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很深了。
这样的夜,行走在埃拉西亚的雪原上,就连呼吸也会冻成寒冰的。
我已经又冷又倦了,我想老骷髅也不会比我好多少。可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向前,逃离这片雪原,逃离亡灵村落,逃离——拉克。
拉克变了!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我没有料到的是,他居然变得如此冷酷,如此霸道,如此的——让雪曼达感到害怕。
我置身在那座金壁辉煌的宫殿,冷眼看着拉克延续着迪斯巴特的恶行。亡灵族的领袖只是换了个人而已,同样的使用禁锢之灵来控制着没有心的战士,同样以屠杀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样——漠视生命!如果一个人心中没有爱,那么无论是谁坐上这个位置,都会做出同样的举动。而拉克,也无法摆脱这悲惨的宿命,从光明的世界里向黑暗的深渊迅速堕落,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路西法!我悲哀地呼唤那个男子的名字,心中一片茫然。难道身为战士的男人们,注定是要堕落的吗?告诉我!大天使!
埃拉西亚漫长的冬天就要过去了,可是春天在哪?不!春天不在拉克仅仅对雪曼达绽放的灿烂微笑中,春天不在拉克用鲜血与杀戮为雪曼达摘回的死亡之花里,春天甚至远离了雪曼达孤独的心灵。
插在花瓶里的死亡之花,迅速地枯萎成凋落的记忆。死亡之花不会在没有爱的土壤里盛开,雪曼达也不会在金壁辉煌的宫殿中,任岁月腐蚀青春,任绝望占据心灵。所以,我要远远地逃开,逃开这片冰封的世界,去寻找属于雪曼达的春天!
唯一理解我的,是老骷髅。望着我日渐憔悴的面容,他痛心不已。
“雪曼达,我的孩子。”他握着我的手,眼中一片怜惜与慈爱。“离开这儿吧!你应该属于灿烂的阳光啊!那儿才有你的爱,你的追求,你的生命!”
于是,老骷髅冒死偷出了拉克的令箭,趁着拉克到死亡山谷采摘死亡之花的机会,我们逃了出来。
我不知道要去往何方,我不知道逃出去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我明白,决不能被拉克追上。可是,这茫茫的雪原,究竟何时才有尽头呢?我只是个弱小的妖精啊,老骷髅身躯衰迈,步履维艰,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久的。更何况,拉克也许正紧追不舍……
突然老骷髅高声大叫起来:“看!雪曼达!草原!是草原!我们出来啦!我们终于逃出来啦!”
我精神一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上泛起了一片耀眼的青绿,黎明的曙光温柔地将这片绿色烘托成一片璀璨。那是生命的颜色啊!是的,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草原上的一切都这么的熟悉而亲切。葱郁的野草、低矮的灌木、潺潺的流水、星星点点的野花、和巍峨的远山。比起白茫茫一片,毫无生气的雪原,这儿的一切,似乎都在愉快地歌唱着生命那醉人的旋律呢。
但是这种短暂的美妙感觉被破坏了。晨曦中突然出现了几个朦胧的身影,径直向我们走来。
我的心飞快地沉落下去。“难道是拉克?他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老骷髅把我扯到了他身后,随手拔出自己的弯刀。尽管我们都十分清楚,这样的抵抗是多么地微弱而不堪一击。
那几个身影走到了我们面前。借着初升的阳光,我看清了他们的装扮。
他们都披着一身漆黑的斗篷,双手各持有一长一短两支锋锐的利剑。不是拉克!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老骷髅的神情却依然凝重。
“是从恩洛斯大陆流亡而来的流氓!”他低声告诉我,“他们专门打劫过往的行人。雪曼达,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为首的流氓显然听见了老骷髅的话,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老家伙,你知道的似乎还不少嘛!那么,不用我多说,乖乖地交出你们所有的金银珠宝,大爷保证你们能毫发无伤地离开,否则嘛,哼哼!”他的语气中充满着威胁的意味。
“可是,我们身上并没有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呀!”我着急地分辩,唯恐老骷髅和他们起冲突。和年轻力壮的流氓比起来,老骷髅不会有任何胜算的。
“撒谎!”流氓首领恶狠狠地瞪着我,“那你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是什么?”
我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攥紧那串项链。“这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我低声说着,声音不禁有些哽咽,“是唯一的纪念啊……这不能给你们……”
“少废话,小姑娘。”流氓首领大踏步走近。“我不管你是什么遗物、纪念,赶快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惊惶地向后退缩,用手保护着那条对我弥足珍贵的项链。
刀光一闪。流氓首领长声哀号着,踉跄后退。
老骷髅的弯刀砍中了他的右肩,他在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能躲开。
其他几个流氓一声怒吼,同时向老骷髅攻来。老骷髅一边招架,一边后退,突然脚下一绊,跌倒在地。几支利剑随即刺落。
“不!”我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飞身扑向老骷髅,抱着他就地滚开,几支利剑噗噗地刺落在草地上。眼看他们又要发起下一轮攻击,我咬了咬牙,大声说:“我把珍珠项链给你们!求求你们别伤害他!”
那几个流氓一怔,纷纷住手望着他们的首领,等待他做决定。
老骷髅挣扎着爬了起来:“不行!雪曼达!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他们!”
“可是……可是比起项链,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更重要啊!”
老骷髅惊呆了,他怔怔地望了我片刻,旋即低下头去,我分明看见他眼中漾起的一片泪光。“雪曼达,那串项链……那串项链……是我送给你妈妈的定情信物啊……”
这句话对我来说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我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老骷髅就是我的父亲!妈妈所深爱的,在战争中失踪的父亲!“那么……你是我的……爸……爸……”我喃喃地说,心中一片迷惘,“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一些告诉雪曼达呢?”
老骷髅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模糊的泪光。“孩子!我也是刚刚才想起……那串珍珠项链……那串项链……那是多么遥远的记忆啊!可是,对我而言,一切都仿佛是昨天……雪曼达……”他颤巍巍地张开双臂,“我的孩子……”他的眼神流露出最深切的渴盼。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奔腾的情感,纵身扑进他的怀抱,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爸爸!”我低声呼唤着,恋栈着亲情的温暖。“爸爸!爸爸!爸爸!”我不住口地呼唤,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表达充盈着胸臆的感激与幸福。爸爸老泪纵横,只是紧紧地搂着我,搂得那么深,那么深,再也舍不得松手。
我们几乎都忘了,还有几只择人而噬的猛兽正窥伺在侧。这一刻,亲情超越了一切。满天的乌云散开,金色的阳光把温暖无私地开放给这片生机盎然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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