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玲不能理解杰的出走,她呆呆地看着墙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时候她丈夫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她转头埋进了丈夫的胸膛痛哭失声。这本来都是电视剧里一个很老土的情节,但是绝大多数人就是活得这么老土,这么沉默。她不是没有想过逃离现在,很早以前就想过,但是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人无处可逃。很简单的道理,想要吃饭,你就要种地。
相对于他们而言,现在的年轻人更愿意把生活想得丰富多彩,寄予了更多的奢望。因为他们是在轻松中成长的一代,他们觉得生活应该更轻松自在。这是他们父母曾经想的,现在创造的。事实上他们做到了,每一天都做到了。
王玲穿过大街去上班,她是个老师。每天早上八点准时上班,多少年来没有迟到过。在这份工作中你不能说她没有获得过快乐,也不能说她没有失落和焦躁。真实的生活都不是绝对的。
在杰出走前几天,一切都没有征兆,这让她相信事出突然,这种想法让她极端不安。第三天她报了警。
“什么时候走的?”警察问。
“十二号,当时。。。。。。”
“有没有到亲戚朋友那里找过?”警察打断她的话。”
“有,都说没有。”
“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连口信都没有留下一个,一直都是好好的。”
经过一翻询问后,警察建立了档案,并建议她登报寻找。于是她来到了报社。
报社的人简单地报了价,然后叫他对杰的特征做了描述,然后她付了钱等见报。
整个过程简单明了。
在这简单明了的背后是夫妻俩的彻夜难眠,对他们而言这是种折磨,时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从杰的出生到现在,除了青春期有一段反叛的经历外,其他时间他都乖乖的。父母就是这样,无论儿女是好是坏,他们都能找到为他(她)骄傲的理由,因为从儿女自他们身体里分离的那一刻起,他们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爱。在这里爱决定了理由,而不是理由决定了爱。
寻人启事见了报,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丈夫开始埋怨她没有将相片描绘上去,这时候她非常后悔。他们坚信儿子并不是想出走,可能是身不由己。如果他是自由的,肯定早就打电话回家了,但是他没有。
第二天老李(王玲的丈夫)亲自带上照片上了报社。心甘情愿地被狠狠宰了一笔。直到第三天又见了报,夫妻俩才觉得塌实了点,第一次睡了个塌实觉。这一夜,老李梦见有人牵着儿子的小手从遥远的地方走过来。他看起来那么小,就是六七岁的模样,哭着跳着跑过来要他抱,这时旁边伸出一双手将小家伙抱走,一转头,是孩子他妈。
早上起床,老李赶紧将这个梦拿出来分析,床头那本被翻得破旧不堪的周公解梦又派上了用场。一看梦见亲人团聚,主破财。夫妻俩一合计,这不刚刚破了财了吗?好兆头。
他们当然不懂弗洛依德,他们不需要懂。
是不是每个人都曾梦过超越平凡?超越生活?答案是肯定的。是不是每个都时刻梦想着这些呢?这一切真如小说家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吗?
我们来看看老李人生的几个阶段。
四岁,衣不遮体,露出两个小屁股蛋子。当时正值集体伙食团,大锅饭让每个人都吃不饱。他当时最大的希望是吃饭。最常见的一句话是我饿。
十五岁,读高中。当时村子里读高中的就他一个,村里人把他看成了骄傲,他时常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十八岁,红卫兵猖狂之时,学校停止高考,学生下农村劳动改造。他回村里谋了个教师的职位。最大的奢望是和邻村的那个漂亮女教师谈恋爱,因此他不惜将自己亲手抓的足有八两重的鳝鱼死皮赖脸地送给了她。
二十七岁,考入某个大学学习数学,并在几年后调到城里教书。心满意足。
四十岁,儿子进入反叛逆期,疲惫不堪。希望儿子能听话。
四十八岁,儿子大学毕业。对他充满期待。
五十岁,发现前途不如他想象,因此催促他快点结婚,退而求其次。
看着这段生活,什么也不用说。
我们再来看看杰的人生片段。
四岁,吃饭不是问题,已经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这时他几乎什么都不想,做游戏占了他绝大部分时间。
六岁上幼儿园,希望能是班上最早到的那个人,并希望有个漂亮的书包去上一年级。
十三岁,爱上刚刚插班进来的女同学,并喜欢上她经常唱的一首歌《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十六岁,上高中。迷上赌博、女人、和流氓气息。六亲不认。
二十岁,大学,看了几本书,认为人生经不起反思,毫无意义,觉得会孤独一生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失恋却不太痛苦,对未来期望不高,因此不曾失落。
二十四岁,离家出走。
如果一生就用这种来描述并不真实,它扼杀了诸多细节。在这里我们有这样一种思维:一生最重要的是几个点,我们的记忆只会落在那里。因此我们是为了某种点而活,后来我们把这种想法加以提炼后简称为生命的意义。这一点在哲学家那里得到了深刻的演绎。
人为什么而活?为了美好、轻松、自由吗?这些只是生存追求的一些条件,不是必然的条件。我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还存在。存在是由存在者的所有细微组成。存在有无限可能性。在杰二十岁的一天下午,他很茫然地在校园里徘徊。这时他看见有很多对情侣携手从面前走过,感到很失落。如果从初中中上寄宿学校开始到现在,他应当算是独自生活了七年。七年,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却足以让很多人走向孤独之路,忘记满足感是什么回事。
整个孤独流程是这样的,孤独----极为孤独-----喜欢孤独----热爱孤独。但是现在他看到了别人的满足感,突然觉得自己孤独不堪。这种失落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最后难以自抑,一刻也不能忍受。他决定给自己找个女人,像所有人那样幸福地拥抱在一起。但是幸福是需要时间来培育的,需要相信相守就是幸福。这与他此时的观点格格不入,与这个时代也格格不入.时代变了,人们的满足感来自于各种各样的快餐式娱乐,他们能尽可能多地享受快乐,就少了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幸福感。
孤独、烦躁并不是这个时代的特殊病,它是人与生俱来的产物,它的意义也许只是提醒人离开这里,开始行动改变吧!这正如住宅里的报警器。但是人如果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在这种心情下的人如果没有灭亡,剩下的就是那些逐渐喜欢这种感觉的人。
“我爱你,非常爱你!”杰有一天昧着良心去勾引某个同学,眼神装得非常诚恳,并伴随着假装激动万分的肢体语言。
“你为什么不早说,一周前我刚有了男朋友。”女孩无辜地说。
“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那你喜欢我吗?”
“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公平竞争吧!”
于是他展开了攻势,才三天就觉得自己无聊透顶,放弃了追逐。
但是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样不了了之,女孩子把他在追她的消息散布给所有的人,想让他骑虎难下。最后在一帮兄弟姐妹的生拉死凑之后,他们又约会了。当然是直奔主题而去。
男:“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女:“为什么喜欢我?”
男;“我不知道,就是喜欢。”
女:“总会有具体的哪一点吧!”
男:“我喜欢你走路的姿势。”
女:“没有别的了?”
男:“我不知道。你说怎么样嘛?”
女:“什么怎样?”
男:“做我的女朋友。”
女沉默,男也沉默,半天过后。
女:“你为什么开始不追我?”
男:“开始没感觉出你的味道,后来陷得越陷越深。”
女:“如果你非要强迫的话,我就同意,反正强扭的瓜不甜。”
男沉思,他妈的怎么这么快,这样都能泡到妞?真他妈一群无聊的人。
男:“如果你不乐意,我不会勉强的,我充分尊重你的选择。
女沉默。
男:“怎么样?“
女:“不行。”
又走了半天。
男:“怎么样嘛?”
女:“你他妈的有点诚意行不行?有这样追女孩子的吗?”
男沉默,女拂袖而去。
杰往回走,到宿舍门口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兄弟们一看有失败了,拍着肩膀安慰道:“兄弟,办法不对,我都听xxx说了,她亲口说过特别喜欢你,还有她看你那眼神,假不了。再坚持一下,准到手。”
杰故作悲伤状:“承受不了了,不玩了行不行。”然后出去买了两瓶白酒。(吓唬人的)和宿舍里的人一共喝了半瓶,然后睡到第二天。
这是一段简单的生活,我们什么也不需要解释。如果在很多年后,当事人还能想起来,也许是一桩乐事,也许有时想来又觉得失落。
但是研究动机的人总试图从人的行动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解释他以后的行为。他们把小杰的这段行为与他此后的出走作对比。
从小杰同志以上的这段对话的心理分析,他们说可以得出他并不是个满足型的人,对未来没有把握的强烈的不安全感促使他离家出走。当然心理学家如果愿意是可以作出更多的解释和分析的。我们要说的是杰的一生经历过许多事,绝大多数连他自己都忘掉了,那些是会影响他以后的决定和行为的,这是一种综合型的影响,并不是抓一两个典型就可以证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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