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也没有想到,伊航竟然会在自己的婚礼上发表这样的宣言,而这本来是一场梦幻般盛大的婚礼啊。婚姻的双方都不是普通人,新郎是伊氏集团的继承人,是伊家的长子,而新娘则是卓氏集团总裁的千金。两家集团都是财大气粗,所以这场婚礼的规模,虽然说不上绝后,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空前了。
不知道别人的看法怎么样,卓玉婷对自己的婚礼是非常满意的。她从小就有一个预感。预感真是个怪物!还有感应,还有征兆,都无不如此。三者合一构成了人类至今无法解开的秘密。卓玉婷平生从未讥笑过预感,因为她自己也有过这种奇怪的经历。她相信心灵感应是存在的(例如在关系甚远、久不往来、完全生疏的亲戚之间,尽管彼此疏远,但都认不有着同一个渊源)。心灵感应究竟如何产生,却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至于征兆,也许不过是自然与人的感应。
当卓玉婷还是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的时候,她就常常做这样一个梦:一位身着礼服的白马王子,从城堡的窗口里将自己抱出,放在摆满鲜花的名车之上。这一辆飘香的花车缓缓地驶过红地毯铺就的街道,在美妙的音乐声里,进入雄伟肃穆的教堂。在那里,王子和她,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现在,卓玉婷的梦想终于成为了现实。
王子是没有的,但身着礼服的新郎伊航一点都不比王子逊色,他的气质高贵,举止高雅,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尊贵的身份。伊航从新娘准备室里面,将身着婚纱的新娘抱了出来,放在门外那摆满了百合花和紫丁香的红色劳士莱斯婚车之上,然后自己走进驾驶室里,发动汽车。代表着高贵与典雅的一尊华美的女神雕像从汽车前盖里缓缓地升起,而汽车也在此时开始前行。
耳畔飘荡着美妙的音乐,就是那一首著名的《梦中的婚礼》,卓玉婷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都要醉了。这是一个女人一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刻,也是这仲夏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当中甜蜜的时刻——黑夜已经消褪,明媚的阳光开始普照大地。已经有好几天都持续着日丽天清的天气,清凉的露水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辉。在朝阳缓缓地升起——并不伴有华丽的云彩——的地方,铺展开来一抹庄重肃穆的紫色,在山峰的一个尖顶上燃烧着红宝石和炉火般的光焰,向高处和远处伸延,显得越来越柔和,占据了半个天空。
在金色的女神引导之下,红色的劳士莱斯在红地毯铺就的街道之上缓缓地行驶,车上的人儿正接受着道路两旁拥挤的人群的欢呼和祝福。而一阵阵细微而熟悉的清香——那是街道两旁的花儿的气味——悄悄地从车窗钻了进来,那是兰花、茉莉、玫瑰还有栀子的气息,它们正在争奇斗艳,当然,也是在为卓玉婷的婚礼奉献香味。
劳士莱斯终于开到了举办婚礼的地方,那里便是神圣的教堂,是卓玉婷向往已久的地方。伊航风度翩翩,将卓玉婷抱下花车,搀扶着她走向教堂的前端,那里,一位年高德劭的神父正在等待着他们。
神父的语调抑扬而又舒缓,他在念完一段祷文之后,向伊航提问道:“尊贵的先生,请问你愿意娶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女子作为你的结发妻子,爱她一生一世,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对她都永不离弃吗?”
卓玉婷近乎完美的婚礼自此终止。
伊航微微动了动嘴唇,靠近身前的麦克风,说道:“我很清楚,在我身边的这位美丽的女士,希望我回答:是。而在场的来宾,也希望我做出相同的回答,因为你们都是来参加这一场婚礼,而不是来看一场闹剧的。对于我个人来说,我也希望,通过一场婚礼,能够给自己带来幸福。我想,所有的新郎都是和我一样,怀着幸福的希望走进这个神圣的殿堂来的。所以,如果这场婚礼能够使我有幸福的感觉的话,我会在此时说一个字:是。”
说到这里,伊航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但我不能,因为在这场婚姻当中,我没有感到幸福和快乐,只有痛苦和悲伤,这不应该是一个新郎所应该有的想法,所以,当我面对神父先生神圣的提问时,我只会说:不。大家也许会感到莫明其妙,也许有人会为我的举动而愤怒。每个人都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我刚才所说的还不能满足大家的愿望的话,或者,我不应该在此刻才说出因为对新娘没有感情才不愿意同她结婚这种没心没肺的言辞的话,我将带给大家法律上的解释,这个解释虽然不能为所有人所接受,但它起码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刻,大家都被伊航的言辞所惊呆了,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所有人都想听一听新郎“合理”的解释究竟是什么。
“虽然,在我们国家,只有登记之后,才能确定双方的夫妻关系。但在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和地区,包括新娘的老家台湾,只要是举行过结婚仪式,就可以被认为是有效的婚姻,受到法律的保护。新娘是一个基督徒,她肯定知道,只要在教堂里面举行过婚礼,那么这场婚礼,即使在法律面前无效,在崇高无比的上帝面前,也是有效的。基于这个理由,我不能放弃一场生效过的婚姻,犯下重婚的罪过,和我身边这位小姐结婚。”
“请大家安静,听我把话说完。”伊航拍了拍手,等人们都安静下来之后,才说道,“我现在要向大家讲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将把一个人的一生,他的经历,他的内心,他的所有内在和外在,都**裸的展现在大家面前,这个人就是我。我知道,这将是一个既没有前例,将来也没有人仿效的艰巨工作——新郎公然在婚礼上抛弃新娘,然后向所有的来宾讲述新郎自己的经历以祈求宽恕。我希望自己能把这件事情做好,使大家明白,这个新郎这么做,是有他实在说不出口的苦衷。”
然后伊航就向大家讲述了他和殷丽华之间的故事。
原来殷丽华就是伊航还没有离婚的妻子!伊航在回到伊家之前,在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而殷丽华就是伊航在农村时娶的妻子。只是因为伊航后来离开农村,来到这个城市,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团聚,最后又去了国外,这样才和殷丽华失去了联系。
不久前,伊航又遇上了殷丽华,而且从殷丽华那里得知,她已经为伊航生下了一个儿子,于是积存在伊航心中的感情终于爆发了,他宁可不要伊氏集团的财产,也要和殷丽华在一起。
正因为这些缘故,在这一个神圣的日子,在这样一处神圣的殿堂,伊航对大家说:“我不愿意娶我身边这一个女子为妻。这并非是因为她的品行不端,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我的罪过。作为一个罪人,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但是,让我娶卓玉婷小姐为妻,我办不到!”
教堂里面鸦雀无声,听了伊航的述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万分震撼,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伊航,支持伊航做出在婚礼进行的时候抛弃新婚妻子的举动。但,也没有人愿意看到伊航就这样轻易地将殷丽华,还有他们的儿子抛弃。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支持伊航,他就是与伊航有着相似处境的伊晴。伊晴也来参加了伊航的婚礼。他是带着沈徵音一块来的。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至今没有被伊家所接受,但伊晴毕竟是伊家的次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本来伊晴很早就断绝了同伊家的来往。可是不久之前,在那个空气混浊的酒吧,伊晴和伊航见了一面,伊航邀请他和沈徵音参加自己的婚礼,并且答应他,这一定是一个如同梦一般美好的婚礼。就因为这个原因,伊晴到这里来了。没想到的是,他发现伊航的新娘,不是伊航曾经对他说的那个神秘女子,而是卓玉婷。
伊晴对卓玉婷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他对与伊家相关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感。在他与沈徵音交往的时候,没有人支持过他,只有自己离家出走之后,伊航曾经接济过他们。但伊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这种结论已经在伊晴的心中根深蒂固了,直到伊航这一次忏悔自己过去的表白,使伊晴看到,在伊家,仍然有人相信自己的良心,而没有堕入物欲的深渊。
正因为有相似的遭遇,伊晴同情起伊航来了。正当所有的人都被伊航的故事震动而一言不发的时候,伊晴走到了伊航前面,对自己的大哥说道:“大哥,虽然我对你的妻子还不怎么了解,但我知道,她一定配得上你。我支持你做出的决定,希望你和你的妻子都能幸福。”
伊航没有料到,最先出来支持他的,竟然是他那个在别人眼中最不成器的弟弟伊晴。他感激地拉着伊晴的手,说道:“谢谢你,弟弟。我曾经答应过你,一定要让你看到一场梦幻般的婚礼,可是……,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哥哥,你没有让我失望。”伊晴说道,“你刚才的行动使我看到了我和徵音的希望,对我来说,这是你所能带给我的最大的支持。如果你真的娶了卓玉婷,让这场盛大的婚礼进行下去,那才会让我感到失望哩。”
看到这哥俩在这里像草地里边的两个土斑鸠一样一唱一和,卓玉婷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婚礼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噩梦,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这样不堪一击。不过,她还没有彻底失望,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伊航的母亲林淡如,希望她能站出来为自己说几句话。
而林淡如的心中此时也是百味交陈,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曾经有过一段不寻常的经历,却没有想到伊航的经历竟然是这样曲折。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权力指责自己儿子所作的一切都不对。她的权力,早在她将出生不久的伊航抛出火车窗口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伊航为了整个伊家奉献了那么多,现在,又逼着他奉献出自己的爱情,这样做,是不是太无耻了?
更何况,从伊航刚才的话语当中,林淡如听出来了,那个自己从来没有碰过面的儿媳妇,生下了一个孙子。虽然林淡如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孙子,但她知道,这是伊家的根苗,是她心头上的肉,是她贴身的小棉袄,如果她不反对儿子的决定,那么有那么一天,这个小孙子会来到自己的身边,给自己带来巨大的乐趣。
所以,尽管林淡如发现卓玉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仍然保持着沉默,不发一言。
看到林淡如的态度,卓玉婷几乎要绝望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为她说话了:“伊航,你为自己说了那么多,但是你考虑过玉婷姐姐没有?你如果不和她结婚的话,那她该怎么办?”
说话的人,正是伊明。
伊航看了看伊明,笑着说道:“弟弟,我之所以不和卓玉婷结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你啊。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喜欢卓玉婷,但是碍于我,你从不肯把你的真实心意表达出来。我不和卓玉婷结婚,是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希望你能和你亲爱的玉婷姐姐结婚,白头偕老啊。”
听了伊航的话,卓玉婷心中万分不是滋味,她再怎么说,也是卓氏集团总裁的千金,怎么到这里却成了没人要的东西,成了伊家兄弟俩讨价还价的本钱。于是,卓玉婷说道:“对不起,你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听到卓玉婷这句话,伊航和伊明都扭过头来,看着卓玉婷,而卓玉婷继续说道:“我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参加自己的婚礼,是为了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可是,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我的幸福成了什么呢?成了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幻!伊航,我对你付出青春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换来你一句谢谢你的成全吗?伊明,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能够忘记你心目中的那个影子,忘记阿韵,一心一意地爱我吗?”
“对不起,玉婷,”伊航说道,“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不应该相遇;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父亲就不应该让我们订亲。你有你的生活,你的情感,同样,我也有我的生活,我的情感。我们之间,本来是一条平行线,可是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才走到一起。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那种一句谢谢你的成全就把你打法的人。我知道你曾经和伊明在一家宾馆同住过一天晚上。在这个晚上,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只不过,在第二天早上伊明出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穿外衣!”
“伊航,你是想说我水性杨花,还是想说我不守妇道?”
“不,不,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今天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我并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你和伊明之间的苟且之事。而是在我们几个人之间,我才告诉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我并非全无察觉。可是,为了成全你和伊明,我愿意保持沉默。怎么样,伊明,那天晚上的滋味还不错吧?”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伊航的脸上,这个耳光是伊明打的,“伊航,正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我才一直这样尊重你,可是,你竟然这样怀疑我,怀疑你的未婚妻子,这就是我打你耳光的原因。我想提醒你,我和玉婷姐姐之间是清白的!”
“清白的,谁能相信呢?反正没有人来检查。而且,即使有人检查也没有用,卓玉婷又不是处女了。”
“你!”伊明气氛已极,想要扑上去与伊航拼命,却被自己的家人死活拉住了。
“不值得,”卓玉婷说道,“伊明弟弟,我们不值得同这样一个良心已经堕落的人拼命。”
“谢谢你对我的夸奖,”伊航说道,“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是要对你们说,好好把握这一次机会,你们之间相亲相爱,原本隔着我这样一个障碍,现在也完全消除了,你们可以,就在这个时间,就在这个地方,将这一次婚礼进行下去,只不过,新郎不是我,而是伊明。作为一个堕落的人,我就要走了,去寻找殷丽华,我的妻子,我的最爱。希望你们能够接受我的建议,毕竟这样的机会是千载难逢。”
说完,伊航就脱去新郎礼服,离开了教堂,至于他的去向,一直到许久以后,人们才明白。
“他说的没有错,”伊晴走过来,拍着伊明的肩膀,说道,“尽管他是一个‘堕落’的人,但他提的这个建议的确很好,是解决目前这个僵局的唯一方式。不要忘了,现在这个教堂里面,有来自各个地方,数以千计的亲朋好友,而在教堂外面,还有无数的记者在注视着我们。如果我们处理不当,这将是伊家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而且,更重要的是,伊明,你喜欢你的玉婷姐姐;玉婷,你也喜欢你的伊明弟弟。你们的感情自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了,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难道你们就不想让它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吗?尽管我也是一个‘堕落’的人,可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由‘堕落’的人提出来的建议。”
林淡如听到伊晴的话,心想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伊航虽然不愿意和卓玉婷结婚,但自己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伊明吗?只要是自己的儿子和卓玉婷结婚,不论是哪一个,都可以达成和卓氏集团联合的目的。而且,伊明不是很喜欢卓玉婷么?让他和卓玉婷结婚,总比逼着不喜欢卓玉婷的伊航好。
于是,林淡如也说道:“伊航这孩子,虽然不是东西,可他到底提出了一个好的建议,伊明,不如你就代替伊航,和玉婷结婚,怎么样?”
“对于我来说……”面对众人的劝说,伊明闹了个大红脸,“当然是没有什么的啦,可是,可是玉婷姐姐,她到底答不答应呢?”
搞了半天,现在还是剃头挑子一边热。如果卓玉婷不同意林淡如的安排的话,伊家的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她要嫁的人是伊航,而不是伊晴。现在伊家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卓玉婷对伊明的感情上面了,希望她不要忘记,她还爱着伊明,虽然这爱情有时显得那么不起眼,但它却像岩石缝中的野草,顽强地生存着,等待着春风吹遍大地的那一天。
而伊航的出走,林淡如的安排,也许就是催动卓玉婷爱情滋长的春风。
“我可以答应,”卓玉婷说道,“不过,我父亲和伊氏集团通婚的本意,是让我嫁给伊氏集团的继承人,如果我嫁的人不是伊氏集团继承人的话,不但是我,我父亲,还有整个卓氏集团的所有的人,都是不会满意的。”
一听卓玉婷的话,林淡如明白了,她这是在为自己争取将来的地位哪。如果卓玉婷嫁给了伊氏集团的继承人,那么在伊省三百年之后,她就可以操纵卓氏集团和伊氏集团两家大的集团公司,成为商战场上数一数二的女强人。不过,虽然明白卓玉婷的心思,林淡如却不得不照她所说的那么去做。伊晴同歌女结合,早就被赶出了伊家,不要奢望他能得到伊氏集团的继承权,而伊航则是自动放弃了继承权,现在能继承伊氏集团家业的,也只有伊明一个人而已。
“好吧,我答应你,就让伊明做伊氏集团的继承人。”林淡如说道,她也有她的打算,伊明做了卓家的乘龙快婿,同样可以掌控卓氏集团。
两个女强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于是婚礼得以继续下去。
在一片嬉笑声里,大家七手八脚地为伊明穿上了新郎的礼服,站在神圣的教堂里,德高望重的神父又念完了一段祷文,向伊明提问道:“尊贵的先生,请问你愿意娶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女子作为你的结发妻子,爱她一生一世,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对她都永不离弃吗?”
同时卓玉婷也看着伊明,说道:“你真的愿意娶我为妻吗,即使我把身子都给了伊航?”
伊明看着她,虽然对她不是处女感到十分遗憾,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谁让他爱眼前这个女人这么深呢?他对着神父说道:“我愿意。”
神父又向卓玉婷提问:“那么你呢?尊贵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的先生作为你的结发丈夫,爱他一生一世,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永不分离吗?”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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