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唯一让我高兴的是,我被委派在急救帐篷中工作,这使我至少不必直接面对血淋淋的杀戮。
虽然我厌恶血液的颜色,但能够让那些呻吟哀号的伤员忘记痛苦,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然而有战争就必然有死亡,一些垂危的重伤员总是无法平静地离去,他们临死前的恐惧深深地震撼着我脆弱的心灵。我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漠视残酷的死亡,于是在我的梦中,开始浮现垂死者伸向天空的双手,和黯淡无光的眼神。午夜梦回,冷汗总是浸湿了我单薄的躯体,泪水总是迷糊了我茫然的眼眸。
我想,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发疯的!但终于出现了转机。
和往常一样,这天的帐篷中也充斥着狂乱的呼喊,断续的呻吟,浓烈的药水和伤口发出的腥臭混合成一种中人欲呕的可怕气味。我刚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两个火元素安静下来,正想走出帐篷透一口气。
“hi!”在帐篷靠近窗口的一侧似乎有人在同我打招呼,“小姐,可以的话,能给我一杯水吗?”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只火鸟安安静静地倚在床头,冲我微笑。
很少有这样安静而彬彬有礼的伤员呢!我帮他取了一杯水,走到了他的床头。
他向我点头示谢。“对不起,你能喂我喝吗?我的翅膀不方便。”他歉意地微笑着。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双翅都受了伤,被固定在厚厚的石膏中,根本无法动弹。
我细心地喂他喝了水。“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他依然是一脸爽朗的笑。“一时有些大意了,没什么要紧的,医生说一个月后就会恢复。”
“大意?”我有些惊讶,“在战场上还有能使你分心的东西?”
他神秘地冲我眨眨眼,得意地说:“当然有,等我好些了带你去看看。”
于是我们认识了。他叫比克斯,是一只出类拔萃的火鸟,战斗骁勇,智慧超群,不过至今没能升级为凤凰,因为据说是他对敌人太过仁慈,以致有好几次差点酿成大祸。我总算见识到了他的傻脾气,那是在半个月后,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
“走啊,雪曼达,我要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他的笑容看起来灿烂如春风。
我不自禁地被感染了。“看什么呀?比克斯?”
“还记得你曾经问我,是什么能让身在战场上的我也为之分心吗?”
“哦!”我恍然,要不是他提醒,我早把当初的些微好奇埋葬在繁杂的工作中了。
“跟我来吧!”他不由分说地牵起我的手,向帐篷外跑去。
不一会我们已远离了营帐,来到一片茫茫的戈壁中。
我们收拢了双翅降了下去,一片奇异的景色映入了我的眼帘。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阳光的阴影中,居然盛开着一簇五颜六色的鲜花,在一片苍白和死灰之中,显得耀眼而让人眩惑。
“天哪!”我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兴奋使我的声音微有些颤抖,“比克斯,这是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啊!哪来这么多美丽的花?”
“美吗?雪曼达?”比克斯的声音也有些激动,“谁又能想到,半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可怖的杀场呢?”
“是你在战斗时发现的吗?比克斯?而你因此而受了伤?”
“是啊。”比克斯无奈地向我摊了摊手,“我当时对向我纠缠不休的幽灵龙们说,别打了,一起赏花不比拼个你死我活强吗?可他们不但没有欣赏的修养,反而趁我分神的时候偷袭,虽然最后还是被我解决了,可我的翅膀也受了伤。唉!”
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比克斯。“你居然‘邀请’敌人一起赏花?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你确实有点疯疯癫癫的……”
比克斯有些尴尬地望着我。“别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雪曼达,我知道你也喜欢这些花的。——事实上,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战争,我想你也一样。只有你能理解我……”
天哪!他在暗示些什么吗?这个傻气的男孩让我的脸颊阵阵发热,该不会……
我心神不宁,双手不安地绞动着,眼光投向地面不敢和比克斯相触,但我想我脸上的晕红绝瞒不过他锐利的双眼。所以当他温暖而安全的双翼轻轻地环上了我的腰肢,当他在我的耳边呢喃着醉人的蜜语甜言时,我根本无法拒绝,只是无力地靠在他宽广的胸膛上,倾听着他心脏温柔而有力的跳动。
我想我是陷落得太早了,所以半年后垂死的比克斯被抬回急救帐篷时,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比克斯涣散的眼光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了我,他干枯的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雪曼达,亲爱的……我想……我还是不适合战斗……”他苦笑了一下,“我曾想……战争结束后……和你一起……把戈壁变成一个最美丽的……大花园……可惜……我是等不到了……”
我肝肠寸断,眼泪如泉水般流淌。
“雪曼达……这是……今天的花……也是……永远的……花……”
我用颤抖的手接过他递给我的花——每次战斗归来,他都要捎给我一朵战场上的鲜花,但是这一次,将是最后的鲜花——雪白的花瓣早已被他的鲜血染成嫣红,似乎还留有他温暖的体温。我突然失声痛哭,趴在他的身上,任泪水浸湿他憔悴的脸庞。
“我不要!我不要!”我疯狂地喊着,“我为什么要这见鬼的花?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你这个傻瓜!傻瓜!”
“别哭……乖……”他的翅膀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他的声音温柔如梦,“想想为什么我每次都要捎给你鲜花……雪曼达……这是在战场上都能傲然绽放的花啊……我们用花彼此鼓励着活到今天……雪曼达……你在我的心中……就像这永不屈服的鲜花一样……永远……”他的手垂了下去,我惶恐地抬起头来,只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最后一缕光芒。
那朵花在我的手中闪耀着神秘的光彩。
“这是死亡之花。”一个精神元素在我的耳畔低语,“唯有真正的战士,他的灵魂才会在战场上盛开为美丽的鲜花。这花将超越一切死亡与黑暗,即使世界毁灭,也将永远存在!”
我怔怔地望着比克斯安详的面容,心中荡漾着海一般的情感,超越了悲伤,超越了死亡。比克斯,我答应你,我将永远如死亡之花般坚强而不屈,因为我要把握我最珍贵的生命,像花朵一样散播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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