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断肠草 > 第三章

?    几经周折,伊明终于找到了阿韵。为了她,他没有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而是直接冲出门外,上了第一趟开往阿韵家的班车。

    可是,伊明见到的阿韵,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往日的阿韵,漂亮而又活泼,就好像王勃一首诗里面写的那样:采莲归,绿水芙蓉衣。秋风起浪凫雁飞,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轻摇橹。而现在的阿韵,躺在病床之上,面色苍白,浑身乏力,满脸的病容。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看到伊明意外的到来,阿韵十分惊讶。

    “你是我的表妹,为什么要接近我,还要和我交往?”

    “原来你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阿韵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那好,我告诉你吧。半年前,你的母亲知道我和你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就找到我,让我帮助你和你的家人搞好关系。我就答应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用和我交往这种方式和我接近呢?”

    “你对人太冷淡了。除了这种方法,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可以接近你。”

    “可是,最终你还是离开了我。”

    “我们可是表兄妹,这样发展下去,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在我完成了你母亲交给我的任务之后,我就决定离开你了。”

    “好吧,我已经了解到那些我想要了解的事情了。我知道,如果我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就会对你、对你的家人造成不利的影响。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再见!”

    “再见!”

    伊明走出了自己表妹的房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他的初恋,却不小心爱上了自己的亲表妹,结果整个爱情,就像是美丽的肥皂泡一样,在空中飘荡了一段时间之后,在辉煌之后的瞬间,破灭了。阿韵让他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也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痛苦。

    离开表妹家之前,一个声音叫住了他:“阿明,你帮一帮阿韵吧。”这声音来自于伊明的舅妈,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要比林淡如年轻多了。

    “阿韵怎么了,要我帮忙。”

    “自从她离开你之后,她就茶不思饭不想。她身体本来就有病,现在又不吃不喝,怎么受得了啊。”

    “阿韵有病,她得了什么病?”

    “早在两年前,阿韵就被检查出得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舅妈一边向伊明诉说,一边小声地哭泣,“她是拖着病体在完成你母亲交给她的任务,和你交往的。她之所以要离开你,一方面是因为你是她的亲表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病恶化了,医生说,她的身体拖不过半年时间。”

    “半年!”伊明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表妹在和自己交往的时候,就得了那么严重的疾病,而自己居然没有发现。难怪阿韵的身体一直都那么柔弱,难怪阿韵那么容易受惊,连打雷都害怕。一想到自己如此粗心,对阿韵的身体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害,伊明就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个大巴掌。

    “舅妈,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帮助阿韵战胜病魔。”

    又一次和阿韵见面,伊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坐在阿韵的病床前面,轻轻拉住阿韵冰冷的手,说道:“想不到,你还是把我给骗了。”

    “我没有欺骗你,”阿韵显得有些羞涩,脸上也开始带了些红晕,但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丝狡诈的笑容,便浮现在她的唇边,“我说的,都是事实。”

    “从某种意义上讲,”伊明想了想,才接着说道,“你说的的确都是事实。可是,你说的这些事实,却是为了掩盖你的内心。你说过,说谎的人是欺骗不了自己的,所以,你应该知道,即使你说的都是真话,即使你可以硬下心肠来和我分手,我难道就会忘记那一株可怜的断肠草,难道就不会因为断肠草的枯萎而伤心吗?”

    “没错,我是想用这些事实来欺骗你,可是,”阿韵流着泪说道,“我欺骗不了我自己。因为你是我的表哥,我必须要离开你,因为我的病情,我也必须要离开你。我们没有一直在一起的可能性。但为什么,在离开你的时候,我会感到心痛呢?虽然你是我的表哥,虽然我有这样严重的疾病,可我依然忍不住要思恋你、喜欢你,我已经控制不住地爱上了你……”

    “你不用说了,”伊明轻轻拭去阿韵的眼泪,“你想要说的,我都明白,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因为你的心和我的心是相通的。”

    “可是,我想要你亲口对我说这些话。”阿韵的泪水刚刚被擦干,她就发出了娇嗔。

    “好吧!”面对着自己的表妹,也是自己心爱的女孩,伊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笨拙地伏在阿韵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阿韵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波”的一声,她居然在伊明的脸上亲了一口。伊明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

    而这一幕恰恰被伊明的舅舅、舅妈看见了。

    “我们是不是该阻止他们,他们毕竟是亲表兄妹啊。”

    “没关系,既然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就让他们好好把握这幸福的瞬间吧!”

    就这样,伊明和阿韵又可以在一起了。

    这是最好的日子,这也是最糟糕的日子。伊明到底还是从学校的宿舍里面搬出来了,不过,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去,而是搬到了舅舅家中,和阿韵住在了一起,这样,他就可以在上学之余,照顾阿韵了。

    阿韵一直都卧床不起,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在自己的家里面养病。虽然病魔的折磨使得她的身体一直处在死亡和生存的边缘状态,但是,在伊明的悉心照料之下,她一次又一次从病魔手中恢复了生命。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最艰难的时候,促使人活下去的往往不是水,不是食物,也不是药物,而是心中的一片真情、一线希望,当这些全部归于毁灭,人就没有活着的动力和勇气了。没有希望、没有爱的人生还不如死,也许死亡也就不那么可怕吧?阿韵知道,她的病根本就是绝症,放疗和化疗疗治不了她的疾病,就连骨髓移植,也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提供者而不得不作罢。现在她完全是依靠药物,依靠着伊明的支持在维持着生命。

    阿韵常常在想,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死,但每一个人的死都有不同的意义。司马迁不是说过:“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是,究竟什么样的死,才算有意义呢?如果将人生目标实现与否,作为死的意义的话,实现了人生目标的人,可以含笑死去;没有实现的人,也只好抱恨终生!那么,她呢?她曾经追求过的那些人生目标,实现了吗?她憧憬过爱情,在茫茫人世中,她一直在搜寻一位肝胆相照的知己!可是,找到的人,却是她的亲表哥,是她的近亲!

    表兄妹之间可以发生爱情吗?有人说可以,比如说《红楼梦》里面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可是也有人说不行,他们的理由是遗传学的证据和法律的明文规定。法律不允许近亲之间的婚配,但法律却没有反对过表兄妹之间柏拉图似的爱情!如果只是纯洁的感情,即使是在表兄妹之间发生的,又有什么不可以?

    因为阿韵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她才会接受这一段感情,她身染重疴,除了纯洁的爱之外,不能为伊明提供任何其他的回报,而伊明,也只能将爱情和悉心的照料回报给她。这不能不说是遗憾,可又不能不说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但这一切又都将失去,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像一场梦,一阵风,她以为已经牢牢地抓在手里,伸开十指,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了!她说过,不再埋怨命运的不公平,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事先为她安排好的吧?严重的病情使她可以和伊明之间产生感情,可是同样是严重的病情,将会把她的生命夺走,将她的感情化为流水,将她的心折磨得千疮百孔,最后再让她在遗憾当中等待着死亡。

    她不愿意死啊,阿韵不希望她和伊明的感情就这样被病魔剥夺,可是,她又能这么办呢?她得生命,还有她的感情,就像一棵无根飘萍,根本就不知道去向何处,奔向何方……

    伊明虽然每一天都在学校和阿韵之间奔波,但他却从来没有感到过辛苦,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上完课之后,回到阿韵的身边,对她讲述在学校里面发生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有一次,他一不小心,给阿韵讲述了一段《不同年龄的爱情》:“1岁的时候我希望她能给我买糖果,吃不完的糖果,最好她就是糖果做的。5岁的时候我希望她是我家的邻居,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和她玩过家家,当孩子他爸。10岁的时候我希望她学习很好,因为快考试的时候我能天天找她去补课,但她妈妈最好在家,这样我就不用回家吃饭了。15岁的时候我希望她很漂亮,因为我们放学的时候会有很多羡慕的眼光,其中没有老师的最好。18岁的时候我不希望她什么,我只希望我爱她,让她幸福,快乐,可我几乎做不到。”当说到这个地方时,伊明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希望她什么,他只希望自己爱她,让她幸福,快乐,可他几乎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株可怜的断肠草慢慢地枯萎。

    但阿韵却没有看出伊明的异样,她的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也许,只要伊明呆在她的身边,她就会笑起来吧。

    有时伊明也会给阿韵念一两首诗歌,而伊丽莎白•勃朗宁写给丈夫的那些情诗,是他最常选择的诗歌:“我是怎样的爱你?诉不尽万语千言:我爱你的程度是那样地高深和广远,恰似我的灵魂曾飞到了九天与黄泉,去探索人生的奥妙,和神灵的恩典。无论是白昼还是夜晚,我爱你不息,像我每日必需的摄生食物不能间断。我纯洁地爱你,不为奉承吹捧迷惑,我勇敢地爱你,如同为正义而奋争!爱你,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爱你,以眼泪、笑声及全部的生命。要是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圣贤,要是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激情。假如上帝愿意,请为我作主和见证:在我死后,我必将爱你更深,更深!”

    阿韵知道勃朗宁夫人的爱情故事:伊丽莎白•巴雷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大家庭,可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而身患残疾,一直躺在病床之上。但她身残志不残,凭借自己的努力,写出了著名的《葡萄牙十四行诗》,引起了另外一名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注意。罗伯特比伊丽莎白年轻,但当他见到这位值得尊敬的女士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爱上了她,于是,在每一个清晨,勃朗宁先生都会到花园里面,采下第一朵鲜艳的玫瑰,送到巴雷特女士床前。这样的送花行动,罗伯特一直持续了一年。伊丽莎白终于被感动,最后嫁给了这位深爱着她的绅士。而这一首《我是怎样的爱你?》,就是伊丽莎白为她亲爱的丈夫书写的爱情诗篇。

    阿韵也明白伊明的用意:在丈夫的悉心照料之下,奇迹在勃朗宁夫人的身上发生了,1861年,她居然离开了病床,站了起来。伊明就是想用勃朗宁夫人的事迹告诉阿韵,奇迹是可能存在的,也许就在不久后的一天,阿韵的疾病就可以得到救治了。

    可是,奇迹到底还是没有发生。

    那是半年后的一天,天空中飘着些微雪,伊明还没有从学校里回来,可阿韵的疾病已经恶化了。

    她被送到了医院抢救。她陷入了深昏迷,半卧在病床上,双腿下垂,面色苍白,四肢冰冷,因为长时间的化疗,她的神色十分憔悴。她一动也不动,好像生命已经停止了。医务人员围着她,争分夺秒地和死神较量!血液科的主任医师亲自守在现场,密切监视着她的病情。而阿韵的父母则围在她的病床边,怎么也不肯放下她那双瘦弱、苍白、冰凉、无力的手。

    “请家属离开现场!”血液科主任大夫威严地命令他们。

    “大夫!大夫……”阿韵的父亲乞求地望着医生,几乎要给他下跪了,“求求您,一定要救活我的女儿!我不惜一切代价……”

    “什么代价能抵得上生命呢?”医生冷冷地说,“她也许闯不过这一关了!我们尽力吧……”

    “啊,怎么会这样?”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女儿得的是绝症,可阿韵的父母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早。

    “打个电话告诉伊明吧……”舅妈含着泪水说道,“在没有伊明在场的情况下,阿韵是不会放心离开的。”

    一个电话打到了学校,可伊明现在并没有在学校。他已经放了学,正坐在从学校到阿韵家的公交车上,他的舅舅和舅妈根本就联系不上他。

    阿韵还没有死去,在伊明向她告别之前,她还不能轻易地告别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还有她不能离开、不能丢下的人!可是,她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开始出现了休克和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的现象。

    “再给她输入等渗胶体液,1000毫升,”主任医生威严地命令道,“同时静脉注射肝素,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完全靠她的运气了。”

    护士按照医嘱,熟练地抢救着这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六岁的女病人。

    “医生,她的心跳停了!”正在看着心电监护仪的护士惊讶地发现,阿韵的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意味着死亡的等电线!

    “马上准备心肺复苏!”医生依然保持着冷静,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慌乱起来的话,这个病人可能就永远也抢救不过来了,“准备除颤器,不同步除颤,200焦耳。”

    医生麻利地按压着阿韵的前胸,为她做胸外心脏按压,同时,当护士告诉他除颤器已经准备完毕的时候,他说了一声:“clear!”通知所有人都离开病人,接着他把除颤器阴电极放在病人右胸上部,阳电极放在病人左胸下部,按下电钮。

    阿韵整个人一下子从病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又落了回去。

    “没反应!”

    “再来,260焦耳!”医生让护士升高除颤器的能量,再一次重复了前面的操作。

    “有反应了!”

    在医生和护士的努力抢救下,阿韵的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医生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下面继续改善病人的休克状况。”

    昏迷中的阿韵根本不知道,她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她感觉自己完全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漫游。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山川河流,没有花草树木,没有鸟兽鱼虫,也没有任何声音;这是一个混沌虚无的世界,一切都不存在,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自己在向下坠落,不知道是从哪里落下来,又落到哪里去,仿佛是乘坐一部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梯,一直往下开,往下开,开往深不可测的地方,仿佛她的整个身体都消失了,在失重状态飘飘荡荡地下沉……

    终于落到了一个地方。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四周仍然是漆黑一团,只感到自已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地刺在身上,火辣辣地疼(那时正是医生给她除颤的时刻),她像一只气球似的弹跳了几下,每一次落下来都被那坚硬的东西刺着不同的部位,粉身碎骨般的疼痛。终于又不再弹跳了,她似乎实实在在地落在那里了,一动也不动,只是感觉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动了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她还活着,虽然这个世界宁静、安详而又和平,可是她还是要活着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她心爱的人。她尝试着翻动身体,但没有用处,她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睁开眼睛,也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她的眼皮太沉重了,沉重得她根本就不想把眼皮抬起来。说真的,她还真想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了,再也不要醒来,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要挣扎,她知道,如果她就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她就完了。她不愿意死,她还没有见过伊明,没有听他念那首勃朗宁夫人的诗呢!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血在涌流,自己的血是热的,可以嗅到一股生命的气息,这给了她力量,她要以生命和死亡较量!

    终于,一线灰白的光亮出现在面前。她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睁开了眼睛。那光亮越来越大,变成了一片灿烂的光斑……

    “好了,她终于醒过来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可对阿韵来说,却显得那么陌生,既不是她父亲的口气,也没有伊明那么柔和,“她的血压已经恢复,看来已经渡过了休克期。可是仍然要小心,她刚才发生过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现在可能会有出血倾向。”

    阿韵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抢救她的医生,可是,什么是休克,什么又是弥散性血管内凝血呢?她搞不清楚。当然,她也不用去管这些事情,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表哥来了没有。

    其实伊明早就到了。一到阿韵的家,发现房门紧锁,伊明就意识到阿韵出事了。一向邻居打听,果然是阿韵的病情恶化,被送到医院抢救。伊明没有耽搁,马上赶到了医院,可那时阿韵还在抢救当中,他还不能到阿韵的身边去。

    阿韵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在搜寻着那些刻在脑海里永远也忘记不了的面容,可是,她一个也没有看见。她想挪动一下身子,却一点气力也没有,完全动弹不得,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腕子上缚着输液管,腿上扎着止血带……像一个身受“酷刑”的犯人!但她的眼睛中仍然涌出了泪花,因为她确切地知道自己又回到人间了!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么?”

    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急切地寻找,看见了,伊明!还有爸爸、妈妈,都挤在门边呢!他们冲动地朝病床奔过来,喊着她:“阿韵!阿韵……”

    阿韵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涌流出来。我又见到你们了,你们知道,为了这一次的见面,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她的嘴唇嚅动着,却说不出话,她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

    “阿韵,”伊明的泪水滴在阿韵的脸上、脖子上,他俯下身去,贴在她的耳旁,“你好了,好了……”

    “不要和她说话,她不能激动!”站在旁边的医生威严地说。

    “让我在这儿看着她吧,”伊明向阿韵恳求,“我不说话,不说话……”

    “你,你可以为我念那首《我是怎样的爱你吗?》”阿韵终于能说话了,她费尽全力,从胸中吐出了这几个字。

    伊明将恳求的目光投向了医生。医生的眼睛潮红了,拒绝这样的恳求是困难的,他最后还是点了头:“可是,你不能让病人太激动了。”

    “好。”伊明按照医生的指示,用平缓地、温柔地语气,向阿韵念起了勃朗宁夫人献给丈夫的诗:“我是怎样的爱你?诉不尽万语千言:我爱你的程度是那样地高深和广远,恰似我的灵魂曾飞到了九天与黄泉,去探索人生的奥妙,和神灵的恩典。无论是白昼还是夜晚,我爱你不息,像我每日必需的摄生食物不能间断。我纯洁地爱你,不为奉承吹捧迷惑,我勇敢地爱你,如同为正义而奋争!爱你,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爱你,以眼泪、笑声及全部的生命。要是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圣贤,要是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激情。假如上帝愿意,请为我作主和见证:在我死后,我必将爱你更深,更深!”

    阿韵听着伊明的话语,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微笑,大家都被伊明念的诗给吸引住了,没有人注意到,那指示血压的仪器上显示出了不正常的信号。

    “知道吗?”阿韵缓慢地、轻声地对伊明说,“认识你,是我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事情。”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她太累了,累到再也不想起来。

    “阿韵、阿韵……”伊明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可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将阿韵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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