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兴三年五月二十四日的深夜,桓玄带着百余名心腹亲信,按计划从府中出逃。
然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这时候城中也突然开始大乱,有暴徒四处放火抢劫,也有人哄抢府库和粮仓,黑漆漆的城区里四下点缀着红色的火光,以及尖叫和呐喊。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一行人惶惶不安地来到了城门前。
门早已打开了。不过,门洞里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桓玄策马从门下经过时,耳边突然有风声响起——
“不好!”
他本能的低头伏在马背上,感觉到有利刃从自己头顶冰凉地划过。
“有刺客!”
队伍立刻大乱,纷纷拔出刀剑在暗地里砍杀,乱作一团。
很明显,刺客早有预谋,虽然人数较少,但其他不知情的侍从却无法分辨敌友,一时间损失惨重,门洞中顿时鲜血横飞,惨叫迭起,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下来。
在这一片混乱中,桓玄没命地打马奔逃,他骑的是一匹西域产的宝马,很快冲出城门,把喊杀声抛在了身后。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始终不敢回头,直到江岸和船只在眼前出现,才终于在马背上战战兢兢转过身去。
后面,只剩下卞范之一骑尾随而来。
“唉……”
桓玄翻身下马,心中余悸未消,脸上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范之也一言不发,两人在河边等了许久,后面诸骑才三三两两的陆续赶到。
所幸的是,桓浚、桓升两个孩子都在万盖和丁仙期的忠诚护卫下毫发无伤地脱出了险地。
其他几个有官衔职位的,分别是桓石康、庾祎之和毛修之。
“快走,不能再耽搁了!”
桓玄第一个跳上船去,其他十几个人也先后赶上。然而,卞范之却仍垂手站立在岸边。
“敬祖,卿等什么呢!还不快上来!”
桓玄焦急地说。
“陛下!”
范之没有迈动脚步,在夜色中悲怆地喊着。
“请恕臣不能陪同西上了!”
“什么!”
桓玄脸色一变。
“莫非卿也要投靠反贼了?”
“不,”范之回答,“臣打算与冯该将军等人留下一同迎击反贼。”
“是吗?”
桓玄的脑海中浮现起殷仲文的影子。
“卿——算了,随你的便好了!”
“陛下也许误会臣的意思了吧!”
范之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从少年时开始,臣就和陛下一同饮酒赋诗,一起寻花问柳。这份深情,臣永生永世也不会背叛。这次如若不能打倒反贼,臣决计以身殉主,必无苟且偷生之理!”
暗夜中流动着一种让人鼻子发酸的气味,桓玄也不禁心如刀绞。
“……对不起,那么,但愿日后还有与卿再会的一天!”
“嗯!”
范之一个劲儿点着头,但怎样也抬不起头注视自己的友人和皇帝。
两人无语。这时,一面白色的东西“呼啦啦”的升了起来,船已经起帆了。
——陛下!
范之一直把头深深埋在泥土中,等到水声远去,帆影已成了黑色江面上的一个小点,他才饱含热泪地注视着前方。
他冥冥中感觉到,皇上这次西去,恐怕真是一去不复返了。但是,他却不愿就这样碌碌无为的和主君一起葬身异乡。
“那么,就让我卞敬祖用这最后的一腔热血和智谋,来阻挡一次命运的脚步吧!以此来报答主君多年来对我的恩义!”
他喃喃自语着,带着泪水昂起了头,对着月亮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身影,渐渐消失于漆黑的天地间。
经过一天两夜时间的行程,桓玄的船才到了江陵西南三十里处的枚回洲。
这是因为风速的缘故,使得帆船过于缓慢,逃亡的时光更加难以打发。
空闲的时间,桓玄就让丁仙期和万盖吹笛弄箫,毛修之也亲手下厨烧菜,总算精神生活和饮食都不至于十分匮乏。
前天下午刚下了一场小雨,酷热的天气开始转凉,因此,大家的情绪也跟着高涨了起来。
“说起来,在这种好天气里泛舟听音乐,再配上修之的美味佳肴,顿觉人生也不是那么没有意思啊!”
桓玄开朗地笑着。
“与其在建康都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不如这逃亡的生活悠闲有趣。”
“那么,还应该感谢那些反贼喽?”
修之笑着说。
“嗯……朕仿佛可以看见他们为权力斗争苦恼的样子了,哈哈。”
桓玄在凉爽的江风里不断发笑。
忽然——
“前方出现船队!”
一个船夫大声喊叫了起来,大家慌忙转头往江上望去。
果然,大约六七艘船正顺风从对面驶来,船上有不少荷戈披甲的战士。
“怎么回事?”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就连修之也感到十分意外。
为安全起见,大家把桓玄藏在后面,派出庾祎之作为代表向对方大声喊话:
“对面的,请问去哪里啊?”
不一会儿,有一名士兵回话:
“我们是益州的兵吏,因为益州刺史大人的弟弟宁州刺史毛璠不幸逝世,因此由毛佑之、费恬两位大人率部护送毛宁州的灵柩回故乡江陵。诸位又是什么来路?”
“我们是……”
庾祎之正要编出一套说辞,在边上的毛修之突然大声欢叫了起来:
“是恬之堂弟吧!我是毛修之,这艘船上有大逆桓玄,千万不要让他给逃了!”
“什么!”
敌我双方都一片惊愕,还不等桓玄从人怒斥叛徒,对面船上已经射来了如雨的箭矢,有两名船夫首先中箭而死。
“陛下!”
丁仙期和万盖两个年轻人张开双臂挡在桓玄面前,不一会儿,就已经都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爹!爹!”
桓升一边哭叫着,一边从桓玄身上拔下箭枝,每拔完一支,很快又会射来新的一支,他边哭边拔,泣不成声。
一艘船“轰”的靠了上来,几名士兵和一员武官率先跳了上来,冲到了桓玄身前。
“汝乃何人,安敢杀天子!”
桓玄一边喝问着,一边从头上拔下一根玉导,还想贿赂对方饶命。
“我是益州督护冯迁,杀天子之贼耳!”
武官冯迁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砍倒了桓玄。
“就这样完了吗?”
桓玄头脑中一片空白,突然之间脖颈一凉,再也没有意识了。
“大逆桓玄之首,被我冯迁拿下了!”
这是元兴三年(404)的五月二十六日,一度称楚帝的桓玄,就在这枚回洲殒命于一介无名小将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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