。”
“哦?”
“否则今日两位以命搏于此间,岂不让正气山庄血案真凶逍遥法外,殆笑天下。”
韦开冷冷说:“照帮主的意思,只要我们一动手,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林笑风淡淡一笑:“你若不相信,不妨试一试。”
韦开冷笑,却不说话。
一直沉默的雁心月忽然说:“他的确不是凶手。”
秋羽裳心头一震,目光刀锋般盯着雁心月:“他真的不是凶手?”
雁心月双眸平静而镇定,凝注着她,缓缓说:“是,当年血洗正气山庄的人当中没有他,他绝不是凶手。”他的声音平稳而缓慢,但每一个字听在秋羽裳耳中都像响了一声炸雷。但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根本不容人置疑,林笑风莫非真的不是凶手?
她艰苦来到风云帮,本就是因为林笑风杀了雁心月,她坚信林笑风就是正气山庄血案的主谋。然而,现在她错了,一切真的又错了。
雁心月没有死,更没有死在林笑风的飞刀下,反而是林笑风救了他。
而且雁心月居然亲口说出林笑风不是凶手。
但她亲眼目睹的一切都会是假的吗?那在郾城,伤了韦开的飞刀又出自何人之手?
她就这样看着雁心月,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心纷乱得几乎成了一片空白。
韦开目光一转,盯着雁心月:“你本来好像已经死了?”
“是,我见到林帮主时,的确已经快死了。”
“是他救了你?”韦开问。
“是。”
“他救你莫非就是要你替他说这句话?”
雁心月的目光仍然很平静,“不是。”
“那他为什么救你?”
“因为你。”
“我?”韦开一怔。
“不是你让林姑娘请林帮主来救我的吗?”
韦开不能不点头:“不错,是有此事。”秋羽裳也猛然记起在西凤城时,韦开确实是说过请风云帮寻找雁心月的下落。
雁心月说:“既然如此,你们又怎么会以为是林帮主杀了我呢?”
韦开看了看秋羽裳,苦笑说:“看来耳听为虚,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秋羽裳面色愈加苍白,低下了头。
林笑风却笑了笑:“韦公子虽是祖儿的朋友,但你在江湖上招惹的是非我本不会插手,但这件事关系的是正气山庄的灭门血案,所以在下才出手相助,却不知我怎么反变成杀人的凶手了?”
韦开一时语塞,讷讷的:“可……这柄飞刀?”
“很多年,我的飞刀都没有找到一个值得我出手的对手了,若不是那日救人心切,这飞刀也万万不会出手的。”
韦开皱着眉,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盯着雁心月:“昨天,你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
“那么,请问你知不知道,昨天林帮主在什么地方?”
“知道。”
“哦?在哪里?”
“从我到这里之后,林帮主几乎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昨天也不例外。”
“你们整天都在一起?”
“是。”
“在一起做什么?”
“林帮主每天都耗费大量内功元气帮我疗伤,若非如此,雁心月只怕早已死了。”
“但昨天却有人用这柄飞刀暗算秋姑娘。”
雁心月决然说:“那个人绝不是林帮主,这柄飞刀绝不是他的。”
秋羽裳终于抬起头:“真不是他?”
“如果是他,你现在也许已经死了。”
韦开说:“哦?”
“因为我见过他的出手,天下也许有人躲得开他的飞刀,但是你们却绝不能。”
韦开冷笑一声:“不错,的确是躲不开,这柄刀的确没有落空,只不过它射中的是在下。”
雁心月看了韦开一眼,终于没有说话。
林笑风面带微笑,不动声色。
秋羽裳的目光冷冷看着雁心月,雁心月也一瞬不瞬凝注着她,半晌,他眼中突然掠过一丝痛苦,“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你怎么会相信我,我本就是……”
“我相信你。”秋羽裳截断了他的话。她避开他的目光,竟不敢再直视这双眼睛。
雁心月眼中隐隐有了泪光,良久,缓缓说:“多谢,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找到真正的凶手。”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用不着帮我,你已不欠我什么了。”
雁心月心头一震,“我已不欠你了……我真的不欠你了吗?”
秋羽裳再不开口,转身走了出去,走到林笑风面前,她顿住脚步,一字字说:“我也希望你不是凶手,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没有回头,出门而去。
韦开也微笑着,向雁心月一抱拳:“雁兄尽请安心养伤,你我后会有期。”
雁心月却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呆呆看着门外,目光是充满了萧索和孤寂。
韦开又对林笑风一揖,“刚才误会帮主,若有得罪之处,但望见谅。”
林笑风忽然也笑了笑:“公子何罪之有,其实韦公子岂非早知道在下并不是凶手。”
韦开哈哈一笑,说:“帮主若真以为如此,倒是大错特错了。”他突然沉下脸,“你若真是凶手,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林笑风朗声长笑:“在下必当在此等候公子。”
韦开看着他,良久,终于一笑:“我若来时,你莫忘了备上一壶好酒。”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娇笑着说:“酒自然是有的,就看你喝不喝。”
听见这声音,韦开却突然像见了鬼一般,转身就逃了出去。
林笑风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却慢慢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洛阳城是繁华热闹的,但这也只是大多数人的看法。在有些人眼里,世上绝没有一个真正繁华热闹的地方。
就像一个笑话可以令一百个人捧腹,却总有一两人会无动于衷。
秋羽裳慢慢走在街上,人群来回,熙熙攘攘,但她却仿如置身在一片荒原,看不见任何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的心在慢慢冷却,冷到冰封,阳光射在她身上,似乎也带着寒气。
刚才走进风云帮那一刻的激动已经消褪,茫茫人海,她又将到何处去寻找她的仇人。
她想尽早了断这种仇恨,这付担子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撑得了多久。
韦开远远看着她,心里突然也充满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他很了解她心头的这付担子有多沉重。
他的心也沉重得窒息,又有谁知道他心里也有一付担子?而且这付担子也很沉重。
秋羽裳的担子是仇恨,那他的担子又是什么?
秋风更急,吹着满地黄花如波浪般起伏摇曳,远处青山如雾,一丝云彩淡淡抹在天边,他们不知何时竟已走到了郊外。
秋羽裳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韦开:“其实你知道风云帮的总舵在洛阳?”
“是。”韦开一点也不惊奇,也不反驳。
“你很早就认识林笑风?”
“是。”
“你也知道他根本没有杀雁心月,更不是我的仇人?”
“应该是这样。”
“你为什么捉弄我?”秋羽裳的眼中露出了怒容。
“我以为你真的想通了,原来你还是不明白。”韦开叹了口气。
“想通什么?”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认识林笑风,而且还相交甚密,所以在看到那柄飞刀的时候,我就知道雁心月一定没有死。”
“当时你为何不说?”
“那天的情形,好像并不需要我开口,既然有人精心安排了一出好戏,为什么不让他们唱下去?”
秋羽裳闻言不由动容,“你是说他们都在说谎?”
“半真半假,是非颠倒,不过关铁诚的那番话说的到也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让人想不相信都不行。”
秋羽裳冷冷说:“只不过你韦大公子聪明绝顶,天下有什么事骗得过你?”
韦开似乎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诮,笑了笑说:“我就算不相信林笑风,不过关铁诚恐怕更不可信,试想他并非一个工于心计、思虑深密之人,又怎能仅凭几具尸体,就将一件如此复杂的事推得清清楚楚,他愈想别人相信,但却不免有些弄巧成拙。”他顿了顿,“当时我也并不了解真相,只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如果要想解开疑团,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他们走下去。”
秋羽裳沉默着,回想当时的情形,到也觉得破绽不少,可当时为什么自己就想不到。她终于说:“他转弯抹角说了那么多,只是要我相信是林笑风杀死了雁心月。”
“可能是林笑风突然插手这件事,对他们更为不利,他们便想出这条借刀嫁祸之计,既可以转移我们的目标,又可以假林笑风之手除掉我们,正是一条一箭双雕的好计。”
“你既已猜破他们的伎俩,为什么不当面揭穿他们?”
韦开叹了口气,“他们把话都说完了,我也就只好装傻瓜了,再说,我就算当场拆穿了他,你又会相信我吗,我岂不是枉做小人。”
秋羽裳脸上微微发红,嗔怒道:“现在你就不是小人了?”
韦开装作没听见,“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顺其自然,怎么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这些君子大侠们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全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每一个在江湖上都是成名的人物,和正气山庄也都是世代之交。”秋羽裳神色黯然。
“朋友和敌人之间,又有几人分得清?”韦开叹息着说。
“天尘道长已死,关铁诚,邓乾坤也不清白,那萧天呢?”秋羽裳忍不住问。
韦开沉吟着,“对于他,我始终都下不了判断,他和令尊是八拜之交,在江湖上更是人人敬仰,有口皆碑,十年来,为秋家他所做的一切亦是有目共睹,无可厚非。”
“可那天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暗示我林笑风就是凶手。”秋羽裳说。
“当时现场的环境,他所说的话倒也都在情理之中,再加上关铁诚的蓄意引导,难免会做出错误的推。”韦开皱着眉,“不过,也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伙的,甚至他也是当年的凶手之一,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这个谜会解开的。”
秋羽裳默默向前走,秋风虽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愁云。
正气山庄是毁灭在朋友手上的,这一点几乎已毫无疑问。
如果连萧天都是毁灭正气山庄的凶手,那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
正气何存?
韦开默默陪着她走着,心情也无比沉重。
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
看着她清瘦单薄的身影,他忽然很同情这个孤独凄凉、肩负着一身仇恨的少女,但他却又知道,总有一天,他必然会给她更惨重的伤害。
韦开的心头,忽然也有种针尖般的刺痛。
“圈套,全部都是圈套。”秋羽裳忽然说。
韦开心头一惊,面上有些失色,似乎被人看穿了心事。
秋羽裳却没有发现他的失态,愤愤说:“从一开始,就全是他们的阴谋,雁心月,林笑风,全是他们的替罪羊。”
韦开定了定神,神色恢复自然,说:“雁心月逃亡十年,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我相信上天有眼,总有一天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至于林笑风,他们这一招本来确实够阴狠,不过,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们终于还是算错了两件事。”
“那两件事?”
“他们万万没料到我和林笑风相交不浅,再者,他们更没想到雁心月身负如此重创,居然还没有死,不然,他们也不敢引我们去见林笑风。”
“不错,若不是见到雁心月,我绝不会相信林笑风。”
“雁心月就是雁心月,”韦开笑了笑,“他好像有九条命,怎么样也死不了,换了别人,恐怕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秋羽裳冷冷说:“你最好也谢谢他没有死,否则,就是有十个林笑风我也一样会跟他拼命。”
韦开看着她,似笑非笑,“那你是为了雁心月,还是为秋家的血海深仇跟他拼命?”
秋羽裳像被针刺了一下,瞪着韦开,“不管我是为什么都好,只要你知道我一定会做。”
韦开叹了口气,“我知道只要牵扯到秋家的血案,什么人你都视为仇人,不共戴天,想法和做法都难免过于偏激,倒也不全是你的错,其实,有些事,我也想证实一下。”
秋羽裳冷冷说:“你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本不就只是做给我看的。”
“我知道以我跟他的交情,再加上林祖儿,如果我事前跟你解释,只怕解释不清还会闹成误会,而这些话若是从雁心月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同了。”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复杂,“有很多事你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想证实林笑风究竟是不是凶手。”
“韦开……”秋羽裳抬起头,有些吃惊。
他似乎自嘲地笑了笑,眸子里依然有一丝苍凉和惆怅,“我也不想怀疑他,他对我恩深意重,若没有他,就没有今日之韦开,但现在……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秋羽裳看着他,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她突然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了解他。她不了解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和林笑风又是什么关系,这一切,她以前从未问过,她认为追问一个人的过去并不礼貌。
但这一刻,她很想知道答案,但她却又不能问,她从未怀疑过他对她是否别有居心,她只希望他对此会有些解释。
然而,韦开并没有再说下去,他避开她的目光,半晌,忽然又说:“我有很多事瞒着你,我不想骗你,其实,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希望能真心真意地对待你,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胸腹间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在竭力压抑着自己。
秋羽裳吃惊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觉得眼中有泪欲夺眶而出。
韦开沉默良久,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缓缓说:“人心难测,天下人都是尔虞我诈,互相利用,特别是你现在的处境不同,更是万万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
“那我应不应该相信你?”
韦开双肩微微震动了一下,半晌才说:“你肯相信我吗?”
秋羽裳凝注着他,良久,缓缓说:“我相信你。”
韦开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眼中竟然有泪水涌出。
一种压抑已久的情感在热血中奔流,他们紧紧相拥,连生命和脉搏似乎都连在了一起。
秋风飒飒,花香袅袅,天地间一片寂然,连阳光和空气也变得说不出的温柔。
两人已浑然忘我,融进天地一色。
他们身后远处黄花丛中,却有一双流泪的眼睛。
夕阳西下,天涯总有断肠人。
空中忽然有鹰长啸,直冲云霄。
秋羽裳猛然惊觉,从韦开怀里挣脱出来,脸上却已是绯红一片。
——天涯儿女总多情,情到深处不自禁。
韦开仍然握着他的手,不舍松开。鼻息中仍觉怀内一片幽香,熏人欲醉。他脸上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目光灼热而坚定,看着秋羽裳,“你若真相信我,以后一切都听我的,你做得到吗?”
“都听你的?”
“我们一直都走在他们的圈套里,从杜铁山、左青天,现在又是林笑风,我们每一步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
“我?”
“不错,因为你报仇心切,行事难免偏激,遇事又太过武断,欠缺思虑,他们就是利用这个弱点,不断牵引我们上当,而有时我明知不对,却又很难阻止你。”
秋羽裳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要是信得过我,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一个月内,我一定能帮你查出真凶。”
秋羽裳的心怦然一动,抬头看着韦开,韦开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她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韦开微然一笑,“好,从今天起,我们就从他们的圈套里跳出去,去做一点真正有用的事情。”
他拉着秋羽裳大步走了出去,但只走了两步,他忽然有种什么感觉,一回头,就看见了林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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