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下山巅时,韦开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消失了。
山道上的一个转弯,一棵树下拴着林祖儿骑的那匹小毛驴,却不见林祖儿的影子。
她既然跟来了,此刻为什么不现身?她到哪里去了?
韦开忍不住走到树下,围着树干转了几圈,忽然看见树上钉着一支金钗,钗头正指着西南方向。
韦开的眼里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雨更大了。
茫茫的雨雾连成一片,雨水冲洗着雁心月的伤口,刀割一般疼痛,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一种暖意。
他本一心求死,但在秋羽裳挡住刺向他的利剑的那一瞬间,突然激发了他生命的潜力,给了他生存的勇气。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他欠秋羽裳的,也许并不是一条命可以还清的。
他在雨中狂奔,任凭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那种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无比的畅快,他终于挣脱了十几年侵心蚀骨的束缚。
除了少年,他的一生几乎都是在痛苦和仇恨中渡过。父亲死后的三年,每一个日与夜缠绕他的都是无休无止的噩梦,父亲自刎时溅在他身上的鲜血……
他的仇恨是刻骨铭心的,他的仇恨也必须用血来洗清。
整整三年,他都在等一个复仇的机会,他要用秋楚客的血来洗清这段仇恨。
他心中没有正义,他只知道——你逼死了我的父亲,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这本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报复心。
这种报复通常都没有思想,更不计对错。
于是在机会来临时,他毫不犹豫地跟着那些和他怀着相同或不同目的的人,闯进了正气山庄。
那一刻,他的心情说不出的紧张,夜袭的危险感和复仇的**又使他兴奋,他的思想已迷惘。
他真正想杀的,却只是秋楚客一个人,但不知何时,也不知道是谁砍出了第一刀,这一刀杀死的只不过是个打更的老人。
老人也有血,鲜红的血。
从那老人第一声惨叫开始,他身边突然已是一片刀光血影,老人、孩子、女人都在瞬间倒下,火光也在刹那间冲天而起。
秋楚客呢?他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真正要杀的仇人还没有找到,四周已是一片惨绝人寰的杀戮。
突然一道剑光向他直劈而下,他本能地躲闪,但剑光已划开了他的左肩,直至入骨。
一阵痛彻心肺的剧痛之后,他看见一个喘息着、满身血污的中年人,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怨毒而绝望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
他们互不相识,但因为他姓秋,所以他们之间就只有一种必须用血才能洗清的仇恨。
他的血流出来,同样也是鲜红的。
于是他拔剑!
他要他们死!
他们也要他死!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选择,也不必选择!
闪电般的剑光和着血光飞舞,三年来,他顶着烈日、冒着寒风苦练的剑法本就是为了这一天,只有在手刃仇人时,这一切辛苦才能得到报偿,才算有了代价。
他的耳边只剩下一片刀剑相击声、惨呼声、怒喝声,刀锋砍在人身上的卟哧声,骨头碎裂的咯咯声。
他们明显占了优势,能反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他们所追逐捕杀的只剩下一些四处逃散的老少妇孺。
秋楚客呢?他根本不及去寻找,甚至已不能思考。
他几乎已疯狂!
每个人都已疯狂!
能杀的人越来越少,他再次举起剑时,忽然看见了一双眼睛。
在他剑下的只是一个女孩,娇弱而渺小,但她的眼睛却是一柄刀,一把火,她突然深深地刺伤了他,使他的心流血,使他清醒。
这双眼睛里燃烧的是仇恨,如果她手里有刀,是不是也会不顾一切和他拼个死活?
她这种刻骨铭心、不可磨灭的仇恨,岂非是他们亲手培植在这个尚不知世事的孩子心中。
有朝一日,等她也能握起刀剑杀人时,她是不是也会像今天一样掀起一场血腥疯狂的杀戳?
人与人之间互相给予的,为什么只有血腥的仇恨?
他只要一抬手,就可以夺走她的生命,让仇恨永远结束,但不知为什么,这只手他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究竟是为什么?这个问题有谁能够解释。
没有人能解释,人类的思想几乎永远都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他终于放走了她,就算明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会死在她的剑下,他还是放走了她。
是良知的醒觉?还是一时的不忍?抑或是对自己残暴罪行的忏悔,他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他竟开始用这柄带着秋家人鲜血的剑去替秋家复仇。
这种变化几乎是荒谬的,但唯有如此,他的心灵才能稍稍得到解脱,他做出这个决定时,竟远比当年立誓替父报仇时更有决心,也更能令他振奋。
十年来,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尽一切努力来帮助秋羽裳,帮她一笔一笔地讨回这份血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欠的那一份。
风更大,雨更急,茫茫苍穹漆黑无际。
忽然,一个女子的惊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风雨中,这一声惊呼虽然显得很微弱,但雁心月立刻飞身掠了过去。
他是一匹久被猎人追捕的狼,对任何一点响动都能迅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他掠过一片茂盛的竹林,竹林后是一片空旷的山地,山地上,雨雾中,正有两个人在缠斗。
林祖儿最不满韦开对她的态度,他越是不喜欢她跟着他,她就越是不肯离开。
从韦开和秋羽裳一上白云山庄,她就跟在他们身后,但她也怕被韦开发现,没敢跟进去,但在看见雁心月和秦阜上去后,她再也忍不住了,悄悄跟了上去,隐身在不远外的一颗树后面。
在秦阜猝死的时候,她就发现一个黑衣人从她前面不远的一颗树掠下,逃走。她高兴起来,韦开一向看不起她,如果她能抓到这个人,他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于是,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悄悄追了上去。
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在树上留了个金钗,希望韦开会很快追上来,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韦开现身,她怕追得太远,韦开会找不到她,只好现身缠住那个黑衣人,想不到那人轻功不见怎么高明,武功却是不错,几个回合下来,自己却全然不是对手,只得靠小巧身法闪避。
那人一口刀舞得风雨不透,林祖儿几遇险招,突然他手上洒出一蓬银针,手中刀也迎面直劈下来,林祖儿只觉一阵寒光扑面而来,她吓得大叫一声,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这时,眩目的刀光中忽然有剑光一闪,只听得“叮叮”一阵轻响,那篷银针尽扫落地,林祖儿立刻从刀光下飞燕般掠了出去,又是“叮当”一声巨响,刀剑相击,在黑暗中迸出一串火星。
黑衣人被震得退了两步,定睛看时,面前竟鬼魅般多了一个人。
雁心月一身是血,刚才那一击,震得他胸肋间的创口痛得似要裂开,但他的身子依然标枪般挺立。
他握剑的手依然稳定如磐石。
黑衣人借着微弱的光线瞧见了雁心月的脸,他突然像见了鬼一般,转身急退,连头也不敢回。
雁心月想再追,一口真气却提不上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堪堪站住。
他的血实在已流得太多!
林祖儿却已惊喜地欢呼起来:“怎么是你?”
雁心月打量着她,她虽然全身都已湿透,但却显得清丽可人,一双大眼睛闪着光,聪慧而动人。
雁心月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刚才我瞧见你和秦阜一起上了白云山庄。”
雁心月更疑惑,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韦开的朋友。”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而且是比你们都聪明的人。要不是你们这么久都不来,怎么会把他放跑了?”
“他是什么人?”
“就是杀死秦阜的人。”
雁心月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林祖儿大叫。
“我会找到他。”
林祖儿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去,终于消失在一片茫茫的雨雾中。就以这样的速度,他能追得上那个人吗?
林祖儿现在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天边雨雾更浓,不远处,忽然有一条白色的人影急掠而来。
她又惊又喜,迎了上去,她要等的人,终于没有让她失望。
雨停风住,黎明终于又来到。
初升的阳光照在窗棂上,整上屋子洒满了金光。
韦开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耀眼的阳光,心情顿时也变得欢畅而愉快。
他是个喜欢阳光的人,他认为只要有阳光,人生就一定会有希望。
早饭已经放在桌上,鲜嫩的小牛腰肉,用鸡汤下的面,只要闻一闻,就会令人食欲大开。
秋羽裳坐在桌边,却连筷子都没有碰一下,这些精美的食物,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
韦开停下筷子:“你好像不开心?”
秋羽裳沉默,半晌,才说:“昨天的事发生的太突然,我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做错,我究竟该不该放过他?”
“你后悔了?”韦开看着她。
“我不知道,”她垂下头,“我亲眼看着他杀死我的亲人,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韦开看着她,目光坚定而自信:“其实你不必问我,这个问题,你自己岂非已经找到了答案。”
“我?”
“昨天你面对他时,你能放过他,那么你现在就不应该后悔。”
“可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韦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个喜欢杀人的人,你现在之所以提剑杀人,完全是为了报仇,其实你也希望在这场复仇中,能少死几个人,少流一点血。”
秋羽裳的声音有些颤抖:“有时我真的不知道这种复仇对不对?”
“为正义而复仇绝不是错误,但是也不能滥杀无辜,否则就变成一种血腥的杀戮。”
“雁心月虽是你的仇人,但他知错能改,已属可贵,更难得他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须知他虽杀了你的亲人,但当年他父亲雁青山也是死在令尊笔下,他做的一切原也是出于报复。”
秋羽裳肩头微微一颤,眼中现出痛苦之色。
韦开看着她:“他尚能放下恩怨出手相助他仇人的女儿,你难道还不能原谅他?”
秋羽裳不说话。
韦开笑了笑:“其实你对他怨恨尤深,完全是一个错觉。”
秋羽裳不解:“错觉?什么错觉?”
“因为每个人都说他是这件事的主谋,你心里自然将他恨之入骨,在猝然面对他的时候,你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想一剑杀了他,解你心头之恨。”
“我那时的确是这种心情。”
“可当你认出他就是当年救你的人,理智让你明白他可能不是真凶,所以你又放走了他,不惜得罪萧天这些人,这其实也是冲动之举,但等你冷静下来,忍不住还是会将这许久以来对他的积怨翻出来,就算明知他是被人冤枉,却还是会比别人多生出一种怨恨,让你不能原谅他,所以这就是一种错觉。”
秋羽裳沉默着,良久,痛苦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在我的仇人中我唯一知道的也一心想找的就只有雁心月,我一直希望能早一天杀死他。”
韦开笑了:“这就是了,你现在终于想通了。”
“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不知道再见到他时,又会做什么?”
“人的心情难免反反覆覆,亦喜亦忧,不过,我相信你再见到他时,还是会很理智。”
“可惜我伤他太重,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还有萧天,我担心他们不会放过他。”
“我担心的到不是他们,十年来他们都奈何不了他,何况现在,我只是担心……”他话没有说完,却长长叹了口气。
秋羽裳忍不住问:“你担心什么?”
“可惜昨天我去晚了一步,没有见到他。”
“雁心月?”
韦开点了点头:“昨夜我见到祖儿,才知道他已先一步追踪暗算秦阜的凶手而去,如果我快一步,也许能阻止他。”
秋羽裳眉头微蹙:“那个人的武功很高?”
“我担心的不是那个人,他还不是雁心月的对手。”
“那是什么?”
“我们的对手真是不简单,我们好像一直掉在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就像昨天左青天之事,我们就已经中了他的圈套,若你真不是左青天的对手,只怕至死也不明白真相。”
秋羽裳黯然垂头:“都是我的错。”
韦开摇了摇庆:“每个人都难免会犯错,再说,那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失,其实应该怪我。”
“怪你?”
“秦阜才说出左青天时,我就有些疑惑,左青天性情孤傲,品性不凡,本来绝不该和杜铁山结为挚友,只是当时他说的有凭有据,我也忽略了这一点。还有,你记不记得,在杜铁山临死前,他曾经说过一句话,但因为气竭而没有说完。”
秋羽裳沉吟着:“他说的好像是:十年前的事确实有我一份,但霹雳堂……”
“不错,他说的就是这一句。言下之意,他是想否认霹雳堂之事,若真是他所为,既然已经承认是秋家血案的凶手,又何必再否认此事?”
秋羽裳沉思,没有说话。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杜铁山并不是你杀死的。”
秋羽裳一怔:“不是我是谁?”
韦开说:“你那一剑虽重,但还不至让他立刻丧命,若我猜的不错,他和秦阜应该是死在同一个人之手。”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他怕杜铁山说出霹雳堂的事破坏他们的计划,才抢先一步下了毒手?”
“是,但因为杜铁山本来已是奄奄一息,我们才没有发觉。”他伸出手,掌心里有两枚乌黑的银针,“这一枚是我从秦阜伤口上取下来的,而另一枚则是昨夜我从杜铁山尸体上取下来的。”
“你昨夜去过杜府?”
韦开微微一笑:“谁也想不到我会去死人身上偷东西。”
“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
“这只是一桩小事,昨夜你已经太累了,我不想打扰你。”
秋羽裳看着他,眼角渐渐有些湿润。
韦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瓶中倒出一枚银针,递给她:“你看看这三枚针有什么不同?”
秋羽裳仔细看了看:“针的大小不同,而且所淬的毒也不一样。”
“不错。”韦开点头,“这枚针就是祖儿昨夜追踪的那个人留下来的,但如果他真是杀死杜铁山和秦阜的凶手,既是一个人,怎么会携带两种不同的毒针?”
秋羽裳皱起眉:“你怀疑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两颗针不同,只有一个原因,针越是细小,它发射的速度就越快,越不易被人查觉,但针越细小,重量越轻,内功和手法都要求更高,而另一枚针较之稍大,就是因为他还用不了那么细小的针,由此判断,用这两种针的必是两个人。”
“如果那个人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在哪里?”
韦开淡淡一笑:“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他四下环顾客栈里正在用餐的食客,“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想必他就在其中。”
厅堂中坐着不少人,但每个人都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也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四个配着腰刀的壮汉一副镖师的打扮,大碗地喝着酒,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他们一路的惊险奇遇。
一对青年夫妇坐在窗前,轻轻私语,偶尔传来几声轻笑。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衣衫褴褛,带着个孩子挤在角落的一张小桌边,孩子面有菜色,衣服打满了补丁,两个人正和着一碗混浊的汤面啃着坚硬的大饼。
一个青年文士背对他们而坐,慢慢品着清茶淡酒,面前放着花生和豆干,神态甚为悠闲,摇头晃脑间偶尔吟几句不成文的诗句,似乎是个落第的秀才。
他们之中究竟谁会是那个杀人于无形的凶手?
秋羽裳脊背不由有些寒意,“他为什么跟踪我们?又为什么不对我们下手?”
韦开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我们是俩个人,他倘若动手,很容易暴露自己,他现在只想跟着我们,随时了解我们的动向。”
秋羽裳沉吟着:“那个被雁心月追踪的人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他们又设了一个圈套,让我们往里钻。”
“圈套?”
“祖儿虽一直追踪那个凶手,但其间凶手必有离开她视线之外的时间,料想他必已查觉被人跟踪,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等祖儿再瞧见他时,其实已是另外一个人了。”
“他们这样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用的本就是连环计,一计不成,自然还有一计,甚至连秦阜被雁心月找到,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而凶手说不定也是故意让祖儿发现,再引她去追踪。”
秋羽裳眉头深锁:“他们早已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就是要我死,是吗?“
韦开叹息一声:“可他们没料到现在钻进这个圈套的人变成了雁心月。他们本来要对付的是我们,现在换成雁心月,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身受重伤,这就是我担心的原因。”
秋羽裳面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雁心月是她的仇人,她为什么要替他担心?
可她的心为什么突然乱了?
韦开却突然笑了笑:“不过,事情也还不至于那么糟糕,我昨夜已经叫祖儿连夜赶回去了。”
“回去?”
“我让她赶回风云帮,找风云帮主林笑风,现在只希望借助风云帮的势力来打听雁心月的下落。”
“风云帮?”秋羽裳皱了皱眉。
“我知道你不喜欢求助于别人,但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得到的,只要是靠得住的人,你就应该接受别人的帮助。”
秋羽裳沉默。
“正气山庄虽然是你的家园,但它也属于江湖,它所维护的是整个江湖的道义和公理,正气山庄虽已毁灭了十年,但它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们却是永远屹立不倒的,十年来,江湖中人也在不计得失,替正气山庄追查凶手。”
“所以,你应该接受别人的帮助,他们不但是为了秋家复仇,也是为了整个江湖正义复仇,秋家世世代代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岂非也是希望江湖能给他们一个公正。而那些人之所以处心积虑想毁掉正气山庄,就是因为他们害怕,害怕这种永不泯灭的正气,但他们忘了,既是永不泯灭,他们又怎能毁灭,只要世上还有人,就永远会有公理。”
秋羽裳全身的热血都已沸腾,苍白的面颊也涌起一片红晕,她凝视着韦开,良久,才说:“谢谢你!”
说出这三个字,她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十年来,她第一次流泪,这是感激的泪,也是幸福的泪。
这三个字虽少,但真正了解其中含义的人有多少?真正能担此三字的人又有多少?
韦开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他的双眼竟也被泪水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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