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大汉飞将 > 第四章 无名的匈奴女人

?    李广的棺木由李力负责护送回长安,李力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家,他身上穿的依旧是满是灰沙的长袍,不是当初以为的衣锦还乡。他领着四个士卒伴着躺卧在四块木头里的李广,他得要赶路,大将军的长史在李广自杀的第二天就下令把李广的尸体送回长安李家,而且要立刻启程。李力主动接下这个工作,他已把李广视为自己的父亲,况且他急着要离开右北平,他受不了军垒里沉重的气氛。

    大将军卫青和中将军公孙敌在军垒大门前送李广,他们先后上了香,卫青没有表情地回过身,长安北门的卫青就站在李力面前,李力看不到英姿焕发的青年将军,看到的是风沙浸渍过的军人面容,卫青的眼角拉出白色的皱纹。

    卫青也看着李力,他说:

    “我听提莫呼说过,你在右北平外打了一场漂亮的仗,现在是军卫吧,从现在起你是百夫长,到了长安办完李广的事,你到北军找长水校尉,据莫呼也会在那里,和匈奴的仗还有得打哪。”

    公孙敖接着卫青的话:

    “提莫呼说你的射术是李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也有百步穿杨的功夫。大将军,何不把李力拨在我的部队里,下次可以陪同大将军直捣单于的王庭。”

    卫青没有回答,他登上马,望着南方若有所思。

    公孙敖笑着对李力说:

    “回到长安来找我,李将军帮你提的亲事,我会替你办的。对了,李力,李敢在缥骑将军麾下建了大功,不久也会到长安,封候应该不是问题,到长安你可以把好消息先告诉李夫人。”

    好消息?丈夫的死和儿子封候,这对李广的妻子而言,该算是好消息或坏消息呢?

    李力沉默地欠身答礼,目送卫育和公孙敖离去。他招呼马队启程,五匹马和一辆车缓缓驰进大漠。

    李力原以为要等李敢和提莫呼随霍去病回到定襄后,再决定怎么处理李广的后事。

    没有等到李敢,卫育已然下令送李广的棺木回长安,部队里的老兵说,卫青是担心李敢回来以后会闹事,谁都知道李敢的个性,莽撞起来连李广都喝不住。

    商队和后勤车队仍忙碌地奔在沙漠的大道上,皇帝对这次远征很满意,除了李广和赵食其的部队,其他从征将士都有赏,而赵食其因为误道,未能赶上卫青的主力,被卫青夺去职务和官位,早几天先用囚车送回长安,估计也是死罪。赵食其有钱,能够买回老命。在登上囚车时,赵食其还喊着:“李广误我。”

    也许吧。要是李广能有提莫呼的向导队在,说不定赵食其会因李广而一战封侯。人都有命。

    回去的路对李力竟是那么陌生,到了塞外转眼就是两年,他看过多少人走上这条往南的大道,当自己也走上时,才发现来时路已完全不复记忆。

    李字将旗插在车前,两匹老马拖着车,四个士卒无精打采,两个驾车,两个骑马,低垂着头催动马匹。战争结束后,无论是胜是负,对于一个沙漠里的小兵,都是一杯酒而已。李力也是如此,他找不到再战斗的意义。李广在,他觉得还有留在右北平的快乐,没有李广,什么也不剩。

    回到长安,面对老娘,就是单纯的生活,王府不至于破败到容不下他的地步。苏总管有多大岁数了?李广死前交代,要把最后的故事告诉太史令司马迁,李力倒认为不如告诉苏总管。还有若英,浴兰汤兮沐芳,华来衣兮若英。若英会记得他吗?其实记得又如何,李力对公孙敖很反感,他不相信自己会去公孙敖家里提若英的事,再说万一公孙敖真要他留在公孙的部队或家里,他又该怎么办?他不会接受公孙敖任何要求的,从小到大,李力开始讨厌一个人、就是从公孙敖开始。

    思绪很混乱,李力跟在车子后面,沙漠里只剩下李力的车队,前方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个小镇,李力可以喝两杯酒躺一晚,回长安他要面对很多问题,只有在沙漠里才能让他感到轻松。他要为自己的将来做个决定,尤其他原来打算到此就退出军旅,可是若英和李力的从军搅在一起,想娶若英,他不能不去见公孙敖,见了公孙敖,李力能对公孙敖说,我宁可做个没出息的老百姓吗?

    一个士卒大声喊叫:“匈奴!”

    匈奴?在这场大战后,在往南的路途上有匈奴?李力不太相信,但他仍策马上前,几百步的前方是一片马蹄扬起的灰沙,会是匈奴?如果是汉人的车队或汉军部队,既无战争,路理不会驱马奔驰,只有急来急去的匈奴才会掀起十几尺高的尘头。

    数十骑的长袍骑兵停在百步适,拦住了车队,一个留着满脸胡须的匈奴兵慢慢踏出队伍向李力的车队行来。是匈奴。四个土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李力也害怕,他没有单独面对过匈奴,可是他是带队者,匈奴骑兵又相距不远,想逃也无处可逃。李力硬起头皮取下弓和箭,他叫两个骑兵紧靠车辆把箭准备好,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发射。胡须骑士继续靠近,李力把箭射在匈奴的马蹄前,随即安上第二支箭。匈奴兵停下马,他指着车上的李字旗,李力喊着跃马出去:

    “汉前将军李广的车队。”

    胡须匈奴人会说汉语,他用弓指向李力问:

    “李广?在哪里?”

    李力一阵感伤,李广要是在这里,只怕早一箭要了匈奴人的命,现在李广却躺在车里,而李力连保护李广尸体的能力也没有。

    数十骑匈奴兵一字排开,人人都举着弓箭,逼近到距李力只有五六步远,为首的胡须兵限内竟没有李力地径自走到车前,还伸手打开棺木。

    李广闭眼静静躺在棺内,李力在他的脖子上缠着条布巾,遮去自刎时留下的刀痕。

    匈奴人大叫起来,李力颓丧地放下弓,他丧失战斗的意志。

    所有的匈奴兵都上前来看棺木里李广的尸体,忽然,胡须兵领头跪下,匈奴兵抛下手里的武器也都跪在车前。李力用弓敲敲驾车的士兵,车子启动,缓缓驶出匈奴人围成的圈子。李力没回头,其他四个士卒也没回头,他们用极慢的速度恢复回京的旅程。

    在天黑之前,李力抵达沙漠里一个无名的村落,几十栋房子散乱地分布在道旁,其中一户的门前立着酒字布招。李力领着士卒把车子和马安排在院子内,约四十多岁的店东迎了出来,李力要了酒和饭,五个人便坐在院子里吃起来。饭粒和沙粒混在一起,李力早已习惯,他用酒把饭和沙送进肚子,交代士卒轮流守夜,自己在屋檐下寻个干净处,长袍一裹的睡去。

    李力睡得很不踏实,到了右北平之后,兵和兵全挤在一起睡觉,尽管匈奴被打败,不必担心有人来夜袭,他反而不习惯缺少的呼声。忽然李力听到女人的叫声,他转过身子,火堆四周几个人影激烈地晃动。李力抓起腰刀猛地跳起冲到火堆前,一个女人长发技散,袍子敞开地滚在地上,李力的四个士卒拉扯着女人的手脚。一个年纪较大叫赵启的兵抬起头对李力露出邪恶的冷笑,另三个兵看也不看李力,只是一味地压着女人,而女人,李力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露在长袍外的雪白肌肤和扭曲的两条腿。

    “你们干什么?”李力挥刀吼着。

    三个兵松开手,四个人都愤恨地看着李力。赵启冷冷地对李力说:

    “一个女人,你有兴趣,等我们办完总会轮到你的。”

    女人缩在墙角的阴暗处,半边胸部仍露在外面。李力心头一阵悸动,几次去救援匈奴劫掠的地方,赶走匈奴人,就会看到探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她来要吃的,我们总得先索点报酬,是吧。”赵启伸手抓住女人胸部,得地笑着,“再说不过是个匈奴女人,不值得大惊小怪。”

    从长发的间隙,女人的眼里充满恐惧和哀求。李力放下刀,在塞外两年多,军里外围有些专卖酒给军人的店也卖女人,都是发配到边疆的罪犯或匈奴和西域来的女人。有同僚邀李力去,李力却拒绝,李力想到自己也是罪犯的儿子,当年老爹若是没死,也会和报发配到沙漠来吧,他不愿意到罪犯的地方去,他担军就是为了躲开那种地方呀。

    “放了她吧,要女人哪里不会有,李将军的遗体还在这里啊。”

    四个兵回头看看载着李广尸体的车,赵启也松开抓住女人胸部的手。

    李力走到女人前面。

    “你走吧。”

    女人没有回答,仍只是瞪着李力。

    “她不懂得汉语,”赵启说,“一刀砍了算了。”

    李力伸手拉起女人,女人顺从地立起身,一边整理袍子。是匈奴女人,脸庞晒得黝黑,还可以闻得羊膻味道。为什么女人的身体却那么的洁白呢?女人的半截腿仍露在长袍外,李力不禁移开视线,他指指大门要女人走,但女人不知是看不懂还是不想走,她笔直地站着,两眼盯着李力,这使李力手足无措,他不会应付女人,尤其是个不懂汉语的匈奴女人。

    李力引女人到他睡觉的角落,从怀里摸出几张晚饭时没吃的饼递给女人,女人接过就朝嘴里塞,长袍又松开,女人竟只顾着吃,毫不在意大半个身子滑出抱子。

    四个士兵贪婪地看着女人,李力反倒为女人系上腰带。不留意,他的手触到女人的身体,是那么的滑腻。女人啃着饼,拚命地啃。

    提莫呼在就好了,李力究竟该拿这个匈奴怎么办呢?他冷赢下来,走回火堆,从赵启手里抢过酒袋,倒了一盅向李广的棺材拜了拜,自己也仰首大口地喝,然后他抹抹嘴说:

    “都睡吧,天一亮就上路。”

    再裹起长袍,李力背对着火堆躺下,女人坐在他的脚旁继续啃着饼,李力说:

    “哪个人会匈奴语,叫她吃慢点,这么个吃法会呛死的。”

    兵上都笑起来,李力把精神放松,他又想起摘杨桃的女孩。

    天亮的时候李力才发现自己竟睡得很沉,四个兵卒也横躺在火堆边打着呼。匈奴女人没走,她倚着墙仍靠在李力脚旁。李力小心地移开身体,把士卒一一叫醒,店家也开店门出来,李力叫了粥,几个人围着火堆呼咯咯喝着。匈奴女人也醒来,她没有动地坐在墙下,李力叫店家也送碗粥过去,女人捧在手里的碗遮住整张脸。

    “可惜,白天看,这个匈奴还真不赖。”赵启瞅着匈奴女人说。

    店家端出热茶,李力问他认不认得那个匈奴女人,店家朝女人瞄了眼说:

    “这几天不知打哪里冒出来,有人给她吃的,她就和人睡觉,这年头有的吃,什么事不能干?”

    赵启瞪向李力,李力装做没看到地喊着:

    “准备出发吧。”

    喂完马,车队离开小店,车子居中,两个骑兵在左右,李力压后。村子的人在房子和房子间活动,几个女人就着一口井打水,在几户房子后头还有人开出田,正忙着翻上。

    有人看李字将旗,扔下手里的东西便往地上跪拜。看样子李广自杀的消息已经传出来。

    年开村子,李力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回过头,是匈奴女人,她跑着追赶李力的队伍。这女人要做什么?李力不能省女人一天三餐哪。他哈喝一声,五匹马加快速度地往前奔去。

    李力再回头时,女人正跑着想追上来,李力看到女人的一双乌黑眼睛盯着他。

    愈往南走,人烟愈密,李字将旗在这片新开垦的河南地充满吸引力,路两旁随处可见百姓设下的香案,也有哭声传到李力的耳中。李广在北地驻扎了近二十年,从上谷太守、陇西太守,到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右北平太守,其间也返京数次,但大部分的时间李广都待在这一地区,李力深知新来的移民对李广充满感情,但却没料到百姓对李广的爱戴如此深。他放慢行进的速度,李广遗体进京消息一路传下去,路旁设祭的人也更多,甚至到了护卫长安的北军领地,围来的人也不见减少,反而更多。

    一列北军骑兵在都尉的率领下迎面而来,年轻都尉劈头就责骂李力,指责李力的速度太慢,比预计的时间已晚了三天,李力垂头不语。

    都尉骂完他,忽然改变态度地下马跪在李广车前行礼。他对李力说:

    “北军校尉有令,你要尽快把李将军的遗体送到长安。你是李将军的亲随?没能跟李将军是我的遗憾。可惜,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策马塞外。我叫李广利,和李将军只差一个字,天下无人不知李广,却没人知道李广利是谁。哈哈。”

    李广利就站在路旁送李力一行人通过,李力回首看着已渐模糊的李广利,他想也许不久之后,这个年轻都尉会请命到大漠去夺取功名职。

    阐廷督促他尽快送李广遗体到长安是什么用意?李力想,莫非皇帝要在长安对李广做什么封赏?

    不该再想,一切和他李力都快没有关系,他要尽快离开北方。李力把思绪转移到匈奴女人,他想到女人滑嫩的肌肤。他又想到若英,能娶得到若英吗?他该去求见公孙敖吗?

    到了长安的北门前,李力沿途的疲劳全涌上来。长安城门前没有执金吾,没有铁甲鲜明的北军骑队,也没有设祭的官员,等着李力的是宫廷里派来的诗中,他指挥几个民夫似的车手接下李广尸体的车子,没有对李力做任何交待,便驱车进城。李力领着他的四个兵伍在城门口,难道他连把李广尸体运到李将军府的资格也没有?把守城门的一个都尉斥喝着李力,要李力离开城门,可是李力不知道他该去哪里,他是不是该到长安的那个单位去报到呢?

    他被守城的军士驱赶进城,他对四个士卒说:

    “到了京城,你们要去哪里自己决定吧。”

    李力把马送给其中一个驾车的士兵,脱下长袍裹起弓箭,钻进来往的人群中。他不想再和军队扯上关系,投军是一场梦,李广死了,李力的梦也该醒了,他能为李广做的事也只能做到这里,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得回去看娘和苏总管。

    市集里依然热闹,卖环首刀给他的大胖子商人还在卖刀,两个少年正和胖子为一把刀议价钱。少年要去塞外投军,卫青的大捷又激起多少人投身塞外打匈奴的壮志。

    李力挤过去对两个少年说:

    “打匈奴用的是弓箭不是刀。”

    少年和胖子都瞪眼看他,李力笑笑,再挤进入群中。

    李力在市集里转,他要看看几乎以为不会再见到的长安人,他也为回家踌躇,他要怎么对娘和苏总管说呢?

    我不再回右北平了,以后我不再离开家?

    一个梳着单臂的女孩出现在人群里,李力心头不由自主地跳动着,他快步追上去,就在距女孩只有两步远时,李力停下来,他看看女孩的背影,然后转过身朝王府的方向奔去。李力不知道那是不是若英,他应该忘记若英,两年多,一切都过去了。

    在浑噩中,李力回到王府,他在门前踱来踱去,他手上连带给娘的礼物也没有。不回家,李力在长安连另一个能去的地方也没有,最后他硬起头皮走进去。王府真的没落了,他走进去没有人拦他,他看到一个老人坐在前院的树下喝着酒,苏总管,是苏总管。

    李力走到苏总管前面,轻轻喊了声:

    “总管。”

    苏总管眯着眼瞧他:

    “你找谁?”

    李力说:

    “是我呀,李力。”

    苏总管露出微笑:

    “是小李力啊,我的猪头肉切回来了啦,来陪我喝两杯。”

    李力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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