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网游竞技 > 短文集锦 > I “猪 滋 病”

?    一

    盖村发生了怪病!

    此病怪就怪在发病前没有任何预兆,说来即来,说走即走;一病一窝,一死一群;而且大都在夜间犯病,昨儿个还欢蹦乱跳的牲畜,今儿一早起已变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奄奄一息了。

    更为蹊跷的是,本地赫赫有名的人称“赛华佗”的赤脚兽医对此不但束手无策,而且竟连何病也诊断不出,羞愧交加,远遁它乡。

    说它是传染病吧,可它又不挨着个传,而是今儿是村头的张家,明儿又是村尾的李家,神出鬼没,使人防不胜防。

    大家被搞得晕头转向,惶惶不可终日!见面必问:“今儿你家咋样?有那种病吗?”

    答者要么忧心忡忡,要么顿足捶胸。

    这也难怪,盖村地处山区,加上土地贫瘠,人们全靠养殖业为生,对他们来说,鸡的屁股猪的身,就是全部家当,一家老少的身家性命都与之息息相关。

    或有外来户不知,反问:“哪种病?”

    “就是那种病!”

    “究竟是哪种病嘛!”

    “你……”

    问的以为对方在装糊涂,被问的也以为对方在耍弄自个儿,往往因此发生口角,不欢而散。

    于是,为了交谈方便和不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人们便自发地给这种病起了个名儿,叫“猪滋病”。

    此名一出便如“爱滋病”那般流行,为人们普遍接受,成了当地使用频率最高的一种称谓。

    有好事者考证,之所以以此命名,其因有二:一是因为此病率先由猪身上引起,二是同“爱滋病”一样,均为“世纪绝症”,只不过一是兽类、一是人类而已。并断言:“‘猪滋病’要比‘爱滋病’高尚!”论据是“猪滋病”乃天灾**,猪儿们身不由己,怨不得它们;而“爱滋病”则不同,全是人类自个儿荒淫无度所致,罪有应得!

    高尚也好,荒淫也罢,此“病”照“滋”不误,而且已从猪的身上“滋”到了牛、马、羊、鸡、兔等的身上,而且还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

    迫不得已,人们只得勒紧裤带,集资从省城请来了一位颇负盛名的专家。此公考察研究了多日,一筹莫展,只好留下句“我带些样品回去研究研究!”,溜之大吉。

    人们绝望了,意识到了这种“病”的厉害,为此人人自危,馨香祷告,生恐有朝一日灾难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恰逢此时,一直浪迹在外的“哈喇子”荣归故里,开起了“神仙诊所”,声称专治此病。

    二

    提起“哈喇子”,人们再熟悉不过了。他40啷铛岁的年纪,除了眼睛比眉毛长外,是标准的五短身材:即嘴巴比牙短、脑袋比脖短、腿比胳膊短、胳膊比胯短、右腿又比左腿短。

    别看其貌不扬,却能说会道,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博得了老支书的同情,由一个流浪汉变成了盖村的一员。但他生性好吃懒做,“大锅饭”时还可以凑合,可“承包到户”后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成天死乞白脸地专拣人家吃饭的时辰串门,东家混了西家吃。开始人们倒还无所谓,但日子一长,他成了人见人烦的讨厌鬼。人们每当吃饭之时,哪怕天气再热,也都要把门插上躲在屋里吃,偶尔因一时的疏忽被其钻了空子,也不给他好脸子看,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东西吃。时间一长,不知咋的他竟落下了一个流“哈喇子”的毛病,不仅吃饭时流,而且说话时也流,下巴上时常哩啦着尺把长的涎水,一直延伸到肚皮,固此人们给他起了这样一个绰号。

    时至今日,“哈喇子”已非昔日可比。虽然涎水依旧,人却精神多了:笔挺的西服,“一拉得”的领带,外罩一件沾有涎迹的白大褂,细长脖上吊着一个贴着洋文字母的听诊器,朝天鼻上坐着两个脸蛋大的镜片,双手捧着一支尺把长的铁制兽用注射器,咋一瞧还真象那么回事。

    但由于乡亲们太了解他的缘故,纵然眼睁睁地瞅着自家的牲畜一窝窝地死去,也没人去求他这位“神仙”!

    万般无奈,“神仙”只得“屈驾”“下凡”到了“猪滋病”患者家家访:“嘿嘿,老哥,您这猪病得可不轻啊,若再不抓紧治可就没治了……”

    “治?谁治?你?”“患者家属”用白眼珠上上下下打量着“神仙”,反问道。

    “神仙”大言不惭地将胸脯一挺:“对,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治这种病!”

    “患者家属”不屑一顾道:“你若能把你这嘴‘哈喇子’治好了,不说我们也信!”

    众人哄堂大笑。

    “哼,不识抬举!狗眼看人低!”“神仙”悻悻然,只得吸吮着涎水,“起驾”回“神仙诊所”闭目养神去了。

    “哎,过来瞧瞧!”

    昏昏欲睡的“哈喇子”似乎觉得有人喊他,睁眼一瞧,原来是本村的“二愣子”,站在不远处十分藐视地唤着自己这位“神仙”。脚下还躺着一口猪。

    “您、您叫我?”“神仙”四下瞅瞅,确信周围子再无别人时,才将信将疑地指指自己的鼻子,问。

    “不叫你我来这干啥?”“二愣子”象要跟谁打架。

    “好、好,就来、就来!”“神仙”乐不可支地颠了出来,装模作样地用听诊器这里听听,那里测测。

    “哎、哎、哎,我说你到底会看不?老在猪屁股上鼓捣什么?听响屁吗?”“二愣子”不耐烦了,不无讽刺地挖苦道。

    “呃!嘿嘿、嘿嘿!”“神仙”尴尬地直起身,撩起白大褂抹去了已流至嘴边的“哈喇子”,又将听诊器向前移移,又上上下下地摆弄了好一会儿,最后请“二愣子”将猪按好,拿起注射器,吸上药水,照着猪屁股扎将下去,猪屁股一扭,针头歪了。他只好又换了一个,又扎,又歪。几个回合之后,才终于将药鼓捣了进去。

    数分钟后,满嘴流沫的猪经过一阵剧烈的抽搐,突然“呼”地站了起来——好啦!

    这一切,看得“二愣子”目瞪口呆!

    由此,“哈喇子”能治“猪滋病”的消息不径而走,如同爱滋病般家喻户晓。一时间,男女老少,牵的牵,拉的拉,抬的抬,抱的抱,在“神仙诊所”排起了长龙阵。

    三

    时势造英雄,“哈喇子”攻克世纪绝症——“猪滋病”后,名声大振,“神仙诊所”前排队就医者终日络绎不绝,各种锦旗琳琅满目,与日俱增,尉为大观。

    随着钞票的滚滚而来,“神仙”的“灵丹妙药”也很快告馨,人们为此又忧心忡忡,惟恐在其动身前往广州“请药”期间“猪滋病”会突然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便欲共举一人代其前往。但“神仙”执意不肯,称“请药必须心诚,心诚则灵!如不亲往,何言心诚?恐怕有损药效!”

    众人听其言之有理,只得作罢,但仍苦苦求他为此献一良方。

    “神仙”慨然应允,当即摆案设香,布道驱邪,称此法保管一周内安然无恙。

    大伙儿将信将疑,提心吊胆地熬过了没有“神仙”的一周,果然平安无事;待“神仙”回归之日,“猪滋病”也随之复发,众人皆以为奇,更是对其顶礼莫拜。

    “神仙”越传越远,名声也越传越大,人们也纷纷改弦易辙,争先恐后地相邀请其前往家中作客,设宴款待。好在“神仙”并不记前嫌,有请即往。但由于相邀之人实在太多,所以某月能光临某家一次,也是该家莫大的荣幸!

    有记者慕名前来采访,问其诀窍,“神仙”称自己有专治此病的“祖传秘方”。记者颇疑,因为事前他已对“神仙”的底细了如指掌:他的父亲是钉皮鞋的,他的母亲是跳大神的;他的爷爷是拉黄包车的,他的祖爷是个卖茶叶的小贩,祖宗八代从未有过行医之人,何来“祖传秘方”?

    “神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说,是他在一次流浪途中不慎落入一古墓内,偶然所得。并称有许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出高价来讨此“秘方”,但即使对方开出天大的高价,他也都一一回绝。因为此乃中华民族的一大块瑰宝,卖它岂不就是等于卖国?爱国之心溢于言表。

    于是,人们便又众星捧月般地把他封成了“爱国神仙”。

    神仙也是人,也食人间烟火,也有七情六欲。发家致富后的“神仙”,不仅在“神仙诊所”旁盖起了小洋楼,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做了“仙女”,过起了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连那些专家们都束手无策的“猪滋病”对他却格外地驯服,每当“神仙”寻欢作乐时从不打搅,而每当其“普渡众生”时便蜂涌而至。

    众人皆叹服:“神了!”

    天有不测风云,“神仙”也有旦夕祸福。这不,刚刚用完“仙女”昨日为其备下的早膳的“神仙”忽感不适,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爬进了“神仙诊所”,却再也没有力气将已吸进注射器内的“灵丹妙药”注入自己的体内。当“仙女”打娘家归来时,“神仙”已“圆寂”多时了!

    噩耗传开,人们认为他是为自家的猪医病劳累致死,如丧考妣。待化悲痛为力量时,观其遗容竟如患“猪滋病”而亡的牲畜的症状一般无二。大家以为此病又“滋”到了人的身上,不禁大惊失色:人有一个“爱滋病”就已够骇人听闻的了,如今若再添加个“猪滋病”岂不到了人类的末日?

    于是,人们也顾不上起码的忠孝礼仪了,把个“神仙诊所”洗截一空,希望能抢点儿“灵丹妙药”来以防不测。连那些挂在墙上的各式各样的锦旗也在劫难逃,被人们抢回家中供于厅堂,镇妖驱邪。

    四

    “二愣子”自然也不例外,抢到了份遗产——一小袋类似苞谷面的东西和那支尚残留有药液的兽用注射器。

    是日,其儿趁其不备,将一把苞谷面似的东西塞进自己的口中,顿呈“猪滋病”状。闻讯赶回的“二愣子”手忙脚乱的扒下儿子的裤子,操起那支大注射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其统统注入了儿子的臀部。

    奇迹又再现啦!一针见效,他儿子被“神仙”的“灵丹妙药”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耳闻目睹,人们又惊又喜又羞又愧又惧又怕:惊喜的是“神仙”法力无边,不仅生前能保护芸芸众生,而且死后还施展魔法起死回生;羞愧的是自己贪心太重,恩将仇报;惧怕的是有朝一日会遭报应。

    于是,心事重重的人们纷纷捐款捐物,决定厚葬“神仙”,并为其建庙一座,祈祷“神仙”能原谅人们的过失,永保盖村平安!

    “神仙庙”就建在原来的“神仙诊所”处,雕梁画栋,颇具仙境风采。大堂之内,“神仙”的塑象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特别是那束倾泻而下的“哈喇子”,恰似一缕长髯,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塑象两侧,贴着一幅对联,上书“生前医猪狗,死后救顽童”,横批“活神仙”。

    自此庙落成后,成日烟雾燎绕,香火不断,不仅盖村的村民焚香祷告,还吸引来了许多外乡人。

    盖村的怪病引起了有关部门的关注,组成考察队前来考察,但也许是人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帝,或许是“神仙”的在天之灵的保佑,总而言之,自“神仙庙”建成后,盖村的怪病也随之销声匿迹。万般无奈,考察队员打算从“神仙”的陪葬品中取出些“灵丹妙药”化验一下,不料却犯了众怒,人们象有人要掘自家的祖坟似地怒不可遏,提着铁锨镐头将考察队团团围住。幸亏当时有村干部陪同,考察队才得以脱身。

    由于没有实物无法研究,科研人员只好依据人们的描述将“猪滋病”整理成资料,打上问号,存于档案室。从此,悠悠五千年的文明古国,又多了一个千古之谜!

    〖完〗

    写于一九九五年四月三十日

    九六年八月十六日改于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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